遥遥万乡—— by林斯如
林斯如  发于:2024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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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知道藏民称呼男性为扎西,称呼女性为卓玛。”
“……”
万遥一边欣赏着音乐,一边听着两人闲聊,车辆再驶入连环急弯后,她察觉到左耳耳机有些松动,即将滑出外侧耳道。
所以她抬手扶了下,用手指抵住了耳机。
这一幕,在程青盂看来就不是这层意思了。
他猜测万遥是不是嫌他们聊天打扰到她睡觉了?所以脑海里莫名冒出个幼稚的想法。
程青盂搭在方向盘上面的五指灵活地搭了两下,接着又跟徐文斌说道:“那你知道五指在藏民眼中的含义吗?”
“和我们常用的意思有什么不同吗?”
“有相似的地方,但不完全相同。”
徐文斌很是捧场:“那行,你给大伙儿讲讲呗。”
程青盂并没直接进入这个话题的内容,反而专注地扶着方向盘,直到将车驶进了笔直大道。
万遥闭着眼睛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因这戛然而止的聊天而莫名感到烦躁。
她正欲睁眼悄悄瞥上一眼,扶在左耳的手突然被人捉住,独属于男性的体温和糙感透了过来。
万遥在霎时间睁大了眼睛,那种酥麻的触感传到大脑皮层。
程青盂依旧平静自在地开着车,平静得给人一种并无不妥的错觉。
“那我就借用这小姑娘的手……给大家讲讲藏民眼中的五指。”
万遥撇过脑袋来,微微颦起眉,表情十分不悦。
程青盂其实也没有实实握住她的手,只虚虚地将她的手举在两椅之间,表情和态度散漫到讨打的程度。
一心盯着游戏界面的林子合,终于也在这时抬起脑袋来,他一眼便瞧见表情无奈、却不好意思发作的万遥。
虽看不清她眉眼处的神色,单从她下沉的嘴角,也能感受到她很排斥对方的举动。
“程师傅,你找手模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吗?”
林子合难得在车上开口讲话。
万遥的手还与程青盂的手贴在一处,她费劲地转过身去,冲着林子合感激一笑。
程青盂冷眼瞧着两人的举动,又好心询问道:“所以呢?当事人怎么想的。”
万遥看着他那副将笑不笑的模样,总觉得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确。
他在赌她会不会害怕?
又是那套捉弄人的拙劣伎俩。
万遥还偏偏不能如了他的意。
“没事。”万遥偏过头直视他侧脸,手指在他掌心动了动,“您请便。”
程青盂也看了她一眼,“那就谢谢了。”
“哎哟,我靠,你待在草丛里生孩子呢?”贺秋不由得指责道。
林子合远远盯着那两只贴合的手,直接将手机往贺秋腿上一扔,冷冷道:“不玩儿了。”
贺秋咬牙切齿:“又犯病啊?”
林子合降低音量:“嗯,晕车行不行啊?”
程青盂紧盯着前方路况,接着掰起万遥的大拇指:“大拇指,和汉人理解的意思基本一致,是褒义和嘉奖。”
他又拨起小姑娘青葱般软白的食指:“这食指就不能乱用了。切忌用食指对着人指指点点,这是有失尊重的行为。一般来讲,藏民只会用食指去清点牛、羊、马等牲畜的数量。”
话毕,他又轻轻拨起她的中指。
怎料小姑娘突然变得配合起来,将中指对准他的脸摆得笔直。
关注着前排动静的林子合,看着文静的万遥做出这个手势,一时没绷住笑出了声来。
万遥翘着中指朝他面前挪了挪,又对着程青盂一本正经道:“继续呀,怎么不说了?”
程青盂并未因此动怒,反而还挂着几分笑意,将她的手指按了下去。
“汉人认为这个举动是非常不礼貌的,有挑衅和鄙视的意思。但在藏文化中,中指代表平等和公正,尤其是藏传佛教的信徒,经常用中指与其他手指合成‘结手印’等手势。”
万遥:“……”
难怪他中指都快竖到他脸上了都不生气。
忘了他是佛教徒。
“那这无名指呢?”徐文斌又问,“也是指的婚姻、爱情吗?”
