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诱人的。”聂晓光笑了一声，很快他又说，“但我想要的可不是这些东西。”
“你想要什么！”徐宏图立即说，“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巧了，这个东西还只有你能给我。”
“什么，你说！”徐宏图急切地开口，他似乎又听到了响彻的警车声音。
聂晓光轻轻压近他的耳朵，声音却是冷漠至极的：“张国源的账本，你藏到了哪儿？”
听到这话的时候，徐宏图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的眼里浮上狠辣，过了两秒后才说：“你不是时晖派来的，你是仇兴国的人！”
“不重要。”
抵着徐宏图脖子的匕首又往血肉里嵌了几分：“徐宏图，月黑风高的，我的手也不听使唤，我在问你，张国源的账本在哪儿。”
“你说什么账本，我不知道。”徐宏图，“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
匕首再次发力，“你确定你不知道？”
这话说完的下一刻，聂晓光就一枪打在了他的腿上：“我的耐心真的很有限，我在问你，张国源那本账本，在哪儿！”
徐宏图还是咬牙不说话。
徐宏图那手下都能看到他脖子上的血顺着匕首滴了下来，他有点着急，大叫了一声：“哥！你就告诉他吧，保命要紧啊！”
徐宏图咬着牙，他觉得这把匕首已经快要割断他的喉管了。
“我手上也不想沾人命。”聂晓光又说，“但如果没办法交差，我不介意沾你的命，毕竟你这种人，死不足惜！”
聂晓光又是一枪打在他的腿上：“我问你说不说！”
“我说我说！”徐宏图疼的满头大汗，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那本子我藏得很隐秘，除了我本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拿出来。”
聂晓光沉着声：“我让你说！”
“城西光明路上那家民生银行！”徐宏图说，“里面的贷款部主任刘明是我的人，东西……东西就藏在保险柜，保险柜柜号是309！”
“密码。”聂晓光说。
“密码……密码……”徐宏图咽了口唾沫，“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密码。”
聂晓光的动作没有丝毫松动，他说：“我在问你密码。”
徐宏图不知道哪来的底气；“那你杀了我好了，没有我，你就没有密码，那个账本你们一辈子都别想得到。”
“徐宏图，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聂晓光冷笑着，“拿这种东西威胁我，是你做过最蠢的决定。”
徐宏图眉头一皱。
下一刻，聂晓光抵着他脑袋的那只手传来动作，徐宏图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砰！”枪响了。
短暂的懵逼之后，徐宏图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
刚才那道枪声……
那道没有经过消音器处理的枪声是朝着徐宏图身后的聂晓光打过去的！
他一睁眼，看到眼前踉跄着站起来的菜头。
他心里一喜，来不及问对方为什么还会有一把没有消音处理的枪，刚要让对方赶紧把自己扶起来的时候，就见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小弟将手上的枪对准了自己。
徐宏图脑子里嗡的一声。
“菜头，你……你什么意思？”他咽了口唾沫，“你现在是在拿枪对着我？”
“图哥，你说的对，咱们这种人干这刀尖舔血的事情，为的就是一个钱。”
他走上来，另一只手招了一下，一直停在远处的那三个兄弟很快跑了上来。
但这一次，他们没有叫徐宏图，而是站在了菜头身后，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哥。
徐宏图恍然大悟，他大笑；“菜头，你跟了我快八年了，八年啊……”
“哥，都是为了活命，我也没办法。”菜头只是一笑，“我不欠你的，我菜头为你挡过的枪子和刀子还少么？”
徐宏图没说话，嘲讽中带着失望，又仿佛是对自己的自嘲。
菜头更不介意，他扬了扬下巴看向徐宏图身后的聂晓光，对其中一个兄弟说：“看看他死了没。”
其中一人立刻过去查看聂晓光的情况。
此时，一道警笛声正由远及近。
菜头脸色一变，一把抓起徐宏图，对另外三个人说：“这声音不对劲，先走！”
