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萦斜眼看他?:“叫大师姐。”
“聂萦!”问天?道君都忍不住开口阻止了?,聂萦简直是要把庄无尘和玉衡峰的脸皮撕下来在地上踩。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庄无尘破罐破摔,好脾气地改口:“大师姐,对不住,是我的错。”
“哼,这还查不多。”聂萦大模大样地挥挥手,“行了?,原谅你了?。”
碧华道君脸色铁青,来回看着场中诸人,冷笑道:“好,今日之事?,我玉衡峰记下了?。”
说罢,他?也没给庄无尘好脸,袖子一卷,暴喝:“回峰罢!还留在这里现眼!”
他?剑光裹着庄无尘平地而起,聂萦踮着脚一直看着剑光残影,回身告状:“飞廉道君,碧华道君说的这句话你听见了?吧,可?得给我做个证,哪一天?我莫名其妙死了?,八成就?是他?挟私报复。”
飞廉道君简直不想理她,一挥手,她和谢玄素身上的锁灵链消失不见。
“你们也回罢!”
后山,聂萦居所,多日未归无人打理,院子里凤凰木下的落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一只白?色的小灵兽快活地在其中打滚,拿爪子抛洒落叶做耍,发出啾咪啾咪的叫声?。
天?边一团宝光卷过,小灵兽耳朵一竖,匆忙躲入落叶从中,警惕地露出眼睛探看。
问天?道君带着聂萦和谢玄素落到地面上,谢玄素强自支撑,站脚的时候还是腿上一软,险些摔倒。
聂萦手疾眼快拎住他?的衣领帮他?站稳,皱眉道:“老头,你给的护身法宝不行啊!一招都挡不住。”
问天?道君脸色本来就?不好,闻言没好气地责问:“谁叫你去?惹他?的?他?全力施为的一招我都挡不住,你们现在还活着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
“怎么是我去?惹他?的呢?!”聂萦叫起撞天?屈,“明明是他?为老不尊,弟子们的事?自有弟子们解决,他?放下身段来掺和什?么?我不管,你得再给我们几件法宝护身。”
问天?道君叹了?口气:“碧华道君脾气暴裂,但?并非凶残之人,不会跟你们小辈计较的。”
聂萦还要多嘴,问天?道君从袖中抽出几根功法玉简一股脑地塞给了?她:“若真的知道怕惧两个字怎么写,就?赶紧专心修炼,早日升阶方有自保之力,天?底下哪有比自己更可?靠的呢。”
“得了?,你不行就?直说。”聂萦丝毫不给他?面子,马马虎虎一拱手,“谢过师尊。”
问天?道君无奈地摇摇头,目光又落在一直沉默的谢玄素身上:“这次也是给你们一个教训,万不可?仗着自己有一两分本事?就?硬来,这还是在门内,外?面高手如林,你们这两下子压根不够看的,还是要勤学苦练。”
说罢他?御风而去?,聂萦不满地嘀咕:“真小气。”
谢玄素却再也支持不住,脸色惨白?地坐倒在石凳上,小灵兽刚才一直躲在落叶堆里,现在灵活地跳到石桌上,发出担心的细小叫声?。
聂萦从芥子袋里拿出药,先是塞了?他?一嘴丹丸,然后扯开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给他?涂外?用膏。
虽然谢玄素淬体有成,比别个痊愈的速度是要快些,但?碧华道君化神?之尊,他?的攻击哪里是这么好接的,上衣脱掉,露出满身大小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一道道还是像小嘴一样地张着,血肉翻卷,看着十分吓人。
“你说你,这么没用,还逞英雄替我挡,现在好啦,还要我照顾你。”聂萦不满地唠叨着,看伤痕太多,索性巴掌涂满药膏,上下其手一顿乱涂。
谢玄素苦笑着说:“有我在,不能让大师姐受伤。”
“拉倒吧!”聂萦狠拍了?他?后背一下,感慨道,“不过老头子说的没错,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我们还是要加快进度,最可?靠的始终是自己。”
谢玄素心下酸涩,苦笑着强调:“碧华道君是宗门大能,早已是化神?境界,只怕已经到了?大圆满,只待升阶。”
“瞎。”聂萦不以为然,“化神?有什?么了?不起吗?”
