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询扔掉绣花针:“不过是小小的绣花针,放心,死不了。”
听他这么说,施净才放下心来。
赵世元再次问道:“世子,要追哪边?”
见赵令询一直望向北方,赵世元忍不住提醒:“世子,此次贼人提前设了陷阱,想必早已知?晓我们的行程。那他们也必定知?晓,周大?人依旧安排人守在东北方的密林中,所以我觉得,他们会回城。”
赵令询凝眸:“你说得不错,对方提前布防,必然知?晓我们的行踪。他们既然知?晓我们的行程,怎么会料想不到,我们会往回城方向追呢?何况城中有中亭司和镇抚司,他们若想藏人,难上加难,又?能藏到哪去?”
赵世元皱眉道:“世子的意思?是,凶手会逃往东北方密林,可是那里有镇抚司的人,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赵令询摇头:“此去北面,并不是只有东北密林一条路。”
赵世元猛然抬眸:“世子是说,灵清寺。”
灵清寺背靠玉灵山,山间地势险要,多洞穴,若想藏身并非难事。
看?着正北方,大?多数人下意识想到的就是灵清寺,他一时竟忘了寺院之后,也有一处山林。
赵令询颔首:“没错,临近月底灵清寺的香客增多,若想混在其中,轻而易举。不过,为防万一,你还是带人去城里面查探一番为好。”
赵世元想了想,点头赞同。
赵令询转身对着施净道:“此去恐有危险,你跟着赵捕头一起回城吧。”
施净态度坚决:“不,我要和你一起,去救沈青。你放心,我不会添乱,更不要你保护。”
说着,他便从袖中掏出准备好的迷药:“这次出行,我早有准备,只不过方才马车内一时不慎,着了道。”
见赵令询仍在犹豫,他便道:“沈青此去凶险,少不了会受伤,若倒时将他救出,难道要让他同你一起骑马回来?”
赵令询低头思?索片刻:“好,那你小心,到时离我近些。”
马车停到灵清寺山门前,施净慌忙跳下马车。
前几日过来时,香客虽多,却远远比不上今日。
山门前已经停满了马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听来往香客谈论,两人才知?,今日空明大?师要在大?雄宝殿前的法会广场讲经。
两人随着众多香客,从山门而上,绕路从钟楼穿过,避开大?雄宝殿,来到一处佛堂。
赵令询时常虽母亲一同来此,对这里较为熟悉。
见到守一法师,赵令询行过礼,便迫不及待地问:“法师,今日后院可曾有香客进来?”
守一法师诧异道:“施主如何知?晓,方才有两位香客,说是他们家公子不慎晕倒,我便将其安排在寮房。”
赵令询急道:“劳烦法师带路,那公子是我的朋友。”
法师点头,带着两人绕过竹林,来到寮房前。
守一法师指着其中一处道:“就在这里,施主随我前来。”
几人来到房门前,赵令询同施净使?了眼色,让他带着法师退到一边,自己则猛地推开房门。
“啪”地一声响,门被赵令询一脚踢开。
屋内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守一法师奇怪道:“怎么回事,方才人还在。我一直在佛堂,并未见有人离开。”
寮房位于竹林处,一条路通向佛堂,可由佛堂前走出。另一条,可绕过竹林,直达后门。
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走!”赵令询来不及解释,拉着施净便冲出房门。
后门处,两个守门的小和尚正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赵令询心急如焚,他虽知?道,对方暂时并无要杀沈青的打算,但总有意外,而这个意外的后果,他承担不了。
他想都不想,像一头猛兽,一头冲进山林。
眼前一片漆黑,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低语。
空气中满是灰尘的气味,沈青黛止不住地想咳,可她不敢暴露,只能拼命忍住。
“啪”地一声响,像是有人被扇了耳光。
“蠢货,我怎么就找了你们两个过来。之前,你们已经抓错了人,让我们差点暴露,现在又?绑来个累赘。”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老大?,我们这也是,想将功赎罪。我们查过了,他是中亭司的人,就是他坚持要查的。只要杀了他,我们不就不会暴露了。”
“赎罪个屁,你们这是生?怕事情?不够大?。人当?场杀了就行了,还绑回来做什么?”
“人都抓来了,难不成要杀了再扔回去?”
