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魔—— by以鸿
以鸿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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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月明被杀死后,遭到妖魔的寄生而复活。她与对方达成协议——妖魔助她复仇,她将身体送给对方。
但是,当这个妖魔爱上何明月后,这个协议也可以换一种方式理解……
第一卷第一章
江水滔滔,一直奔涌到天边去。天边的尽头,出现一个小黑点。
这是一艘即将抵达中国的华丽游轮,船首像是一尊蛇发美杜莎。甲板上面有不少高鼻深目的洋人,晒着太阳高谈阔论。在这群洋人当中,站在船尾处的一个黑发少女便格外引人注目。乌眸红唇,肤色冷白,神情惘然,让人不由联想起东方的野蔷薇。有大胆者上前搭讪,都被少女以流利的英文回绝,悻悻然铩羽而归。
看来这东方的野蔷薇也不是那么好摘的。
“密斯吴,你这朋友是个冷美人啊。”
乔治以别扭的中国口音跟自己的女伴说。他的女伴也是个中国人,年龄跟少女相仿,长相却截然不同,美艳张扬,画着浓浓的妆容,开口调侃道,“冷美人?就她?”
语气中颇为好笑,身子一扭,娉娉婷婷走向那少女。
“我说小明,你都发半天呆了,想啥这么认真呢?”
大名叫何月明的少女一脸出神道,“终于快到家了,我好想念糖油果子蛋烘糕叶儿粑酸辣粉宫保鸡丁夫妻肺片啊。”
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好吃的,就跟酒楼里的小二报菜名似的流利。吴蒙蒙啼笑皆非,打趣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难道就不想想你家的小竹马?”
说起小竹马,何月明脸上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她生得清新淡雅,笑起来时如蔷薇绽放,明媚动人,让旁边的偷看者惊艳不已。
“世宁说了会来码头接我。”
啧啧,瞧这恋爱的酸腐味。吴蒙蒙撇撇嘴,突然想到什么般眼睛一亮,兴冲冲问道,“那你大哥呢,他来接你不?”
何月明知道吴蒙蒙早就对自己大哥居心不轨,奈何大哥那个人眼里只有公务,从来不将儿女之情放在心上,要不然不会年纪老大了还是单身一个人。
她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天忙得很,哪来的时间。再说了,你不是还有乔治吗?”
何月明揶揄地朝吴蒙蒙身后看了一眼,体格高大的洋人乔治正痴痴看着吴蒙蒙的方向,显然又是一个石榴裙下的受害者。吴蒙蒙嗤之以鼻,“他比你大哥差远了。”
船到了码头,码头上挤挤涌涌的都是人。乔治使出吃奶的劲,如护花使者般护着两名美丽的女士下了船。何月明朝人群里看去,许是心有灵犀,一眼就看见了许世宁——正是吴蒙蒙口中的小竹马。
三年不见,他长高了不少,面容也越发俊秀,带着礼帽,穿着合身的青衫长袍,温润如玉,在码头一群人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同一时间许世宁也看见了她,眼中顿时迸发出喜悦的光芒,快步上前,情不自禁想要抱住何月明,却碍于礼节强行收回了手,只是兴奋地叫着她的名字,傻里傻气如同呆头鹅一般。
吴蒙蒙见到这一幕,不怀好意地想要出声打破这青梅竹马重逢的美好气氛,谁知旁边有人比她更快出声。
“大姐姐,你回来了。”
声音怯生生的,带着些欣喜和讨好。何月明疑惑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许世宁身后还站了一个小少女,穿着简单朴素,看上去娇娇怯怯,弱不禁风的样子,眉目之间有几分眼熟。何月明很快反应过来,迟疑道,“二妹妹?”