去查看聂晓光的小弟刚踢了聂晓光两脚，见他没有反应，刚要说话就听到菜头的声音，转身就跟了上去。
但此时此刻，原本伤痕累累的聂晓光却忽然睁开眼睛，他用尽全力坐起来，猛地向前扑过去，一把拽住了徐宏图的腿：“不许走！”
此时警笛声越来越近。
“妈的，命真硬，这都死不了！”
菜头咬牙切齿，愤怒地朝着聂晓光身上开枪，但聂晓光也不傻，他想尽办法用徐宏图的身体挡着自己，迫使菜头的好几枪都不得不临时转变方向。
没有拿到账本之前，徐宏图坚决不能死！
“让他死！”警笛声让菜头心虚，他抓着徐宏图往前走，对剩下三个人命令道。
其中有一人绕道后面，一脚就踹开了聂晓光，另外两人立马跑了上来，聂晓光却死不松手，他紧紧拽着徐宏图的脚：“他妈的谁也别想走！”
“你他妈找死吧！”菜头愤怒不已，一脚踹在聂晓光抓着徐宏图的胳膊上，又没有任何犹豫地朝着聂晓光的胳膊开了一枪，“他妈的命怎么这么硬！”
“谁都！别想走！”
聂晓光已经感受不到什么知觉了，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林一月一定快到了，他一定要坚持住，绝对不能让徐宏图这王八蛋逃跑了。
林一月和齐飞的警车从另一面奔驰而来的时候，菜头手上的枪又是砰砰两声，不知道打在了聂晓光身上的哪里。
车灯隐约照出这些人影的时候林一月就探出车窗大喊了一声：“警察！”
齐飞迅速停下车，两人持枪下车，一人一边在车身两边，齐飞也喊了一声：“警察！放下你们手中的枪！”
菜头和那三个兄弟愣了一下，也就是在这两秒的时间里，聂晓光不知道又从哪儿来的力气，他奋力往前一爬，将徐宏图的腿死死抱在了怀里。
林一月并没有第一眼就认出聂晓光，她用车身掩护着自己再次大喊；“我再说一次！放下你们手里的枪！”
菜头吐了口唾沫低声骂了一句：“他妈的！死条子来的不是时候！”
“哥，咱们四个人，他们就两个警察，其中一个还是女人……”其中一个兄弟小声开口，“先把那个女人干掉，咱们不是走不了。”
菜头沉默一瞬：“看样子警方的人都去了爆炸现场，事已至此，也只能按照你说的办了，柱子黄毛，你们俩把那个女的解决了，阿斌，你看着徐宏图，我去把那个男警察解决了。”
如今聂晓光死抱着徐宏图的腿不松手，叫阿斌的男人问：“哥，这人咋整？这可是时晖的人。”
菜头看了一聂晓光一眼，他全身上下几乎已经被血染透了，他冷笑一声：“他能活下去才怪，不用管他了，他死定了。”
菜头说完这话的时候又一声令下：“行动！”
林一月和齐飞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干脆地朝着他们开枪，齐飞脸色一沉：“月，保证自己的安全，呼叫增援！”
“我已经通知老大了！”林一月一点都不怵：“你别担心我，我的射击技术可是老大亲自教的。”
齐飞朝着菜头那边开了两枪，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选择掩护林一月：“但你实战经验太少，这样，我掩护你，你回车上去，这几个人我还能撑一撑，你去叫最近的派出所来支援咱们。”
“你别跟我开玩笑！”
林一月也开了枪：“附近的警力全都去支援爆炸现场了，除非老大给咱们派人，不然我上哪儿给你找支援去，你别想着支开我，我林一月可不是吃素的！”
她说完这话就推开了齐飞，一颗子弹正好擦着齐飞的袖子过去，林一月心里一惊，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庆幸，如果没有推开他，那刚才那颗子弹可就打进齐飞的心口了。
“老齐，咱们要的是并肩作战！”
林一月大声说了一句，“哪有警察怕罪犯的道理，想比枪法，那咱们就跟他们比比！”
齐飞哈哈大笑：“月，老大果然没看错你，你是巾帼英雄！”
林一月已经蜷身往外一滚，又潇洒地半跪起来，枪击声接连响起：“阿己可是我的偶像！我开了小灶的！”
齐飞不敢耽搁，他很快也转移到了和林一月平行的方位，这一次，他们俩的子弹先后打伤了菜头的两个人。
“月，掩护我！”齐飞抓住这个机会往上跑。
林一月立马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火力掩护着齐飞：“老齐，右手边五点钟方位！”
齐飞没有任何犹豫地朝着她说的位置开了一枪。
原本看着徐宏图的那个手下被林一月的枪打伤了，正在逃跑的时候被齐飞又补了一枪。
见他倒在地上，林一月自言自语：“漂亮！”
齐飞那边又是两声枪响，刚才被他们打到的那两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再站起来的机会。
“不自量力！”