尽管没睁眼,沈青黛也感受到了一股怒气。
“你个蠢货,猪脑子都比你好使?。扔回去,等着给他们线索吗?”
沈青黛听得心惊胆战,不知?这几人会如何处置自己。
突然另一个声音响起:“老大?,先别急,听我说,我是这么想的。前些日子,我听兄弟们说,咱们的六年庆典仪式,后日就要开始了。不如,到时候就拿他献礼,在典庆仪式上,杀了他祭天如何?”
低沉的声音有些沉默,似乎在想此事是否可行。
那声音接着道:“老大?,我之前都打听过了。最近中亭司的几个案子,都是这小子查的。孤风岭,不能让他去,他必须死。他一死,剩下的人也就散了,自然查不到咱们头上。”
那人顿了顿,接着道:“最重?要的,还是庆典仪式。我琢磨了好些天,咱们这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而且,我听说,门主最厌这些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朝中官员。反正这小子早晚都要死,还不如等等拿他祭天,不比那些虚的好使?多了。没准门主一高兴,咱们就不用在那鬼地方了。”
最后那句话?,好像极具诱惑,那个被叫老大?的听了,似乎有些松动。
许久,他才开口:“还是你小子有想法,没错,左右咱们也拿不出好东西,拿他搏一搏也好。”
沈青黛一颗心跌落谷底。
沉默一会,那老大?开口:“这两日,你们就在此好生?看?着,不要外出,千万不要暴露了行踪。”
对方回道:“老大?放心,这里在山洞后方,山洞内有机关?,外人根本进不来。我们就守两日,不会出去的。”
那老大?这才道:“好,我先回去复命。”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沈青黛再也忍不住,用力咳了出来。眼看?装不下去,她只能缓缓睁眼。
两个黝黑壮实,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正直直地望向沈青黛。
沈青黛挤出一个笑脸:“两位大?哥,有话?好说,干嘛要绑人呢?”
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不屑道:“绑就绑了,哪来这么多废话??我告诉你,安静点,不然我割了你舌头。”
沈青黛又?咳几声:“大?哥放心,我不会乱叫的。我这人惜命,只是想问问,有没有活命的可能?”
一人笑了出来:“我们绑你,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你说,有没有可能还让你活着?”
沈青黛跟着笑了笑:“凡事都可以商量嘛。查案虽是我职责所在,但活命才是根本。我这人拎得清,不会本末倒置的。大?哥,你看?看?我这身行头,是不是一看?就是有钱人。不瞒你说,我有的是钱,你们若是需要钱,或者?有其他要求,可以尽管提。”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明显有光。
方才听他们所讲,连个什么庆典都拿不出好东西,想必是很缺钱,沈青黛决定试一试。
沈青黛用被绑着的双手指向腰间:“这个袋子里,有钱的。”
其中一人上前,一把扯下锦袋。
两人打开一看?,瞬间两眼放光,袋子里面竟然有几两碎银,还有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沈青黛谄媚一笑:“怎么样?,没骗你们吧?只要你们能放了我,条件随你们提。”
两人各怀心事地看?了一眼。许久,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另外一人跟着他走了出去。
似乎是怕沈青黛听到他们谈话?,最后离开时,他们刻意关?上木门。
沈青黛长舒一口气,看?来是金钱大?法奏效了。
这世间没人不爱钱,又?穷又?恶之人尤甚。
方才,趁着跟他们说话?之际,沈青黛已经暗自观察过,这里是一间简单的小木屋。
木屋前面的门掩着,左边半人高的地方,有一扇小窗。
沈青黛使?劲歪着头,把发?冠对着墙面用力磕去,发?冠上的发?簪一下掉落在地。
她用手抓住发?簪,对准顶部一按,一片薄刃突然冒出。
沈青黛对准绳子,快速地来回割动,很快绳子便被割开。
她心内大?喜,忙把绳子扔开,迅速起身到窗边,纵身一跃,从窗口爬了出去。
跳下窗子,她一路狂奔。
恶人之所以是恶人,就是因?为他们毫无道义可言。沈青黛吃过亏,自然不敢把性?命交给一个可能性?。
身在困境,没人能帮她,她只能逃。
很快,身后便有了动静。
沈青黛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追了上来,一时有些慌张。
若说方才,她还有一线机会。那眼下,一旦被抓,她只有死路一条。
沈青黛开始有些后悔,自己逃走,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那两人身形魁梧,若单论体力,自己绝对比不过。再这么下去,她只能等着乖乖被抓。
她必须要想办法,甩掉两人。
可是这里,那两人明显比她熟,她完全没有优势。
“站住!敢耍我们,抓到你,你死定了。”两人在身后不停叫嚣。
沈青黛不敢回头,用力向前跑去,她也不知?道能跑多久,只知?道向前跑。
脚步越来越近,沈青黛猛地回头,看?了看?身后渐渐逼近的两人。
那两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对着她喊道:“快停下来。”
沈青黛哪肯听他们的,反而更快地向前跑去。
“啊”地一声惨叫,沈青黛只觉浑身刺骨的疼痛。
她慌不择路,跌进了一片野生?荆棘丛。
荆棘丛一望无际,沈青黛跌进去,疼得直打滚,越滚越深,直滚到再也滚不动了,方才停下。
两人站在一边,不敢靠前。
这里荆棘满是倒刺,就是不小心被划一下,都能疼得人死去活来,何况只身进去。
其中一人问道:“怎么办?”
