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姜花—— by姜津津
姜津津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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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自鸣问:“那大概是几点?”
李丽芳看看墙上的钟,“下午2、3点吧。具体是几点我还真不记得了。”
龙自鸣又问:“那他去拿酱油的时候,您进去过302室吗?”
“没有。”李丽芳摇摇头:“我就站在门口,但我看见了他们家的儿子小宝,笑嘻嘻在家里跑来跑去,挺精神的。我还问了一嘴,怎么没有看见你们家大宝?”
“张喆怎么回答的?”
“他说大宝在和小宝玩捉迷藏游戏。”
“张子欣那时候就已经不见了吗?”龙自鸣问。
李丽芳有些心虚,又不确定地拧起眉,似乎在思考。好一会儿她才说:“我也不确定,警察同志,你们是知道的,到我这个年岁了,眼神总是不好使。没准大宝藏在哪里,只是我自己没注意。”
“除此之外,您又没有觉得张喆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何闯问。
怀里的赵砚似乎吃饱了奶,但过快的进食速度让他来不及把嘴里的奶咽下去,“噗”的一下,又把奶吐了一些出来。
李丽芳急忙抽出一张婴儿湿巾给他擦了擦嘴角,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生抽酱油这点事儿。
她摇了摇头:“没有。”
“那您听到他们家洗衣机在洗衣服吗?”
李丽芳说:“真没注意。”

龙自鸣挥了挥手:“车上说。”
龙自鸣是泾城公安局刑侦处的队长,今年三十岁,未婚,平时做事情非常爽利,不爱废话。
何闯比他小两岁,却已经是个当爹的人了,是以张喆这案子,他有点感同身受。加上他家里的孩子也个是闺女,何闯更为上心,私下里没少加班调查资料。
龙自鸣走在前面,见他还在后面拧着眉头想着什么,招呼了一句。
“走快点儿。”
“来了来了。”何闯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小区车位少,他们的车停在一个犄角旮旯里,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
系好安全带,何闯踩下油门绕出来,这才开口。
“头,难道真的是个意外?”
“走访了这么多证人都说他平日热心,善良,老好人,带孩子带得挺好。还真是一点负面声音都没有。”龙自鸣有点无奈。
“如果我们向检方提起控诉,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才可以。现在这案子陷入僵局,我们要是再没有啥突破,就得放人了。”
“张喆的家庭背景我们再捋捋……”
“他们家离泾城不远,在200公里外的塀城。小康家庭,父亲是老师,母亲是当地的居委会主任。有个哥哥,在银行工作。嫂子是做护士长的,平时也很忙。哥哥家里一对双胞胎儿子,平时由张喆的母亲在带。”何闯一边开车,一边如数家珍地说着。
“那张喆是什么时候来到泾城的?”
“张喆高中的时候学习中等,高考没考上本科,来泾城读了个大专,学的是机电工程。就是在大学里认识唐琦的。大学毕业就跟她留在了泾城结婚。张喆刚结婚的时候是出去做过一些网络维修之类的工作,但他人比较内向,前同事对他印象并不是很深。而且张喆不抽烟也不喝酒更不打游戏,就是那种没有啥社交的人,大家都觉得他挺无趣的。”
“那唐琦当年为什么看上他?”龙自鸣有点好奇。
“说是唐琦当年学校就开淘宝店,结果电脑坏了她没法打印单据,找张喆来修电脑。这么一来二去,张喆做她的技术顾问,她管着订单,两人就好上了。张喆毕业后参加工作三年,唐琦生下张子欣之后,店铺因为没人打理,就关了。张喆辞了工作照顾她们母女俩。之后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工作,一直在家里带孩子。”
何闯开车经过了一个红灯,在路口停下来的时候,旁边有一个非常大的logo写着“游喜网络”。他冲着龙自鸣指了指。“这就是当年张喆工作的公司,要不要去看看?”
龙自鸣盘了盘时间:“即便是他参加过工作,那也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这种网络公司人员流动很快。”
“那HR那边应该也有人员登记吧?没准真的有不愿意挪屁股的老员工。”
龙自鸣想了想,点点头:“那行。”
何闯拐过去停了车,两人进去例行询问了一遍。很可惜,这公司从员工到老板,都重新大换血了好几遍,一个认识张喆都没有了。
龙自鸣跑了一上午,刚巧看见这里有员工用的洗手间,跑去解了个手。出来看见一个有点上了年纪的大叔正在收拾男厕所。
那大叔的背心是绿色的,边缘居然被他洗到发白起毛,没有个三五年穿不成这样。
龙自鸣突然福至心灵上前搭了个腔。
“大叔,您在这家公司工作多久了?”