那少女立刻激动点头,上前来亲热地想要挽住她,何月明不动声色地避开,笑道,“你都这么大啦。”
二妹妹叫何青青,养在何月明老爸三姨太房中。何月明亲娘死得早,三姨太又是个笑里藏刀的性子。好在何月明仗着有老爸宠爱,大哥保护,倒没吃什么亏。只是跟这何青青从小就玩不到一块去,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姐妹感情,没想到她竟然会来接自己,不由疑惑地转头看了许世宁一眼。
许世宁笑着解释,“青青想念你得很,又说从没来过城里。我便带她一起来接你,顺便让她见见世面。”
何青青满眼信赖地看着许世宁,吴蒙蒙看在眼里,笑嘻嘻捅了一下何月明,在她耳边低声调侃来者不善。何月明没说什么,跟吴蒙蒙各自上了来接人的老爷车,分道扬镳。
老爷车穿过市区。何青青大开眼界,不停感叹外面的繁华。何月明本来与许世宁叙旧,聊得开心之余被她打断好几次,不由没了兴致,索性身子后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何青青不懂事,还想找许世宁聊天,许世宁比了个嘘的手势,温声说道,“你姐姐累了,别吵着她休息。”
何青青便立刻乖巧地闭了嘴,十分善解人意地小声说,“世宁哥哥好体贴哦。”
躺在座椅上的何月明眉头微微一跳。
车子开出市区,开过弯弯绕绕的小路,终于在日落时分开进安和古城。说是城,其实比一个镇子大不了多少,熙熙攘攘,热闹得很,到处都是摆摊的。何月明瞅见一家炸糖油果子的,便叫车停住,下了车去买糖油果子。
许世宁赶紧跟过来付钱,见何青青虽然不说话,却也是眼巴巴盯着,于是善解人意地多买了一串。
何月明心情愈发不悦,索性不上车,直接往家宅的方向走去。这时路边有个摆摊的相士叫住她。
“小姑娘,我观你印堂发黑,双眼无神,最近必有血光之灾啊。”
何月明转头看去,那相士是个中年男子,长得稀松平常,皮肤偏黑,一脸谄笑,绿豆般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显然是认为逮到了一只肥羊。
何月明从小在这条街上长大,看着虽娴静,其实小时候跟着她大哥上蹿下跳毫不含糊,哪里会上这种江湖骗子的当,皮笑肉不笑道,“我看你才比较发黑。”
说完便扬长而去。
何世宁拿到刚炸好的糖油果子,转头见何月明走开了,叫了几声没回应。他只当街上嘈杂,月明又思家心切没听到,赶紧上了车,将糖油果子递给何青青后,开着车子追到了何宅前。
何家是城中首富,高门大院颇为气派。管家张伯已经在门口等了一天,见到自家小姐回来格外高兴,赶紧迎了进去。
才进门没走几步,何老爷已经在管家的先行通报下,摇着肥滚滚的身体着急地跑了出来,见到何月明大喜得很,拉着宝贝女儿的手舍不得松开,一路牵回正屋里坐下。又叫丫鬟下人等纷纷上了茶水点心,一迭声地问她累不累,罢了还颇为心疼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抱怨她瘦了不少。
何月明听得啼笑皆非,心中却升起脉脉温情来。她亲娘死得早,后院的姨娘们明争暗斗的,好几次把年幼的她当棋子使。好在大哥足够给力,一直护着她,老头子又宠她上天。说起来,其他子女都没她这般待遇,出国留洋也是独一份儿。
何老爷跟她拉扯完,又抬眼去看许世宁。这两小人儿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早有婚约。何家虽蜗居小城,却是富甲一方;许世宁他爸则是政府要员,清贵世家,祖上据说还出过翰林,真算起来,还是他们何家高攀了。
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现在宝贝女儿终于从国外回来,也是时候将这对小儿女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何老爷摸着山羊胡子,笑眯眯地想。他邀请许世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许世宁自然愿意,含笑看向何月明,谁知何月明在接触到他的眼神时,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跟先前在码头上的热情判若两人。许世宁一怔,不知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个小祖宗。
旁边,何青青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垂眉敛目,看似乖巧,唇角却隐隐得意翘起。
正当一屋子人各怀心思时,外面突然传来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踏过门槛走了进来,门口的光线被挡住,瞬间暗了一暗。
何月明眯着眼愣了一下,当即兴奋地从椅子上弹起,飞扑过去,“大哥,你回来了?!”
只见来人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一身军装勾勒出猿臂蜂腰,眉眼锋利英气逼人,正是何月明的大哥徐步青。他伸开双臂将扑过来的何月明紧紧搂在怀里。
何老爷也站起身,又惊又喜道,“步青,你不是军务繁忙吗?”
