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娇笼/嫁给反派世子后我一刀一个—— by任欢游
任欢游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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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孙家时候,傅鸾笙与傅知霓斗法折磨那春仙,我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惧怕。”
“更令我难以接受的是,她说起‘傅知娆’以及傅大夫人……”
云纤语气一顿,鼻尖微酸:“和我娘亲还有傅寒之妻有孕时,那种充满希冀和欢快的模样。”
南院男女,她只浅浅跟卫铎提过一二,未曾细细诉说当中详情。
可傅鸾笙以及傅知霓却是知晓,朝凤中再有三人出生,背后意味着什么。
数十条、甚至上百条人命,或许就……
卫铎握住云纤的手,无声安慰。
“傅鸾笙与傅知霓二人不除,傅家便可借她们之势,继续残害那些个从出生便困于牢笼的无辜男女。所以哪怕手染她们鲜血,我也不曾动摇。”
“我先前,以为自己是恨她们的。”
云纤将头转过一旁,看着车外百姓为生活奔忙,渐渐蹙眉。
“我以为我恨她二人助纣为虐,可你知晓吗?听闻傅鸾笙是死于左文宣之手时,我竟只觉得悲哀。”
如傅鸾笙和傅知霓,凭她二人手段,若是男子,怕是无论进入朝堂亦或江湖、哪怕商海沉浮,都会成一方枭雄。
哪怕傅家有一二男丁如她们一般,也不必去戕害那些个女子。
朝凤也好、后院也罢,任傅鸾笙如何手段诡奇,如何为左府谋权谋利,可最后仍旧未能冲出那座无形牢笼。
朝凤,似出了,又好似未曾出。
卫铎抓着云纤的手,越收越紧,他不能理解她为何觉得悲哀。
弱肉强食,天性规律,本道而已。
车内一时沉默,良久后卫铎道:“去陈府那日,我送你。”
她如今到底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世子妃,想来傅披香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对她如何,卫铎心知肚明,却无法不担忧。
“有你在,他们会收敛一些。”
云纤知他心思,温柔一笑,反手握住卫铎手掌。
二人回府,静待傅披香邀约那日。
几日时间弹指而过,一大早云纤便起身准备。
王府还在孝期,而她虽不必为傅鸾笙守孝,却也不好穿戴繁琐。
一身素色纱裙,一支素雅玉簪,她便带着银玉去了陈府。
说来陈衡山的官路也是一步步凭借自己或者说是傅披香之能,慢慢爬上去的。
陈衡山之父出身算不得高,陈衡山可冲破氏族桎梏,坐到如今的位置,已是史无前例。
可哪怕陈衡山位极人臣,陈家行事也很是低调。
云纤进门看着陈府摆设,有些微惊讶。
“老太君在府中佛堂等着世子妃,世子妃请随奴婢来。”
陈家下人上前恭迎,云纤上下打量一眼,莫名觉得这人给她一种熟悉感,可一时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劳烦姐姐带路。”
银玉开口,打断云纤思绪。
陈府小佛堂设立在内宅最深处,云纤跟随陈府下人穿过紧窄小道,越过数个院墙,这方来到傅披香所在。
“老太君,世子妃已到。”
屋内木鱼声停下,傅披香缓缓走了出来。
质朴木门推开,屋内烟雾缭绕,佛香独有的味道窜出,令云纤有些恍惚。
领路的丫鬟上前搀扶着傅披香,烟雾散去,这才见到小佛堂真容。
里面供奉着密密麻麻的佛像,当中除了一个蒲团,一张小几,几本翻开的佛经再无他物。
那蒲团透着老旧的黑褐,上头两处凹陷,想是有人日久经年,长跪下磨出的印记。
云纤视线从小佛堂内扫过,又继续打量傅披香。
傅披香年岁已高,不知是否因早年寡母带独儿生存不易的关系,她比上京同辈命妇更显苍老。
再配上肃沉面容,竟显得有几分刻寡。
云纤本以为常年礼佛之人,大多面容慈祥,就如往日鲁家巷子里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太一般。
“你来了。”
轻轻撩起身上粗麻居士袍,傅披香挥手屏退下人,伸手指向园中石凳石桌。
那石桌四周孤零零的,本体也未见雕琢,虽看似粗糙却反生禅意。
云纤福身行礼,跟着傅披香而去。
“喝些茶水,润润喉。”
云纤点头,又执起茶壶帮她二人各自斟满一杯。
她举起轻抿一口,有些惊讶,傅披香见状道:“是陈米炒熟后炮制的米茶,早年我带着衡山步履维艰,曾喝过一阵这东西。”
虽陈府出身不显,但能跟傅家联姻的人家,也绝不会差到这等地步,想是傅披香也自有故事。
“味道极好。”
她淡淡一句,既不多问,也不多言,更无心打探。
“你这性子,尚算沉稳。”
“谢姑祖母夸奖。”
二人一时无言,沉默许久云纤方道:“不知姑祖母今日要见知禾,所谓何事?”