“七八年了吧。”
龙自鸣摸出手机,翻出张喆的照片问他。
“那您认识这个人吗?他叫张喆,五年前在这里上过班。”
大叔眯起眼睛看了看,想了想说:“是小张啊……我记得。他人很好的,有一次我打扫卫生滑了一跤,腰痛到不行,他还送我回家。我怕被公司投诉,坚持要打扫完再走。最后他帮我扫完的,就连小便池都帮我擦完。”
等在门口的何闯也听到大叔的证词,和龙自鸣对视一眼,两人从失望到燃起希望,可最终依旧得到张喆是好人的评价。
“谢谢你大叔。”龙自鸣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要是您还想起什么,可以给我打电话。”
打扫卫生的大叔双手接过,又慎重其事看了一眼他的名片,上面写着“龙自鸣,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大叔皱起眉问:“小张……他犯了什么事吗?”
何闯上来打圆场说:“哦没事。我们就随便问问。”
有人进来上厕所了,龙自鸣和何闯离开。
大叔捏着名片,放进了工作服的口袋。
两人回到刑侦大队,龙自鸣钻进会议室。
会议室的白板上,贴着张喆家的洗衣机照片。那是一台滚筒洗衣机,高85公分,宽59.5公分,中间的滚筒直径52.5公分。而张子欣的身高是101公分,身体最宽的部分不过30公分,要钻进去非常容易。
何闯在家里让自己四岁的侄子试过一次。侄子完全可以由外向内进入,且在里面把滚筒门给关t?上。
刑警队里好几个人的意见不一致。有人认为这个根本不可能是意外,即便门关上了,小女孩躲在里面,那谁按下的洗衣机开关呢?难道是另外一个孩子误触?
张喆在口供里说是隔壁李丽芳家里的酱油没有了,问他借,他这才想起自家酱油也没有了,想着出去买个酱油,孩子在家里作伴不会有啥问题,便任由两个孩子在家中。
“而且,他为什么要去一家离自己家一公里以外的便利店呢?明显楼下就有一家小卖铺啊。”队员小秦是个小年轻,一针见血地评价。
“张喆说楼下小卖铺经常卖一些三无产品,他怕孩子吃了不放心,平时都去正规的那种可以开发票的便利店里买。”另外一名队员是个姑娘,名叫徐娴,也是警校毕业的,看问题比较细。
“再提审张喆一次吧。”龙自鸣说,“如果还是没有啥突破,放人。”
“啊?”小秦和徐娴都有些不甘心。
何闯也叹口气。“而且最关键的是,迄今为止,我们找不到他的作案动机。”

第25章 留门的疑点
龙自鸣见过各式各样的罪犯。有穷凶极恶的,有阴沉狡诈的,有抵死不认的,有痛哭流涕后悔不迭的,还有叫嚷着不想死的。各式各样的,不一而足。
张喆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类。
他情绪稳定,喜怒不形于色,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
他身上有老好人明显的标签,比如不碰烟酒,不沾黄赌,为人有礼貌,甚至愿意主动承担起带孩子和做家务的责任。
就连唐琦也说:“警察同志,你要说老张会杀孩子,我绝对不信。他在我怀孕的时候就护着我,摸着我的肚子笑,跟我一起给孩子选名字。孩子的每一次半夜喂奶,换尿布,都是他张罗,他把我月子里伺候得没话说,把孩子也照顾得还不错,我这才愿意跟他继续生个二胎。”
那天她在另外一间问询室里说完这番话,留着眼泪说:“我现在很难过,恨不能打他几个耳光,踢他几脚。我恨他为什么那么粗心,没发现孩子在洗衣机里!但我真的觉得孩子绝对不可能是他主动想要害的。我相信这是个意外……”
她颤抖着手在谅解书上签了字,但却说:“出了这种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我也打算跟他离婚,但我觉得……张喆,他罪不至死。”
唐琦的话在耳畔回响,龙自鸣打开了那间审讯室。
这一次他特意请了一位快退休的老前辈钱同异。老钱是干他们这一行的老刑侦,工作三十多年了,对审讯非常有一套。他个子不高,人微微发福,看起来慈眉善目,毫无攻击力和压迫力。据说也是一种“面相攻击”,让犯人觉得“如沐春风”,愿意坦诚罪行。
老钱揣着一本他惯用的小本本和一支笔进去,甚至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龙自鸣是晚辈,端坐一旁等老钱开口。
张喆坐在两人对面,脸色有点蜡黄,头发乱蓬蓬的。他的眼镜有一只镜片在那天被人踩碎了,但他依旧顽强地戴在脸上,看起来又可怜又滑稽。