“有这层含义。”程青盂又接着说,“也会用于一些正式场合,比如说敬酒。用无名指蘸取少量的酒,然后弹向空中,重复三次这个动作。”
“至于这最后的小拇指嘛。”
程青盂又停顿了几秒。
“代表谦卑,也有看不起对方的意思。但是女性不要随便对男性,做勾动小拇指这个动作……”
最后排的东北大姐突然喊了一嗓子:“为什么?”
程青盂和万遥不约而同地手抖一瞬,显然都被这大姐的豪迈嗓音吓了一跳。
“因为还有一层求爱之意。”
他将后半句话补充完整。
话音刚落,他掌心那只小手调皮地挪了挪,最后提起小拇指来,冲着他来回勾了勾。
程青盂有些不可置信地扫了她一眼。
只见小姑娘睁着大眼无辜地望着他,又勾了勾小拇指,甚至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来。
程青盂收回视线,又将万遥的手搁下,欲盖弥彰地轻咳两声。
万遥很满意他这种反应。
她玩心大起:“所以,这便算是求爱了?”
程青盂看着挡风玻璃不接话。
万遥也不顾车上其他人的目光,冲他大胆地眨了眨眼睛:“如果这就是求爱的话,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程师傅。”
程青盂:“……”
他的眼底的流光难得闪烁了,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抚抚脖颈,在回答与不回答之间犹豫了。
怎么有种自己给自己挖坑的感觉?
谁又能想到这姑娘这么直白又大胆呢。
真不该起那逗她的心思。
万遥乘胜追击,不给他留余地:“怎么不说话了?程师傅。”
“你不打算回应我的表白吗?”
“你这样会让我很尴尬诶……”
徐文斌露出看热闹八卦的迷之表情来,也猜测着这程师傅究竟会怎么回答。
程青盂又看了眼后视镜,故作镇定道:“好了,玩笑话翻篇。”
万遥双手环抱在胸前,心情愉悦地抿唇偷笑。
“马上就到下个景点尼汝村……”
程青盂头次觉得他这张能言善辩的嘴,竟然在关键时刻显得毫无作用了。
“啊,玩笑话啊。”万遥故作可惜。
“万一我不是在开玩笑呢?”
程青盂扯着嘴角嗬了声,“够了啊。”
这小姑娘啊。
万遥当然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淡不下去,整个人瞧着都比上午有活气多了。
那就玩儿呗。
看谁能玩得过谁呀?
徐文斌默默评价:也对,这三十好几直奔中年的人,这哪儿能玩得过他们年轻人啊?
林子合惊喜得提起脚尖:这也不像i人啊?难道他猜错了,竟开到了隐藏款e人?
才在众人面前吃瘪的程青盂也暂时消停了。
他拾起麦克风镇定介绍道:
“尼汝村属于传统的藏族古村落,拥有较全的原始生态景观,我们今晚也会住宿在这里……”

程青盂最后将车停到了岔路口的小店院落中。
小店的位置距离入村的路还有一小段距离,就藏在七弯八拐的岔路口里面,自驾的游客很难寻到这个位置。
“我现在去取防寒服和氧气瓶,你们也下车在原地休息会儿。”程青盂下车前丢下这么一句。
车上的旅客们闻言也纷纷打开车门,跳下车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院。
“老远就闻到一股牛羊粪的味道……”
“这院里的味道更重。”粉卫衣跟朋友吐槽道。
万遥离两人的位置不远,不想听清这些话都挺难。
“诶,那间屋子好像是个杂货铺,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啊?”
“也好,我想买瓶酸奶,也不知道有没有……”
万遥恰好也注意到那间店面,右手揣在衣袋摩挲着打火机。
其实她也有想要补充的物资,就是不知道这荒郊野岭有没有了。反正现下无事可做,只当碰碰运气,故也跟着两人往小店那边走去。
方才程青盂还递沓身份证给她,笑着脸语气却不容拒绝:“帮个帮,把这些发给大家。”
万遥还没反应过来,那沓身份证已然到了她的手中。
“魏蓝,谢潇潇。”进店之前,她出声叫住了两人。
粉卫衣立刻将脑袋转了过来,语气惊讶:“欸,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万遥几步走上前,将两人的证件递了过去,“程青盂让我还你们。”
“程师傅吗?谢谢你啊。”
魏蓝接过证件后瞥了眼,一张放进自己的卫衣兜,一张递给了好友谢潇潇。
“没事。”
万遥耸耸肩,然后拨开了小店的透明门帘。
小店的布置异常简洁明了,木质货柜看上去充满年代感,上面稀稀拉拉摆着些小商品,都是些薯片、饼干、饮料之类的,收银台的玻璃柜里摆着一排氧气瓶,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没看到烟柜,万遥又兴致乏乏地转身离开了。
她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了徐文斌和他女儿,见两人蹲在地面讨论着角落里那匹黑马。
黑马被麻绳拴在地面的木桩上,鬃毛上粘着些草木料的灰屑,万遥走过去叫了声,“大哥。”
徐文斌当即转过身来,“是你啊小姑娘,有事儿吗?”