傅披香道:“你出朝凤不久便开始布棋,对鸾笙、知霓下手,我想知道是为了什么。”

云纤捏着手中茶盏,一时没有答话。
她垂眸思索良多,最后却只是轻声道:“姑祖母何时知晓是我动手?”
“从你找上鸾笙,告知她江家要寻白仕骋时。”
云纤一愣,竟是未曾想她不过刚刚准备对付二人,便被傅披香看出端倪。
将手中茶盏放下,云纤淡笑:“姑祖母最初便知晓我要动手,为何不曾阻止?”
“为何要阻止?”
傅披香说话时,带着几分历经沧桑的淡然,她不似云纤,尚且年轻哪怕看似沉着,却也能让人一眼看穿心底忧虑。
而傅披香的不在意,是真正不曾放在心上的随性。
她根本不在意傅鸾笙、傅知霓的死活。
得知此,云纤放松三分。
“姑祖母只是好奇我为何动手?”
傅披香不置可否,云纤思索片刻道:“姑祖母当年也出自朝凤,那里的日子不好熬吧?”
“您当年在朝凤时,可曾生过有朝一日离去,必要颠覆此地的念头?”
傅披香的手微微一顿,略显浑浊的老眼透露出些微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她道:“自然。”
“虽时隔多年,我已忘记朝凤境况,但确实曾生过这种念头,日日夜夜,都想挣脱。”
“那为何后来离开,就再不曾想起这念头了呢?”
“聪明人从不向后看,来路已过,自然要多注重眼前的去路。”
傅披香道:“且方离开朝凤也无能力,后来自己另有想要、想得的,便渐渐无心。而再往后地位越高,所见风景不同,自然就将朝凤一切忘却了。”
“你与我有些相像。”
傅披香看着云纤,眼露点点赞赏:“敢谋常人不敢想之事,着实有些胆魄。”
“我想过许多,却未想你对知霓二人动手,是这个原因。”
傅披香淡笑,言语中带着莫名欣慰。
她态度模糊,一时竟让云纤心头发紧。
斟酌良久,云纤道:“姑祖母耳聪目达,想必知晓我并非傅家人。”
“距离‘傅知禾’及笄半年,我方进入朝凤,所以想跟那些个身经百战的傅家女比,根本难如登天。”
“可我今日能够坐在姑祖母面前,要多亏了朝凤里良心尚存,心智未泯的姑娘。”
“她们本是无辜的,可却因身怀傅家血脉,便注定一生不得善终。”
“世事本不该如此。”
云纤道:“若傅家人因难挣脱那道无形的血脉枷锁,我想是不是……”
云纤低着头,眉头紧拧,片刻后她神色坚定道:“我想是不是此事可以由我来做。”
“不知姑祖母在朝凤时,觉得头上青天是个什么颜色?”
“我在那处的时候,总觉得头上黑云遮日。我想那许是数代不可瞑目的冤魂积怨而成,久久不能散去。”
“世道乱,没得王法,朗朗乾坤,不见天光。”
“我做不得许多,离开朝凤我也曾想就此放下,可巳月、甜春、银霜柴霜的面容,时常浮现在我眼前。”
“她们助我逃脱,助我挣开枷锁,那我想,是不是我也可以为她们做些什么。”
“不求公道,只求傅家那漫天冤魂能够得以解脱。”
傅披香许久未语,云纤看着身后满屋神佛,淡声道:“朝凤时候,可有人帮助过姑祖母?”
“自然。”
停顿许久,傅披香沉沉开口。
云纤再不曾答话,只静静捧着面前茶盏垂眸不语。
良久,傅披香开口:“傅家事,我会上折递请圣上,由圣上定夺。”
抓着茶盏的手猛地一紧,云纤喃喃:“圣上全副心思皆在亲征之上,可会管傅家事?”
