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徐舒怡不得不揣起小心,对着可能怒了昏头,指桑骂槐失了智的好姐妹,弱声提示一下关键之处:“可是?嘉嘉……这件事本来不就是?我?做错了,本来不就是?我?理亏吗?”
她本来还担心傅雪容一怒之下会把这件事告知双方长辈,毕竟已经见过?双方父母订了婚,婚期都已经定下,现在冒出这种事,作为男人肯定会觉得很没有面子。徐舒怡冲出休息室,第一时间就是?把手机关机,不想被任何?人打电话过?来质问。
可傅雪容非但没有这么做,还如此迅速地让庄在打来电话,给她台阶下。
说?真?的,她有点感动。
云嘉深吸一口气,人清醒了,也回味过?来刚刚自己是?有点情绪失控。
略有些?尴尬冒出,又迅速被她压制妥当,云嘉将对自己的无语转化成对徐舒怡的无语,战力不减分毫。
“你?现在知道是?你?理亏了?我?刚刚劝你?那么多遍说?这件事你?不占理,让你?别犟,你?一句没听,好嘛,你?的容容一打电话过?来,你?就坡下驴下得比谁都快,怎么不继续骂“傅雪容算老?几,敢跟我?大小声?这破婚谁爱结谁结,老?娘不稀罕了’,继续骂啊,你?啊,恋爱脑没救了,这辈子就栽在男人身上!”
“呜呜呜别骂了别骂了。”
徐舒怡能屈能伸,紧紧抱着云嘉蹭蹭,撒娇道:“这不是?有你?嘛,我?的大军师,管他什么文卓源傅雪容,不过?是?二三之争,云嘉公主才是?我?心里永远不变的首位。”
云嘉对她的甜言蜜语还算满意,戳戳她的额头,眼?梢扬起一抹舒心悦色说?:“这还差不多。”
徐舒怡见云嘉面色好转,八卦之心按耐不住:“那你?和庄在是?怎么回事啊?”
徐舒怡提前预知似的,排除被搪塞敷衍的可能,“你?可别说?是?普通朋友啊?普通朋友可不会像你?们刚刚那样,你?赌气,他委屈。”
云嘉情绪未散,保持冷脸:“他委屈什么?”
对感情都没有兴趣的人会有什么好委屈的啊?
真?是?荒谬。
徐舒怡拿起拿起小巧羊皮盒子:“那这个怎么解释?”
云嘉眼?风淡淡扫一下,面上表情犹如一块铁板,仍由徐舒怡暧昧兮兮的小眼?神不断发射过?来,也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
话也说?得置身事外,无情至极。
“谁知道,谁送的问谁要解释去。”
“好!”
徐舒怡振作起来,大吼一声,满脸英勇,“咱们庄总现在虽然不差钱,但是?呢,这个小玩意儿就是?让我?送给你?当小生日的礼物,我?也得死死勒紧裤腰带,饿个一年半载,狠狠肉疼一番,我?来帮你?打电话过?去问,大胆庄在,是?何?居心!”
“是?时候让我?来为云嘉公主奉献了。”
云嘉抿紧唇,死死按住手机,牙缝里挤出声音,警告徐舒怡:“松——手——我?不要你?奉献,你?要是?敢打,我?就让你?牺牲!”
徐舒怡得逞一样收回手,似乎也不是?真?的要打电话,就是?想要云嘉这个反应。
“你?看你?,一点都不淡定了。”
想到参照组,徐舒怡又问:“对了,你?跟那个邵三公子怎么样了,这个总是?能问的吧?”
云嘉应答迅速:“没怎么样,黄了。”
“怎么黄的?”
“我?说?黄了就黄了呀,这种事又不需要其他人同?意。”
人与?人要是?磁场不合,连退一步当朋友都困难。
邵开彬的确有一些?和云嘉契合的兴趣,但他这个人太奉行自我?,所有与?他不一致的部分都会引来他居高临下的评头论足。虽然没有具体批评到云嘉头上来,但云嘉不喜欢。
也不难猜,他之后也会要求未来的伴侣和他保持一致,因这人固执得根本听不进旁人的反驳和建议。
细想来,这或许就是?一种极致的浪漫自由吧。
最后一次见面,邵开彬已经听出云嘉得体的祝愿下“各自安好,到此为止”的意思,很不解地问云嘉:“你?对我?不满意?”