另外一人看?了看?荆棘丛:“别急,先看?看?。”
等了片刻,他们便瞧见有鲜血顺着荆棘丛缓缓流出,惨叫声越来越弱,渐渐没了动静。
“死了?”
“我看?,多半是活不成了。”
“那怎么办,还指望着他祭天呢?”
“实在没办法,拖着尸体去,到时候割了头一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一人问道:“可是,尸体总要拿出来吧,怎么拿?”
另一人想了想:“咱们去拿铁锹,把这一片铲断,拖着他出来便是。”
两人说罢,转身便往回走。方到木屋找到铁锹,便听到外面有响动。
一人道:“老大?这么快就回了?”
两人刚走到门前,还未开门,便觉一股强劲的力量破门而入。
木门应声倒下,赵令询手持利剑,青色的锦袍上鲜血点点,脸上沾满了鲜血,浑是地狱而来的修罗。
“你是……”
话?还未问,人已经倒地。
另外一人见状,望着窗口,便想跳窗而逃。人才跳起,便被赵令询拉住双脚,用力一拉,摔在地上。
赵令询一脚踩在那人身上:“说,被你绑的人,在哪?”
那人一口鲜血吐出,含糊道:“死……死了。”
赵令询浑身一颤,像被抽空了灵魂一样?,呆在原地。
施净从外面探头进来,蹲下去冲着那人脸上扇了几巴掌:“胡说什么呢,不好好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一旁的人趴在地上,捂住心口,艰难道:“两位官爷,我们没想……杀他,是他自己,误闯进前面的荆棘丛。我们,是想回来……救他。”
施净走上前去,又?是几巴掌:“给我闭嘴!”
说完,十分嫌弃地擦了擦手。
赵令询回过神来,拿起墙角的绳子,迅速把两人绑到一起,转身离开。
施净在后面小跑跟着。
凌乱的荆棘丛密密麻麻地蔓延着,一道青色的身影静静躺在其中。
鲜血顺着荆棘丛,缓缓流到赵令询脚边,染红了一片土地。
赵令询突然发?疯一般砍着荆棘,施净被吓得躲到一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他点燃。
不知?过了多久,赵令询终于停了下来。
荆棘夷平,他扔下手中的剑,缓缓走到沈青黛身边。
往日鲜活的沈青黛,此刻正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张俏脸之上满是伤痕,双手被荆棘划得惨不忍睹。
赵令询轻轻抱起沈青黛,颤抖着手去摸她的脸。
满手的鲜血,带着让人锥心的温热。
施净悄悄走近,跪下身去,颤抖着双手,放在沈青黛鼻下。
没有呼吸。
沈青他,死了。
施净抬头,一脸茫然,十分无助地望向赵令询。
赵令询表情?木然,紧紧抱着沈青黛不撒手。
终于,一滴眼泪落到沈青黛惨白的脸上。
风自山间而起,绕着两人缠绵而去。山林众鸟哀鸣,就像当?年登州鹿角山一样?。
赵令询的心,随着西斜的落日,缓缓沉下。
他费尽心力,终究还是一场空。
这一次,他还是没能留住她。
第51章 千红一窟13
施净呆呆地望着沈青黛, 想到他再也不能同自己一起打闹嬉笑,一时悲从心来,再也忍不住, 嚎啕大哭起来。
沈青黛面上一凉,眼眸微动。
还有这嚎叫,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像是施净。
沈青黛十分谨慎地睁开一条缝, 还真是施净。
她一下从赵令询怀中坐起:“太好了, 是你们啊!”
