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弃妇—— by不落言笙
不落言笙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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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淮嗤道:“冠冕堂皇,还是莫要为自己的自私行径找借口了,既想要又想要,得到?了还又当又立,朝中有这般小人在,大齐危矣。”
周遭嗤笑声响起,这梁淮说话总是不留余地,太?后?不悦道:“胡闹,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场,梁大人慎言。”
颜韶桉如芒刺背的跪在堂上,不敢抬头。
第二道是参他包庇行人司司副,行人司副是颜韶桉母亲沈氏娘家的亲戚,好不容易混了个从七品,却整日斗鸡走狗,喝酒赌博,还耽误了两?道诏谕。
前几日还强抢民女搞出了人民,后?来?却被压了下去,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其实每个官员身上难免都有些黑料,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这般被群起而攻之的定然是这个官员太?惹人嫌弃,行事作风太?高调。
颜韶桉面色惶惶,他不自觉对上了垂帘后?太?后?淡淡的视线,心?间沉沉一坠。
当天颜韶桉就?被一道旨意带到?了刑部例行问?话,沈氏听闻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当场晕了过去,魏老太?太?也急得要命,赶紧要翻出自己保命的钱财开始走动打点,颜二老爷也就?是一个通政司参议,平日里够不上那些高门大户,想疏通关系人家也不稀的搭理?。
沈氏哭天抹泪:“母亲,您救救桉儿啊,他可是您唯一的孙子。”
魏老太?太?也头疼,她就?是区区一个颜老太?爷的贵妾,哪有出门的体面,不得已之下:“若你们想救韶桉,就?去东府走一趟罢。”
此?事兴许去求颜老大会有用些,他是当朝首辅,怎么也能说上几句话。
沈氏简直要昏死过去了,叫她去受孙氏的白眼,还不如叫她去死,颜二老爷也老脸通红。
但二人却没法子,硬着?头皮去了东府,却被告知颜大老爷不在府上,内阁事物繁忙,什?么时候回来?听天由命。
沈氏彻底昏死在东府,庭院乱成?一团糟。
孟禾鸢表面在霁月居养病,她下了山,行动自由了不少,西府的人对她的关注没那么紧了,孙太?太?同她说起来?面上隐隐有快意:“你可不知道,那恶婆娘晕过去了,我还叫人踩了几脚在她衣裙上。”
孟禾鸢轻轻的掩嘴笑了,晃眼的笑意正好叫随意推门而入的五爷颜韶笙给瞧见了,当即像个愣头青一般怔在原地。
孙氏察觉到?了,回头呵斥:“去,毛头小子没大没小,不知道叫人禀报。”
笙哥儿拱手,脸涨的通红:“孩儿、孩儿一时忘了。”
孙氏摇头:“这孩子,没大没小惯了,散漫无形。”,五爷颜韶笙如今不过十六,正是抽条的时候,总是一副和煦散漫的模样,同他父亲一模一样,高高的马尾束在脑海,蹦跳间一甩一甩的,格外?有朝气。
“还小,活泼些也无妨。”孟禾鸢笑意淡淡。
笙哥儿腹诽,才不小了,不过也就?比你小三岁罢了,虽有些不满,但又控制不住眼睛偷瞄。
孟禾鸢一身素衣,头发没有盘成?妇人的样式,反倒半是垂下来?,一根发带松松的系在脑后?,模样素淡,却清水出芙蓉,清艳浑然天成?。
颜韶笙从来?没见过比她还美的女子。
少年脸颊晕上了薄红,有些无措,孙氏没有发现,仍在絮絮叨叨。