傅披香站起身,脚步已见蹒跚。
“会管的。”
“他人上折未必有用,可当朝右相之母上折请愿,他必会给三分颜面。这三分颜面足以。”
云纤低着头,看着橙黄色茶水,心中泛起点点波澜。
掀翻傅家,百鸟还林,当真会如此简单?
她抬起头去看,只见傅披香佝偻着身躯,满头华发好似疲惫不堪。
待进入屋中,她不曾停歇仍旧虔诚跪在佛前,似在忏悔。
“世子妃,若您无事奴婢送您出去。”
“有劳。”
云纤点头,随陈府丫鬟走出院外。
一路无言,直到回到湘王府见了卫铎,她才松下一口气。
“先过来。”
抬手将云纤唤了去,卫铎招来府医为她把脉。
“世子妃身体康健,并无不妥。”
“可有误食什么东西之相?”
那府医歪着头,再度仔细诊脉,随后仍旧摇头:“并无。”
卫铎见此这方放下心来,拉着云纤的手走进屋中。
“傅披香如何说的?”
“她说会亲自上折,请圣上裁夺傅家事。”
卫铎闻言眉头紧锁,片刻后微微摇头:“太顺了,反而觉得有些奇怪。”
云纤则道:“傅披香身份贵重,若上请圣上,圣上定会有所发落。她又是傅家人,朝凤一事也多了几分可信度。”
“看似万无一失,但我总觉得有何处不对。”
卫铎道:“若此事由傅披香上折,那圣上多会将它交由陈衡山验察。”
云纤皱眉:“这样一来,虽能将傅家事抬到明面上去说,可……”
“若傅披香中途反悔,陈衡山会如何做?”
卫铎摇头:“有些事说不通。”
“若傅披香无心管傅家事,应有许多办法阻拦你,甚至是要了你的性命,可为何她要大费周章奏请圣上?”
“且傅家事掀开,陈衡山的出身便有了污点,一个寡母带大的独儿……”
“傅披香真的会忍心让陈家子弟,背负出身不详的污名?”
云纤淡笑:“虽我不知她是如何想的,可我不信她。”
傅家女,最会骗人了。
朝凤半载,她便得其精髓,而傅披香的话,更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她定有她的道理,且定有百步后路可退。”
云纤咬着牙,心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看不出,猜不透,可或许有其他人能够破傅披香的局。”
卫铎疑惑:“傅知溪?”
云纤微微张口,想了片刻道:“嗯,傅知溪。”
她与傅知溪未必有胜算,可若再加上一个麦秋呢?

从陈府回来当日,云纤便给傅知溪送了帖子。帖上只写了诚邀小聚,再无其他。
可以傅知溪的聪慧,多会猜出她所为何事,毕竟傅知霓、傅鸾笙接连过世,她心中应早有猜测。
本以为傅知溪会拖上几日,倒是未想第二日她便只身一人来了湘王府。
见了她来,云纤悬在半空的一颗心稳稳放下。
在朝凤时她便见过傅知溪,当时对方眉眼中虽隐含傲气,可她却从未在傅知溪眼中看见过如傅鸾笙、傅知霓二人那种对他人性命的漠然。
若她无心无情,当年在朝凤就不会出言指点。
她不知“傅知溪”为一届的朝凤女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人人皆有不同经历。
将沏好的老君眉推到她面前,云纤道:“我还当你需得明后日才会到。”
“你怎知我一定会来?”
“不知为何,但我就是笃定你会来。”
云纤浅浅一笑,未再多言。
“你找我有什么事?”
“稍后再说,再等一人。”
“谁?”
“麦秋。”
听见麦秋之名,傅知溪微微挑眉,似乎没想到云纤身边还有朝凤女。她在傅家时并未见过麦秋,但眼下莫名有些好奇。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见院中走进一人。
少女眉眼明媚且透着乖巧,乍一看很有些娇柔温顺的气韵。
傅知溪垂下眸,轻抿手中茶。
“咦?二姐姐也在。”
将手中提篮放下,麦秋看着傅知溪娇笑问候。见她微微点头,方有些埋怨似的看向云纤:“你寻我来做什么?”
她头上已梳起妇人髻,但侍妾用度不比世子妃和参将夫人,有些规制她不能僭越。
往日她不在意这些,可坐在云纤和傅知溪身旁,心中莫名有些不高兴。
“莫不是你想寻我来此,羞辱一番?”
