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怒之下,她再也不顾忌什么?,横竖谢玄素不在,聂萦伸出手,厉声喝道:“旗来!”
心念一动,丹田里的血云旗应念而出,盘旋着?在她四周席卷一袭红云,呼啦啦迎风招展,魔气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丹田里那颗小小冰花也被惊动,向?四周放射出无边寒气,聂萦咬牙忍住强行催动法宝的反噬,手握旗杆奋力一挥,怒喝:“放我?出去!”
不放的话,她就催动血云旗,把这个秘境捅破天完事!
聂萦正在雄心勃勃,突然一股强大的威压从天而降,犹如不可抵抗的一只巨手撑在天地之间,一把就按倒了她。
“啪叽”一声,聂萦连站都站不住,狼狈地趴在了地上,像是被一把大锤当头击打了几?百次,头昏脑涨,耳朵嗡嗡作响,她双手撑地还想挣扎,血云旗失去了灵气支撑,嗖地一声钻回体内,识趣地卷起身体,没事人?一样倒头就睡。
“我?XXXXXX!”聂萦破口大骂,耳边那个细细的声音还在重?复:“请坐上花轿出嫁。”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欢声笑语,鞭炮声放得震天动地,一个响亮的声音高喊:“吉时已到!新郎官前来迎亲,开门。”
僵立的喜娘和小丫鬟这会子又活了,笑容满面地一个去开门,一个上来搀扶聂萦:“哟,这是怎么?话说的,新娘子怎么?坐地上了,心里再欢喜也得端着?点?儿啊。”
小丫鬟双手拉开门,伶伶俐俐地福下身去:“姑爷好,恭喜姑爷。”
“嗯。”
聂萦被喜娘搀扶着?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来,听到这一声,猛地抬头看去。
逆着?光,外面的人?声鞭炮声,漫天飞舞的红色碎纸在这一刻都成了陪衬的背景,新房两扇洞开的门犹如一个画框,正正好把来人?框成了一幅风流写意画。
长身玉立,眉眼含笑,穿着?新郎官的大红喜服,这让人?看了就脸红心跳的美男子——
正是谢玄素。
“好哇!好!好!”一怔之下,聂萦突然笑得如春花绽放,谢玄素还没反应过来,她冲过去一把抓住谢玄素的衣袖就往屋子里拉。
外面吹吹打打帮忙迎亲和看热闹的人?,都呆住了,面面相?觑。
“不是?这就洞房了?那还去不去新郎家?”
聂萦回身一脚就踹上了房门。
喜娘和小丫鬟惊住了,结结巴巴的阻拦:“小姐,姑爷,这不合规矩……”
“闭嘴!”聂萦凶巴巴地吓唬,“再说话就打死你们。”
谢玄素被她扯着?袖子,一脸茫然,看到聂萦这一身新娘子的打扮,挨近了鼻端嗅到一股熟悉的甜香之气,心猛跳了几?下,脸悄悄地红了。
聂萦转向?他,命令:“脱衣服。”
“哈啊!?”谢玄素心里那点?旖旎心思刚起,就听到了让他不敢相?信的一句话,顿时傻在了原地。
“听不懂?脱!衣!服!”聂萦性急,看他不动,干脆上手来扒。
“大师姐, 这样不好吧?”谢玄素弱弱地说。
“胡说,什么不好,好极了,妙极了。”聂萦看着自己的杰作, 得意地笑得见牙不见眼。
呀!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到堂堂仙尊谢玄素这个娇媚样子呢。
绣金缀玉的华丽嫁衣本就宽大, 穿在谢玄素的身上也不显得局促,一顶凤冠戴在他头上, 龙眼大的珍珠宝光照耀, 把?他俊秀的脸映得双颊泛晕,如烟笼桃花, 端的是国色天香一位佳人。
只恨这幻境里不能用留影石,不然就谢玄素身披嫁衣,眉目含羞的样子, 她要留存起?来?看一千年!看一次笑一次。
“大师姐……”谢玄素苦笑,却也不敢反抗。
旁边的丫鬟和喜娘又陷入了复读模式,伸着手一个劲地麻木念叨:“新姑爷来?迎亲了,恭喜恭喜。”
聂萦现在倒习惯了,根本不理。
“好像还缺点什么?”她嘀咕着,突然灵光一现, 回?身端起?梳妆台上的胭脂盒子, 兴致勃勃地凑过来?。
“这个不行。”谢玄素伸手挡在了她的手上,挑着眉毛低声却坚定地拒绝,
肌肤相触, 温热的感觉, 这是幻境里对他而言, 唯一真实的东西。
谢玄素心里暖暖的,嘴上却更加执拗:“这个真不行!”