从龙自鸣的角度打量张喆,他的眼中除了悔恨,没有哪怕是一丁点的心虚。
“张喆,再把你女儿出事那天发生的事情说说吧。”老钱开口了。
张喆依旧用平常的语气说:“我说过很多遍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来抗拒,而是一种疲累不堪。
老钱把小本本摊开,把笔拿在手里:“我们就是想了解更多的细节。看看我们在不断梳理的过程中,能不能得到一些新的线索。”
张喆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但他说得依旧很清晰。
“2月1号那天,我给孩子们做完午饭,他们说要捉迷藏。这个游戏我们家大宝小宝特别喜欢,所以大宝就躲了起来,小宝开始找她。”
“他们是怎么确定谁躲谁找的?”老钱问。
这个问题之前的警察都没有提过,张喆想了想说:“他们在开始之前会猜丁壳,谁赢了就去做那个躲的,被找到了再反过来去做那个找人的。”
老钱在本本上比比划划,笔尖摩挲纸面的声音在审讯室里被放大了数倍,沙沙的,像安抚人心的白噪音。
“嗯,明白了。你继续。”
张喆的声线依旧平稳,他说:“之后隔壁301的李阿姨敲门问我借生抽。我看生抽瓶子就剩一个底儿了,就都给她了。她说一会儿买了再还我,我心想她向来腰腿不太好,她还要帮忙照顾医院里的赵叔叔,就别让她受累了。干脆我下楼去买两瓶,自用帮忙,两不耽误。”
“你倒是挺热心肠。”老钱一语双关地说。
张喆听出来了,满脸尽是悔意。他咧了咧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苦笑,可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我现在知道了,孩子身边根本离不得大人。我总以为他们很乖,很懂事,都怪我,要不是去买那瓶酱油,大宝就根本不会出意外!”
钱同异翻看前面的记录,咦了一声,“不对啊,你买完酱油,还去了隔壁的明月山小区。”
“对。我在便利店遇见了我老婆的同事,他邀请我去工作室看看。因为工作室就在便利店的楼上。大过年的不方便叫外卖,我上去问我老婆要不要晚上给她做饭送过去。”
“你离开唐琦工作室的时候是下午4点左右,然后你在下午6点的时候才到家。中间这两个小时,你去了哪里?你就不担心孩子的安全吗?”
“我留了门,出门的时候我跟隔壁李阿姨说了,她说会帮我看着孩子。”
龙自鸣听到这里突然坐直了身体,示意老钱暂停,他来提问。
老钱点点头。
龙自鸣说:“你前几次审讯的时候都没有说过这句话。”
“我忘了。”张喆结结巴巴,像个手足无措的大人。
龙自鸣发了个消息给何闯,让他再去问问李丽芳,张喆是否有说过让她帮忙看孩子的话。
“这个细节我们会去再确认一下。你继续。”
张喆捂住脸,平缓了一下根本无需平缓的情绪,又缓缓抬起头来。
“我想,喝口水。”
龙自鸣给他接了杯温水递过去,张喆说了句“谢谢”,小口小口喝完,润了润他有些干涸的嘴唇,这才开口。
“回家的时候,7栋101的谢大姐说他们家洗手台的管道漏水了。修理工都在休假,没人给她弄。于是我帮她去附近的五金店买了点水管和胶带,给她重新安装了一下洗手台的下水。”
钱同异看了一下之前的审讯词,张喆的确说过了这一点。他冲着龙自鸣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把重点还是圈在“留门”这个词语上。
半小时后何闯发来消息。
龙自鸣挑了挑眉,看着张喆,追问道:“刚才我的同事已经向李丽芳求证过了。她说你没有说过留门的事情。并提出当天她曾主动说过要帮你看孩子,可你以家里很多贵重货物为由拒绝了。”
“解释一下吧?”老钱语气严肃,但并没有特别威慑。
张喆先是狐疑,再是震惊,而后摇头。
“怎么可能,警察同志,我要是没有留门,怎么会在外面呆那么久。我不会放心两个孩子单独呆在家里的啊!哦对,李阿姨她这里……一直记得不太清楚。”张喆指了指太阳穴,“最近赵叔叔在ICU住院,她经常忙得颠三倒四的,还把媳妇送来的盒饭摔了,你可以去问问李阿姨记不得记得这回事。”
龙自鸣提醒他:“张喆,你说的我们会再去核实。但李丽芳即便在那件事上记忆有误差,也不能说明她对你这件事也有误差。”