谢玄素怅然想着,化神?对于聂萦的确也就?是按部就?班的事?,但?他?……恐怕终其一生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听我的,现在药材搜集的差不多了?,等我们准备好就?进行第?二轮淬体,别信他?们说什?么止于炼气境界。”聂萦眉飞色舞地说,“跟着大师姐,自有你的前途!”
谢玄素重重点头,信赖地说:“嗯,我听大师姐的。”
“真乖。”聂萦眉开眼笑,继续给他?上药。
谢玄素在聂萦看不到的地方,闭上眼睛,轻轻地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大师姐无条件相信自己。
她从来没怀疑过,王家兄妹的死和自己有关。
问天?道君回到天?枢峰,还没落地就?看到飞廉道君在大殿门口等待。
他?收起法宝,翩然落地,温和地问:“飞廉师兄,有事??”
飞廉道君伸出手,掌中一个精致玉瓶:“我去?丹堂拿了?九转玉华丹,你服了?药,就?赶紧闭关疗伤罢。”
问天?道君不接,眼睛看着他?,微笑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若我几天?前听了?你的话,自去?闭关,今日刑堂之上,还不知你要如何为难我的徒弟聂萦。”
飞廉道君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我素来公正,并不会为难谁,何况聂萦身上疑点重重,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问天?道君冷笑:“只许碧华师兄跟个蛮牛一样横冲直撞护着他?那些弟子,我的徒弟就?不配有师父相护吗? ”
飞廉道君慎重地说:“我只是想利用碧华试一试她……留影石你也看到了?,王家兄妹使用的法宝均非凡品,且成双配对之后威力巨大,却被她轻易击破,你难道要告诉我,这全是她手里那把你随意削的桃木剑的威力不成!?”
看到问天?道君沉默不语,飞廉道君压低了?声?音:“她以炼气之身就?能在宗门大比之中夺魁,未经几日修炼,又在风雷谷匆匆筑基,但?经我观察她依然保有修为,只怕现在让她结丹,她也结得出来。”
“怎么,我天?枢峰就?不配有个天?资卓绝的弟子?”
“问天?!”飞廉道君终于发怒,“你如是三?番盲目护着她,不过是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救世者传说!”
问天?道君丝毫不相让:“我以卜入道,是不是传说,我心里自然有数。”
“好!就?算是事?实,那又如何!?”飞廉道君一向冷脸,发起怒来也是咄咄逼人,“难道就?要将这副重任交托在一个小小稚儿身上吗?天?地之间神?魔三?界,若有灭世之忧,正该人人奋起,通力合作,为这世间皆付出一份力,就?算灭世浩劫终未能消解,也是慨然无憾。而不是算出一个救世者,看着她去?死,得百年千年喘息,然后灭世之灾卷土重来!”
他?痛心疾首地指着身后大殿:“上一次以身救世的是你师父,是你三?个师兄,他?们死了?!我不信你无动于衷。”
“是。”问天?道君干脆地承认,“师父师兄殉世,我痛彻心扉,昼夜难眠,再观仙界不过一时敬仰随后只当无事?发生,人界更是歌舞升平,懵然无知,唯有我两忘门为之付出牺牲,我何尝甘心过?但?这就?是天?命!天?命难违!”