徐步青爽朗笑道,“难得小月亮终于回来了,再怎么忙我也得过来看看。”
他怜爱地摸了摸何月明的头,手掌比何月明的脸还大。粗糙的手掌挂着了她乌黑的发丝,徐步青赶紧颇为抱歉地撤开手。
何月明吐吐舌头,从大哥怀里退开,随手扒拉了下头发,笑道,“没事的。”
徐步青仔仔细细端详着她。她眉目长开了,也更好看t?了,说不出的清艳。何月明瞧着大哥这几年越发英俊,难怪闺蜜吴蒙蒙念念不忘,忍不住打趣道,“大哥,你还没给我找个大嫂啊?”
徐步青一滞,无语地瞪着何月明,弯起食指给她额头来了一记暴栗,看着虽重落下却轻,“小丫头。”
何月明捂着额头嘿嘿笑,让旁边的丫鬟把行李箱拿过来。打开行李箱,里面都是给大家准备的礼物。何老爷得了一瓶法国的葡萄酒,乐得见眉不见眼,马上就要打开来灌一口;徐步青得了枚托伦斯煤油打火机,瑞士制造,古铜色外壳颇为洋气。其他的诸如小首饰、咖啡、曲奇等都让管家拿过去分给了各房姨太太以及下人们,一直守在旁边的何青青得了只口红,欢喜地不得了。
厅堂里弥漫着其乐融融的气氛,唯有许世宁有点不得劲。他刚才满怀期待,认为月明给自己准备的是最后的压轴礼物,谁料何月明却像完全将他忘到了脑后一般,一句也不提。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眼巴巴道,“月明,我的呢?”
何月明揣着明白装糊涂,“嗯?”
闹哄哄的厅堂刚好此时安静了下来,许世宁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尴尬得不行,正不知怎么开口,旁边有个天籁之音解救了他。
“大姐姐,世宁哥哥是问他的礼物呢。”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正是何青青在一旁插嘴,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温柔又无辜。何世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忙不迭点头,然而这一幕落在何月明眼里越发刺目。
她也不发作,脸上仍然带着笑,轻飘飘且毫无诚意地说,“啊,忘了。”
许世宁着急了,“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行李箱里面还有个——”
何月明砰的一声合上行李箱,理直气壮地说,“就是忘了!”
许世宁没想到自己巴巴地起了个大早,亲自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跑去接她,得到的却是这个待遇,心里委屈得很,又想刚才明明在码头上气氛还很好的,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眼前这个小祖宗呢?
旁边的观众只觉得有趣。何老爷捻着山羊胡子哈哈一笑,“两个小朋友,都快成亲了,还这么幼稚。”
话音刚落,场中的人都是一震。虽然何月明与许世宁从小便知道有这桩婚约,彼此之间感情也好,乍一听到依然有些羞涩。
何月明发脾气道,“谁要嫁给他,我才不嫁呢!”
她蛮横地抱起行李箱,色厉内荏道,“我回房休息去了!”
许世宁赶紧给何老爷道了个歉,刻不容缓地也追了出去。
何老爷哑然失笑,摇着头说,“小朋友,真是两个小朋友。”
何青青看着许世宁急切的背影,眼中不甘,手里紧紧握着刚才得来的那只西洋口红,力度大得快要攥断一般。
何月明抱着行李箱到底走不快,在回廊处被许世宁追上。许世宁急切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月明,你究竟怎么了?”
何月明甩开许世宁的手,见他清俊的脸上满是茫然,显然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自己,不禁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白发作了。她也不是不讲理,一味刁蛮的人,想通了这点后便将行李箱放在地上,直言不讳道,“你跟三妹妹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许世宁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跟她感情好——”
顿了一下,他总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面露惊喜道,“月明,你不是在吃醋吧?”
何月明哼了一声,很不想承认。
许世宁看着她娇俏的面容,心神荡漾,想要俯身在她的红唇上亲吻一下。这么迟疑着,何月明注意到他的眼神,狠狠地嗔了一眼,许世宁赶紧收回心,解释起来。
原来自打何月明出国后,许世宁便很少来何府,只是偶尔逢年过节会来拜访一下何伯父。在这仅有的几次中,恰好见到何青青被人欺负,在府中的地位还不如个丫鬟。她本是二姨太所出,二姨太死后便被丢给了三姨太照顾。三姨太先前对她还算不错,但有了自己的儿子后,就将何青青抛诸脑后。何伯父又是个粗人,只见到青青衣着光鲜,完全不知她所遭遇的处境。许世宁见小姑娘可怜,便顺手帮扶了两把。
“我只是把她当妹妹而已。”
许世宁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何月明见他满脸认真,右边的眉尾处有一道浅浅发白的疤痕,显得美玉微瑕——那还是她小时候不懂事,不小心扔石头砸到了他脸上造成的,当时流了好多血,吓得她哇哇大哭。小世宁却没哭,体贴地安慰着她,在大人问询时还自个儿扛下责任来。他向来便是这样心软的人,自己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还能不知道吗?