“切。”聂萦没好气?地把?胭脂盒子一扔, 感慨道,“装龙要像龙,装虎要像虎,过家家也要装得像嘛,怎么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呢?你这个样子是很难通过试炼的,我们还怎么拿到最后的宝物?”
一边念叨,她一边拿起?手边谢玄素刚才脱下?的新郎服穿在身上,利落地束好腰带,戴上帽子,臭美?地在镜子里左右摇晃了两下?帽翅:“怎么样,我装得像不像?”
谢玄素一言难尽地看着镜子里的她,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的一张俏脸,却偏偏要顶着男装打扮,看起?来?不像是能骗过秘境之主的样子。
“大师姐果然玉树临风,潇洒不群。”他昧着良心说。
聂萦这下?满意了,端着架子走回?床前,拎起?大红盖头盖在凤冠上蒙住了谢玄素的脸,矜持地伸出一只手:“新娘子,咱们这就起?身吧!”
喜娘和小?丫鬟哆嗦了一下?,好像是触碰了什么机关,异口同声也改了口:“吉时已到,恭喜恭喜,请新娘子上轿。”
谢玄素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伸出手,搭在了聂萦的手上。
两人手拉手向房门走去,机灵的小?丫鬟早就赶过去打开了门,笑容满面地高喊:“新娘出门啦。”
门外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迎亲的家人们身上戴着大红花,看热闹的乡亲邻居笑着指指点点。
聂萦好脾气?地对大家笑了笑,一只脚踏出门去——
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眼前红绸盖头,身穿大红嫁衣,头顶凤冠,触目所及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放在龙凤裙上,喜娘欢天?喜地尖声笑得像一只刚下?蛋的老母鸡:“咯咯咯,新姑爷来?迎亲啦!”
“嗯。”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聂萦再一次恼火地掀开红盖头,狂怒的眼神射向前方。
谢玄素照旧一身大红新郎服,尴尬又无奈地站在门框里。
两人面面相觑,小?丫头机灵地插话:“我的好小?姐,你是欢喜糊涂了吗?新郎官来?接你上花轿了。”
“闭嘴。”聂萦扶额,额前的珍珠流苏一阵乱颤。
现在怎么办?打也打不过,混也混不过。
真仙遗泽,恐怖如斯!
谢玄素跨进?门来?,返身把?两扇门关上,看着门上贴着的大红双喜字,摇头一笑,温和地提醒聂萦:“大师姐,想来?这个幻境,自有其一套规则,硬拗是拗不过去的。”
聂萦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
两团小?小?的萤火一般微弱的光球悄然飞出,绕着聂萦转了几个圈,停留在半空中上下?震动,半是安抚半是诱惑地说:“这么多年了,进?入最终幻境试炼的人只有你们俩,赶紧往下?走,走完了就能拿宝物了。”
“我信了你的邪!”聂萦怒目而视。
“是真的。”光团上蹿下?跳,“不瞒你们说,百花秘境已经关掉了,如果你们不往下?走流程,就做好一辈子被困在这里的准备吧!桀桀桀。”
谢玄素在神识里征询意见:“大师姐,不如就按照它说的?否则我们这么僵持下?去也没好处,至少出了这道门。”
“哼。”聂萦不情不愿地伸出了一只手。
谢玄素赶紧上前,稳稳当?当?地搭在她的手下?面,喜娘和小?丫鬟再次尖叫起?来?:“吉时已到!新娘子出门!”
算了,能摆脱这两只尖叫鸡也值了。
一切都?像一场真正的民?间婚礼,甚至沿途聂萦悄悄掀开轿帘往外看,街景也真实得毫无破绽,两边的民?居店铺,驻足而望的看热闹行人,追逐打闹的孩童。
鞭炮放得震天?响,彩纸带着火药的气?味飘飘洒洒,每一张笑脸都?真心诚意,不停地对轿子祝福:“恭喜啊!恭喜!”
“真仙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聂萦在心里跟谢玄素抱怨,“他的法力?就是用来?维持这个幻境的吗?”