施净见她猛地坐起, 连连退后几步:“诈……诈尸了。”
沈青黛蹙眉:“干什么, 吓我一跳。”
赵令询眼眸中闪着亮光, 像是已?经蔫了的幼苗,突然得到?甘霖滋润,满怀欣喜与感恩。
“你没?事?”
温热而又急切的呼吸喷在耳边, 沈青黛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在他怀里,两人的姿势实在过于暧昧。
她面上一红,往后退了一下:“没?事。你能扶我起来吗?”
赵令询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起身, 生怕一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
沈青黛一站起,才恍觉脸上火辣辣地刺痛,她举起手大叫着就想去?摸脸。
赵令询一看,她下意识想摸的地方,正?是方才自己眼泪滴落的位置。
他略有些心虚,上前拉住她的手:“你手上都?是土,不要?碰到?伤口。”
还知道疼, 肯定不是鬼,施净这才松一口气。
施净语带哭腔:“沈青, 你吓死我了。”
沈青黛笑道:“你方才嚎那一嗓子,鬼都?能给?你叫醒。”
施净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指着赵令询转移目标:“我这不是看他没?反应嘛,我再不为你号丧,你这死得也太凄凉了些。”
沈青黛拍了一下他肩膀:“算你讲义气。”
拍完她才想起自己手腕处的伤,当即疼得嗷嗷直叫。
赵令询从袖中拿出昨日沈青黛递给?他的帕子,仔细替她包扎。
沈青黛回味着施净方才的话,眼神直直盯着赵令询。
赵令询小心翼翼地包扎完,一抬头,正?见沈青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赵令询,我死了,连施净都?知道哭,你就不伤心吗?”
施净哼了一声:“就是,冷血,无?情。”
说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什么连他都?知道哭,沈青什么意思?
赵令询盯着沈青黛,一双眼眸好似幽暗的深渊,他认真道:“若你真的死了,我会找到?他们所有人,哪怕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然后,杀光他们,替你偿命。”
沈青黛浑身一抖:“赵令询,你也太血腥了,还好我没?死。”
施净推开赵令询,对着沈青黛上看下看:“你怎么没?事,那可是荆棘丛啊,一头扎进去?,你居然没?事?”
的确,细看之下,沈青黛只?有脸部、手腕处有流血,身上衣服虽被刺破,却不见血迹。
沈青黛掀开衣袖:“金丝软甲,刀枪不入,今日出发前特意穿的。”
施净惊呼一声,手不停地在软甲上摸来摸去?:“金的吗?贵吗?”
沈青黛摸摸头:“应该是金的。贵不贵的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当时我爹抬了好几箱金子,找人制作改良的。”
赵令询十分嫌弃地把他拉开:“你觉得眼下,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吗?”
施净这才想起来:“对,对,那两个贼人还绑着呢。”
赵令询回头看看沈青黛:“虽说你穿着金丝软甲,但?胳膊还是受了伤,咱们还是快些出去?,让守一法师包扎一下。”
沈青黛边走边问:“守一法师?你是说这离寺庙很近?”
赵令询回道:“没?错,这里正?是灵清寺后山。”
沈青黛见他们从木屋方向追来,便问:“你们是从何处寻来的,山洞吗?”
赵令询点头:“没?错。”
被绑之后,沈青黛一直昏昏沉沉,一醒来已?在木屋之中。因听那两个贼人说,前方出口是个山洞,山洞内有机关。她怕误闯机关,是以?逃跑的时候才选了相反方向。不曾想,出口那里竟通往灵清寺。
施净一路走一路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看那两个人,壮硕得很,你怎么就跑了?”
沈青黛指着头:“因为,我有脑子。”
施净白了她一眼:“你有脑子,你还往荆棘丛里钻?”
