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黄昏边界—— by燃秋夜
燃秋夜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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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还有就是,她托我跟你说句话,别恨他们。”
“不可能。”他立刻小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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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犯罪心理分析出自刘健清《犯罪心理学》网课,引用仅仅用于推动剧情,相关犯罪心理与角色的关联并不考究。 ----------------------------------------------------------------------------------------------------------------- (小剧场) 余照:让我来瞧瞧盛寻现在在干嘛?(死死咬牙捂着坐垫,瞪大眼睛阴暗诡异微笑,企图把姥姥闷死) 余照:真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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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休息室虽只有一套桌椅和沙发,却收拾得很干净,王梓爸爸推过来横格纸与朴素黑笔,叮嘱道:“写吧,保证书,以后再也不偷跑出家门,不来这。”
几分钟后,他推推厚眼镜,捏起来逐行看,不满意。
“再写点,诚恳点,加上绝对不会对牛翠英和盛立业进行报复。”
说起他们俩,盛寻抬起脸来:“叔叔,盛立业..也出来了吗?”
“怎么,你又有想法?”
“不是,我没想法。”他的笔尖顿住,“就是问问他现在怎么样?好奇。”
“我前几天去找他了,他着急送孩子上艺术班,没多说。”
盛寻冷笑:“孩子?他还住昌平街?”
“好歹也算有个家吧,你就别想着找他了,你也找不到。据我了解,昌平街的房子卖了,九万块钱,牛翠英三万,盛立业六万。”
“牛翠英会同意这么分?”
“她坐着牢,她妈又着急治病...你别停笔,接着写,买房子的人说可以等他们俩出来再过户,就是房价得往下压,本来能卖十二万的房子,就卖了九万。”
王梓爸爸也是一声叹息:“这牛翠英别的不说,对她妈还算是挺孝顺的。”
盛寻表情奇怪地扯了下嘴角。
保证书修修改改,直到王梓爸爸满意,才细心折好放在兜里:“我给你父母传真一份,以后别让我在这看见你。”
“你就待这,等会儿我搬个折叠床来,我在外面大厅里工作,你要是出来我肯定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别想偷溜。”
瞧见盛寻点头,一副乖巧模样,王警官整理下衣领,再开口的语气倒不像是教导,而是对着不省心的小辈。
“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现在脑袋一热把人杀了,以后一辈子就完了,你再也脱不掉这个标签,懂不懂?光知道点头!”
“你吃饭没有?想吃什么?”
他怔怔坐在那里,想起的却是玫瑰绿豆饼。
那天他在好心人手里加价买到一份,雀跃往余照家里走,路上偷偷尝一块,甜得刚刚好,绿豆味道细腻绵密,整个糕点压成绽放的玫瑰花,还有淡淡余香,吃完许久依旧口齿留香。
他满脑袋都是余照说着无数个超级好吃的模样,那么生动。
最终她也没吃到,那袋玫瑰绿豆饼被惊慌失措的他扔在了楼下,一步几个台阶地飞奔上去,余照家的门钥匙还插在锁眼里,从门缝往外渗灰色的烟丝,呛得厉害。
他眨眨眼:“我都行。”
盛寻茫然地躺到床上,吐出一口气,全身的器官都开始放松。
不再紧绷着,都没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睡眠里,很久以前余照就感慨过他的睡眠质量,她睡觉很轻,有点声音就会醒,经常睡不安稳,入睡更是要比一般人难一点,所以经常有两个人打着电话他这边就睡着了的情况。
余照在电话那头控诉:“你还跟我说着话呢!都没到十秒,你就睡着了!”
“我觉得吧,睡眠质量好的人一定是生活里没有烦心事儿的人,这种人没有压力,自然想睡就睡。”余照总结。
“是呀,我没有烦心事儿。”他嘿嘿笑起来。
肩膀被轻轻一推,盛寻迷蒙地裹紧被子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立刻撑起自己坐起来,眼神柔软。
“王梓。”
“咋样?冷不冷?要不我让我爸再给你找个被子盖?”
旁边还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床,看到他的视线王梓微胖的脸颊泛起红来:“我的!我主动请缨来陪你。”
只有一个凳子,两人也不在乎形象,坐在各自的床上端着纸碗吃炒饭,他兜里仅剩十几块钱,要是没有王梓的救济,恐怕只啃得起面包。
“你这次回来咋没跟我说啊?”