“你们的证件。”
徐文斌推着女儿去拿回身份证,徐婕接过后羞涩地道了句“谢谢姐姐”。
万遥也笑笑了,“不客气。”
她又在半大的院子里转悠了半晌,余下四张证件的主人却寻不见踪迹,就连程青盂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想着短时间内应该还不着急出发,万遥便顺着小院的篱笆栅栏往外走。没曾想,房屋后面是成片成片的山坡,坡面像床黄绿相间的毛绒毯子。
泥土的沉厚与草被的清新合二为一,随风卷来的自然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她站在小道上眺望远处的风景,接着摸出烟盒里最后一支烟来,点燃后,敬了这傍晚时分的秀丽山水。
山间的风呼啸不断,山坡上偶尔传来几声低沉宽厚的牛叫声。
一直到这种宁静被人打破:“哎!万遥!原来你在这儿啊?”
万遥侧身望过去,迎面而来的正是形影不离的林子合和贺秋。
“什么事?”她指尖的烟还燃着。
林子合朗声道:“程师傅找你呢!我们将这院子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想到你跑这山背后来了。”
万遥拧了拧眉,“他又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林子合替程青盂解释道,“我们都是结伴行动,好歹有个照应嘛。你一个女生独来独往的,他肯定也会担心啊。”
贺秋用手肘拐了下他,挑眉示意:说什么人家担心?我看最担心她的人是你吧?
林子合斜他一眼,接着又提醒道:“你要没什么事,咱们就先回吧?程师傅说准备进村了。”
万遥虚着眼点了点下巴,又抬起左手吸了口烟,最后将烟头拧灭在湿土中。
她无所谓道:“那走吧。”
“……”林子合和贺秋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两人明显被她轻车熟路的灭烟动作惊到了。
“走吧。”
林子合结结巴巴的,“好……好,走吧,走。”
靠近时,万遥顺带将身份证还给了他们,又言:“你们先走。”
贺秋吞吞吐吐:“谢谢啊……你先走。”
万遥扬起眉梢莫名其妙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不走我怎么走?”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们挡路了。
毕竟原路折回的小路,只有一道田埂那么窄。
泥路湿润,林子合垂眼险些滑到,赶紧推着贺秋往回走,嘴里还回应着万遥“好好好”。
万遥则跟他们在后面,用掌心搓了搓冰冷的脸。
他们三人再次回到小院的时候,那东北大姐又跟人争执了起来,宏亮的嗓音即将穿破逐渐昏沉的天。
林子合凑到魏蓝和谢潇潇跟前打探消息,毕竟两人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这个小院。
“怎么回事啊?”
“她跟小店老板吵起来了!”
“啊,为什么啊?”
“因为在这个地方上厕所要收费。”魏蓝捂着嘴嘀嘀咕咕,“那姐姐上了厕所想逃单,说什么都不给那两块钱。”
万遥捏着余下的身份证:“……”
林子合也很诧异,“上厕所还要给钱?”
谢潇潇倒是通情达理:“也能理解嘛,毕竟是人家老板自己建的……我看这沿路的小店门口,似乎都立了如厕收费的小牌。”
魏蓝举起手中冰红茶,鼓着腮帮子吐槽道:“景区物价都高得离谱,这瓶饮料收了我十五块。”
“十五?这么坑……”
万遥并不想参与到这场两元钱的纷争中,自顾自地绕到了丰田的副驾门后。刚刚握住车门把手,耳后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去哪儿了?”
是程青盂。
万遥迅速转过身来,第一眼,是男人凌厉的下巴。他是什么时候离她这么近的?
