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可爱的小豆丁委屈极了,周奶奶慢悠悠从屋子里走出来,满脸的无奈。
周奶奶满脸无奈:“你们要是再不来,我们也得想办法过去看看。要不是你之前叮嘱心心不能自己乱跑,她好几次就要自己坐公交车去找你们了。”
周奶奶现在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恢复得比较慢,走路还是颤颤巍巍的,不能站立太长时间。
石立夏真诚道歉:“心心,是姨姨不好,没有说话算话。”
心心摇摇头,小胳膊揽着石立夏的脖子,依偎在她的怀里:
“心心知道姨姨很忙,要工作要挣钱,就像爸爸妈妈一样,只是心心好想好想你们。每天都在好好吃饭喝奶,可就是长不到姨姨这么高。”
心心之前问过石立夏,什么时候她才能一个人坐车来找他们。
石立夏回答她,必须要跟她一样高的时候。
心心记在了心里,原本就不挑食的她,更加积极吃饭喝牛奶,可惜每天去量距离那个位置还很远很远,远得她都要等不及了。
松子早就按捺不住,小身子挤了进来:
“心心,心心,我们也好想你的。”
心心依然不舍得离开石立夏的怀抱,只是把手伸了出去。
“松子哥哥,心心也很想你们。心心在幼儿园里认识的小孩,都没有你们好。”
石立夏听这话,望向周奶奶。
周奶奶叹道:“心心跟其他孩子就是不如跟虎头他们玩得好。我都有些后悔当初怎么离开机械厂,要是留在机械厂,心心也能有玩伴。”
石立夏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她并不是学习儿童心理学的,以前也没有带过孩子。
心心一开始对虎头他们其实也不怎么热情,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后来一块玩的时间长了,才慢慢处出了感情,才不会嫌弃他们太过幼稚,自己也肯干一些‘幼稚’的事。
石立夏只能道:“心心,我们一会要去公园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啊?”心心刚想点头,又想起身边的奶奶,于是一脸期盼地望了过去。
周奶奶笑道:“去吧去吧,一会隔壁的王奶奶、吴奶奶她们都会来找我,你不用陪着我。”
心心开心地跑回屋里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这是跟石立夏他们相处学到的,只要出门就知道要带什么,背包还是石立夏之前做的那个。
石立夏不忘将卫红和卫敏介绍给他们认识,心心明显对这两个姐姐有些疏离,不过依然非常地有礼貌。
看到她们的发型时,心心扯着石立夏的衣服:
“美姐,心心也想要编头发。”
石立夏其实也教了周奶奶怎么编心心最喜欢的发型,只是总没有石立夏编得好。
石立夏从兜里拿出一根丝带,笑道:“我早就跟你们准备好了。”
当石立夏带着一群孩子到达公园时,都已经到中午的饭点了。
石立夏找了一处亭子,将带来的饭包都拿了出来。
饭包是用米饭、腊肉、芸豆、酸菜、黄瓜丁等搅拌在一起,撒上点芝麻,最后用烫熟的青菜包裹而成的,做得跟女人拳头一样大,咬一口什么料嘴里什么料都有,味道特别的香。
石立夏还拿了辣酱过来,配上辣椒味道更是香得人迷糊。
除了小豆包和心心不吃辣椒,其他孩子也都是无辣不欢,而且石立夏做的辣酱里面还放了牛肉丁,虽然不多可味道更香了,吃得大家眯起了眼睛,一脸享受。
松子:“好好吃啊,美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石立夏笑道:“这又不是我做的,是徐奶奶给你们做的。”
卫敏认真道:“那也是你教我奶奶做的,奶奶以前可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好吃的饭包。”
“既然你们喜欢,那就多吃点,一会才有力气去玩。”
孩子们在公园里,跟疯了一样撒欢子跑,不过只要石立夏叫一声,又会蹭蹭蹭跑回来,不会不管不顾乱窜,让人找半天找不到。
现在的公园设施虽然没有几十年后齐全,可对于孩子们来说已经非常有趣了。
石立夏还给他们买了风筝和风车,原本石立夏是打算自己做的,这样更加有意义,不过考虑到公交车状况,而且万一飞不起来也麻烦,也就干脆花钱解决问题了。
现在的天气也很适合放风筝,石立夏不顾孩子们的反对,花费巨资买了两个不同的风筝,都是最大最漂亮的,让他们分两队放着玩,看谁放得高。
女生队一组,男生队一组。
“哥,你快跑,快跑啊!”松子拽着线,着急地指挥。
虎头举着风筝使命地跑,小豆包也没闲着,迈着小短腿在那跟着。
中间跑急了,还啪嗒摔了个结实,还没等石立夏跑过去看情况,小豆丁就噌地一下爬了起来,看到虎头停下来,还着急拍大腿喊着:“跑啊,跑啊!”
虎头又连忙跑了起来,没一会就跑得大汗淋漓,可风筝愣是飞一会又掉,反反复复好几次才成功升天。
女孩组这边就淡定多了,这边也是差不多年纪的卫敏在跑,卫红拿绳,不过指挥的却是最小的心心。
她们不像男孩组一样瞎跑瞎指挥,而是知道依照风的方向奔,因此没一会就把风筝放起来,还飞得特别高。
“哇!好漂亮啊!”