何月明无可奈何叹口气,本来还想说你把她当妹妹,她可未必把你当哥哥,但到底没说出来。也罢,何青青有什么招,自己见招拆招便是,料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想到这里,何月明便朝着许世宁大度一笑,算是揭过此事。许世宁看她笑得甜美,终于忍不住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啄,然后慌乱直起身,满心紧张,不敢抬眼看她。
何月明小脸也涨得通红,半晌才小声骂了一句,“傻瓜。”
许世宁整个胸口都在噼里啪啦发烟花,人如同踩在棉花上,走路轻飘飘的,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客厅,怎么吃完的晚宴,全程不住地偷眼瞟何月明,心里想着赶紧回家,让父母安排媒人上门提亲。他等不及要将月明娶回家了。他止不住想象婚后的画面,好几次傻笑出声,何月明瞪他好几次都没发现。
何伯父看着这一对小儿女情态,心知肚明,笑呵呵地跟徐步青交换眼神。徐步青依然是微微的笑,身上流露出长兄的威严气势,终于令许世宁清醒了几分。
等到吃完饭,许世宁礼貌地告辞回家。
司机已在大门外等待,许世宁不见月明来送自己,有些失落,正准备上车,这时大门里面传来一身喊,“世宁哥哥。”
许世宁转头,见何青青快步跑了出来,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谢谢你,世宁哥哥,今天带我去城里玩,我从没见过那么多的大房子,好气派啊。”
她言语中透露出还想再去的意思,小嘴嫣红润泽,似乎是刚涂了口红,平添几分诱人。许世宁微微笑着,头皮却有些发麻。刚才好不容易哄好了月明,万一被哪个丫鬟看见这一幕过去告状,只怕她又要发脾气了。
何青青见许世宁半晌不说话,又问,“对了,世宁哥哥去过国外没,是不是比城里还要更大更漂亮?”
许世宁正想着怎么打发走她,何青青一脸天真地说,“不过外国人真的好开放啊,我看大姐姐跟步青哥哥拥抱在一起,是不是国外都是这种礼节啊,这也太,太……”
她小脸涨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说。许世宁回忆起刚才徐步青抱住何月明那一番情景,心里确实涌起几分不舒服。这时就听旁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太什么了,你倒是说啊。”
何青青一个冷战,转过身去,见何月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娇怯怯的小脸上流露出几分害怕,我见犹怜。何月明心里冷笑一声,没错,又是这幅样子。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可怜巴巴的表情,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自己欺负她了呢。
何月明又说,“不过是兄妹间的拥抱,有些人不要想得太龌龊。”
何青青不敢跟她正面交锋,战战兢兢说了声是,赶紧跟鹌鹑一样溜回府中。
何月明又抬眼去看许世宁,气鼓鼓道,“你不会也那么想吧?”
她先前没送许世宁出门,是因为想着先回房把礼物取了给他,谁知道三步并作两步赶出来时,却看到这幅景象,心情顿时有些不美妙。
许世宁赶紧摇头道,“我不会那么想。但——”
语气一转,委屈巴巴,“还是会忍不住吃醋。”
何月明见他这幅样子,心里不知怎么居然涌起几分愧疚。说起来,徐步青是她爸的义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亲如兄妹,但毕竟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小城里的人思想本就保守,虽然许世宁不介意,也确实应当注意避嫌。
别看何月明模样温婉古典,性格却是极利落的,当即做了决定,以后跟大哥保持恰当的距离。她将礼物送了出去,是一只铂金的自来水笔,许世宁欢喜地收下了。
等到他回自己家后,没过两天,许家立刻遣媒人上何府提了亲。紧接着,问名纳吉送聘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整个小城洋溢着喜庆之意,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讨论这一桩珠联璧合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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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珠联璧合呀?”