“年关已至,后?日便是除夕了,桉哥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西府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
孙氏身边的连妈妈探头进来?:“太?太?,大爷过来?了,说是郡主打发他过来?跑个腿。”
“哟,稀客啊,这大忙人竟还有这空闲时候。”孙氏调笑了一句,孟禾鸢心?跳骤然忽高忽低的跳动起来?,随着?门帘掀开,她却垂下了视线,不敢去瞧。
光线随着?高大身影透了进来?,玄色滚金边的广袖长袍,他甚少穿这般庄重的颜色,威严而矜贵。
笙哥儿对这位大哥很是敬重惧怕,瞧见颜韶筠不自觉就?站起了身:“大哥。”
颜韶筠冲他淡淡颔首。
“叔母。”,临近年关,他一身政务重担,不得喘息,方才在明知堂,郡主随意说起她多年不见的闺中好友郑老夫人回京了,还叫人给她送来?了贺礼,郑老夫人随儿子外?放,逢年过节才能回京。
颜韶筠听闻郡主叫下人去霁月居送东西,当即便应下愿意替郡主跑一遭,东西不过是些年货罢了,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只是颜韶筠醉翁之意不在酒。
视线落在她的侧颜上,颜韶筠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孙氏瞧着?一副对联感叹:“这郑老夫人,擅长笔墨,逢年过节都要亲写了对联送来?,连妈妈,收起来?,贴在门口。”
孟禾鸢坐的时候有些久了,便抻了抻腿,四人坐在一处圆桌前,她无意碰到?了一处结实有力的腿,对面坐着?的是五爷颜韶笙,尴尬间当即屏息敛神的收了回去,规规矩矩的坐好。
孙氏打了个哈欠:“行了,说了这么会儿话我也累了,今儿个叫我好好歇歇,从腊月初八至今我都未歇过,你们三人去罢。”
孟禾鸢起身微微屈膝,便同两?位爷们儿保持了距离,出了堂屋,笙哥儿转头道:“大哥,你可能帮我去看看功课?先生这几日说我的功课问?题很大,我也有多处不明白。”
颜韶筠应了下来?,孟禾鸢瞧见没她的事,便识趣的往东厢房去。
颜韶筠却突然说:“孟娘子也来?罢。”,迎着?笙哥儿诧异的目光,颜韶筠平静补充:“在国子监时听你兄长提起过,孟娘子熟读四书五经,当年族学中先生也是赞不绝口,才学美名亦是遍传国子监,不知孟娘子可愿来?指点一二。”
孟禾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垂头推拒,“兄长谬赞了,鸢娘只是略略粗通罢了,才学美名担不上。”
笙哥儿却是上道儿极了:“嫂……孟姐姐便来?吧,哦,我把凝姐儿也叫来?,母亲为了她的功课也是头疼的不得了,偏生性子娇气,我们当哥哥的说不得,兴许孟家姐姐她能听进几句。”
凝姐儿是孙太?太?的最小的孩子,大约十岁左右,颜韶笙与六姐儿颜韵华是双生胎,二人年岁相?当。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孟禾鸢再?拒绝便不大好意思了,硬着?头皮:“那我便去试试。”
笙哥儿扬起了笑靥,显而易见高兴的嗯了一声,随意一瞥却对上了颜韶筠淡漠的视线,那视线如利剑,像是能看透他一般,叫颜韶笙有些心?虚。
“走吧走吧。”笙哥儿大大咧咧步履飒飒的往庭院走去,孟禾鸢没办法,只得跟在后?边儿,顾及到?有女眷,笙哥儿并没有把二人领往自个儿的院子,反倒是径直去了书房,并吩咐嬷嬷把凝姐儿唤了过来?。
临近立春,天气也暖和了起来?,光线澄澈的照射在廊庑庞的花园中,晃的人睁不开眼睛,微风吹过,二人的袍裾如烟雾般卷携在一起,若即若离,复而又分开,阴影笼罩在他清俊矜傲的眉眼,柔和深邃,若有似无微微勾起的眼尾。
三人并肩而行,笙哥儿时不时侧目与颜韶筠说话,拐入廊庑,道路变窄,蓦然,孟禾鸢手背袭来?一阵麻痒之意,她精神一震,手背往后?掩了掩。