“你我均是修仙之人,怎么还会相信天?命?”飞廉道君厉声?喝问,“既有灭世之灾,就?该遍告天?下。”
问天?道君眼神?沉静,面带悲悯:“然后呢?世间人心恐慌,秩序大乱,血流成河。算了?吧,乱世要救,盛世也要救,死都死了?,不如为盛世而死,也是我等修仙之人回馈天?地的本分。你说仙界人人奋起齐心救世,那只是你的美好想法,信不信现在出去?说,浩劫将至,牺牲一人就?能救世,修仙界几万张嘴都会赞同?她去?死?谁又会为了?你嘴里的正义挺身而出?”
“你怎么就?不明白??”飞廉道君拧着眉头问,“总要弄清楚灭世的源头,死也要死个明白?!”
问天?道君叹道:“你不懂……这世界……”
他?喉头突然一窒,有什?么来自天?道法则的力量悄无声?息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甚至飞廉道君的脸在他?视野里也有一瞬的模糊。
问天?道君咽下喉头一口鲜血,嘶哑着最后下了?定论:“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但?谁也别想阻挡这一卦。”
他?声?音逐渐清晰:“聂萦必须是救世者。”
但?现在多了?一个变数:谢玄素。
秋高气爽, 天气晴朗,大师姐走在通往练剑坪的路上。
聂萦对繁盛草木始终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因为?在魔界根本看不到,她一路扯叶摘花地走过来, 一袭红衣犹如火焰, 活泼泼地在深秋苍翠的树木间跳动着。
谢玄素一身杂役灰衣,安静地跟在后面, 他一夜调息, 浑身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内里还有些不适, 聂萦本来要他留在家里休息,他却?坚持要跟了来。
“小谢,你说, 那个幕后黑手会是谁呢?”聂萦抓了一把松针,有一下没一下地当暗器射出去,一边信口问道。
“很难说,之前我们就讨论过了,各位峰主,长老, 化神期以上?的都有可能。”谢玄素谨慎地说。
“啧, 依我看啊,少不了碧华,飞廉两个老头子?。”聂萦哼哼着说, “我敢说只有我师父是清白的, 他要想杀你, 你都死了一万回了。”
谢玄素眉梢一动:“问天道君的确不像是心地阴暗之徒。”
“哎!不过我们还有杀手锏!”聂萦突然兴致勃勃地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有一次留影石录到过王嘉人身上?痕迹吗?”
谢玄素迟疑地问:“大师姐的意思是?”
“啧啧, 我决定找赵闻道放出风声去。”聂萦眉飞色舞地说,“坊间?流言最容易扩散,这种位高权重的长老级别一旦恼羞成怒,可是会毫不犹豫来杀人灭口的,我就等着他上?门?了!”
谢玄素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大师姐!还是要注意安全才是。”
“哎呀行啦,这次保证不用你替我挡!”聂萦不耐烦地挥挥手,自顾自地嘀咕,“挑哪个倒霉蛋来造谣呢?”
两人走到了练剑坪,来上?晨课的弟子?们没有在练剑,也没有在比斗,反而?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说得很投入的样子?。
“喂!”聂萦气沉丹田大吼一声,“何等惫懒!大好晨光在此嚼老婆舌头作甚?还不潜心修炼?!”
出乎意料,平时最害怕聂萦生气,一有动静立刻忙不迭听令的弟子?们这次都稳住了,甚至还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着她。
那种目光是畏惧与愤怒,还有……不屑?
聂萦多敏锐的一个人,立刻察觉,懒洋洋地勾了勾手指:“才老实了几天呀?说,今天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大师姐!”一个年轻弟子?鼓起勇气开口,“是你杀了王嘉人师兄,和?王嘉雪师姐是吗?”
又来了,怎么没完没了!聂萦厌烦地皱起眉。
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火反驳,反而?助长了弟子?们的气焰,纷纷指指点点:“怎么能这样呢?素日?里你打我们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杀人呢?”
“嘉雪仙子?多好的人呐!大师姐你怎么下得了手的?”