齐飞不顾朝他打过来的子弹，冲上去将那两人的手枪踢到一边：“小子，我劝你现在放下手枪，举起手来投降，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菜头背靠着一颗堪堪挡住他身影的树，他看着远处装死的徐宏图脸色纠结，如果他现在跑，他或许有把握活下去，但如果他丢下徐宏图自己回去，那仇兴国可能会杀了他。
不管怎么做，他这条命都没有办法自己说了算。
此时，徐宏图终于睁开眼睛。
他一脚踹开已经快要没有知觉的聂晓光，在昏暗中朝着菜头的方向匍匐过去，在距离菜头两米的方向开口：“菜头，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
菜头脸色一变：“哥，你不是想救我，你是想我死吧？”
“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面对共同的敌人的时候，我们就是盟友。”、
徐宏图说，“是跟我一起死在警察手里，还是继续做我徐宏图的小弟，亦或者你逃跑，回去后死在仇兴国和裴遇的手里，你可以自己选。”
林一月和齐飞不断朝着他们逼近，菜头甚至没有什么时间思考，他当机立断：“一起走！”
“只要那个女警察死了，我就保证咱们能逃出去。”徐宏图说，“她挡住了我们的逃生路线。”
菜头微微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林一月已经趁着这个时间转移到了那几个兄弟后面开来的那辆车旁边。
菜头和徐宏图如果想走，最好的路线是转移到那辆车的方位，然后开着那辆车从小路离开。
“还有枪吗？”徐宏图说：“仇兴国是真的无人可用了，竟然给你们枪，稍微离的远点你们都没个准头。”
菜头有点生气，但不可否认他说的是对的。
他们几个拿枪的日子还是太短了。
“所以是没有多余的了。”徐宏图又往前爬了爬，他伸手，“想活就把枪给我，想死你就自己开枪。”
枪声响起，一颗子弹搭在了菜头所在的那棵树，子弹几乎是擦着树干，从菜头耳朵边上过去的。
那一瞬间，菜头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蠢货！”
徐宏图忽然往前一扑，在菜头没有防备的时候夺下他手里的枪，将人重重往旁边一推，自己躲在那棵树后面，朝着林一月所在的方向接连打了三枪。
“月！往回来撤！”
齐飞很快意识到徐宏图的枪法比他想象的要高，他一边往林一月那边跑，一边吸引着徐宏图的火力。
“谁退谁是孬货！”林一月朝着那棵树开枪，同时故意喊了一句，“老齐，再坚持一下，咱们的支援马上就到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徐宏图心里一急，他必须尽快离开！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一抹冷笑在他嘴角划开，他的一只手塞进兜里拿了个东西出来，下一刻，他猛地从树后面离开，举着枪呈投降状往前走了两步：“警察同志！我投降！”
谁说他徐宏图就一定会死？
想要他的命，菜头还是太嫩了！
林一月和齐飞同时隐蔽起来，林一月朝徐宏图大喊：“把你的枪丢过来！”
徐宏图非常配合，他俯身先将枪放在地上，然后重重一踢，那把枪距离林一月只有两米远。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菜头找到机会就要往反方向跑，齐飞目光一凛就朝着他的方向追了过去：“站住别跑！再跑我开枪了！”
菜头哪管他，他奋力向前想要逃跑。
林一月余光看了一眼齐飞的方向，她从掩盖物后面出来，持枪朝着徐宏图的方向走了过去：“蹲下！抱头！”
这正合徐宏图的意，他蹲下身抱着脑袋。
林一月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去，这时候才发现距离他不远处还有一个瘫倒在地上的人影。
那一瞬间林一月心里一惊，她下意识地想：会是聂晓光吗？
下一刻她又忍不住地想：老天爷，千万不要是聂晓光啊。
林一月距离徐宏图越来越近了。
徐宏图脸上的冷笑和邪恶也越来越明显。
他唇角的弧度慢慢翘起来。
他的脑袋微微向上抬起，目光上移的时候已经能看到林一月的脚步了。
他轻声一笑，忽地松开抱着脑袋的手，手上的东西朝着林一月身上丢了过去：“去死吧！死条子！”
他的动作太快，林一月猝不及防，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人影猛地扑过来将她一推：“小心！”
那小心两个字的声音太轻太小，林一月甚至都没有听到。