那麻痒却追随而来?,这次绕着?,想往手心?钻,孟禾鸢快而急的瞄了神采奕奕的颜韶笙一眼,心?如擂鼓,颜韶筠神情自若,面庞一本正经而淡然。

第29章 (修)
“大哥,过年时荣国公府的小公爷约我去打马球,小?公爷说仰慕大哥许久,届时希望大哥能赏脸同去。”笙哥儿神?情恭敬对颜韶筠道。
颜韶筠随口应下:“若我有空闲便去。”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孟禾鸢安静的跟在一旁,她拉开?了些距离,笙哥儿是个知?礼数的,同颜韶筠说话也没忘了她。
不多时三人行至书房,笙哥儿提前告知了嬷嬷把凝姐儿带了过来?,屋内书案前坐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细密整齐的头发垂至眉毛,齐齐的露出了可爱的圆脸。
小?姑娘手执毛笔,一本正经的写写画画,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歪着脑袋枕在胳膊上,活泼的很?,笙哥儿一进屋便笑了:“阿凝这般用功啊,你瞧谁来?了。”
凝姐儿闻言抬头,看见了颜韶筠,展露笑颜:“大哥哥。”,圆圆的脸庞上嵌着两个酒窝,白色毛边儿围着细细的脖颈,衬得她玉雪可爱。
颜韶筠见到幼妹自然面庞柔和,笙哥儿有些吃味:“一见大哥哥便忘了五哥哥。”
小?阿凝嘟嘴:“才?没有,我日日见五哥哥,大哥哥十几日才?得见一回。”,复而她又转向孟禾鸢,甜甜笑:“二嫂嫂安好。”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府上的事情门儿都不清,屋内静默一瞬,孟禾鸢淡淡一笑:“凝姐儿好。”
笙哥儿赶紧打圆场:“你的功课怎么样?了?”
凝姐儿抱臂叹气:“太难了,先生说若是不能懂文章的意思,就是抄许多许多遍也无济于事。”,说完她有些惧怕的瞄了颜韶筠一眼,显然是怕颜韶筠斥责她的功课。
孟禾鸢走到她旁边,俯身?指点了她几句,凝姐儿认真的听,在她柔声细语的讲解中?,慢慢平静下来?跟着孟禾鸢的引导进了书海。
屋内充斥着细软的,轻柔悦耳的声音,像是最?澄澈的涓涓泉水,缓缓的流过层叠林石,平静而缱绻,笙哥儿不自觉看痴了。
他眼前的女子,浑身?散发着成熟女子的风情和柔和,一举一动格外有魅力,同他见过的闺阁姑娘一点都不一样?。
“你有何处不懂。”他的出神?骤然被打断,笙哥儿茫然的侧目:“我……”,对上了颜韶筠面无表情宛如冰水一般的视线,笙哥儿脑袋一片空白,磕巴道:“就是……先生讲的一篇策论不大明白,大哥可否帮我看看?”
颜韶筠淡淡嗯了一声:“拿来?罢。”
那一边孟禾鸢坐在凝姐儿旁边给?她指导功课,凝姐儿意外的乖巧。
颜韶筠拿着那篇策论,扫了一眼:“这么简单,你上课做什么去了?”
笙哥儿:“……”
颜韶筠继续嘴不停歇,一个刺儿一个刺儿的接着挑,刚开?始笙哥儿还有闲心思装作无意抬头偷瞄,但随着颜韶筠脸色越来?越冷,笙哥儿冷汗爬满了脑门,被他说的头都快钻到地上去了。
最?后,颜韶筠轻飘飘的一扔,文章飘到了空中?盖到了笙哥儿脸上。
“若是觉得读书太难,也可以叫叔母把你接回来?,做个闲散子弟也好。”
笙哥儿臊红着脸:“我知?道了大哥,我会好好努力的。”
孟禾鸢抬头看向那边,她还是头一次见颜韶筠威严肃重的眉眼,神?情分外不耐,分外不近人情,二人年岁差的不多,但他身?上总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势,极为?有压迫感。
“嫂嫂,嫂嫂,你在想什么啊?”凝姐儿推了推她,孟禾鸢回过神?儿:“没什么,凝姐儿日后还是唤我孟姐姐罢。”
凝姐儿懵懵:“为?什么啊?”