“我没想着待很久,就谁都没说。”
“以后别这样了,怪吓人的。”王梓咂咂嘴,“我爸说他去的时候,老太太还在地上躺着呢,她孙子看一眼就继续去看电视了,都没管,也不知道她骨折了,感觉挺混的。”
盛寻默默扒拉一口饭,脸颊鼓鼓囊囊,不做评价。
王梓吃着吃着叹口气,将脸托住:“你说高一那阵咱们四个多好啊,总是一起吃饭一起玩,啥事都在一起,现在你走了,余照也走了,就剩下我跟顾江帆,开学不知道该多寂寞呢。”
盛寻明白他言语之外的怅然若失,于是撞撞他的膝盖:“以后想见我可以给我发视频。”
“俩男生视频不奇怪吗?”王梓晃晃头,“我就是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分开得太突然了,高一那时候,如果知道以后会散伙,肯定就再快乐一点了,再多玩一点,再疯狂一点。”
快乐会带来空虚,这是专属于人类的通病。
迟钝之人享受快乐,空虚会在咀嚼回味时袭来,而敏感之人深知快乐不长久,所以他们总是在快乐的当下,提前体验到空虚带来的淡淡伤感,快乐与伤感交织,哪边都不能尽兴,盛寻认为他属于后者。
两张折叠床并排放置在一起,只隔半条胳膊的距离,他们夜里都没有睡意,躺在各自的床上发呆。
“你知道听到你今天的事儿以后,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盛寻在黑暗里扭头看过去,轻声问:“什么?”
“会咬人的狗不叫。”
“嘁,说我是狗啊?”
“真的,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黑夜里王梓挠头的声音无比清晰。
“你看着很温顺,但要是有人碰到你的底线,你会发疯,感觉你很记仇。相反把自己爱记仇挂在嘴边的余照,倒不太爱计较,她就是说得厉害,心里总是带着点豁达吧,之前姜远掐她脖子都掐得快吐了,后来我看他们俩说话也挺正常的。”
“圆圆是这样。”盛寻的眼神空茫,“她嘴硬心软,即使惹她生气,只要好好道歉,她就翻篇,一点也不记仇。”
“唉....你说她转去哪个学校了啊?不知道余照能不能习惯新学校,都高二了还转学真的很少见。”
“不能不转学吗?跟我一样住校呗。”
盛寻的语气落寞:“住校不方便,盛立业和牛翠英都知道她在这个学校里,为了安全着想,还是该转学,总不能一辈子不出校门吧,再说,谁也不愿意提心吊胆过日子。”
“也是,那你们俩以后怎么办啊?”
“我们俩。”盛寻瞪大眼睛也看不清天花板,只有虚无的黑暗,如同前路,于是他拉高被子遮住自己,轻声说。
“我也不知道。”
玫瑰绿豆饼的保质期只有短短十五天。
出发当天,他跟王梓借钱,背着半书包的玫瑰绿豆饼回家,盯了许久硬是没舍得吃,于是小心眼地摆放在抽屉里排列好。
原地转转椅子,将脚边的草莓抱起来,小小的橘猫还没有巴掌大,突然被抱起来只是睁着蓝汪汪的眼睛瞧他。
“草莓,你是不是该打疫苗了?”
橘猫在他的手掌里张嘴打个无声的哈欠,只有一点点小米牙。
“走,带你去打疫苗吧,差点忘了。”
宠物医院步行不到一千米,他将草莓塞在身前的卫衣兜里,轻轻拍拍,叮嘱它不许乱动。
这次回家,只有妈妈带着点怨怼地拍了下他的后背,神态自若归还他的银行卡,家里似乎重新开始其乐融融,绝口不提他偷偷跑出去的事情,如果他不是偶然间听到父母小声吵架,也许他真的会这么想。
他们对待他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妈妈看到他下楼,立刻将电视的音量调小,将脚伸进柔软棉拖鞋里,蓄势待发。
“去哪儿?”