云嘉浅笑:“我?不是?一个吝啬赞美?的人。”
言下之意,如果你?有让人满意赞美?的地方,我?已经说?了。
没说?就代表没有。
回味过?来,邵开彬的表情吃瘪,好像云嘉令他受辱。
最后也算是?友好告别,毕竟日后还有碰面的场合,合则合,不合也不必将脸皮撕破。
徐舒怡跟邵开彬的接触很少,只是?片段似的听云嘉说?这个人有些?奇葩,黄了就黄了,作为云嘉的闺蜜,倒无什么可惜之意,只是?有点替云嘉未雨绸缪,叹了一声气。
“那你?家里之后不还要继续给你?介绍,第一批都不行了,唉,下一批得是?什么歪瓜裂枣啊?”
徐舒怡跟傅雪容就是?相亲认识的,但在傅雪容之前,她已经在隆川本地相了两只手的数,实在不成,她的亲妈才想到回外婆家那边重开地图。
然后遇见傅雪容就结束了。
“谁知道呢。”
徐舒怡想想,看着手里的羊皮盒子,一打开,里头的粉色彩宝泛出璀璨光芒,是?配得上云嘉的东西。
“其实庄在除了出身不好,其他方面都挺好的,人也挺靠谱的。”说?着,徐舒怡忽然想起一件事,很纳闷,“只是?,他怎么会现在对你?示好啊?”
他跟云嘉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之前徐舒怡想象过?,庄在即使以后找个白富美?,也大概率是?白富美?先?对他倾心,然后穷追猛打,他考虑一番,觉得也适合,遂点头答应,结成一桩良缘。
即使十年过?去,今非昔比,庄在身上却?依旧有种对情感闭塞的气质。
他主动,实在有点吃惊。
云嘉并?无这种情意绵绵的遐想,接过?那枚胸针打量,话声中多少残存赌气的成分。
“他可没说?这是?什么示好,人家只是?随便送个礼物,你?不要脑补那么多。”
徐舒怡放言:“但是?!他绝不会送别的女生这么贵重的礼物。”
云嘉不想被徐舒怡的思路影响,不接话。
徐舒怡却?钻研起来,想到之前孙月然过?生日晒过?庄在送的礼物,迅速翻了朋友圈。
也是?珠宝。
热门款的手链,只要派助理去门店说?要你?们网上最火的那款手链,是?导购几分钟内就能打包送到手上的东西。孙月然还沾沾自喜呢。
如是?一想,徐舒怡发现关键,猛拍云嘉的大腿两下。
云嘉呼痛。
“不对不对!绝对有问题!”
“什么问题?”
云嘉觉得她一惊一乍。
徐舒怡往她手上指:“这个胸针有问题,这不可能是?随手送的礼物,这又不是?随随便便去门店就能买到的,去拍卖会找也很难有,总不能前两天?才买的,刚好生日就送你?,而且你?这个补办的生日会,他事先?都不知情,说?明这个东西他已经买了很久了。”
徐舒怡分析得很有道理,可云嘉听了更心烦。
徐舒怡又开始联想:“……难不成,他觊觎你?很久了,就等着这么个时机来投其所好?可是?你?回国前,你?们不都好久没联系过?了吗?难不成……是?你?回国后,他才起的意?怎么会这么突然起意呢?庄在不想努力了?”
云嘉已经隐隐感知到其中一层意思,但完全不想在此时剖析深谈,打断道:“别乱想了行不行?你?先?担心你?跟傅雪容吧?闹成这样婚还结不结了?”