小?孩子的反问叫孟禾鸢犯了难,该怎么解释她已经不是她的二嫂了呢?
“我……与你二哥已没有了夫妻关系。”她樱唇轻启,选了一种通俗易懂的解决方式。
凝姐儿了然:“那就是和离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孟禾鸢诧异的看着她,凝姐儿一脸冷静:“我母亲说二哥不是个好东西?,我也不喜欢二伯母,她上次还打我来?着。”
“她……为?何打你?”孟禾鸢膛目结舌,凝姐儿哼了一声:“自然是因?为?我把小?虫子放在了她的腿上,只因?为?这个她便打我的。”
“闲聊这么久,功课还做不做了。”颜韶筠淡淡一声呵斥,凝姐儿当即垂下了脑袋,嘴巴闭得紧紧的。
对上他威严的视线,孟禾鸢竟也有种上课被抓包走神?的心虚感。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从门窗撒进来?,照的人昏昏欲睡,笙哥儿书盖在脑袋上,昏昏欲睡,就连凝姐儿也脑袋一丢一丢的,孟禾鸢托着她:“进里间歇一歇罢,过会儿再念书。”
凝姐儿困乏的点了点头,孟禾鸢便牵着她进了屋,安置她躺在床榻上裹着小?被子睡了过去。
孟禾鸢怔怔的看着她,不自觉想到若是她的那个孩子还在,兴许以后她也会像这样?子哄她睡觉,或者还会拍着她哼些曲子,教?她识字、教?她读书明理?。
罢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只能说有缘无分。
她轻轻起身?,却对上了立在她身?后静默的男人的视线,孟禾鸢只当他是不放心:“睡着了,小?孩子觉多,但还是不能多睡,过一刻多钟便把她叫醒。”
颜韶筠大掌把她搂过来?:“嗯。”
孟禾鸢不自在的别过了头,虽然凝姐儿睡着了,但是她还是不习惯在有人的地方与他卿卿我我。
晦暗炙热的目光密不透风的裹挟着她,这时的颜韶筠又脱下了他那层睥睨冷淡的皮子,薄薄皮下的欲海翻腾,浪花像火焰似的叫嚣而热烈。
分明是如君子一般清冷的人,内里却是这样?的芯子,孟禾鸢想躲开?:“兄长,日头正好,不若……我去厨房做些饮子下午茶,凝姐儿醒了也好用一些。”
颜韶筠仍旧盯着她,干脆拒绝:“不行,不准去。”,像是拿着心爱的玩具不撒手一般,颜韶筠对待划分为?自己的东西?或是人,一向掌控欲很?强,堪称无礼蛮横,甚至敢直接瞄上庶弟的妻子,若是叫外人瞧见所谓君子便是这般行径,怕不是直呼礼崩乐坏,有辱斯文。
孟禾鸢无奈:“那我们去外头罢,这儿吵醒凝姐儿就不好了。”
颜韶筠凑过去啄吻她的脸颊,轻吻如雨落般落在她的颊上,缱绻温柔。
他坐在太师椅上,把孟禾鸢抱在胸前,大掌抚在她的后颈处,不容她后退,唇齿相依,并不激烈,只是单纯的亲吻,有一搭没一搭,暧昧的很?。
颜韶筠似乎总是很?喜欢亲吻,会神?色淡淡的盯着她的唇,然后就会吻上来?。
一吻结束,孟禾鸢通常都会软在他的怀中?,似一团春水,面颊红的像傍晚天际的火烧云,又像树上熟透了的桃子,咬一口,沁出了甜润的汁水。
“孟姐姐,孟姐姐,你又走神?啦。”,凝姐儿小?声的呼唤她,孟禾鸢恍若惊醒一般:“啊……对不起啊,我们看到哪儿了?”,她翻了翻书卷。
凝姐儿圆眸看着她,细细的声音反问:“孟姐姐是在想大哥哥吗?”
孟禾鸢手一颤,惊愕的侧目:“什……么?”