“去带我的猫打疫苗。”
“我开车送你去吧。”
一路上母子之间都没什么话,宠物医院几乎是一脚油门就到,盛寻顺带着买点猫粮和罐头,结账的时候妈妈伸手把他拽到后面去,自己打开钱包,询问多少钱。
灯光明亮。
宠物医院动物比人还多,一排笼子里放满了住院的“病号”,也不知道是交流还是互骂,一个比一个嗓门高。
打完针还得观察一会儿,草莓还小,在这种环境里害怕,在盛寻的手心里缩成一个橘色小猫团,他单手托着它温热的小身体,另一只手将它整个覆盖住,只留一点点小脑袋,像是给草莓量身定做一个龟壳。
医生走路生风过去,又回来跟盛寻说:“你的猫叫草莓吧?它好乖,打针都不叫。”
提起草莓不叫这件事,盛寻脊背挺直一点,带着点向医生咨询的家属心态。
“我没见它叫过,它是不是?”
“以后大一点还这样的话可以检查一下声带,要是声带没问题,那就是单纯不爱叫。”
盛寻脸压在胳膊上,看草莓巡视自己的书桌。
它走累了,就往他的胳膊旁边一趴,懒散抻抻懒腰,肚皮朝天,没一会儿,就举起爪子开始舔,舔完左爪舔右爪。
台灯下小橘猫金灿灿的,专心致志舔来舔去,他摸索到手机记录这一刻,随后配上草莓舔爪子的图,发了自己账号里的第一条动态。
【我会永远想你。】
梦境里荒草疯长,他踉踉跄跄往前跑,刺人的草叶缠绕住他的膝盖,将他拽倒拖进冰冷浑浊的江水里,肺被江水胀满,喘不上气的下一秒,盛寻从噩梦里满是冷汗地惊醒。
他开始变得难以入睡。
理解了余照说的那句,没有烦心事儿的人才能很快睡着,困倦得厉害,脑袋里却绷着一根弦,吊着他的精神。
怎么也不能放松下来,沉浸在睡眠里,翻来覆去一阵,眼看着都后半夜,干脆光脚下床把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的草莓端起来抱到枕头边。
草莓打个哈欠,见他重新裹住被子躺好,小橘猫就贴着他的脸将头挨过去,脑门顶着盛寻的脸颊,脸埋在他的枕头上小小叹口气。
“怎么还无语了啊?”
“草莓,我睡不着,你跟我说说话吧,行吗?”
脸边的小猫团一动不动,他也不在意,开始自言自语。
“我....”
“我好像,好像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你说我怎么这么废物啊?”
小猫被烦得甩了甩耳朵,伸爪子推了他的脸颊一下,像是在示意“别说话了睡觉吧”。
他努努嘴:“小没良心的。”
一夜没睡踏实,第二天晚自习,将寒假作业摆在桌子上几乎就没别的事情要做,盛寻课间看到王梓的短信,立刻走到走廊里,拉开窗户,湿润的夜风吹拂进来。
【王梓:我看到余照发了一条动态,说这是她这个账号发的最后一条,以后弃用。】
【王梓:她说,人有的时候是靠痛觉来分辨爱的,刚失去的时候会疼得厉害,时间过去,痛感消失,也就好了,只有蠢人才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束缚在爱情的茧里,每天折磨自己,好像不痛苦就证明不了爱对方似的,我时刻跟自己说,别做傻事,别做蠢人,希望某些人也能这样。】
他瞬间肩膀颤抖,透明眼泪无声流过脸颊,面朝窗外泪如雨下,在无尽的鼻酸里,他不得不承认,他们天各一方,久久别离,在他讨厌的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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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莓一家是余照和盛寻之间感情的隐喻,死亡危机将他们分开,但还有草莓(希望)留存。 另外草莓的大名叫荀草莓,三个草字头啊,感觉好好笑。(我也不知道我在胡言乱语什么,总之下一章跳回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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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外阳光正好,照进室内,将阳台拢在一片温暖光辉之中,有人正穿着小碎花睡衣,抱着抱枕躺在瑜伽垫上,脸上还盖着一本经济法。
柔韧黑发如瀑,散乱在周围。
铃声响起,人影动了动,胡乱在身边摸索手机失败,才茫然地将脸上盖着的书拿下来。
“妈。”
沙哑懒散的嗓音让林美珍一顿,立刻关切询问:“你感冒了?”
“没有。”余照将长发都拢起来扔到肩后,蜷缩着腿看窗外,眨眨眼找回清醒,“我刚才在看书,结果睡着了,这书好催眠呀。”
“你不是说十一放七天吗?”
“是啊,调休两天。”
“那你今天开始就休息了?”
余照嘿嘿一笑:“要不这个点我能在家睡觉吗?”