沈青黛驳道:“我跳进荆棘丛,拼命往里滚,那是为了保命。他们若不回来抓我,我就等天黑直接跑掉。若他们以?为我死了,把我拖回去?,那我就等到?半夜,趁机逃跑。”
她的自救计划很合理,施净一时无?法反驳,扔了铁锹便往前走。
走了几步,他又想到?一个新?问题:“我想不明?白,他们绑你,应该是想阻止你查案,那为何不直接杀了你?”
沈青黛看着前方破旧的木屋:“大概,是因为穷吧。”
施净一个趔趄,富贵还能保命?
未到?木屋,沈青黛便问道一股血腥气。
“不好,快去?看看。”
赵令询他们嗅觉没?有如此灵敏,但?见她神色凝重,还是加快了步伐。
门被推开,三人进屋一看,血流了一地,那两个贼人已?经死了。
两人皆被一剑刺穿心脏,凶手动作干净利落,现场并没?留下任何痕迹。
施净略有些遗憾:“好不容易抓到?两个活的,又死了。”
沈青黛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两具尸体,只?见他们手上竟还有伤口,像是被人挑断了手筋。
“你们看这里,他们曾被人挑断手筋。凶手动作如此利落,为何要?多此一举,非要?挑断手筋这么残忍呢?”
无?人应和。
施净低头,偷偷瞅了一眼赵令询。
赵令询淡声道:“他们手筋,是我挑断的。”
方才绑了他们后,离开之际,赵令询不知沈青生死,一怒之下,便斩断了他们的手筋。
沈青黛一愣,见赵令询半垂着头,面冷似冰。一转头,瞥见赵令询衣袍上似乎沾染了些许血迹。
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干笑两声:“他们这种人,挑断手筋就少做一些坏事,是吧?死都?死了,是吧?”
赵令询点头,对着施净道:“走吧,把尸体拖出去?!”
施净低头看了两具尸体,一身的血,又从地洞里钻过,浑身脏兮兮的。
他拧着眉头:“怎么又是我?”
沈青黛举着自己的胳膊:“难不成你让我拖?”
施净极不情愿地同赵令询一起,拖着两具尸体走出了木屋。
行至山洞前,沈青黛想起那两人曾说洞内有机关,便问:“洞内不是有机关,你们怎么进来的?”
赵令询淡淡道:“那些机关,还伤不了我,已?经被我毁了。”
沈青黛这才注意到?,赵令询衣袍上有被擦破的痕迹,像是利箭所致。
赵令询拖起尸体:“走吧,洞口有人守着,很安全?。”
沈青黛闻言便问:“你是说,咱们的捕快一直在洞口守着?”
赵令询点头。
三人穿过洞穴,绕了约有半炷香时辰,便见有亮光透入,又行了半里,才出了洞口。
两名留守的捕快一见他们出来,慌忙上前。
“大人,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施净指着尸体:“怎么没?事?还不搭把手,累死我了。”
两人忙上前帮忙。
沈青黛问道:“你们一直守着吗,有没?有看到?其他人出来?”
两人相互看了看,齐齐摇头:“我们一直守着,并未见有人出来。”
沈青黛秀眉蹙起。
方才那个被称为老大的,说是出去?复命,算算时间,应该同赵令询他们进来的时侯差不多才对,可是他们却并未看到?。
适才他们一路走过,洞穴之后多松林,林木并不算茂密,若要?藏身,很容易便被发现。
也就是说,那个老大,并没?有经过山洞出去?。
还有,凶手杀死那两个绑架她之人,又是从何处迅速逃脱的呢?
赵令询问:“你是在想凶手是从何处跳脱的吗?”