张喆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悲伤带着无力,似乎他已经被怀疑的目光折磨得钝感十足,无法引发哪怕是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我再次强调,大宝是我的女儿,我爱她疼她,把她当小公主捧着。我们家不缺钱,更不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我不会去做丧尽天良的事。”

龙自鸣领着小秦驱车开往泾县了。他要再去找姜海环问一些问题。
何闯这一次没跟着龙自鸣行动,他想再去确认一下李丽芳的证词。结果跑去百秀湾小区的时候,李丽芳竟然去了医院,家里只有赵冬和那个小婴儿在。
何闯随便找赵冬聊了两句,得知李丽芳最近的确心情不太好,她的老伴赵力在住院,医生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必须肾移植。但媳妇姜海环配上了,却不愿意给公公捐献。这才导致了两口子吵架,引发了那天晚上黄新宇误会姜海环女儿是死者的乌龙。
何闯问了赵力的医院,一路追过去了。
李丽芳第三次看见他,还挺意外。何闯把张喆的证词说了,李丽芳的眼睛瞪得溜圆。“这小张,亏我还觉得他是个老实人。他怎么张嘴就来?!”
“他说您摔t?了儿媳妇送来的餐盒,有这事儿吗?”
“当然没有!”李丽芳气呼呼的,但为了不影响医院的病人,她还是收敛着脾气说:“我为啥要摔餐盒?哦,儿媳妇好心给我送饭,我还能把饭盒砸了?小同志,我不是那种人!”
何闯把张喆手机里拍摄的那张饭盒照片拿了出来。照片里,饭盒被摔得七零八落,一些食材撒了满地。照片上很清楚拍到了301的门牌号。
李丽芳张口结舌。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手机信息提示响了起来,李丽芳收到一条短信。
“您的检验报告结果已出,请去医院自助报告机打印检验单。”
她眼皮跳了跳,有些心神不宁地搓了搓手。
“小同志啊,我还要照顾我们家老赵。我真的没有时间再跟你多说。”她对这个照片的结果有些意外,开始了一些自我怀疑。难道真的是我老糊涂了?
何闯见李丽芳有些动摇和不耐烦,他好脾气地笑笑:“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你问吧。”李丽芳摸出医保卡,准备站起来往一楼去。
何闯没有直接问,看见李丽芳的举动,反而热心肠地说:“您要去取药吗?我帮你去吧!”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的事。”李丽芳言辞闪烁。
何闯敏锐的直觉觉得李丽芳有事瞒着,不想让他知道,这让他更好奇了。不过他还是依言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您坚持,是张喆拒绝你帮他看孩子对吧?”
李丽芳忙乱中没有立刻回答。在等电梯的间隙,何闯还站在她身边,她看了何闯一眼,“阿姨年纪大了,可能真的记忆力不太行。你让我好好想想。”
何闯点点头:“好,我的名片您收着,要是想起来麻烦跟我联系。”他把名片递过去,径直离开。
电梯很慢,李丽芳接过了名片,看都没有看到就丢进了电梯门口的垃圾桶里。
何闯在一旁的楼梯通道看见了,并没有气馁,看见李丽芳进了电梯后,他也迅速下楼。
医院一楼大厅。
在自助式的报告机前,李丽芳按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操作。何闯看见她找了医院的工作人员帮忙,这才把检验报告打了出来。
李丽芳捏着报告,手指颤抖,脸色几乎直接灰败,就连站也站不稳。
那工作人员看着她,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何闯看见工作人员把李丽芳扶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还给她倒了杯饮水机里的水。李丽芳的手哆嗦着,连水杯都没接住,只是不住地喘气和哭泣。情绪波动之大,肉眼可见。
等到半小时以后,李丽芳这才缓过来。何闯以为她要离开医院,没想到她居然挣扎着去电梯,按下上行键。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何闯这才上前去询问那个工作人员,刚才给李丽芳打印检查报告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报告?