“就算王师兄拜入了玉衡峰门?下,大师姐你也是天枢峰弟子?啊,嫉妒人家作甚?心眼?儿恁小了些,不是大弟子?格局之像。”
“对啊对啊!还在秘境里趁凶兽来袭动手,太阴险毒辣了。”
眼?看聂萦要发飙了,谢玄素跨前一步扬声说:“关于?王氏兄妹殒命一事,昨日?刑堂早已查验分明,和?大师姐不相干!你们不要胡说。”
他一开口,议论声更大了,群情激奋的样子?。
“呸!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小弟子?气鼓鼓地指着他,“大师姐和?嘉雪仙子?素无矛盾,一定就是你挑唆的!”
“就是!你从前高高在上?何等风光,自从变成废人之后,自知?配不上?嘉雪仙子?,一定心怀嫉妒,从中挑拨!”
“大师姐居然听信你的谗言,也不是好人!”
“你个乌龟王八蛋的小人,每日?在大师姐身边谄媚,我顶瞧不起你这样的……狗阉党!”
七嘴八舌,纷纷攘攘,聂萦忍无可忍一声暴喝:“闭嘴!”
一把松针裹挟灵气如雨般洒出,在场弟子?猝不及防被射倒一片,哎哟呼哟声中,聂萦傲然站立当场,横扫了一眼?,不屑地说:“下次再敢对我讲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就站到我面前讲,趴着的人没资格开口!”
说完她一脚踩下一个还要坚持蠕动着爬起来的弟子?脊梁:“还有谁?大声点我听不见!”
谢玄素在旁边义正言辞地找补:“你们今天怀疑大师姐,就是怀疑刑堂的公正,怀疑飞廉道君的职业操守!实属大逆不道。”
“胡说八道在先,任人宰割在后!”聂萦厉声喝令,“一群小菜鸡,每日?修炼都修在一张尖嘴上?了,从今天起,所有弟子?分例减半!只有每日?比斗前十名弟子?例外!”
弟子?们慌了,被打几顿都无所谓,灵石灵丹乃至灵米才是修炼的基础根源,当下就有人要抗议,被聂萦一巴掌给抽了回去,凶悍地说:“照你们的说法,我连师弟师妹都敢杀,扣你们钱还敢反抗不成?”
“大师姐,他们真是你杀的啊?”有师弟依旧不死心地问。
聂萦咧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你猜啊。”
谢玄素看得连连摇头,追问:“是谁跟你们说这种无稽之谈的?”
弟子?们哭丧着脸面面相觑,互相推诿,最后谁都说不清,反正无非饭堂广场藏经阁,人多的地方‘无意’听到。
“还带玩阴的是吧?”聂萦把拳头捏得啪啪响,一转头,就找了赵闻道来。
赵闻道来得比兔子?都快,一脸八卦,举着他的留影法宝迫不及待地问:“大师姐,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昨日?刑堂审案不许人进入,不晓得多少人抓心挠肝,我一直等着你亲口说出真相哩。”
聂萦亲切地拽着他的胳膊走到一边,悄声问:“赵师弟,你的组织里有没有那种……专司风月相关的专门?消息渠道?”
赵闻道嘿嘿笑了两声,扭捏作态地说:“大师姐,我可是正经人呢。”
“有没有吧?没有我找别人去。”聂萦颇不耐烦,”你的独门?消息也没有了。”
赵闻道鬼鬼祟祟地四周看了看,小声承认:“有是有,但这种黄色小道消息非正道所为?,我师父知?道得打死我。”
“哎呀,那就最好了!”聂萦抚掌,“这下就不怕你出卖我。”
她掏出当初王嘉人被她一剑削开外衣,露出赤身,还带着一身双修痕迹的留影石,叮嘱道:“把这个发出去,务必要吸引眼?球,你懂的?”
赵闻道有些迟疑:“当初我们不是说,这涉及阴私,不能发吗?”