“我倒觉得有点可怜。”谢玄素回?复,“他能把?这个幻境还原得如此真实,想来?这一定是他记忆里非常重要的一天?,铭心刻骨,莫能忘怀。”
聂萦哈哈地笑了起?来?:“难不成真仙是看到别人结婚这么大喜之事,想到红颜枯骨,顿生感悟,从此修仙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那两颗小?光球也跟着她,慢悠悠的在花轿里漂浮,此刻聂萦一边腹诽,一边看着它们懵然不知?的蠢样子,玩心大起?,伸手去拨拉了一下?:“跟我说说这个幻境是什么呗?总不见得让我和小?谢在这里生活个三四十年,把?红颜枯骨践行一遍?”
光球里那个细细的声音说:“胜败就在今天?,还三四十年作甚,真要通不过试炼,不仅你们什么都?拿不到,百花秘境从此也不会再开。”
“威胁谁呢?”聂萦很不屑,突然灵机一动,“你们既然是真仙遗泽,会不会恰好知?道什么叫冰魄寒山?”
两颗光团跳了跳,似乎在沉思:“冰魄寒山?”
“你要是告诉我它的下?落,我保证完成试炼!”聂萦也是豁出去了。
她刚想再探问,花轿停下?了,喜娘高声:“落轿!”
大红色轿帘掀开,谢玄素的手伸了进?来?,他五指纤长,白皙如玉,就这么静静地摆在那里都?很好看。
“请新娘子下?轿。”喜娘使足了力?气?高喊。
聂萦纵然满不愿意,也只能伸出手搭上去,谢玄素握着她的手,引导她踏出花轿,肩并肩地往大门里走去。
此时场中热闹至极,围观群众欢声笑语,吹鼓手使出浑身解数吹拉弹唱,鞭炮不要钱一般地放,震耳欲聋,就在着喜庆气?氛已经到顶,只待新郎新娘进?入正堂叩拜天?地的时候——
一声凄惨的女人尖叫陡然响起?:“杀!人!啦!”
顿时吹奏的人拉偏了调,鞭炮哑了火,围观看热闹的街坊议论?纷纷,小?孩子被吓哭了,躲回?母亲身边,只敢歪着头露出一只眼睛瞧。
从新郎家敞开的大门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身穿素色衣裙的少女,裙摆上大片大片淋漓鲜血,她青丝微乱,苍白小?脸满是惊惶,一看到谢玄素就好像看见了主心骨,哭着扑了过来?,姿态优美?地委顿在他脚下?,裙摆散开成一朵花,失声痛哭:“表哥!表哥不好了!姑姑姑父……一家子老小?,突然都?死了!”
谢玄素面沉似水,手却不自觉地更紧地握住了聂萦的手。
聂萦却不含糊,唰地一下?扯掉了红盖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两团跟过来?的光球:“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试炼?”
她的话似乎被场内观众自动忽略了,有几个小?伙子不等谢玄素开口,自告奋勇地冲进?了大门,不一会儿满脸恐惧地跑出来?,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真的……都?死了。”
围观群众嗖地退了好几步,谢玄素表现得一脸哀痛欲绝,挣扎着挤出一句话:“报官吧。”
有热心的大娘过来?搀扶起?哭哭啼啼的表小?姐,还拽了条凳子给她坐,同情地指指点点:“怎么会这样,方家老爷可是好人呐。”
“方太太也最是个怜贫惜弱的软和人儿。”
“今天?还娶媳妇的大喜日子呢,是不是撞克到什么了?”
“别胡说,哪有撞克能克到灭门的,分明就是劫匪强盗啊。”
“大白天?的,劫匪强盗怎么能上城里来?找死,你才是胡说。”
谢玄素忙着扮演死了全家的不幸孝子,聂萦却等不得,抬手指挥喜娘:“去,也端条凳子来?给我坐,站着怪累的。”
周围人无不侧目,看着这个特立独行的新娘子。
喜娘还真找了条长凳,贴着她耳朵嘱咐:“小?姐,省事点罢,今天?出了这样的大事,只怕姑爷心情不好,你要多体贴他才是。”
聂萦一撩裙摆,大马金刀地坐着,冷笑:“怎么?还有人怀疑是我这个新娘子杀的不成?”
她脑门上被两团光球狠狠地撞了撞,知?道这又是‘演得不像’的惩罚,聂萦眼珠一转,捏起?嗓子,要哭不哭地痛诉:“我的命好苦……还没过门就死了公?婆,这日子如何过得,啊呜呜呜呜。”
两团光球撞得更厉害了,聂萦眼冒金星,只好闭嘴。
官差很快就来?了,青衣小?帽,手扶腰刀,也是普通的官差打扮,先是几个人进?去勘察凶案现场,为首的站在门口询问基本情况,谢玄素一脸茫然伤感,迟钝地回?答:“我去迎亲之前……明明还好好的。”
“你家可有与人为敌?”官差询问。
谢玄素缓缓摇头:“不曾。”
坐在长凳上低低哭泣的表小?姐抬眼看向官差,欲言又止,官差多机敏,立刻抬手一指:“姑娘,你想说什么?”