“我没什么事儿,就是问问,中午回家来吃吧,你爸听说你放假,特意买一堆菜。”
“明天行不行啊?我今天就想在家躺着,等会儿还得洗衣服。”
“行——”妈妈拖长调,“人家都说,有勤快的父母就有懒惰的孩子,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你以后要是有孩子,最好从小培养她做家务,长大了照顾她的懒妈妈。”
即使知道林美珍在调笑,她也咯噔一下,呼吸急促,心虚地打完电话,抬眼正好瞧见抱着午饭进门的盛寻。
他顺手将餐盒放在桌上,走近了也屈起腿坐在她身边,微微歪头。
“刚睡醒?”
“嗯。”
他胳膊撑在余照的身旁地板,余照唇瓣一暖,后知后觉这人给了她一个清脆亲吻。
“真乖。”
“神经病。”
盛寻将她的话全当做夸奖,美滋滋笑笑:“起来吃饭吧。”
“本来早就要来的,甜甜最近秩序敏感期,睡个午觉非要把一床的娃娃都摆好,缺一个都得翻天覆地去找,把隋阿姨烦得不行,我就多待....现在是白天。”
余照攥着他的衣角,稍微使点劲晃晃,示意他老实点。
“转过去,让我看看你后背。”
陈年旧伤篆刻进他的皮肤,摸起来轻微凸起,时间过去,它们不再狰狞可怕,绘出银白纹路,成为攀附他脊背中上段生长的荆棘。
余照动容地用唇碰碰他的伤痕,下一秒,她就被浑身滚烫的盛寻捞起来,两个人一起砸回松软被子里,盛寻亲得急切,在她耳边呢喃低语。
“你怎么回事儿!我在...”余照呼吸不匀,只能噤声,难耐地闭上眼。
“等会儿再吃饭好不好?”
盛寻将被子从她身下抽出来,卷好两个人,眼神亮得她心慌,那暗示不言而喻,余照扭过头,两人紧密相贴使她尴尬地蹬蹬脚。
即使失去记忆,她的灵魂也是不折不扣的成年人。
行为准则早已定好,成年人的世界里,爱欲纠缠是爱情的最高境界,爱着对方,总是要带着点掠夺与索取的欲望,这是避免不了的,属于动物的本能。
爱得越浓,掠夺欲也一定会随之疯长,即使扎进血肉,也只觉得那是爱到浓时的抚慰,使人沉沦进头晕目眩的美妙体验。
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她早已没那么排斥身体接触,反而隐隐有了点期待感。
“你...你跟我分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别人?”
这话钻进盛寻的耳朵里,令他无奈又愤怒,小小抽一口气,在余照的脸颊上咬一口:“怀疑我?”
“不是。”她嘟嘟囔囔,“我总得问清楚吧。”
“我要是有别人,我现在就去死。”
“谁要你赌咒发誓啊,谁要听男人在床上的誓言?”余照努努嘴。
他眼里的寒意减退,干脆单手撑着枕边,另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看余照立刻就笑出来,他闷闷在嗓子里咳嗽两声,压抑笑意。
“青天大老爷,分开的时候孩子才四个月,离开你她也不习惯,把我熬得..有一次怎么都哄不好,她哭我也哭,再加上我心态爆炸,那段时间都不成人样了。”
在他念念叨叨的叙述里,余照仿佛看见了时空缝隙中的另一个盛寻。
他蔫头蔫脑打开门迎接短工阿姨,随便拽起床尾团成一团的卫衣换掉睡衣,一边确认手机里监控正在正常运行,一边将来蹭他的草莓抱起来关在卧室。
三个小时,母婴店,宠物店,菜市场,最后是去医院偷偷瞧她,回家时垂着头在电梯里等待到达,跨越三层楼的时间而已,却漫长得仿佛他可以深陷其中睡个觉,他看向银质轿厢,看那疲惫沮丧的身影,避开了目光。
到余照出院的时间,对于他们未来的极度恐慌压垮了盛寻的心理防线,只能给谢淑梅打电话求她帮帮自己。
“我妈来简直是救了我的命,我终于能放心把甜甜放在家里,白天去你家楼下待着,晚上回家跟我妈换班看孩子。”
从漫天大雪到绿意盎然,改变的契机出现在夏季的开始,余照笑着将行李箱塞进搬家公司的厢货里,随后打开车门坐在前排。
方向盘握得越紧却越觉得无力,他抖着手缓缓在车流里跟紧前面的搬家公司。
中介为难:“这小区出租的房子不少,但是1502的房主说只卖不租啊。”
“你能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吗?我只租一年,租金可以谈。”
那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眼睛湿润地抱起甜甜,边笑边流眼泪。
“咱们去找妈妈吧。”
谢淑梅闲不住,投身工作,干脆在汇江开了家个人的律师事务所,草莓由稍觉寂寞的谢淑梅代养一段时日,他只收拾必需品,抱起孩子没有留恋地将家门合上。
余照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然后我就有了一个每天蹲我下班的邻居,是吗?”