徐舒怡愁起自己来也不遑多让,两手托腮,长长一叹气:“谁知道啊,他刚刚给我?台阶下,我?还挺开心的,幸好有你?啊嘉嘉,立马把电话挂了,让我?有机会冷静一下。我?现在想的是?,如果这件事没有影响到我?们结婚,那我?以后就有一个把柄在他手上。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到时候,吵架翻旧账,他再翻一次,我?就输一次,嘉嘉,你?明白吗?就是?以后我?们真?的有点不愉快,我?一想到这个心结,可能都不敢跟他吵架。”
云嘉明白。
她对庄在好像也是?。
因为有一个心结在哪里,稍有彼此靠近的迹象,潜意识里都会有种后怕——他曾经推开过?她。
第50章 正在加载
汇金广场今天办活动, “群星盛典”名头听着响亮,实际上来的?都是些名不经传走穴捞金的?十?八线小艺人,连压轴的也是早已过气的清港老牌影帝。
文卓源不前不后排在其中。
等他上台时,台下还有?几个举着灯牌的小女生热情地喊他的?名字。
庄在站在楼上, 冷淡垂眸看着?灯牌上晃动过去的三个字——文舒源。
看着?这艺名, 忽的?很轻地笑?了下, 似觉荒谬。
一旁,石骏和?另一位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正跟文卓源的?经纪人交涉。
石骏一贯待人圆滑客气,对方得知这是广告商那边的?高层, 虽然一时不知具体来头, 但也无有?不应地殷勤,话说得滴水不漏。
“别说是想请舒源喝杯茶了,有?事您吩咐,我?们舒源别的?不说, 就敬业这一点?, 您放心?。”
文卓源的?经纪人几次将目光投向庄在,言语中也试探着?打听过庄在的?具体身?份。
但从品牌方经理把她?喊过来, 到此时,那个?年轻的?男人都没有?和?她?说过话,其他人好像也默认这样的?场合还没到要?这人赏脸寒暄的?程度, 话里话外只称呼他为庄总。
楼下活动现场的?劲歌热舞好似另一个?世界的?音频, 这个?男人完全不受影响, 也毫无兴趣欣赏, 只高高地站在玻璃栏杆边, 微微仰头, 应该是在看商场巨大而璀璨的?垂灯。
茶室在商场后面。结束活动后,被经纪人一通叮嘱的?文卓源推门而入, 见到庄在第一眼,便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他,他怎么会跟某乳品的?某总认识。
庄在反应平静:“见过几面。”
文卓源眼里的?锐意加深,将坐在乌木椅子里慢慢喝茶的?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试图在庄在身?上找出一些昔日的?影子。
对方无波无澜地迎着?他的?视线,像是连他人的?冒犯也并不放在眼里,直到文卓源自己尴尬地收回目光。
入了座,文卓源心?想,不管庄在跟这位能拍板定他生死的?品牌方高层熟到什么程度,人家这么上赶着?卖他人情,说明他如今已经附带等同甚至更高的?价值。
故此,他再看向庄在,目光更添复杂意味。
傅雪容临时有?事,迟了一会儿才到。
等傅雪容一来,庄在便起身?去旁边的?小包厢,把谈话空间让出。
两人也没有?说多久,毕竟傅雪容也不是来找未婚妻的?前任叙旧的?。
只是有?些利害关系需要?敲打对方。
其实这种事,原本不需要?亲自出面,显得过分在乎,就失了张弛有?度的?潇洒,所?谓至亲至疏,成年人的?世界是惧于展示在乎的?,那就像是亲口告诉别人自己的?软肋在什么地方。
但傅雪容坚持自己来。
他不希望徐舒怡的?前任觉得,她?遇到的?男人都把她?看得很轻,都爱面子胜于爱她?。
傅家不是没有?人脉关系,只是由庄在出面,绕了一道弯,两家的?长辈才不易察觉这件事。
因?他不愿意与徐舒怡的?婚事再生任何枝节,才去拜托庄在。
见过文卓源后,傅雪容推开旁边的?小包厢,并没有?看到庄在,拦住路过的?服务生一打听,问里头人的?去向。
对方倒真的?知道,说刚刚那位男士只走到门口,是他给引的?路,但人没进去,停在门口,忽然问他这附近哪里能买到烟。
傅雪容并不知道庄在有?抽烟的?喜好,按照服务生的?指路,找出去,果然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看见了正坐在长椅抽烟的?庄在——灰色的?长风衣,在装饰清新、连长椅也刷白的?便利店门口,突兀而深重。
庄在吸吐弹灰的?动作,既不卖弄老练,也不显青涩稚嫩,不像是突发?奇想要?来买烟尝尝的?人。
傅雪容心?里很意外。
认识这么久,多次共事,私下也有?不少交集,如果庄在有?烟瘾,却连一点?气味都不曾让人察觉,这未免也隐藏得太好。
记得之前有?过一群男人吞云吐雾的?应酬场合,特供的?一种烟,东道主说自己平时就好这口,也派下去让其他人品品如何,派到傅雪容就停了。傅雪容礼貌地说自己从不抽烟,不精此道。谢过对方后,他的?舅舅孙总在旁笑?着?接话说,现在这些年轻人啊,玩的?太多了,跟我?们那会儿嗜烟好酒可不一样了,小年轻有?小年轻的?路子。
庄在看着?比接受过外国教育的?傅雪容还要?清异出尘一些,更符合中式审美里毫无恶癖的?君子形象,当时场面上的?话题已经变了,大家都笑?谈起与年轻人的?代沟,自然没人再去问庄在要?不要?来一支烟。
“没想到啊,你?还有?这爱好。”
庄在看到傅雪容走近,将剩下的?一截烟按灭,丢进一旁的?铁皮垃圾箱里。
“偶尔抽一支。”
虽然不抽烟,傅雪容也知道除非那种烟瘾大到能不顾场合的?人,通常一个?男人,忽然想抽烟,大概是有?什么不能纾解的?心?事。
他倒是很好奇了:“什么事能叫你?也发?愁?”