谢玄素也好奇地看着她。
表小?姐得了鼓励,抬起?袖子捂着脸悲戚地叫了一声:“表哥,事到如今,我只能说实话了!”
她放下?袖子,指着聂萦出声控诉:“是她!凶手就是她!是她杀了我姑姑姑父一家!”
聂萦本来?在吃瓜看戏,没想到一盆脏水迎面泼来?,她好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对,就是你!”表小?姐咬紧牙关,双眼喷火,“你个杀人凶手,休想蒙混过关!”
聂萦一摊手,在周围画了个圈儿:“喜娘,丫鬟,在场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发生凶案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在现场,一路上花轿吹吹打打抬过来?的,每一步都?有人看见,我有什么时间杀人?”
喜娘和丫鬟赔笑作证:“差官老爷,小?姐的确刚才一直在客栈备嫁,我们一步都?没离开过,不可能是她。”
谢玄素皱了皱眉,也出声维护:“表妹,你是惊惧太过,迷了心窍,我刚才一直和新娘子在一起?,她怎么会跑回?家杀人?再说,她为什么要杀人?我父母早就巴不得我早日娶妻,这段时间也是欢欢喜喜替我操持婚事,从来?没说过一个字的不满。”
官差也沉声吓唬:“小?姑娘,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能胡说,你是不是伤心太过迁怒于人了?这次姑且饶过你,不然非办你一个诬告之罪。”
“我没有胡说!”表妹嘶声叫着,她从长凳上站起?来?,娇弱身躯摇摇欲坠,裙摆上大朵的血花愈发衬出苍白的秀美?小?脸十分可怜,她站到谢玄素面前,如杜鹃啼血一般泣诉,“表哥,事到如今,你还要袒护这个凶手,这个魔修吗?!”
围观群众大惊,纷纷后退,官差呛啷一声拔刀出鞘,警惕地看向四周:“魔修?!什么魔修?”
谢玄素面容沉静地否认:“表妹,休得胡说,这里哪有什么魔修。”
“就是她!”表妹纤纤玉指抬起?,直指向坐着的聂萦,“她就是魔修!”
聂萦一手拄着膝盖,一手在掏耳朵,漫不经心地问:“证据呢?”
谢玄素恼了,沉声喝道:“表妹,你是吓得疯魔了,先下?去歇着罢。”
“表哥。“表小?姐这一声叫得九曲回?肠,凄婉动人,她仰起?脸,珠泪滚滚而落,信赖又悲伤地看着谢玄素,“姑妈就死在我怀里……她一直在吐血,吐了好多好多血……姑父死了,小?桃死了,小?橘子死了……他们都?在里面躺着,你还要护着这个女人,你对得起?他们吗?”
她扯开自己的裙摆,展示这上面的血迹:“姑妈临死前抓着我的手说,是她,就是李姑娘,她是魔修,她怕婚后姑姑姑父发现她的异常,所以才要在新婚之夜下?手杀光全家,这样你只有她一个亲人,才会全心全意爱她,跟她走,表哥!你醒醒吧!你醒醒啊!”
表妹悲伤过度,再也说不下?去了,抓着谢玄素的衣袖,沿着他的身体滑落在地,青丝无力?垂落,放声大哭。
谢玄素霍然回?头,惊疑不定地看着聂萦。
聂萦朝他挑了挑眉。
官差迟疑了一下?,走上来?扶起?这位表小?姐,慎重地询问谢玄素:“方公?子,你这位新娘子……是什么来?头?家住何处?亲眷几何?今日是成婚的大日子,怎么不见娘家人儿?”
“巧了。”聂萦干脆翘起?二郎腿,大大咧咧地说,“我自幼无父无母,天?生天?养,没什么亲眷,就孑然一身嫁给他的,你问他是不是?”