“我何曾羞辱过你?”
云纤瞥了她一眼,暗道麦秋跟在卫锒身边后,愈发小儿心性了。
“怎的不曾?你先前为我出身……”
“我今日寻二位来,是有事儿相求。”
听闻相求二字,麦秋眉眼微眯,摸了摸遮挡耳畔的长发,心满意足。
“什么事情能难倒你?竟是同找了我跟二姐姐来。”
麦秋不似傅知溪一言不发,她满眼兴味,大有种寻到可消磨时间的趣事儿以及兴奋。
云纤还没开口,傅知溪道:“傅鸾笙和傅知霓接连过世……”
麦秋看向云纤:“你做的?”
“嗯。”
“这般好玩的事怎的不跟我说?”
云纤看她一眼,按了按额角。
麦秋嘟着唇,似乎是想起来云纤曾跟自己说过要对朝凤动手来的。
她灿然一笑:“那你说,有什么要求我的?”
傅知溪在一旁静静品茶,未参与到二人争锋中。
“傅鸾笙与傅知霓死后,傅披香给我下了张帖,昨日我去见了她……”
将自己直言想要推翻傅家,以及傅披香说会自己上折等事说给二人听。云纤又道:“她答应得痛快,可我却并不相信她的话。”
“但我左思右想,都觉得傅披香此举有些怪异。”
“以她的身份,若不想帮我此忙,大有千百种方法可推托,甚至是暗中要了我的性命,可为何她还要费那周章,绕如此大一个圈子?”
“她这话,也不似哄骗我的。”
“我看不出她的目的,所以想寻二位帮我瞧瞧当中关窍。”
云纤看着傅知溪,淡声道:“我知你无心插手傅家事,可我也知你不喜朝凤。”
“此一博,若有机会,或许天下再无朝凤女。”
“若输,我日后收手,不再管傅家事。”
云纤说完,傅知溪微微抿唇。
对傅家,她谈不上爱恨,可她着实厌恶在朝凤的日子,更厌恶傅家人。
“傅披香此举的确不寻常。”
傅知溪垂眸,暗自思索。
麦秋却是捧着面,言笑晏晏看着云纤。
云纤见状道:“傅家……可还有你想解救的人?”
麦秋眨着眼:“没有。”
先前麦秋曾说她母亲与妹妹还在朝凤,也正是因为此,傅家方将她送到湘王府做陪嫁,但麦秋口中话真假难以判断,云纤一时也摸不清她哪句真,哪句假。
沉默良久,正思索该如何应对时,就听麦秋笑着道:“我喜欢朝凤,朝凤是个再有趣不过的地方。”
“可我厌恶南院。”
云纤还从未听人讲过南院之事,见麦秋提起,她沉默倾听。
伸了手杵着下巴,麦秋眨着眼似在思考什么,见傅知溪听闻南院也微微拧眉的模样,她忽然来了兴致。
“二姐姐的生母可还健在?她幼时待你什么模样?”
“可是如话本子上所讲,是个慈母?”
傅知溪闻言有些惊讶,良久方无声轻叹。
这世上,除眼前二人以外,怕是再无人可倾诉她真正的爹娘。
“我娘亲本是采渔女,家困却生得极俊,她入府与他人无异,威逼利诱,亦或什么其他。”
“娘亲不曾与我说过太多入府之前的事,但她待我极好。”
傅家女八岁入朝凤,所以她八岁前皆在母亲身边。
“我父亲同出南院,他二人生了些情愫……”
傅家对南院男女,除限制他们不能离开那四方天地,以及交合时间外,其余并不算严苛。
她爹娘偶尔可相见……
傅知溪微微皱眉,对南院事已记不太清。可她从小便能感受到,爹娘身上那种矛盾和痛苦。
情人相守,她二人比其他南院男女多了份相互扶持、依靠的轻松,可同样,“傅知禾”“傅知娆”出生前,她娘亲也比旁人更加绝望难堪。
南院的事都已模糊,但傅知溪应是今生都不会忘却自己入朝凤前一日,她爹娘双双吊死在南院的事。
“我入朝凤前,娘亲曾说若我胜,她日后便是傅家牵扯我的把柄,若我败,她也无心苟活,所以……”
傅知溪淡淡道:“他二人都不在了。”
麦秋听着,眉眼间略带哀怨。
明明她跟傅知溪身份如出一辙,可怎得连傅知溪的娘亲也能与常人一般,爱她疼她?