在傅雪容迟来的?十?分钟里,庄在原本没有?跟人叙旧的?打算。文卓源主动开口,先是惊讶了一番庄在如今的?变化之大,问他如今在哪里高就。庄在很敷衍地应和?两句。
最后不出意料,文卓源讲起往昔。
“为了充面子去培英读书把我?害惨了,家里以为好学校机会多,但忘记了培英这种好学校里的?学生是不会为钱发?愁的?,为了和?周边的?人看起来没差,实在太费力气了,我?明明花了很大的?功夫让自己看起来朋友一堆,人模人样,但没钱好像就是不行?,即使做够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也还是会卡在钱上。
“高中的?时候,我?连你?都羡慕过,你?还记得吧,高二我?给你?送表的?那一次,当时就惊讶过,你?这人挺宠辱不惊的?,很不一般,现在看来,我?眼光还挺准。抱歉啊,当时为了一点?钱,撒谎骗你?,那只手表,不是云嘉送你?的?,她?根本不知道这只手表的?存在。
“那时候,好像徐舒怡说你?惹了云嘉,说你?这人有?点?不知好歹,是我?提议送假表给你?的?,想帮云嘉出气,徐舒怡说云嘉没有?同意,但当时已经下单买了……”
后面文卓源还说了很多话。
庄在不记得了。
只听到颅脑中一声巨大铮响,短时间内贯穿耳膜。
仿佛谁把一根原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琴弦,又狠狠拨动,高频的?震颤超出自身?负荷后,弦不出意外的?,断了。
余震嗡鸣,他只记得文卓源坐在自己面前,嘴巴不停地开开合合,表情失序又突兀地在变动着?。
等庄在缓过“她?根本不知道这只手表的?存在”的?冲击,能正常捕捉到周围的?声音时,文卓源正说到:“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现在混得这么好,应该不会为难我?们这种讨口饭吃的?人了吧。”
庄在轻声重复他的?话:“都是过去的?事了。”
拿不准这轻声是应和?还是疑问,文卓源紧盯庄在的?脸色,想以此来判断,但他发?现,曾经被送假表都神情如常不以为耻的?少年,如今的?情绪更加不是他能轻易窥知的?。
庄在的?脸上,冷淡神情似一层别人穿不透的?盔甲,眼瞳疏离,即使面对面也仿佛不会与人交心?。
之后傅雪容来了。
在服务生引路之下,庄在已经走到包厢门口,可实在想抽一根烟,好像内在已经失衡,必须要?借助外力来压制,否则他可能没有?办法再继续保持正常的?状态。
问了路,找了店,终于抽到了烟。
打火机是从柜台前结账时拿的?廉价塑料款式,不防风,着?急点?烟的?时候,要?用?另一只手护着?抖动的?火苗。
烟也是随便买的?,一个?从来没抽过的?牌子。
因?他站在柜台前时,里头的?老板问他平时喜欢抽什么烟,他想不起来,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抽烟,谈何喜好,便问哪种劲比较大,老板拿出一个?薄荷绿的?盒子从玻璃上面甩过来,说:“抽过这个?没,要?不试试这个??”
出了店门,拆了烟盒外头那层玻璃纸。
没尝出来和?以前那些烟有?什么区别,效力一般,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尼古丁经过喉管肺腔,并不会让人舒服。
倒像是以一种不舒服去压制另一种不舒服,让人获得短暂的?麻木。
但他还是被傅雪容看出来不对劲。
“你?今天的?这‘偶尔抽一支’来的?有?点?突然,怎么了?不会是因?为我?跟舒怡的?事吧?那个?姓文的?,跟你?说了不好听的?话?”
“那倒没有?。”说得也只是实话而已。
“谅他也不敢。”傅雪容松了一口气。
旁边有?家很小的?咖啡店,刚刚茶室的?普洱傅雪容喝不惯,一滴没沾,此刻买来两杯咖啡,坐到庄在旁边的?位置上,想到自己料理干净一桩事,傅雪容靠着?椅背,姿态轻松。
而接过咖啡的?庄在,则弓着?背,两手搭在膝上,如盘桓在迷茫雾气里。
自顾回味着?,傅雪容冷哼一声,说到刚刚与文卓源的?见面情况,评价起文卓源来,说他终于明白庄在说的?不堪。
“这个?男人可真窝囊,一面贼心?不死,一面又敢做不敢当,我?问他现在还喜欢徐舒怡吗,他居然都不敢认,没种!”