也正是这般近的距离,才让她察觉到对方不容忽视的身高。
他这么高的吗?万遥摸了摸鼻尖。
程青盂又道:“问你话呢。”
“就你这破坑儿,还收我两块钱呢?你怎么不去抢啊?我要打电话投诉你们!”
“好了,老婆,你别说了……不就两块钱嘛。”
“不就两块钱?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
“……”
万遥抬起眼看着程青盂,迅速做了个抽烟的手势,视线又飘到了那对夫妻身上。
程青盂知晓她的意思,并没有再过多的停留,准备上前处理纷争去了。
“等下。”她出声喊停。
在程青盂停下来的瞬间,她慢悠悠地凑了过去,两人肩比肩地站在原地。
万遥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贴近后,将剩下的证件塞进了他的外套衣袋。
风也将她的发丝拂到他的外套上,携来了隐隐约约的馥雅馨香。
做完这一切,万遥自觉地后退两步,留男人独自恍惚了几秒。
“去吧。”
她仰着下巴笑笑,而后折回了副驾中。
程青盂失笑,这姑娘啊。
关于两元钱的小插曲很快翻篇,程青盂叫人迅速上车准备进村。
他将后备箱关好之后,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懒懒散散地坐下来,挂挡后放下了手刹。
他瞥着后视镜注意着后面的情况,只见那对夫妻一人红脸一人白脸。
万遥扯过安全带系上,听见男人贴心提醒着:“防寒服每人一件,晚点气温会更低,有需要的自己开后备箱拿。”
徐文斌应了句“好的”。
“氧气瓶我们公司也有提供,就在后备箱的红色袋子里,但是每个人限量两瓶。有严重高原反应的人,可以自行多准备两瓶,以备不时之需。”
魏蓝扶着前排座椅半起,“程师傅,氧气瓶能先给我们发一瓶吗?”
程青盂闻言将车停下,又去后备箱取氧气瓶,拉开车门后逐一发放。
“我再强调一次,这片的海拔都不会很低,一定要避免剧烈运动,以免出现高原反应。”
谢潇潇接过氧气瓶问了句,“那如果反应比较严重怎么呢?程师傅。”
程青盂宽慰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家都没有特别反应,应该适应这个海拔高度了。坐车时别只顾着睡觉,这几天避免洗头和蹦跳,有不适提前吸氧适应,肯定没多大问题的。”
魏蓝可怜巴巴地假设着,“那如果真的坚持不了,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程青盂扶着车门“嘶”了声,拎着余下的氧气瓶思考着答案。
万遥原以为他会怜香惜玉,安慰对方“我会及时送你下去,有严重情况送你就医”之类的。
怎料他冷冰冰地回了句,答案还令人始料不及:“如果真的出现严重反应,你们也只能自己叫车回去。因为我得对我们整个团队负责,不会因某个人而影响所有人的行程。”
魏蓝、谢潇潇:“……”
“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推荐返程的车。”程青盂丢下这句,最后带上了车门。
真没有人情味啊。
万遥嚼着口香糖腹诽。
下一秒,未拆封的氧气瓶砸在了她腿上。
万遥当即拾起氧气瓶,将手伸到玻璃窗外面,“我不用。”
程青盂沉沉地瞥她一眼,又习惯性地拧起了眉,神色不耐,好心建议:“别作。”

第7章 把命吊着
九月算是旅游的淡季,尤其是尼汝这种偏远村落,清一色的单车道盘山公路,就让不少游客望而止步了。
一座座高山将这个小村庄围绕,气温也随着夜幕逐渐降了下来。
万遥顺着弯弯扭扭的村路逛了逛村子,路上遇见不少杵着登山杖的徒步游客。浓雾肆风而起,整个村庄都多了层虚无的神秘之感。
临近夜晚的风尤其冻人,体感温度也越来越低,她赶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前,折回了队伍集合的民宿。
民宿的位置比较偏僻,就在临近进村的路口上。偏家庭式的装修风格,整体色调与藏族传统屋舍极其相似。
万遥推开虚掩的锈红色大铁门,小院中的所有陈设一览无遗,檐角的红色彩漆与栅栏配色一致。每间客房的墙角都摆着各异的盆栽,墙角的藤本植物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小姑娘!这儿!”徐文斌冲她挥了挥手。
小院的西南角落摆着三张圆形饭桌,桌中央的铁锅冒着滚滚的热气,铁锅周围摆满了各类菜品,每张桌子都围坐得满满的。
万遥看清徐文斌他们的身影后,才朝着用餐的小角落慢慢走去。
“万遥,你坐这儿吧?”