“嗯。”
“你怎么敢让我来你家工作啊?”
他挠挠脸:“当时脑子一热就说出来了,说完慌得不行。”
余照亲昵地将额头贴在他温热的脖颈,这距离几乎能感受到他跳动的脉搏。
“你...你的手老实点。”
“先伺候你。”盛寻将被子拉高,吮掉余照眼角渗出来的眼泪,“如果你能大发慈悲照顾我一下,那就更好了,我很好打发的,圆圆。”
余照慢吞吞将手伸出来瞧,手指纤细,掌心皮肤细腻,纹路不多,透着淡淡的粉,此刻虎口嫣红一片,似是手掌的血液都汇聚到了虎口。
盛寻依旧沉浸在亲昵的余韵里,将脸埋在她的颈侧,沉迷闻她的味道。
瞧他这副模样,余照气不打一处来。
“我想洗澡。”
“我帮你洗?”
浑身沐浴露香味,余照再被抱回被窝,疲倦感上涌,不由得哑着嗓子抱怨。
“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盛寻单腿跪在床上,俯身瞧她,双眼亮如繁星。
“余小姐,请对本次服务做出评价。”
“嘁,差评!”
他讨好地在余照额头亲亲,给她顺顺头发:“不陪你躺着了,我去看看甜甜醒没醒。”
“醒了就抱过来吧。”
“收到,老婆。”
余照脸颊升温,翻个身不理他,耳朵却一直追逐着盛寻的脚步声一点点远离,宛如沙砾滑过。
“已开锁。”
意识到家门被密码解锁打开,余照腾地坐起身,瞬间指尖变凉,紧紧抓住被子不讲话,她家进门就是浴室和厨房,经过一条宽敞过道才能望见卧室的全貌,而盛寻正愣在过道的这边,她无法看到来人是谁。
只能瞧见他瞬间面如死灰,喉结滚动,拖鞋往后退一步。
“叔叔....”
随后,爸爸提着三层不锈钢饭盒,视盛寻透明人一般,与他擦肩而过,黑着脸与面色苍白的余照对视。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用空闲那只手呼噜一把脸,明明三个人在场,却满室寂静,似乎谁先开口就会打破平衡感似的。
“叔叔,我...”
余飞跃甚至没转身瞧他,只是伸手示意别出声,提着一口气看余照:“你现在就去换衣服,跟我回家。”
余照犹豫,但爸爸又手指颤抖地张开,制止她的话,再度重复。
“跟我回家。”
“怎么回事?”妈妈迎过来,手里还捏着吸尘器,满是揶揄,“这送饭的怎么把你家小姐请回来吃了?”
父女两个沉默进门,余飞跃一言不发将饭盒放在铺着碎花布的餐桌上,胳膊搭着桌面不出声。
“你爸,大早晨起来买菜腌肉,没个消停,都说明天回家了,还非得上赶着送一顿去,我就说他多余!”
余照攥住自己的手腕,压制不断发抖的手,垂头看自家门口的暗红色小方毯不出声,听到这句,仅是眨眨眼,方毯就多了两块深色水渍。
“怎么这气氛哪?”
“哎,余飞跃,怎么不说话?”
爸爸语速极快:“你问她吧。”
下一块地砖仿佛是什么带着滔天巨浪的深渊,她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胆怯,想要立刻转身逃跑,在这审判之时做个逃兵,她浑身的毛孔都炸开,视线晕眩,浑身无力,觉得自己快向前栽倒,于是用手扶着墙壁,支撑自己发晕的大脑。
“我跟..我跟..我..”
她用手捂住眼睛,眼泪却越擦越多。
“她跟盛寻!又混在一块了!”