听着?傅雪容这番话,庄在在心?里念过“窝囊”这两个?字,他先是想到他的?父亲庄继生,随后想到自己。
不知道庄继生看到如今的?他会不会很失望。
上大学之前,庄在烟酒不沾。尤其是抽烟这一项,他从小敬而远之。
高中时候,很多男生私下里,有?瘾没瘾,多少都会接触,抽烟像是年少时特有?成熟标志和?新奇时髦。
连司杭也抽,他跟云嘉说,只是抽着?玩。
但是庄在从没有?。
他从小就没有?猎奇心?理,对一些无伤大雅的?“玩一下”不感兴趣。
小时候有?蝴蝶飞到他肩上,庄继生瞧见了,用?掌心?极快地拢住,跟他说找个?塑料瓶子装起来,带回去玩吧。他小心?翼翼拢着?手接过来,感受到手心?里轻软的?蝶翼不断地挣扎扇动,很快就把蝴蝶放走了。
它是很漂亮,但小时候的?他也清楚,他养不活,带回去,明天早上就会像邻居家小孩困住的?几只蜻蜓一样,瘫死在塑料瓶底。他不想这样玩。
长大后,依然能对一些“玩一下”“试一下”保持理性心?态,比如抽烟,高三暑假黎阳就丢过外国烟给他,但他没兴趣。
庄在第一次抽烟,是大二,黎辉生意上的?一个?朋友,硬塞给他的?。
那人是今晚的?主宾,局就是为他攒的?,这人要?是不高兴,这一晚,这一大桌子人,吃肉的?喝汤的?全都没戏唱,所?有?人都捧着?他,唯恐刻意维持的?好气氛跌下来。
这类人瞧着?文质彬彬,喜好附庸风雅,大道理张口就来,庄在谦逊礼貌地表明自己还在读书、不抽烟,他反倒强硬起来,让庄在今天试试。
“也早就成年了嘛,男孩子在外面要?学学应酬,庄在啊,男人抽烟喝酒也是一门学问,要?下功夫学啊,可别辜负你?叔叔这么看重你?。”
男人哈哈大笑?着?,用?力地拍拍庄在的?肩,问人要?来打火机。
火光在眼前不可抗拒地按亮那一瞬,像卖火柴的?小姑娘手里的?那根擦燃的?火柴。
倏的?,让庄在想起了庄继生昔日的?音容笑?貌。
小时候,庄继生点?头哈腰给工地上的?小工头塞烟,盼着?人家有?活的?时候记着?自己,一番场面上的?客气推拒后,两整包烟塞进工头的?兜里,庄继生另拆一盒,给对方点?上,然后自己也抽上一只,同人攀谈聊天。烟抽完了,工头就走了。
庄继生转头艰辛地舒上一口气,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庄在,先局促一瞬,然后笑?了笑?对儿子说,你?以后可千万别抽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以后别像我?这样窝囊,好好读书有?出路,我?儿子聪明,以后当个?体面人。
陈文青也是恨人抽烟的?,平时在家给黎阳整理衣服,闻到烟味都要?骂上一顿,恐吓黎阳,说新闻上都说了抽烟折寿。
那晚却笑?着?说:“阿在,赵叔叔教你?道理呢,还不谢谢?”