凝姐儿狡黠道:“我都看到了,你们在亲亲,像……四哥哥和四嫂嫂一样?。”
孟禾鸢方寸大乱,笑意勉强:“凝姐儿,你、你没睡着啊?”,外间和内间中?还有一处,二人避开?了笙哥儿和凝姐儿,竟还是被瞧见了。
凝姐儿一脸天真:“我睡着又醒了,便瞧见了。”
孟禾鸢同她商议:“你答应孟姐姐好不好,此事你就当没有看见,千万莫要?跟别人提起,就连爹爹和娘亲也不可以,好吗?”
凝姐儿点头:“阿凝不说的,不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孟禾鸢松了口气:“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凝姐儿又凑过去,用气音问:“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大嫂嫂了。”,孟禾鸢怔了怔,垂下眸,“当然不是,没有三媒六聘就什么都不作数。”
凝姐儿也到了懂事的年纪,隐隐约约明白她的意思,孟禾鸢怕她介怀,斟酌的开?口该如何同她解释,凝姐儿却不以为?然:“没关系的,我大哥哥喜欢你,我也喜欢你,不过我以前就很?喜欢你。”
小?孩子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孟禾鸢,只是听到了喜欢二字不免自嘲,喜欢?不过是各取所取罢了,到最?后还是要?回归各自的道路,他有几分真意,而自己又有几分真心呢?
颜韶筠天之骄子,郡主日后早晚都要?为?其相看高门贵女,颜府这一辈儿的的当家主母,必定是出身?高贵,柔嘉恭顺的姑娘,他的母亲和父亲也一定是能与之匹配,能为?兄长的仕途有所帮衬之人,而她,待事情了却,便带着母亲,离开?京城,寻一处小?江南水乡,普通而安稳的过完余下的日子。
孟禾鸢一想起这个年头,虽竭力额安慰自己放平些心态,但仍旧心口不知?哪个被遮掩的角落微微抽痛了一下。
除夕那日,霁月居天不亮便悉悉索索的有了动静,孟禾鸢昨儿个去给?郡主请了安,她戴罪之身?住在东府,到底惶惶,生怕惹来?什么祸事,颜韶桉如今在大理?寺,她不必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只是她不知?,颜韶筠也就比颜韶桉官大一级,竟撼动的了。
这背后的水何其深,如此一来?她更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儿了。
郡主心善,只说让她安心住着,这事的风头不会太久,不过几月便过去了,届时叫她再考虑搬走,颜阁老也与她父亲有些交情,不过是互相看不过眼又心心相惜的交情,对此也没有说什么,明哲保身?虽是常事,但他也非落井下石之人。
孟禾鸢跪在地上,给?二人磕了个头,郡主把她拉起来?感慨:“想当初,你父亲铮铮傲骨,同老大总是在朝堂上针锋相对,老大总说他别的人瞧不上,也就你父亲还有些气性,鸢娘啊,此一时,彼一时,你莫要?灰心。”郡主安慰她。
旁边的颜阁老一脸尴尬:”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您还翻出来?说。”
郡主白他一眼:“瞧瞧,还不好意思了。”
孟禾鸢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这是时隔许久,她露出的最?真诚的笑意。
“哎,我当初啊,就瞧你这姑娘顺眼,本想着同我家筠哥儿年岁相当,干脆两家结个亲,促成一桩美事,谁想到西?府的魏氏先我一步,我呀慢了一步,也罢。”
孟禾鸢愣住了,颜阁老扶额:“母亲,这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您还说。”
郡主竟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你这老小?子,还管到我头上了,我还不能说了?”