余飞跃痛心疾首说完,长长叹口气,这次连林美珍都不讲话了,她沉默着拔掉吸尘器电线,收电线的手越来越不耐烦,干脆胡乱拢成一团,打开柜门带着点怨气扔进去。
气氛压抑,压得余照站不住,只能脚软地坐在门口地垫上。
她好像明白失去记忆前的自己在怕什么了,她害怕面对父母失望的表情,痛恨无可改变心意的自己,于是选择了将感情隐瞒到底,可真的瞒得住吗?
她早晚要面对这一天,写满逃避却不得不被揭穿的这一天。
“全世界都忘了,还能想起盛寻来,我是不是应该夸你们情比金坚哪?”
余照吸吸鼻子,没脸出声。
“高中就因为他,差点被烧死,好说歹说消停几年,后面又见面。”
“跟我们...千保证万保证,说你们分手了,结果呢?”
“我问你结果呢!”印着花纹的小茶杯碎在她跟父母的中央,茶水溅到她膝盖滚烫,“结果你躺在医院里,脑袋被砸出一个洞来,医生找我们签病危通知书!”
“你脑袋上的疤现在不疼了是吗?就非他不可?”
瞧见妻子动怒,余飞跃握紧她的手,严肃看余照:“我跟你妈,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希望你平安,你懂不懂?”
“我们不需要你谈轰轰烈烈的恋爱,把自己搭进去,哪怕你一辈子不结婚,我们也高兴,只要你健康的活着。”
“你也不用跟她废话了,她也听不进去。”林美珍挥挥手,不愿意瞧余照。
余照直起腰身,长发散乱在肩上,脸色灰败,眼眶却是红彤彤的,说话拉扯到干渴的嘴唇撕裂出伤口,血腥味顿时涌进嘴里。
她双眼失神,喃喃讲:“我们分不开了。”
“我们...17年领过证,18年的时候,我们生了个孩子,现在孩子都一岁多了,我们分不开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眼眶干涸,再次重复。
“对不起,我们分不开了。”
林美珍不敢相信,哎呦两声,用手捂着额头,余飞跃气愤站起来:“你俩!瞒着父母生孩子?!”
“快点把她撵出去。”林美珍挥手,“快点,余飞跃,快点,我现在一秒都不愿意看见她。”
余照被面色涨红的爸爸攥住胳膊往外推。
“出去吧,去..去跟盛寻过日子去吧,以后不用回来了。”
“我知道错了。”余照大颗的眼泪砸在余飞跃手背上,却没能阻挡她被推出家门的攻势。
“我跟你妈这么多年,耽误你们了,以后你们爱咋过咋过。”
“你没事儿别回家,有事儿也不用回家,自己都有家了,以后跟我们没关系了。”
“别这么说....”
随着家门无情合上,最后一眼是林美珍在餐桌边扶着额头的痛苦模样,余照蜷在家门口,紧紧抱住腿,绝望地将头搭在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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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好绝望,虽然抱着只要有一个人看下去就会往下写的想法,但是点击量确实狠狠伤到我了,给自己点一首被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

2010年6月21日,夏至日,北半球白昼最漫长的一天。
余照捏捏酸疼的肩膀从题海里暂时浮回水面,缓慢揉被笔硌变形的手指指节,侧头看同桌蒋萌,她正处于一种文思如泉涌的状态,下笔飞快,刘海散落两缕扎到脸都恍若未觉。
她现在的位置在靠墙第三排。
鬼鬼祟祟地回头瞧后门,忽略掉她回头后桌男生立刻看过来的视线,余照拢拢宽松的校服外套,从桌洞里把手机摸索出来。
【哪个学校?】
看到这她不耐烦地将手机塞回去,拿起笔又心浮气躁看不进去题,重新掏手机。
【干嘛?】
【来汇江了,中午请你吃饭。】
【不用,你挣钱怪不容易的,自己吃吧。】
【也不吃贵的,就你学校附近找个小饭馆,主要还是见见你,有话说。】
她不动声色地长呼一口气,开始想怎么拒绝。
肩膀被戳了戳,后桌的杨一皓脸压在胳膊上,笑得不怀好意,挑眉逗她:“看见了啊,偷偷玩手机。”
“那你告诉老师去吧。”
“哎。”看她迅速扭回头去,杨一皓没拦住,一脸的意犹未尽,“这么冷淡呢,多说两句呗。”
【来佳佳炒饭。】
余照抽出张面巾纸擦擦因为一上午课有点油的鼻尖,掏出钱包塞在兜里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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