“人都死啦,还在乎阴私?”聂萦宽他的心,“再说,这是为?了钓大鱼,你就往玉衡峰碧华道君身上?扯,有多耸人听闻说得多耸人听闻。”
赵闻道嘴巴都合不上?了:“不是,玩这么大吗?师姐你不知?道,碧华道君可不好惹!”
“已经惹了。”聂萦眼?望前方,悠然叹息,“小谢那一身伤,现在还没好呢,赵师弟,你要是怕了,现在退出也来得及。”
她把刑堂之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赵闻道听得一时惊叹一时义愤,最后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大师姐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记得多加一点香艳色彩,群众爱看。”聂萦叮嘱。
“好!”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远处的谢玄素抿紧唇,一边劈柴一边忧愁:大师姐又在忽悠赵闻道了,这小子?在大师姐眼?里还有点用,也算是他的福气。
风月消息永远是最吸引人的,尤其是当事人还刚刚死了。
很快,王氏兄妹的‘绯闻’就沸沸扬扬地在两忘门?乃至外界传播了开来,事实证明,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赵闻道只不过放了一张留影,其他的消息都是好事者自动补全的。
什么王嘉人多次夜晚神秘外出,什么王嘉雪还在炼气期的时候手上?就经常又来路不明的灵丹妙药,什么当初哪一门?课程两人成绩明显有水分但是高分夺魁……
后面就越传越邪乎,‘炉鼎’‘媚骨’‘极阴之体’‘幕天席地’‘吸取日?月菁华’’‘合欢宗余孽’之类的话题满天飞,赵闻道不动声色地操纵着舆论,始终把持着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话题里的一条主线:王氏兄妹是某位‘不可说’大人物的禁脔。
他确实很谨慎小心,也并没有露出马脚。
但是,庄无尘还是找上?门?来了。
他一剑划过,庭院中高大的凤凰术剧烈颤抖起来,顷刻叶如雨落,转眼?变成了光秃秃,小灵兽险些被铺天盖地的落叶压死,尖叫着跳出栅栏,跑得无影无踪。
聂萦正在给谢玄素准备淬体药材,听到动静,推开窗户怒喝:“庄无尘!找死啊!?”
庄无尘身后带着六个师弟,就像翻版出来的六个他,面沉似水,青衣玉冠,手执长剑,站成北斗之形。。
谢玄素低声提醒:“这是玉衡峰独有的七星剑阵,借天地之势,可当百人之威。”
“知?道。”聂萦一摆手,冷笑着问:“想打架?”
庄无尘站在最前面,目光凛冽,出声质问:“上?次刑堂之事,我已赔礼道歉,你若有不满,当时说出来便是,为?何暗地里兴风作浪,辱我师门?!?”
聂萦挖了挖耳朵,故意问:“你说的什么赔礼道歉?是你跪下向?我磕头认错那事吗?”
身后的六个师弟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庄无尘。
“聂萦!”庄无尘怒喝,“你现在胡言乱语也休想岔开话题,说!流言蜚语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聂萦调侃地吊着他:“什么流言蜚语?我不知?道啊,你复述一遍给我听呗?”
庄无尘当然不会傻到复述那些污言秽语,他冷笑着一抬手:“你既然死不承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一挥手,后面的一个弟子?从身后揪出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赵闻道,一把推了过来,哭丧着脸叫:“大师姐……”
聂萦这下火了,怒吼一声,双手一推一拉,面前形成一个阴阳旋涡,磅礴灵气涌入,旋转中带得满地落叶飞舞,如平地起了一股龙卷风,旋转着向?七星剑阵笼罩过去,片片落叶锐利如刀,庄无尘身后弟子?一时不察,被擦破了手臂脸颊各处,鲜血沁出。
“结阵!”庄无尘沉声下令,七人踏罡步斗,灵剑齐出,寒光乍现,将漫天飞舞的落叶搅碎成屑,却?不防聂萦的灵气源源不断,碎屑再次被卷起,重新投入龙卷风中。
聂萦趁落叶遮挡他们的视线之际,身形一晃,跃出窗外把赵闻道给拎了回来,压低声音问:“没事吧?”