沈青黛凝眉道:“不全?是。”
说完,便把她在木屋内听到?的对话简单复述一遍。
她仔细观察着四周,此处据灵清寺后门数里,从后门出来,便是眼前这片山林,只?能隐约看到?后面的松林。若不是提前知道这个山洞可以?通行,她估计会以?为,要?绕过眼前这座山,才能到?后面的松林。
根据绑架她那三人的对话,可以?推断,山洞之后的木屋,像是他们的临时据点。
赵令询道:“如此看来,凶手应该是从松林那边逃脱的。”
沈青黛面色凝重:“适才一路走来,我观察过了,松林西北是一道天险,西南有高山阻拦,整个西面只?有这一处出口。而东南方向,我在逃跑的时候,曾听到?有巨大的水流声,应是有瀑布。所以?,当时我才选择了往正?东方向跑,可是你们也看到?了,那里有荆棘丛,一不小心,便会受伤。 ”
她停了一下,目光越过山洞上方,朝远处的松林望去?:“松林木屋的出口,还有一处,就是东北方。”
赵令询眼神蓦然一亮:“东北方,你是说,发现那些尸体的地方。”
谁能料到?,东北方密林,十二具尸骨葬身之地,竟然和灵清寺后门相通。
沈青黛颔首叹道:“没?错,我怀疑,绑架我的这两人,应该就是负责掩埋尸体之人。”
施净恍然点头:“我就说,他们明?明?是贼匪,不拿刀剑,偏偏用铁锹,原来是埋尸用。”
他停了一下,问道:“不对啊,那周方展怎么没?有发现木屋呢?”
沈青黛想了想:“可能是他们发现了尸体之后,没?有继续前行吧。”
施净提议道:”那还等什么,不如咱们去?验证一下,现在就沿着东北方向看看去?啊。”
赵令询看了看沈青黛:“东北密林广阔,沈兄又有伤在身,还是等明?日,叫上周方展一同前往吧。”
施净赶紧附和道:“对对,我一时忘了,那咱们这就回?”
沈青黛低眉沉思,反反复复想着那两个贼人的话。
许久,她抬头望着天边渐渐出现的一缕霞光:“不,咱们一定要?去?一趟孤风岭,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有一种预感,此去?孤风岭,一个深藏的秘密,或许就要?重现天日了。
三人穿过寺院后门, 回到?灵清寺。
他们抬着?两具尸体,颇为引人注目。好在这个时辰香客已经散去大?半,赵令询便令捕快从客寮处绕行, 抬出寺院,先行回中亭司。
沈青黛本欲前往孤风岭, 赵令询不允,带着?她直接去了佛堂。
守一法师却不在, 一个打坐的小和尚说他回了僧寮歇息, 三人不得不转头回去。
三人来到?守一法师住处, 赵令询着?急说明来意。
守一法师解下沈青黛手腕处的手帕, 看了看伤口:“沈施主只是划破了皮, 并?无大?碍。”
说完,便起身去拿药膏。
沈青黛第一次到?僧人住处,忍不住到?处张望。
守一法师拿出药膏, 挖出一点,轻轻涂抹在沈青黛受伤之处。
一股冰凉之意涌上?,很快压制住火辣辣的刺痛。
沈青黛当即喜道:“大?师,这药膏真好?用, 果然没?那么疼了。”
守一法师笑笑:“山上?不比山下,容易磕磕碰碰,这是我从?别处寻到?的方子,制作成的药膏,山下没?得卖。沈施主若觉得好?用,就留下用吧。”
沈青黛也不客气,喜滋滋地收了药膏, 拿起凑近一闻:“味道也极好?。”
施净听沈青黛说好?,伸长脖子去瞧, 无比遗憾自己没?有受伤,不能拿走一瓶。
赵令询确认沈青黛无大?碍,才同守一法师告别。
守一法师客气道:“天色不早了,各位施主路上?当心。”
沈青黛听后,立即点头:“大?师说得对?,此去孤风岭,是要当心。”
守一法师一听孤风岭,脸色稍变:“你们说,要去孤风岭?”
赵令询听守一法师如此问,便觉他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便问:“大?师,也知道孤风岭的传说?”
守一法师叹口气道:“当年郑家之事,我也算是当事人。”
赵令询眸色一亮:“莫非当年出事之时大?师也在现场?”
守一法师点头道:“没?错。六年前,我还是一名游僧。那日,我去乐清镇化缘,路过孤风岭,正见他们往大?道方向赶。因天色阴沉,我们只打了个照面,就各自匆匆离去。约摸行了一里地,方到?一个拐口,我便听到?一阵惨叫声传来。我猜测他们可能遇到?了什么危险,便匆匆往回赶,等我赶回一看,那伙贼人已经拉着?一些值钱的物件跑回北方山林,很快就没?了踪影。而郑家七口,已经全都倒在血泊之中。一地的鲜血,染红了半条路啊,那种血腥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