云纤听完傅知溪的话,倒是有些理解她为何与傅鸾笙、傅知霓二人不同。
她爹娘应当是痛恨傅家的,日久经年,她耳濡目染下无法不厌恶南院和朝凤。
可也正是因为她爹娘对端阳有一份真心,方令她朝凤打滚多年,也不曾泯灭良心。
若端阳与傅家同进退,又致为她牺牲性命的二人于何地?
云纤垂眸,一时不敢再问。
她更不敢询问麦秋在南院是何种光景,她生得那般性子,怕是……
不会太好。
云纤一时无言,麦秋也不曾再提南院,她只是捧着颊,不知在苦苦思索什么。
良久后,她咕哝道:“傅披香年岁大了。”
傅知溪道:“的确如此。”
二人皆抛过傅家不提,竟直接说起傅披香来。
知晓麦秋这是同意帮自己,云纤也忙收敛心神,与她二人一起琢磨起傅披香。
“她年岁大了,人也不中用。傅家朝凤、南院所出不小,但据我所知这几年傅家一俱用度每况愈下,所以我猜测傅家定有旁的产业,且这产业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麦秋道:“傅绍山此人我不必多说,他连守成之能都无,怕是没能力养着这偌大一个傅家。”
“所以我一直都知,傅家家主另有其人。”
云纤蹙眉,其实在傅鸾笙说傅家女出了朝凤方是开始时,她便有所猜忌。
想了片刻,云纤道:“傅鸾笙与傅知霓斗得厉害,我不过在当中加了一点点柴,便燃起燎原之火,那时我便想,她二人出了朝凤后,定也一直在争夺什么东西。”
“这般看,她二人抢夺的应该是傅家家主之位。”
傅知溪点头:“傅绍山兄弟被压制得厉害,他二人明显做不得主。”
“所以傅披香,才是真正的傅家家主。”
云纤长叹,心中莫名憋闷。
所以傅家几十年来,那些个朝凤女并非无人反抗,不知在哪一代,哪一人,曾成功反制了傅家。
本该成为庇护者的人,却因利益,变为了加害者。
云纤指尖微动,心绪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她也只问出个:“那傅披香为何说要上折请旨?”
麦秋摸了摸面颊,眸中一亮:“说不得这傅家家主的位置,已不在傅披香手中。”
“陈衡山出身低微,却一路坦途,这当中必有傅披香的加持,而傅披香身为傅家家主,定为他这官位出钱出力,所以陈衡山不会不知道傅家所有事。说不得陈衡山早已将傅家掌握在手。”
“傅披香上折,此事多半会交由陈衡山处置。”
傅知溪点头:“确有可能。”
“傅家事已经有太多人知晓,世子知,花跃庭知,左文宣、左彦二人想必也是知晓。”
云纤接言:“原本知晓傅家事的人,最后都跟傅家站到一处,可我不同,偏生半路出了我这样一个异类。”
“我对傅披香说要颠覆傅家,所以她便使了一金蝉脱壳之计。”
“傅披香上折,陈衡山查办,傅家事便在圣上面前过了明面。”
“只要陈衡山什么都查不到,日后世上便再无人会怀疑傅家。”
麦秋点头:“那老东西已不中用,便是她随意说一句自己老糊涂了,圣上就会将此事轻轻放下。”
傅知溪道:“所以看似她行了一步险棋,可却暗保了傅家百年。”
云纤双手紧握,神色坚毅:“我们绝对不能听之任之,我们要赶在傅披香之前,绝不能让她成功。”
傅知溪摇头:“可此事不太好办,陈衡山位高权重,要如何……”
麦秋闻言眨着眸子笑道:“我有办法。”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抢在傅披香之前,杀她个措手不及。”
说着,麦秋轻轻勾着耳朵看向云纤,云纤当下执起茶盏恭恭敬敬朝她鞠躬。
“往日是我不对,不该伤了你,若傅家事毕,我可任你处置。”
跟麦秋相识已久,她也算摸清一点对方脾气,平日只拿了她当卫锒那等心智不全的小儿诱哄,反倒有些效果。
果然,麦秋勾了勾长发,轻哼道:“我也并非小气之人,你这样倒像我输不起一般。”
她哼一声转过身,云纤见状道:“好妹妹,你便帮帮阿姐,待此事完毕,阿姐给你同卫锒亲手做糖糕吃。”
以麦秋的才智,她迟迟不离湘王府,当真是因为未与她斗出个胜负?