谢玄素脸上显出为难之色,低声说:“江湖儿女,倒也不曾拘泥于小?节,我心悦她,便?想娶她为妻,并未细究她亲眷家乡。”
聂萦恶劣地笑着:“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哪,我是孤儿,他娶我这天?也死绝了满门,我们夫妻俩谁也别嫌弃谁晦气?,多好。”
这番话引起?了众怒,围观群众指指点点,就差骂出口了。
表小?姐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擦去眼泪,强忍悲痛说:“要分辨魔修,却也不难,我今年去玉清观祈福的时候,有缘遇到一位修仙的道长,赐我一道清净咒,可破一切邪魔鬼怪,拿出来?一试便?知?。”
说着,她从荷包里拿出了一道叠成三角形的黄纸朱砂符咒,谢玄素着急出声反对:“不可!”已经来?不及。她素手撕开,朝着聂萦的方向一扬。
符咒从天?飘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一股黑气?从聂萦凤冠里冉冉飘出,冲着符咒的方向丝丝缕缕而去。
“魔修!真是魔修!妈呀!”一个男子大声怪叫起?来?,引发了在场群众的骚乱,再有热闹也没胆子看下?去,急忙抱起?孩子拖家带口地逃窜,连喜娘小?丫鬟和抬轿子的轿夫都?在转眼间溜得不见踪影。
很快,偌大的方宅门口,街道空旷,满地碎彩纸,只余下?新郎新娘,出头举告的表小?姐,还有几个如临大敌的官差。
“兀那魔修!还不束手就擒!”为首的官差吓得都?哆嗦了,嘴里还是强硬喊话,一边往前战战兢兢地靠近,一边还拼命使眼色,示意谢玄素和表小?姐退后。
表小?姐惶恐地靠近谢玄素,小?手攀上他的胳膊轻轻摇晃:“表哥,我们退避一时,且等官差老爷抓了她,再做计较。”
谢玄素挣开了她的手,表妹睁大眼睛,泫然欲泣:“表哥?你不会到现在还想着放过她吧?”
聂萦噗嗤一笑,隔空喊话:“喂,别演了,真正的凶手不就是你吗?”
第33章
表小姐僵住了, 官差却将信将疑:“不要胡乱攀咬!这位小姑娘身娇体弱,怎么可能杀这么多人?”
“下毒啊。”聂萦伸了个懒腰,“一包药下到水缸里,连耗子都逃不脱, 哎, 你可别说我没证据,看她裙子上的血。”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表小姐的衣裙上, 聂萦懒洋洋地说:“普通外伤内伤出?血, 不多时凝结就?变成红褐色了,可她出来又哭又求了这么半天, 血迹依然是鲜红的,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毒素所致。”
“不是的, 不是的!”表小姐慌乱地摇着头,“是魔修,是你!你敢说自己?不是魔修吗?苍天在上,你对?着天道发誓,说你不是魔修。”
“喂,凭什么呀?”聂萦好笑地说, 她站起来走?到谢玄素身边, 搭着他的肩膀,嚣张地面对?,“你要我发誓我就?发誓?我要真是魔修的话, 杀光了一院子的人, 唯独留下你?可能吗?”
谢玄素沉声追问?:“表妹, 你是如何逃脱的?”
“我……”表妹迟疑了,胡乱找着借口, “我出?门去买胭脂,不在家,一回家就?看到……”
“哈!”聂萦大声指出?,“这么高?门大院的人家,你买什么胭脂要亲自出?去?今天是你表哥大喜之日,你不留在家里帮衬你姑妈,反而出?门?家里没有胭脂给你用了吗?”
表小姐答不上来,只能转移话题:“你就?是魔修!清净咒起作用了,大家都看见的。”
聂萦二话不说,摘下沉重的凤冠往地上一扔,昂首挺胸,死?不认账:“谁知道你有没有买通喜娘在凤冠里做什么陷阱坑我,不然你现在再拿一道符咒来试试我?”
“我……”表小姐眼珠乱转,无言以对?。
谢玄素表现出?特别痛心的模样,高?声质问?:“表妹,你真的下了毒?”
“我不是!我没有!”表妹慌乱地摇着手,“姑姑姑父待我视如己?出?,我为什么要杀他们,表哥,你信我啊!从小你就?把我当亲妹妹疼爱的,你都忘记了吗?”
两团光球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沉默地在空中?飞舞,不知为何,谢玄素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一股悲伤的情绪。
“我没有忘。”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从新?郎官的角色里挣脱出?来,变回了谢玄素,“忘记的是你……你心生妄念,贪图富贵,想要留在方家,所以得知我要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为妻,你就?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阻碍,我娘子,和我父母。”
“不,不是。”表小姐惊惶摇头,“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一向对?姑姑姑父收留我心存感激,我怎么会?伤害他们?”