她以目示意,赵闻道也是机灵无比,眨了眨眼?,立刻大声哭诉:“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庄师兄跑到藏经阁就打了我一顿!”
“呸!他是你哪门?子?的庄师兄!”聂萦心里有了底,叉腰怒骂,“就是看我们天枢峰人少,欺负同?门?罢了!”
此时落叶已经被剑光尽数搅碎成粉末,山风一刮,杳无痕迹,只有弟子?头上?还沾着几片。
庄无尘和?聂萦隔着栅栏对峙,面色铁青地说:“那张王师弟的不堪留影,就是你们放出来的罢?”
谢玄素缓步从屋内走出,站到聂萦身边,三人对上?门?外的七人,平时倒也罢了,现在一对比看着格外的草台班子?。
“庄无尘,你这人怎么总是吃不够教训,上?次就是什么证据都没有,急吼吼地跑去告发我,结果还得给我下跪赔罪,现在又来一遍?”
聂萦装模作样地叹气:“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庄无尘并非迂腐之人,否则也做不了剑修,他同?样报以冷笑:“聂萦,你我均是心知?肚明,如果今天你承认了,大家无非是打过一场算数,现在你朝我要证据,好,那这件事就此做罢,我再不问你。”
咦!这棺材板脸转性了不成?聂萦暗想。
庄无尘一挥手中长剑:“但是同?门?之间?偶有比斗,哪条门?规也管不着,你修为?高,不怕,其他弟子?少不得受你这个大师姐的连累,今天是赵闻道,明天……”
庄无尘卡壳了,他突然想起来和?人丁兴旺的玉衡峰不同?,如果论嫡传弟子?,天枢峰一共就只有两个人……
“今天是赵闻道,明天还是赵闻道。”聂萦替他补完,“嗨!你直接说你就想揍赵闻道得了呗!”
赵闻道哭丧着脸抗议:“为?什么啊!?”
庄无尘冷笑着放狠话:“也不单如此,你既然想和?玉衡峰作对,那就等着诸事不顺,如水中捞月罢。”
“这词儿我听着耳熟,你还会算命卜卦呢?”聂萦好心提醒,“那整个两忘门?没有比我师父更精通卜卦的人了,你为?什么不拜入天枢峰门?下……哦,我想起来了,我师父没看上?你!”
庄无尘这次已经不会被轻易激怒了,他冷冷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我们来日?方长。”
过了几天,聂萦终于?体会到庄无尘的‘来日?方长’是什么意思,她去丹堂拿药,药材总是‘恰好’不够,她去藏经阁借书?,一转头,放好的书?就‘恰好’不翼而?飞,她好好地在路上?走,总有‘恰好’灵兽堂的灵兽失控,咆哮着追逐咬人。
甚至她在练剑坪看小蚂蚁们日?常比斗,也有玉衡峰两个弟子?比剑,一路杀过来,剑气纵横,伤及无辜,把本来就混乱不堪的场面弄得更加无法收拾,哀鸿遍野,不得不中止晨课。
他们还排班专门?设立了一个岗位,二十四小时贴身盯着赵闻道,赵闻道本来最爱东跑西?颠,包打听一般的人物,现在被吓得天天躲在天枢峰大殿里跟着问天道君修习卜卦之道。
“不是碧华道君。”聂萦如是评价。
谢玄素也赞同?:“如果真是他,不会坐视庄师兄来闹得这么大,一开始直接杀人灭口也就是了,谣言自会停息。”
“谁都会这么处理?,所以说,这个人一定是行动受限,而?且在门?内没有同?伙。”聂萦沉思,“可以排除飞廉道君和?我师父了。”
但是两忘门?里闭关不出的峰主长老更多,这下要一一排查更难。
事情愈演愈烈,连问天道君都含蓄地表示聂萦入门?已久,可以下山去人间?界‘散散心’。
“师父。”聂萦特?别诚恳地说,“弟子?入门?时候,是志志诚诚走了几千里地来拜山头的,盘缠都花干净啦,入门?时日?尚短,也没有攒下什么积蓄,下山归下山,总不能让我带着两只眼?珠子?走一趟吧?”