林子合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两个空位紧挨着,万遥也没去多想,索性就在林子合旁边的空位落座。
徐文斌搓了搓手哈气:“这下咱们人就到齐了啊!”
徐婕将下巴搁在桌面,小声道:“爸爸,我饿了……”
“别急别急,马上就要吃饭啦。”徐文斌安抚着女儿。
万遥听着一桌人闲淡,锅里的汤逐渐沸腾,浓郁的药材味也顺着飘了出来。翠绿色的时蔬上沾着水珠,泡土豆片的清水中倒映着墙面的灯光。
待她再抬起脑袋时,程青盂拨开了大厅的门帘,手中还提着个不锈钢制的烧水壶,身后跟着同车队的那两个藏族小伙。
想来隔壁那两桌便是同行不同车的游客了。
程青盂提着烧水壶径直来到万遥身边,招呼着:“这是刚做好的酥油茶,给大家倒点暖暖身子。”
魏蓝好奇地往这边瞧:“程师傅,酥油茶是什么味道啊?我之前没有喝过……”
“顾名思义啊,就是用酥油和浓茶液混合搅拌而制作的饮品。”程青盂又提着烧水壶绕到饭桌的对面,“你试试就知道了。”
“那好喝吗?”魏蓝抬头看他。
“试试?”程青盂看着她面前的茶杯。
魏蓝毫不犹豫地将杯子举起来,整个人又往男人身边斜了斜,笑盈盈道:“行,我就暂时相信你一次。”
程青盂不言其他,往她杯中倒酥油茶。奶白色的茶体瀑布般坠入杯中,而后又冒出白腾腾的热气来。
“谢谢。”魏蓝接过杯子。
谢潇潇也将杯子递给他,“我只要小半杯,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程青盂逐一给人倒茶,一圈绕下来,最后又回到了万遥的身边。只见小姑娘两手揣在兜里坐着不动,神色淡淡地望着那锅沸腾的鸡汤。
“喝点儿?”程青盂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同行之人多半都没有尝试过这种特色饮品,一个个都捧着茶杯小心地品鉴着味道。
隔壁林子合的那杯酥油茶还撒了些出来,透出一股淡淡的奶腥味。
“不用。”她拒绝道。
程青盂将烧水壶放在背后的空地上,手肘随意地搭在桌面,半眯着眼看了她半会儿,打听道:“之前喝过?”
“没有。”万遥随口敷衍道。
“都来藏区旅游了。”程青盂声音散漫,“试试又不亏。”
万遥也侧头看他:“喝这种不正宗的,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程青盂问:“你怎么就知道它不正宗了?”
万遥借着壁灯的光,将他的每个毛孔都瞧得一清二楚。
不够精致和细腻,反而有种野性的真实感。
“之前还去过其他藏区?”他又问。
“没有。”万遥大胆地盯着他的眼。
“那你一个上海人,还能评价它正不正宗?”
他的眸色极深。
上海人?想必是看了她的证件。
“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万遥指了指面前的空杯子,“它不正宗。”
“行呗。”程青盂稍稍坐直了身子,手臂抵着桌壁,又开始招呼其他人,“有需要添茶的叫我,这边还有剩余的。”
魏蓝咂咂舌:“好!程师傅,这酥油茶还挺好喝的,咸咸甜甜的奶香味。”
谢潇潇也抿着唇回味,“味道是蛮不错的。”
余下的人似乎都很乐意尝试这种新饮品,就只有身旁的林子合默默将杯子挪远了。
万遥偏过头问,“你喝不习惯吗?”
林子合耸耸肩,“有点。”
“味道很奇怪吗?”她追问道。
“嗯,不知道,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有种把臭袜子塞牛奶里面泡着的感觉……”
万遥闻言憋住了笑,用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看吧,她就说这茶做得不正宗。
正宗的酥油茶不该是这般——黄不黄白不白的混合液体状,该是浓郁的茶香和香甜的奶香交织而成的。
那种丝滑四溢的醇厚感,又怎么会在专门接客的民宿尝到呢?