林一月脚踝一扭，整个人摔在地上，她顾不得疼，朝着徐宏图的腿开了一枪。
下一刻，爆炸在林一月眼前发生了。
跑回来的齐飞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下一刻他大喊：“月！林一月！”
爆炸范围并不大，但此时此刻，林一月的心慌得快要从皮肉里跳出来了，她终于看清楚刚才推开她的人是谁了。
“聂晓光！”林一月大叫一声，却还知道要给徐宏图戴上手铐，她踉跄着爬过去给徐宏图戴上手铐，检查了他的衣服口袋，又从徐宏图右侧口袋中找到了两枚炸弹。
她来不及多想，将炸弹装到自己兜里，扑到了一旁的聂晓光跟前，她的手刚碰到聂晓光，掌心就已经是湿濡濡的一片了。
聂晓光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完好的地方了，之前的枪伤和刚才的爆炸已经让他血肉模糊，林一月觉得他好像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了。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手足无措地拨打120，却异常清醒地表明自己的身份，告知对方他们所在的位置，最后才带着几分难以克制的哭腔和颤音说：“尽快，请你们尽快！你们尽快啊！”
打完这个电话的时候她的手一颤，手机掉在了地上，齐飞也终于跑到了她跟前。
齐飞说：“月，那小子跑不了，你怎么样？”
他认出徐宏图，哈地笑了一声：“天理昭昭啊，这王八蛋到底被咱们抓……”
他说着看了林一月一眼，目光往旁边一移看到了躺在林一月眼前的人，他眉头一皱往过去一凑，但如今的聂晓光血肉模糊，再加上天色昏暗，齐飞根本没认出来这是谁。
林一月终于找到了聂晓光的手，她抓着他的手又不敢用力：“聂晓光，你撑住啊，你一定要撑住啊……”
聂晓光笑了笑，他轻声开口：“林……”
他想叫林一月的名字，最后却还是说，“林警官……”
林一月疯狂地擦着自己的眼泪，生怕眼泪滴落在他的伤口上让他发疼，她俯身下去：“你说，聂晓光，你说……”
“账本……”聂晓光的声音依旧很小：“徐宏图有张国源的账本，很重要……城西光明路上民生银行……贷款部主任刘明是徐宏图的人，保险……保险柜是309……”
齐飞猛地反应过来这竟然是聂晓光。
聂晓光想捏一捏林一月的手，但他现在使不上一点力气。
“我其实……”他总觉得身体里的东西正在一点点地流失，他好像有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他说，“我想当个好警察的……”
林一月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来掉，她哭着说：“聂晓光，你是个好警察，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警察！”
聂晓光扯了扯嘴角，他的眼里却尽是悲伤：“可是我连警校……我连警校都没毕业啊……”
聂晓光根本没有资格做一个警察啊。
“何小玫……何小玫不应该死的……”他的声音里似乎也带着哭腔和浓浓的歉疚，“林警官，你给她……你给她穿那件月白的旗袍了吗？”
“穿了，我穿了！”
林一月哭着，声线颤抖着，又害怕他听不懂自己的话，她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我们的法医没有过多的解剖她的身体，陈法医的缝合技术比郑法医还要好，聂晓光，我还找人给她化了妆，那件旗袍我还亲自熨了，我在她的日记本里知道了她最喜欢的香水，那件衣服上我还喷了她……”
林一月话还没说完，感觉到聂晓光的手指在她掌心像是羽毛一样划了几下。
林一月停下来，听到了救护车和警车并行的声音。
“我不能睡。”聂晓光强撑着精神，“林一月……你……你跟我多说说话，我想见……想见我哥……”
听到这儿的时候齐飞的眉头忽然跳了两下。
这几天聂忠华都不在钦城，他大概猜得出来，蒋志成那边的事情，顾己大概率会让聂忠华去盯着的。
聂晓光的情况，还能等到聂忠华来么……
救护车和警车的灯光全部朝着他们扫过来的时候，林一月摊开手掌挡住了聂晓光的眼睛。
齐飞忽然心头一哽，无言的悲伤在他心里流窜开来。
他说：“晓光，你要等，你一定要等你哥，不然他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救护车上的人和警车上的人同时往过来跑的时候，聂晓光的眼神已经有点涣散了。
他无意识地说：“等……我得等……哥，你得好过……你得好好过……”