对方说:“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啊?”何闯一开始还以为是赵老爷子可能再不做手术就情况危机的报告,没想到竟然是一份不相干的东西。
可是等他醒悟过来,又觉得这家人的秘密顿时被他窥见到了。
他记得,这户人家吵架的关键,就是公公和媳妇的肾脏配型成功了。
“那您看到了结果吗?”他没忘记亮出证件继续追问。
“嗯。亲缘关系99.99%。”工作人员说。
何闯表情复杂。
去往泾县的路挺远的,这一次开车的是小秦。
小秦还挺兴奋,他很少和龙队一起出外勤,一路上还叽叽喳喳。
“龙队,我老家也在泾县附近,就隔着一条泾水河!小时候我还去那边钓虾钓鱼。”
“嗯。那边风俗咋样?”
“人都挺纯朴的,就是有点迷信。”小秦开着开着,叫了起来:“就是这条河!”
龙自鸣往外看过去,河面挺宽的,水流在春天的时候不算湍急,但他知道这条河尽头是通海的。
“每年暑假的时候我回家跟我的堂兄弟们一起玩,但七月半的那几天大人们就不让我们去河边。说有水鬼,每年要带走一个孩子。”
“暑假在水边玩的学生党挺多的,要是稍事不注意,这种河的确挺容易出事。怎么会和水鬼扯上关系呢?”
“怪就怪在这里呀!”小秦卖着关子,“带走孩子的事情多了去了,但你听说过还有人把孩子送回来吗?”
龙自鸣被小秦故作悬疑的语气也提起了兴趣,随口搭腔:“送回来?”
“是啊!”小秦自问自答,被这个传说感染地有点神神叨叨的。“我听说30多年前,有个泾县的小女孩在这条河里被淹死了。第二年,又有一个女婴出现在河里。说是不知道从哪里漂过来的。”
龙自鸣来兴趣了。“还有这种事?”
“对。而且那个小女孩的母亲,正好在河边给女儿一周年祭日烧纸。结果发现河边漂来了个包袱,她就捞起来一看,是个漂亮的女娃娃!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很离谱?”
“丢了一个,又还了一个……”
“可不是,所以我听说那个女孩后来被取名叫‘海还’。”
龙自鸣脑子里想起了姜海环的自我介绍。
“我叫姜海环。”
不会这么巧吧,他想。

今天是个大晴天。姜家的两母女一大早就起来了。
家里有小孩子,如果在院子里四处走,万一踩在菜地里很容易出事。姜媛媛准备做一个竹篱笆,把菜地围起来,还能防一防回家不肯落窝的鸡崽儿去啃菜叶子。
她和黄新宇上山砍了几根竹子,正在用砍柴刀劈竹篾。一根篱笆差不多1.2米高,每一节都要先用锯子锯断,再劈成8厘米左右的宽度。
姜海环则一大早在水井旁边洗被套。小时候家里没有洗衣机,她每次都用一个大木盆,里面浇满热水,擓上两勺洗衣粉搅出泡沫,再把被套床单丢进去浸泡半小时。
每次姜媛媛都会让她穿上鞋底刷干净的胶鞋,踩在木盆里,以此清洁床单。
姜海环乐此不疲,这个画面长大了时常想起来,都会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趁今天天气好,她提议把许久不用的床单被套清洗一下。看今天这太阳洗完没准能干,晚上再热炕上烘一下,就能舒舒服服钻进去了。
姜媛媛居然也找出了她小时候穿的那双胶鞋,给赵翎套上。姜海环极为耐心地教赵翎在木盆里踩水,小家伙虽然是自闭症儿童,但只要对她温柔的人,她还是能偶尔应和。
于是她高高兴兴地穿着胶鞋在木盆里踩来踩去,还能踩出一些泡泡。姜海环干脆做了个自制的吹泡泡器给赵翎玩,母女俩又玩又闹开心地不行,最后床单被套还是丢进洗衣机去洗的。
赵翎玩出了一身汗,姜海环给她洗了澡,哄着她回床上去睡了个回笼觉,这才拿出脱好水的床单在院子里晾晒。
一根结实的麻绳,晒好花团锦簇的被单。
一个声音从被单那头传了过来。
“姜海环住这儿吗?”