汽车上,吴蒙蒙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何月明的脑门,“好歹你也是留过t?洋的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不想着多玩几年,这么早就把自己嫁出去?”
何月明嘻嘻笑,“哪里早了,我从小就想嫁给世宁呢。”
吴蒙蒙嫌弃至极,批评道,“扶不起的阿斗。”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回何宅。何月明跳下车,将今天在市里采购的一大堆东西交给旁边的仆役,仆役恭敬说了句话,何月明眼睛一亮,“世宁来了?”
她回头招呼吴蒙蒙,“进来一起聊聊呗。”
吴蒙蒙问,“你大哥今天在家?”
何月明摇摇头,吴蒙蒙翻了个白眼道,“那有什么可聊的,我还约了乔治呢,拜拜。”
车子毫不留恋地发动,离开前还不忘在她耳边丢下一句,“哼,阿斗。”
何月明哭笑不得,转身进了何宅。
许世宁已经在花园的小角楼里等了半天。这处小角楼位于假山之上,将府里一切景色尽览眼底,美不胜收。小时候,他跟何月明,还有徐步青都喜欢在这儿玩耍。那时候的小月明胖胖的,粉雕玉琢,跟个雪团子似的可爱灵动。他在第一眼看到时,就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她,照顾她一辈子。
如今终于梦想成真。
许世宁脸上情不自禁浮起笑容,回过神,见不远处何月明正匆匆朝这个方向走过来,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唯恐她看到自己,又整理了下长袍,心中涌起几分紧张。
伴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何月明上了楼,一眼就看见站在窗边的许世宁,嫣然一笑,“世宁,你今天怎么来了,跑来这上面干什么?”
许世宁心如擂鼓,半晌没说话。何月明不由诧异,问他,“你怎么啦,哑巴了?”
这时许世宁终于鼓起勇气,猛然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来,白皙的脸颊红得像是煮熟的大虾。
“我听说国外十分流行送这个,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何月明从他手中接过首饰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枚璀璨的钻戒,亮闪闪的像是天上的星星。再看向许世宁,他的眼睛简直比钻戒还要明亮,殷切地等待她的回答。
何月明也不由红了脸,轻声说,“喜欢,我很喜欢。”
许世宁傻傻地笑,只觉得心满意足,却又觉得并不满足,贪婪地瞧着小青梅的脸。何月明被他看得脸红,伸出手,娇嗔道,“你帮我戴上。”
许世宁赶紧哦了一声,取出钻戒小心翼翼地套在何月明的无名指上。两人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彼此身体一震,像是有股电流从他身体里导进了她的身上。不知何时,两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变成了痴痴的对视。
许世宁只觉得心中贪婪越发强烈,紧紧盯着何月明饱满欲滴的红唇上,如膜拜般亲吻上去。何月明轻轻嘤咛一声,羞怯难当。她虽然在国外留学三年,学了不少洋墨水,也见过洋人的开放,更别提身边有个大谈女性解放的吴蒙蒙。可真轮到自己尝试这种事情时,一颗心几乎激烈地要跳出胸口来,又是害羞又是紧张,手脚都僵硬到不知所措。
感觉到世宁的吻越来越重,何月明心慌意乱,呼吸困难,蓦地将他推开。许世宁眼睛有些发红,还有些不满足,但马上反应过来,窘迫至极,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月明,我一时,一时情难自禁……”
何月明小声说,“没关系。”
下午的风轻轻吹过湖面,吹皱一池春水。
何月明忍着发烫的脸蛋,飞快转移了话题,“咳,这么多年了,这里还是没有变。”
想起小时候,她和大哥,世宁经常在这里玩,强扭着两人陪她玩过家家。一开始本来是她当新娘子,大哥当新郎官,世宁当主婚人。但世宁不愿意,老是瘪着嘴哭,只好让他当了新郎官。
再往后,大哥年纪略长,不愿意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又拗不过她,只好每次拿个望远镜到角楼窗边站着,说是帮她俩望风。
想到这里,何月明忍不住扑哧一笑。想到大哥一本正经的威严样子,那些年也确实委屈了他,要陪着两个小屁孩玩过家家。
目光看向屋子角落的桌子上,果然当年的“元老”望远镜还摆在那里,虽然老旧,却没积灰,显见是经常有人打理着。何月明拿起望远镜,向窗外望去。院子里的景色,和当年一样,完全没怎么变。
她见许世宁仍束手束脚站在旁边,将望远镜往他手里一塞,“你也看看。”
许世宁配合地拿起望远镜看向远处,脑海里却仍乱糟糟的,回味着刚才那个美妙的吻,手上无序地转动,不知怎么就看到了何老爷书房里的一幕:
何老爷背对窗户,坐在椅子上,轻佻地招手。他对面站着个姿容极为冶艳的女子,看穿着打扮决不是什么良家,妖妖娆娆地向何老爷走去。
许世宁知道何老爷向来在女色上面荤素不忌,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而且窗户还忘了关,不由吓得手一抖,望远镜掉了下去。
“小心!”