二人吵嘴个不停,孟禾鸢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原来?当初二人竟还有一段这样?不知?情的过去,如今瞧来?,到底是阴差阳错,当年只差一步,她便可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孟禾鸢扯了扯嘴角,命运如此,她也说不了什么。
“筠哥儿如今这年岁,早应该成婚了,可惜当初官员外放,耽搁了,后来?他祖父又去世,守孝三年,便一直没娶妻。”郡主侧目同颜阁老商议,孟禾鸢的心倏然提了起来?,手心浮起了薄薄的汗意。
颜阁老颔首:“两年前,我便瞧承阳侯嫡女与筠儿甚是相配,只是后来?随承阳侯外放了去,今年正好回来?了,年岁比筠儿小?两岁,我瞧着是不错的。”,随后他意识到了什么,在孟禾鸢面前谈论这个到底不妥,便冲着郡主使了个眼色。
郡主也意识到了:“好了,这个年后再说,先好好过个年再说,鸢娘,明日是除夕,你同我们一起守岁罢。”
郡主心善但孟禾鸢不能不知?分寸:“多谢郡主,还是不了,鸢娘想同家人一起守岁。”,她声音低低,郡主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也没有强求。
出了明知?堂,孟禾鸢很?明显的心绪低落,她望着廊庑屋檐发呆,好不容易找到了些希望,眼下这个希望马上就要?离她越来?越远了,再往前,她也做不出和有妇之夫勾搭,不想做同梅臻儿一样?的人。
颜韶筠二十有二,寻常人在这个年纪孩子啊也有了,而他还没成婚,京城恐怕排着队想与他家结亲的数不胜数。
孟禾鸢不想做自己最?厌恶的人,一时陷入了忐忑难安。
但她是个性子软弱的女人,生来?不够强硬,每一步都需要?再三思量,也会审时度势,毕竟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若是颜韶筠什么事都当做没有发生,她也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下去吗?
第二日,颜府里里外外都敞亮的很?,锦绣喜意充斥在屋舍之间,厨房的灶头就没有熄过,热火朝天,各院儿各房都聚集在一起,穿着新裁的衣裳,岑氏手上揣着果子盘,嘴就没停过。
唯独孟禾鸢这处,门庭冷落,她房门关着,春缇和王妈妈煮了些饺子,三人一同食用。
“姑娘,您最?喜欢的藕根猪肉馅儿饺子,多用些。”,王妈妈晓得她的口味,去了厨房亲给?她包的。
外头吵吵闹闹,孟禾鸢静静的在屋内做刺绣,冬日她母亲腿脚疼,年轻时跳舞留下的病根子,她在嫁妆箱笼里寻了块儿上好的灰鼠皮子,制成护膝或是手揣,到时候颜韶筠来?了能帮她转交一下。
临近傍晚,后院儿的声响渐渐小?了下去,东府一家子聚集在了前院儿等着守岁。
孟禾鸢开?了门,看着漫天的烟火双手合十许愿,愿她和她母亲能早日团聚,愿父兄蒙受的冤屈能早日洗净,愿岁岁年年不再如今朝。
她阖上了眼眸,鸦睫颤颤,星桥火树落在了她的脸上,灿若舒锦,半响她睁开?了双眸,庭院内斑驳陆离的光辉下一道高大矜贵的身?影立在她的身?前。
身?影着玄色大氅,墨发束在玉冠内,面容俊美而含着淡淡的笑意,天际炸开?一瞬火花,照亮了这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孟禾鸢怔愣的看着他,不敢置信:“今日除夕兄长怎么过来?了?”
颜韶筠缓步上前,倾身?低语:“自然是给?你带了压岁钱。”

第30章
“压岁钱?”饶是此时悲凉如孟禾鸢也忍不住发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来的压岁钱。”,她心头暖暖的,只有父亲和哥哥给过她压岁钱。
颜韶筠在孟禾鸢希冀的眸子里牵了她的手,往外走,孟禾鸢犹豫道:“今日除夕,兄长独自?离去,怕是不合适。”
颜韶筠侧目淡言:“无妨。”
孟禾鸢便不再多言,任由颜韶筠拉着她,从最?近的小门出去,门外有一辆马车停着,二人上了马车,一直在路途中,颜韶筠始终未放开她的手。
孟禾鸢问:“我们这是去何处?”