聂萦笑嘻嘻地一针见血:“起初是感激,后来就?是恨了吧?恨他们为什么不主动提出?让你进?门,恨他们不为你做主,你一定也在他们面前哭过求过,但他们没答应你。”
表小姐痴痴地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是啊,他们为什么不答应?还不是嫌弃我,因?为我是个不吉利的孤女,爹娘都死?了,配不上他们的宝贝儿子,嘴上说对?我好,都是假的,假的!这世界上谁都靠不住,只能靠我自己?!”
“你错了。”谢玄素沉声说,“他们的确向我提起过亲事,但我无意于你,于是拒绝了,我根本没有想到你如此丧心病狂,竟然做出?下毒灭门的惨事,还想推给我娘子。”
“可是你信了呀!” 表小姐格格笑着,癫狂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指着门内放声大笑:“你娶亲这天全家灭门,你发现新?娘子就?是魔修,于是你仗剑追杀她,追了几百年的爱恨纠葛……现在你知道啦,我才是凶手。”
她把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梦呓般地强调:“你真傻,你信了啊。”
最后一句话说出?的时候,全场的人都僵住了,只有两颗光团激烈地飞舞起来,左冲右突,像是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牢笼里,又像是在跳一只绝望的舞蹈。
沉重的气?氛被聂萦打破了,她指着光球笑出?了眼泪:“喂,不是吧?这不会?是真实?发生的故事吧?这里演的全都是你们俩的回忆?方海在新?婚之日被灭了满门,又被表妹误导,李英姿就?是那个倒霉的被诬陷成魔修的新?娘子?几百年了!几百年你俩都没想明白,飞升之后还心有不甘,留有一缕执念一直在秘境里纠缠‘道侣之间的信任’ ,妈呀,好好笑啊!”
谢玄素目瞪口呆地看着聂萦抱着肚子几乎要在地上打滚了,两团光球也停了下来,悬浮在空中?静静地看着聂萦。
看上去不大高?兴的样子。
那个细细的声音问?:“你们是如何一眼看出?,新?娘子不是凶手的。”
聂萦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泪:“这还用看?话本子读过三本就?能知道,套路,都是套路!现在的表妹阴人手段比这个可复杂多了,以后有机会?向你介绍一位个中?翘楚王嘉雪仙子。”
“没有以后了……”光球喟然长叹,“你们破了这个局,以后都不会?有人来了。”
聂萦不笑了,立刻紧张地站起来:“那宝物?”
光团受不了地过来撞了她脑门一下:“会?给你的!会?给的!”
聂萦眼前一花,转眼场中?情景又变。
没有官差,没有表小姐。
依旧是喧嚣街道,高?门大院,围观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追逐打闹的孩童,她和谢玄素恢复了正常装束,并肩站在墙边,头顶是飘洒而下的彩纸,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穿着新?郎服的方海骑在高?头大马上,引导着一乘龙凤花轿迤逦而来,喜娘和小丫鬟笑容满面,向周围抛洒着喜糖。
所有人都笑逐颜开,真心祝福:“恭喜啊!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两颗光球静静地漂浮在谢玄素肩膀旁边,充满了悲伤。
这是一场不会?被人打断的婚礼,顺利举行,该有的祝福,该有的喜庆,一点都没有亏欠。
谢玄素看聂萦踮着脚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趁她不注意,低声问?光球:“其实?……你们不是两个人,这里只有方海,没有李英姿,对?吗?”
光球一动不动,但谢玄素知道自己?猜对?了:“方海前后判若两人,李英姿却一直如常,是你用自己?的想象捏出?了一个李英姿,所以,你们至死?也没有在一起。”
“是,我没有相信她。”那个细细的声音黯然说。
“李英姿真的是魔修?”
“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吗?”
谢玄素了然地笑了:“的确不重要。”
“喂!快看!”聂萦一拍谢玄素,指着远处,“幻境要坍塌了。”
果然,刚才还是完整的街道,建筑,人群,无一不精妙真实?惟妙惟肖,现在自远处开始模糊,好像是一团雾气?在慢慢吞噬整个城镇,其实?是方海执念已消,留在此处的一缕神魂慢慢消逝,不能继续维持运转下去。
这场幻境,终于要散了。
花轿临门,喜娘撩开轿帘,方海伸手进?去,牵着李英姿的手,两人肩并肩一起向宅门走?去。
此时,围观的人群也慢慢虚化,自外而内一圈一圈地消失。
“一拜天地。”
轿夫消失了,花轿也消失了。
身着大红喜服的方海和李英姿就?在宅门口停住,双双跪倒,对?着前方虔诚地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