程青盂又介绍着锅里的汤:“里面是麻椒土鸡汤,也很适合用来驱寒,大家可以试试看。”
话毕,身居异地又饱受夜晚寒风的游客们开始正式用餐了。
安丽萍眼疾手快,迅速就夹了只鸡腿扔进丈夫付鹏宇的碗里,“磨叽个啥,赶紧吃啊。”
“这……”付鹏宇有些不好意思,“这鸡腿该留给恁小孩吃啊。”
安丽萍斜了他一眼,嘀咕着:“那锅里不还有一只吗?”
“……”
万遥与众人见惯不怪,提着筷子楞在原地,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举动。
“开动吧各位,我们也不客气了。”
徐文斌招呼道。
万遥也拾起筷子,夹了粒花生米,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其实她下午就有些饿了,饿到这会却又没了食欲,只好先吃着冷盘中的小菜。
隔壁两桌的氛围要比他们的更好些,虽是陌生人却少了那种拘谨感,两位司机师傅兼也很会活跃气氛,故一行陌生人依旧有说有笑的。
反观他们这桌,就要安静得多了。除去偶尔几句的询问,基本上都处于沉默的状态。
在万遥吃第十三粒花生米的时候,程青盂终于开口了,“你就吃这个?”
“这个好吃。”她实话实说。
这花生酥酥脆脆的,口感和味道真不错。
“……”程青盂有点搞不懂女人的脑回路,“这能管饱?”
“不管饱啊。”万遥瞥他一眼,接着叹了口气,“如果能……”
“能什么?”
“能配杯酒就好了。”
程青盂笑着摇头,“想挺美啊。”
接着,他不顾万遥的意见和反对,自顾自地拿起她的汤碗,给她盛了大半碗麻椒鸡汤。
“把命吊着。”他的语气有些不耐,将汤碗往她面前一推。
万遥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倒映着壁上摇曳灯光,眼巴巴等着程青盂的后话。
“想死回去再死。”
“别给我惹麻烦。”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万遥用汤匙拨了拨油迹,顺着他的话笑嘻嘻的,“二两狗命,不足为提。”
“狗命也得先留着。”程青盂的语气不容置喙,“赶紧喝完。”
万遥扶着汤匙抿了口鸡汤,轻飘飘地“嘁”了一声。
隔壁桌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哄,司机时候居然给大伙儿唱了曲,后面画风逐渐失控,演变成气氛热烈的晚会,唱歌、跳舞、即兴小品……和谐又有趣,就连程青盂都被拉了过去,以茶代水连喝了两杯。
他们这桌的晚餐就这样静悄悄地宣告结束了。
茶余饭后间,徐文斌突然起了个话题:“哎,大伙儿,我们差不多认识也快一天了,要不就轮流自我介绍一下吧?”
贺秋捂着脸:“救命,这是什么老土的活动。”
林子合笑着:“闭嘴吧你,小心我待会推举你第一个讲。”
贺秋翻了个白眼,“不是我说,这算什么活动啊?还不如各回各家,我还能打两把游戏。”
两人私下悄悄吐槽着,这边的徐文斌已经自告奋勇介绍起自己的基本情况了。
万遥死磕面前那盘花生米,细细听着平淡的聊天内容。
魏蓝和谢潇潇的年纪不算大,是同事,也是朋友,故才约好年假同游云南。
林子合和贺秋的年纪更小一点,均是才毕业的高校学生,因为还未找到合适的工作,迷茫期正好出来透透气。
安丽萍和付宇鹏自营一家餐馆,上个月月底遇上天然气管道修路,正好歇业出来放松放松。
反而是徐文斌和徐婕两人比较神秘,并未分享这趟旅程的真正目的,小孩的母亲为何没有陪同,竟然也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转了一圈后,最后来到了万遥这里。
徐文斌猜测道:“你这小姑娘的年纪应该也不大吧?”
万遥搁下筷子,随后应了句,“不小了,跟林子合他们差不多。”
林子合问她,“我们00年的,你也是?”
“大差不差。”万遥说得很笼统。
楼梯边的栅栏旁多了道黑影,程青盂闻言熄掉了手机屏,整个人彻底隐匿于黑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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