问天道君给了她一颗中品灵石。
聂萦低头看了看,一本正经地保证:“师父放心,我不嫌少,或者师父的意思是你今天给我一颗灵石,指望我带回来一百颗,这就是道门?典藏所云的‘一生万物’罢。”
问天道君不上?当,笑着说:“不用一生二,一生一罢,你给我带一颗上?品灵石回来,倒也是你的本事了,为?师拭目以待。”
死老头!不信我真的去做打家劫舍做没本的生意吗?聂萦愤怒地想。
“近来,两忘门?颇不太平。”问天道君一边给她削桃木剑一边叮嘱,“前几日?有几个弟子?不知?为?何,走在路上?被无端偷袭,有的甚至断了经脉,从此再不能修行,只能下山归乡。”
聂萦一挑眉毛,冷笑:“人的恶意总是从众的,玉衡峰大肆妄为?的时候,没人出来吭声,现在有人搅混水趁着这股歪风作恶,想要阻止可就晚了,且有麻烦呢。”
问天道君颔首:“所以飞廉道君已经去找玉衡峰谈了,他们自会收敛,等你们回来,这件事就过去了,你……还有你!”
他扫了一眼?在大殿角落里摇头晃脑背卦辞的赵闻道,严厉地说:“都给我老实点,有些事不能做,在我这里没有下一次,听到了吗!?”
“啥事啊?”聂萦是不怕死的,老虎屁股都要摸一摸,“徒弟愚钝,还望师父明以教我。”
一道柔和?灵气卷着她和?桃木剑送出了殿门?:“去罢。”
第37章
说是去人?间界, 其实也就是在两忘门附近转转,和魔界孤悬世外不同,仙界和人?界并?没有清晰的界限,只不过是仙家划的地盘就归仙界, 人?类在其他地盘繁衍生?息, 甚至依附各路宗门以求庇护。
两忘门是仙道?大宗,又一向光风霁月正气凛然, 山下着实有几个繁华城镇, 人?仙混居,又有各路散修来寻觅出路, 买卖捡漏,热闹得沸反盈天。
聂萦拉出一张长清单,有些发愁, 淬体进入第?二阶段之后?,需要的基础药物翻了好几倍不说,有庄无尘作祟,在门内领不到免费的,出?外样样都要掏钱,还有几种比较稀有的药物, 有钱都买不到。
谢玄素是第?一次下山, 看上去比聂萦还要没见过世面,两人?从卖药材的铺子出?来,聂萦叹口气:“真是死要钱, 收药材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个价格。”
“大师姐, 不如我们自己去采药?”谢玄素提议。
“时间不等人?哪, 小谢。”聂萦忧心忡忡地说,“这世界上坏人?很多的, 盯着我们的更多,你不知道?吧?下山的时候师父说了,最近山上不太平,有师弟被挑断了经脉,都不能?继续修炼了。”
聂萦走在前头,所以她没有看到谢玄素唇边挑起的一抹冷笑,但说出?来的话却照旧温和无比:“怎么,他们也?要跟着大师姐淬体吗?”
“切!一群软脚虾,没用的废物。”聂萦没好气地说,“丹堂说他们连第?一关都坚持不住,哭着喊着要下山回家,真以为淬体是这么容易的吗?我也?只成功了你一个。”
谢玄素唇边的微笑扩大,恭谨地说:“大师姐待我好,我是知道?的,至于……这些师弟,没有福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