有点耳熟。
姜海环掀开被单,和来人碰了个头。他们分别痛呼一声,退后一步。
姜海环看向来人,认了出来。
“是你啊。”姜海环捂住头,但却用很轻松的语气和对方打了声招呼,但想到对方的职业,又稍稍收敛了一下神情,问:“你们大老远跑过来找我?”
来人正是龙自鸣。
他的小跟班小秦正站在一边捂嘴笑了笑。
第一次出外勤,还没见过龙队出糗的模样。
“对。”龙自鸣素来不喜欢多说废话,扭头瞪了一眼小秦,示意他准备记录。
小秦摸出了手机点开录音。
“还是那天张喆的事情,想再来跟你确认点事情。”龙自鸣说:“方便我们进去说嘛?”
院子里的姜媛媛正在劈竹片,举起斧头垮擦一下,竹片应声落在脚下。
整个小院里都是姜媛媛劈的竹篾,几乎都没有地方下脚了。
姜海环抱歉地笑笑:“不太方便。要不我们就在外面说吧。”
姜媛媛看着女儿又跟着那个警察离开,她有些不痛快,嘱咐了一句。
“快11点了,记得回来吃饭啊!”
“知道了。”姜海环走了出去。
龙自鸣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他看着姜海环没穿外套就走过来,想着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明白的,就提议。
“车上说吧。”
二月的天气还是挺冷的。刚立春没几天,树上叶子还是光秃秃的,没长出来一丝新绿。
小院儿的外面是一片村里的水泥路。还是十几年前村干部拉来投资修的,如今有些年头了,水泥路面也变得有些坑坑洼洼,但村里没钱,也没人修缮,要是开车这破路可够呛了,就连骑小电驴的都得仔仔细细绕过那些路坑。
三人上了车。
小秦还是坐驾驶位,龙自鸣和姜海环在后面落座。
小秦又把刚才那一段废话删了,重新开了个录音,把手机t?举到两人跟前。
姜海环看了小秦一眼,认出他好像不是那天晚上的何闯。
姜海环小心翼翼地开口:“警察同志,你们特意跑来问我,是不是这案件很棘手?我听邻居说……”
“现在我们还在调查。一切还是等我们警方的通知吧。”龙自鸣很官方地说。
“好吧。”姜海环这几天还没来得及细看手机,只记得谢大姐说张喆被警方带走了,就一直没回去。难道警方怀疑是张喆害了大宝?这怎么可能!
姜海环打心眼里不相信。
龙自鸣开口问:“张喆的女儿张子欣出事那一天,你是不是给3栋301室的李丽芳送过一份饭?”
姜海环点点头:“对。那天上午我和我婆婆从医院回来,我邀请她去我那边吃饭,但她脸色一直不太好,拒绝了我。那几天,我妈刚好在我那住,我就让她帮忙多做了些,我打包送去给了我婆婆。”
龙自鸣的手机收到了何闯发过来的消息。他的眼神在看见那条消息之后异常复杂,机械地听完姜海环的话,他只是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我婆婆那天心情不太好。我敲了门她不开。我就把饭盒放在了门口。但我叮嘱了302的奶霸一句——哦奶霸就是张喆。我跟他说,如果我婆婆开门吃了饭,就告诉我一声。毕竟我公公还住院呢,我担心我婆婆不吃饭也会撑不住的。”
龙自鸣点点头,有些回过神来,“张喆后来给你发过一张饭盒被砸烂的图片。”
“对。大概是下午1点多的时候。”姜海环摸了摸手机,翻到那天她和张喆的聊天记录给龙自鸣。
“但奇怪的是,他发给我之后,又撤回了那条消息。”
“他为什么要撤回消息?”小秦想不通,插嘴道。
姜海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怕我拿照片去找我婆婆吵架,激化我们之间的矛盾吧。他那个人的个性就是这样的,老好人,不愿意得罪人。对谁都挺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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