何月明眼疾手快,一把捞起望远镜,转头见许世宁脸色慌张,像见了鬼似的,不由好奇心大起,“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子?”
她拿起望远镜就要看,许世宁大惊,赶紧伸手阻止,这哪是一个女孩子该看的画面。何月明灵活地一个侧身闪过,望远镜锁向刚才许世宁所看的位置——
远远的,书房窗口处,一个女人正亲昵地坐在他爸身上,两只纤纤玉手搂着她爸那颗大光头。
何月明蓦然反应过来刚才许世宁的失态,正想忙不迭地放下望远镜,这时余光瞥到那女人突然双手用力一掰,紧接着她爸的脑袋就来了个 180 度大转弯,从前胸转到了后背,双目圆睁,满是惊疑,正直勾勾地看向这边。
那绝不是一个人的头颅正常能做到的姿势!
“啊!”
何月明吓得尖叫一声,浑身毛发悚立,望远镜立刻从手里掉了下去,落在假山之下砸得粉碎。
许世宁赶紧安慰她,“都说了叫你不要看——”
话音未落,就见何月明神情惊慌,着急地从角楼上冲了出去,他不明所以,赶紧追过去。
何月明一路狂冲,心中惊骇莫名,一直冲到何老爷的书房前,许世宁气喘吁吁追了上来,见她要推门而入,头皮一炸,心想这种事情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家怎么能看?又觉得有些好笑,到底是小姑娘家,完全不懂男女情事,该不会以为她爸在跟那女人打架吧?
他张开双臂去阻拦何月明,脸红道,“月明,别闹,何老爷正在忙,忙正事。”
何月明心急如焚,大声道,“不,不是,你让开,那女人杀了我爸!”
许世宁一愣,何月明趁机推开他,破门而入!许世宁回过神,那女人杀了何老爷?怎么可能?月明一定是看错了。
他赶紧跟了进去,却看见何月明怔怔立在原地,再一看前面,何老爷正忙不迭地推开怀中妖娆的女人,直起身来,拉起身上的衣服,慌张地发脾气。
“月明,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何月明目瞪口呆,揉了揉眼睛。
怎么回事?
她刚才明明看见父亲的脑袋被诡异地拧到了背后!
“您,您刚才不是……”
何月明目瞪口呆,连话都不会说了,也顾不得什么,冲上去捧着她爸的大胖头颅仔仔细细检查。她爸不自在地闪避,脖子灵活性完好,色厉内荏地嚷嚷道,“干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何月明没检查出任何异样,满心疑惑道,“我刚才明明看见您脖子被扭到背后去了呀。”
她下意识将目光移向旁边的女人。那女人在她冲进来后就慌乱地躲到了何老爷身后,垂着头,长发倾泻下来,看不清楚面容。
许世宁慌张插嘴道,“你看错了,月明。”
他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尴尬地不得了,简直恨不得马上原地消失。何老爷也涨红着大胖脸,求助地看向他,气弱地嚷嚷着,“你就是看错了,哎呀小姑娘家家的,哎呀哎呀。”
许世宁心领神会,强行将何月明拉出了书房。何月明仍有些疑惑,不甘心地回头望去,刚好看见那女人抬起头来——极柔媚的一张脸,眼睛暗闪闪的,像是某种蛰伏的兽。接触到何月明的视线时,又赶紧垂下头去。
很快,门关上了。紧接着,先前忘关的窗户也关上了。
许世宁牵着何月明的手快速离开了这里,边走边耐心地分析:当时两人在角楼上,隔得远,望远镜又有些年头,百分之百是看错了。再说了,做那种事时,衣服凌乱,很可能套反了方向,才使得何月明产生这种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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