云纤觉得倒不见得是此。
怕是天大地大,却无她容身之所,身边也无她牵挂之人,而自己……
勉强与她相熟,勉强算与她有些“关系”。
所以麦秋先前不愿离开湘王府,许是因对方不舍得自己。
虽这般想着实有些怪异,但这等疯癫样儿,的确似麦秋心性。
云纤握住麦秋的手,轻声道:“帮帮阿姐。”
“可笑,清月你患了失心疯不成?你当我如卫锒一般,给一二糖糕,喝一壶米酿便能被人哄着什么都去做?”
傅知溪见状道:“我亦有一法子。”
麦秋闻言嗤笑一声:“既傅披香说要上折,我们便替她上了这折子不就好了?”
“你寻一张傅披香的字迹来,我可仿着她的笔记,将傅家事说清。”
“便说傅家结党营私,以女子为媒,勾连朝中众臣,而她年岁已高命不久矣,日日吃经念佛仍觉不可抵消这冤孽,遂与你二人一同商议,奏请圣上为国除害。”
“再在这折子上写了,希望由世子和花跃庭以及陈衡山共同察验,以避嫌疑。”
“哦……”
麦秋以指尖点着面颊:“便说傅家借女大肆敛财,圣上正欲亲征南夷,如今国库空虚,若知傅家拥有巨富之财,定会再派亲兵前来协查。”
“如此一来,此事绝对不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傅披香把持傅家多年,若这封折子将所有罪孽揽在身,那陈衡山也定逃脱不了,便是一时不好动他,也会在圣上心中埋下一根刺。
此计果然绝妙,但唯一点……
云纤垂眸,心下闪过片刻挣扎。
若按麦秋的法子,湘王府便可脱离与傅家同谋的嫌疑,她与傅知溪出嫁时日不多,如今又自己请罪,多会将自身摘出。
如此一来,她针对湘王府的计划便要……
沉默片刻,云纤道:“我知道哪里有傅披香的笔迹,她每月初一都会去护国寺烧香祈福,那里定有她抄写过的经书,我去派人连夜寻来……”

“这字迹好寻,奏本今儿我便能写出来。”
麦秋看着云纤继续道:“傅披香这几日定会监察你的动向,所以此事宜快不宜慢。”
“你说得有理,若奏本写完,我明日便让世子入宫代为转交。”
云纤看着二人:“而我则要再去陈府一趟,拖住傅披香,以防她接到风声。”
“我今日回去让花跃庭提前点好兵,明日只要接到圣旨,便直接去傅家。”
傅知溪低头看着面前茶盏内舒展开来的老君眉,忽然想起她娘亲在送自己入朝凤前一日,紧紧拉着她双手的模样。
她那时年纪还小,不懂娘亲口中反复呼唤的端阳是何种意思。
后来在朝凤孤立无援的日日夜夜,她方明白那是为人母对十月怀胎孩儿的不舍和留恋。
“我先回了,祝这一行顺利无阻。”
傅知溪站起身,朝云纤微微行礼。
再起身时,她忽感身上轻松许多,人也畅快不少。
“明日我会找人拖住陈衡山,不让他得知宫中消息,也会将傅绍山兄弟困在家中。”
说完,傅知溪大步离去,虽仍有些冷淡,可眉宇中却满是英气与坚定。
有些事,她不知该如何走出第一步,可既有人推她前行,她便绝对不能后退。
云纤见状也站起身,准备派人去护国寺寻傅披香笔记。麦秋见她离开,睁着一双猫眼不住眨着。
“待此事完毕,我亲手给你和卫锒做最香最软的糖糕。”
“哼。”
扭头瞪她一眼,麦秋又拎着提篮欢欢快快离了秋水居。
将三人商议的计策告知卫铎,卫铎听闻后忍不住赞赏:“此计甚好。”
“傅家事杂,哪怕是背靠陈衡山,两日时间也无法清扫收尾。”
“此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以快打慢,任是傅披香也回天乏力。”
卫铎站起身,在屋中走了走。
“明日我便以双腿已好为借口进宫觐见,如此也可顺势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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