颜韶筠:“待你去了便知道了。”
孟禾鸢对上了他的潋滟的眸子,像是漩涡一般要把人吸进去,一个不可遏制的念头隐隐浮了上来,孟禾鸢不敢去想,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怀揣着忐忑,马车在一刻钟后停到了一个地方,孟禾鸢没动,心如擂鼓,颜韶筠掀开车帘:“下来吧,应该等急了。”
只一句话,她的心落回了原地,泪意一瞬便浮现了上来,她惶惶下了马车,面前是一座雅致的小院儿,院门虚掩着,里头传来说?话声,孟禾鸢上前轻轻推开了屋门,入目是一张余韵犹存同她有五分相似的面容。
妇人着素色对襟长衫,面容带着淡淡的憔悴,她素来爱美,头上总是簪着父亲给她买的绒花玉簪,旁边是一位面生的妈妈,应当?是颜韶筠安排的人。
言氏骤然一瞧见孟禾鸢,当?即泪就下来了:“阿鸢,是阿鸢。”,她急切的上前要抱她。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我的乖儿,你、你过得可好?你父亲的事?可有连累到你?是娘没用,帮不了你父亲,也没办法陪在你身边。”言氏看?着眼前自?己的掌心肉,比以前瘦了,一副病怏怏的神色,心疼的难以呼吸。
孟禾鸢骤然见到了母亲,委屈之意似海浪喷薄,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她自?小在家?中虽被孟老?太爷当?做表率一般拘着,一动一静间颇有大?家?风范,可父母却从未拘过她,如今她见到了母亲,才?知这世上还有依靠和支撑的慰帖。
“我、我好的,娘,没有父亲之事?没怎么连累到我,娘好好的阿鸢就放心了。”孟禾鸢靠在她怀中,哭的泪珠断了线似的。
颜韶筠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作声响。
言氏意识到了还有外人在,抹了抹泪,牵着孟禾鸢走到颜韶筠面前福身,颜韶筠蹙眉,抬手便要阻拦:“言夫人,晚辈受之不起。”
言氏却坚持要行礼:“这礼,颜大?人受的起,您担着风险救下民?妇,还为先夫奔走,此情民?妇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她话语坚硬道。
孟禾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喃喃:“娘……”
言氏抬头看?着他:“但是,阿鸢受了这么多磋磨,我这当?母亲的实在没办法看?着她在那虎狼窝里,恕民?妇直言,还请颜大?人高抬贵手,放过阿鸢。”
孟禾鸢忍不住低声道:“娘,是我自?愿的。”
言氏严厉低喝:“住口,你怎么想的我还能不知道?我以母亲的身份告诫你,你父亲的事?儿,不准再管了,以后也不许再提起。”
孟禾鸢不可置信:“娘……”
言氏转头祈求的看?着颜韶筠:“颜大?人,你的身份同我们鸢娘……纠缠,那是叫她去死啊,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善,外人不会纠结谁对谁错,被伤害的一定是鸢娘,大?人放我们娘俩离开京城罢,日后山高水长,我们离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
孟禾鸢心痛如绞的抓着言氏:“可是、可是爹爹是被冤枉的,娘……我,女儿做不到不管啊,还有兄长,兄长和嫂嫂也不能白白离开。”
言氏又何尝不知,她别过脸硬下心:“过去的事?就叫它过去罢,看?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颜韶筠垂眸淡淡的看?着他们,残忍的说?了实话:“您的丈夫,犯得是通敌叛国的大?罪,齐朝律法言明,通敌罪,诛连三族,主犯斩首,亲眷流放充军,如果无法洗脱罪名,您的女儿生生世世都要背负奸臣之女的名头,余生活在恐惧和欺害中。”
“就算你们离开京城了又如何,孟逸寒这些年得罪的仇敌还少吗?”,颜韶筠点?到为止,“你们先聊,明日早上我来接你。”他不容置疑的对孟禾鸢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言氏捂着脸颊呜呜的哭泣,那一晚,孟禾鸢久违的被言氏抱在怀中,二人说?了大?半夜的话。
言氏真的做不到那么自?私,为了洗脱丈夫和儿子的冤屈就牺牲女儿,孟禾鸢安慰她,就算爹爹和兄长并没有按照最?后的预想洗脱罪名,目前也是为自?己寻一条出路,活下去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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