顾己在狼藉一片的爆炸现场得知聂晓光情况的时候愣了一瞬。
宋晏辞灰头土脸地从远处走过来：“我刚收到的消息，支援人员已经到现场了，怎么了？”
“是聂晓光。”
顾己的心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一样，她去拨聂忠华的电话，抬头的时候眼里似有水光闪烁，“聂晓光伤的很重。”
宋晏辞忽然想起林一月汇报情况时的闪烁其词，他猛地反应过来什么。
聂忠华的电话接起来，顾己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顾队。”聂忠华还在那边说，“老岑那边已经部署妥当了，蒋志成这两天快坐不住了，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李少军那边，如果李少军那边我们可以确定他的真实身份，那我们就可以立刻对曹俊茂等人……”
顾己忽然打断他的话，“老聂，晓光出事了，他想见你。”
出乎顾己意料之外的是聂忠华的状态，他只是沉默了良久：“顾队，我能回来么？如果我没办法离开，请你代替我去看他，我……”
顾己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痛苦和克制，他轻颤着声音：“无论是在我心里还是在郑爸爸心里，他都无愧于……无愧于一个警察的身份，顾队……你……你告诉他，我为他骄傲。”
顾己忽然明白过来了。
“你知道是不是？”她问聂忠华，“你知道他从警校退学是为了什么是不是！”
顾己甚至都听到了聂忠华喉咙滚动的声音。
“知道。”聂忠华艰难地说。
顾己咬了咬牙，她眼眶一热：“什么时候？”
“我们回老家那次。”聂忠华声线颤抖，“他跟我说，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
所以后来医院见面……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这兄弟俩在演戏。
顾己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想责备，想安慰，可到了嘴边都被无声的叹息掩了下去，她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以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说：“你回来，立马回来，蒋志成那边我会安排。”
聂忠华只回答了一声好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那一瞬间，他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强迫自己将即将汹涌而出的眼泪憋回去，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又吐出来，转身去找信任的同事交接工作。
他们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们说好的，一定要要以大局为重。
即便这样，当他冷静地跟同事做完交接去开车的时候，因为脚步太快，在距离车子还有几步的时候猛地打了脚，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膝盖和下巴硬生生地磕在了地面上。
聂忠华仿佛无知觉似的，他很快爬起来，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上了车。
医院那边。
宋晏辞主动提出让顾己去医院，爆炸现场他会负责。
“月月传来的消息。”顾己又说，“聂晓光昏迷之前告诉她的线索，虽然不太清楚，但她猜测应该是说今晚的爆炸可能跟徐宏图有关，齐飞已经带人回警局了。”
“处理好这边的事情我会立即回警局审讯徐宏图。”
宋晏辞推着她往外走，“保险柜那边江礼已经带人过去了，那个叫刘明的也已经控制起来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知道聂忠华和聂晓光这两个人对你来说或许有特殊的意义，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挺想见你们一面的。”
他推开车门，“阿己，我希望他能活着，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尽最大的努力。”