谢当然不能光说两个?字,他连喝了三杯白的?,感谢对方的?点?拨教导,他受益匪浅,高度酒生咽下去,辣到气管像被烧热的?刀子割开。
后来饭局上给黎辉挡酒的?事,他没少干。
时常深夜,他跟黎辉一起被司机送回去,陈文青伺候黎辉脱衣脱鞋,倒水来絮叨说,酒哪是什么好东西。
黎辉闭眼仰躺着?,感叹庄在是个?可造之材,要?是黎阳能像庄在这样就好了。
陈文青嗔怪,说阳阳哪吃得了这种苦。
黎辉笑?了下,事难两全,知道亲儿子扶不上墙,如今能有?庄在,他也知足。
四顾不见庄在,让田姨去后院看看。
庄在趴在后院吐,整个?脏腑都要?掀过来,脸色通红,连眼里都是胀血的?红血丝,田姨闻声过来,皱起眉,他便意识到给人添了打扫的?麻烦,哑声说对不起。
田姨不忍心?地叹气,扶他起来,低声劝说:“庄在啊,你?虽然年轻,老这么乱来,身?体也要?弄坏的?。”
“我?知道了,谢谢。”
他只能说知道了,但还是要?一次次麻烦田姨给他熬醒酒汤。
其他事也是如此。
知道是知道,没办法是没办法。
傅雪容还有?事,咖啡没喝完就离开了。庄在选择再坐一会儿,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有?什么用?。
他盯着?手上的?打火机,翻了个?面,没什么好瞧的?。
抽烟他已经尝试了。
没用?。
他从风衣兜里拿出手机,仅仅只在解开锁屏时犹豫了一下,剩下的?步骤,干脆到无需思考。
他把电话打给了云嘉。
几声嘟响,如无比漫长的?等待。
电话通了,扬声器联通的?一刻,有?种划破时空的?错觉,仿佛对面的?云嘉,此刻就在他身?边。
真神奇,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仅仅因?为屏幕上的?秒数从零跳一,开始显示通话计时,他知道对面的?人是云嘉,竟然就已经感觉到一种无形中的?治愈。
他有?因?此变得好受一些,却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
我?为你?从没有?给过我?的?关怀,开心?了很多年,但以后都无法再因?此而开心?了。
如何讲的?出口?
甚至刚刚傅雪容关切问他怎么了,他都做不到对其他人倾诉来让自己缓解一些,他也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把自己过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好像一个?锈了口、再也拧不开的?铁罐子,自觉内里难堪,也不想被人拧开,将那些早已经过期的?东西摊出来博人可怜。
云嘉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只是那端久久无声,她?的?心?境也在变化,等了几秒,以为对面是不是误拨。
她?试探地出声:“你?怎么不说话?”
那头轻轻喊了一声“云嘉”,证明这通电话是由人的?意识做主拨出,并非巧合,可他的?声音艰涩,也再无别的?话。
随后他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依旧没有?后文,声线更低。
像半只拧烂的?柠檬。
云嘉听出异样,心?头也是一酸:“你?不开心?吗?”
“……有?一点?吧,我?说不上来。”
但听到她?的?声音,他感觉好多了。
像一剂速效镇痛,将他与上一个?瞬间的?自己完全隔离开来,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转移到了电话那头,甚至分辨她?不说话时的?呼吸声,也让庄在感觉到一种轻松。
她?好像在下楼梯,可能是室外,有?一点?风声。
静了两秒,那边忽然传来几声狗的?叫声,庄在细听了一下,感觉不止一只,叫声也并不尖锐,远远近近的?,像是小狗们在欢乐追闹。
他问:“你?在哪儿?”
云嘉一时没有?回答,在他自感冒昧时,那头忽的?用?一种深思熟虑过的?柔软声音开口问他:“你?要?来看看小狗吗?它现在长大了。”
第51章 正在加载
云嘉电话里说的那栋别墅的地址, 庄在?很早就知道,只是这么?多?年,他一次也没有?去过。
前两?年,本来有一次机会可以过来。
因旧员工辞职, 要?应聘新的工作人员来照顾别墅里的小猫小狗, 这种事, 对宠物毛发过敏的黎嫣从来不管的,陈文青和田姨要?一块过去,当时家里的司机送黎辉出门还没回来, 陈文青便问庄在有没有空送她们, 也能帮着看?看?选人。
想到那栋云嘉专门用来收养流浪猫狗的别墅,庄在?最深的印象是烈日当头下司杭言语轻蔑的样子,他说云嘉只是善良,偶尔会去看?望, 它们居然觉得云嘉爱它们, 那些阿猫阿狗,能不能有些自知之明。
过于深刻的记忆, 几乎不需要?去回想,那些话带着记忆里的声调语气就已经出现?在?脑海里。
那天庄在?有?空,但是他跟陈文青说之后还有?工作?要?出门, 没办法送她们。
只帮忙叫了专车来。
开车过去的路上, 庄在?手握着方向盘, 不停在?想, 如果那次他送陈文青她们过去, 会不会当时就知道了, 城中村那只跛脚小黑狗,云嘉当时那么?生?气, 哭着跑出去,还是没忘了找到?它,把它带走,给它治疗,让那只受伤的小狗离开脏乱差的城中村,平安快乐地活了这么?多?年。
她当然是爱它们的。
很少?很少?的爱也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