顾己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两人目光对视的那一刻，都清楚的知道，这个愿望太难了。
聂晓光伤的太重了。
顾己到医院的时候，聂晓光还在手术室里，林一月茫然无措地蹲在手术室门口的地上，她的手上，脸上，衣服上满是聂晓光身上的血，就那么蜷缩着蹲在地上。
“月月。”顾己叫了她一声。
林一月呆呆地抬起头看她，豆大的泪珠猛地掉下来，她开口却问：“阿己，聂晓光还能等到他哥哥吗？”
“能，他一定能，必须能。”顾己走上去朝她伸手，“老聂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林一月站起来，她踉跄了几下，眼泪依旧无意识地往下来掉，她想从兜里掏东西给顾己，一看到自己满手的血，又在衣服上蹭了好几下才从兜里掏出个优盘：“这是他昏迷之前塞到我手里的……”
顾己看了一眼那个带着血的优盘，一把将林一月揽进怀里：“他很棒，你也很棒。”
林一月的眼泪从顾己肩头渗进去，她低声说：“阿己，我知道……我知道他熬不住了……”
顾己鼻尖一酸，心脏仿佛又被人攥紧了。
“我刚喜欢上一个人。”
她埋在顾己肩膀哭，“我前二十年过的顺风顺水，我没想过老天爷会这么对我，阿己，聂晓光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真的很好……”
顾己拍着她的背：“所以你早就发现他可能是在卧底是不是？”
林一月脑子里不断闪现着她见到何小玫的那个下午。
“他是个顶顶善良的人，他想帮何小玫，他想帮很多人，可是阿己……”
林一月抽泣着，“是何小玫的死让他彻底失望了，为什么吴德那样的人，为什么徐宏图那样的人，我们明明知道他们是坏人，可是我们得等，我们得一直等，为了大局，为了大鱼，为了连根拔起……”
她紧紧抱住顾己，“如果吴德没有被放出来，那何小玫根本不会死的，阿己，何小玫……何小玫她是对警察彻底失望了才走到那一步的……”
那天说自己是聂晓光朋友的时候，她和聂晓光分别的时候，她的眼里明明还带着几分生气的。
“何小玫死前几个小时见过聂晓光……”她慢慢停止了哭泣，“我亲眼见过何小玫活着的样子的，她笑起来很好看，她还和聂晓光一起吃了饭，阿己，KTV的事情一定是聂晓光和何小玫一起做的，吴德不应该再出来的……”
顾己当然知道，吴德的出现对何小玫的打击会有多大。
所以她才会来找聂晓光，聂晓光一定会承诺她，他一定让吴德和赵五绳之以法。
可是何小玫根本没等到第二天。
手术进行到第四个小时的时候，聂忠华终于赶到了。
他的膝盖和下巴被血糊住，一脸呆滞地往前走，看到顾己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又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墙：“我赶上了么……”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手术室的显示灯猛地一灭，林一月先跑了过去。
顾己扶着聂忠华紧随而至。
几秒后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在顾己他们开口之前就说：“我们尽力了，患者时间不多了，你们……”
林一月难以克制地哭了出来。
聂忠华扑通一声又倒在了地上。
顾己还算有理智，她强忍着悲伤：“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们都接受，医生，麻烦你们……”
“他身上的伤太多了。”
医生已经猜测出了顾己他们的身份，他无奈地打断顾己的话，“你们自己也清楚，他身上原本的刀伤就没有好，如今他身上又是那么多的枪伤和刀伤，我们真的尽力了。”
顾己仿佛听到自己身体里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聂忠华茫然地抬头：“您说时间不多了……那他……我弟弟还能撑多久？”
医生说：“我们拼尽全力，只能保证他到明天晚上，或者……或者明天晚上后半夜了。”
又或许是更短的时间，看着他们的样子，医生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聂忠华仿佛还不死心：“让他进重症监护室呢，不是有ICU吗，我们不在意钱，只要他能好起来，医生，我只要他能好起来……”
医生同情地看着他，却还是说：“如果可以，我不会选择对你们说刚才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