孩子们欢呼,原本跟卫红卫敏有些生疏的心心,因为一起放风筝越发混熟了。
心心举着漂亮的风车,仰着头看着越飞越高的风筝,开心得直蹦。
“美姐,你要不要过来放风筝。”
心心自己乐,还不忘石立夏。
石立夏笑着摆手,“你们玩吧,出汗了记得擦汗,否则一会风吹就感冒了。”
她对这些游戏并不感兴趣,不过看孩子们玩还挺有意思的。
两个风筝都平稳地飞在天空中,石立夏让孩子们都凑到一起。
“你们都在这里玩,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能出这片地方,我去跟你们买汽水和糖葫芦。”
孩子们欢呼起来,没有哪个孩子能抵抗这些东西。
卫红和卫敏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没想到来公园玩会花这么多钱,她们妈妈也给了她们两毛钱当零花钱,可石立夏却不收,还威胁说她们再这样以后就不带着她们了。
可现在看其他孩子都没说什么,她们也不好说些扫兴的话,朝着石立夏说了一声谢谢。
“卫红,你是这里最大的孩子,你要看好弟弟妹妹。”石立夏说完又转头叮嘱虎头,“虎头,你是男子汉,要保护好姐姐和弟弟妹妹们,如果遇到坏人,你该怎么办?”
“去找公安叔叔!”
石立夏赞许地给了他一个赞,检查了一下孩子们脖子上的牌子,上面写着家庭住址,这才放心离开。
其实这一片地方有很多孩子,有跟着父母一起来的,也有一群孩子自己跑过来的。
现在养孩子基本都是散养,孩子们跑出去玩,父母经常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也没怎么管,很少有像石立夏这么谨慎的。
石立夏去找卖东西的地方,没想到竟然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熟人。
孔文斌心疼地付了三毛钱,买了两瓶汽水,一转头就看到了石立夏,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石立夏一脸莫名其妙:“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公园是你家开的啊,就允许你来,还不许别人来了。”
孔文斌却不这么想,他很清楚石立夏的性格,她是不会一个人跑这么远的地方。
虽然石立夏的性格和以前有些许不同,可孔文斌觉得再变一些东西还是不会变的。
石立夏一个农村来的,很惧怕去到陌生地方,尤其是乡下没有的地方。
如果不是追着他来的,石立夏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孔文斌看了看四周,他走到石立夏跟前,一脸严肃道:
“石立夏同志,还请你自重,我们以前虽然教导过你写作上的事,可那并不代表什么,只是我这个人比较热心而已,请你不要误会。”
石立夏笑了,这人也忒自作多情了。
还什么教导写作,他确实在原身面前念过几首酸诗,把原身迷得不要不要的,可这跟教导写作完全不搭边。
“孔同志,我靠我自己将文章发表在报纸上,你嫉妒也不能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吧?”
孔文斌皱起眉头,不悦道:“石同志,我教导你也不求回报,你想否定过去我也不会计较,只是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还请你不要打扰。你是已婚妇女,不要做让人误会的事。”
石立夏嗤了一声,原本看孔文斌没有继续动作,石立夏也就不想做些什么,将两人关系彻底断开淡化,就当什么时候都没发生过。
可孔文斌这个样子,让石立夏为原身感到极为不值。
“孔同志,这句话应该送给你。我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干,是你思想龌龊。要不是你那拐了十八弯的亲戚求我帮衬你,说你不容易多可怜,我才会发善心,你可别在那自作多情了,我对小白脸可不感兴趣。以后看到我离我远点,真是晦气。”
孔文斌脸都黑了,他现在确实不想石立夏缠上来,可听到这些话又恨得不行。
“石立夏,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吸引我的注意。”
石立夏嘴角抽抽,现在也没霸总文啊,他哪里学来的霸总文经典话语,虽然意思是反过来的。
“孔文斌,你也忒恶心了……”
“立夏,你怎么在这!”
石立夏话还没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转眼一看,竟然是秦文娟。
石立夏心底一跳,下意识看向孔文斌,果然看到孔文斌的表情立马变了,又变成平时彬彬有礼的样子。
不会吧!秦文娟跟孔文斌……
“文娟,你怎么在这里?”
秦文娟低着头摸着自己的辫子,一脸不好意思道:
“我跟大家一块来玩的,我刚才在那边看到一个人特别像你,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好巧啊。”
石立夏朝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好几个男男女女在一起。
这让石立夏稍稍舒了一口气,还好秦文娟不是跟孔文斌单独过来的,要不然这关系基本上是已经确定下来了。
现在的人保守,单独出来约会基本就等于要结婚了。
不过如果大家一块出来玩,那就不一定了,一般还是处于相看的阶段。
“我带孩子们过来玩,喏,你看那边那几个孩子,穿得很鲜艳的几个就是他们,心心也在呢。”
秦文娟看了过去,笑道:“一会我也过去看看他们,我也好就没看到他们了。”
“他看到你肯定会很开心。”
秦文娟走向孔文斌,低着头不好意思道:
“孔同志,麻烦你一会过去跟他们说一声,我这边有事,就不跟你们一块了。”
孔文斌不赞同道:“这不大合适吧?说好大家一块出来玩的,怎么中途离开呢,你去打个招呼再过来啊,我们还没有去划船呢。”
秦文娟摇摇头:“不了,我本来也有点不舒服,现在正好遇见朋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那庆阳那边……”
“跟我没关系,我跟他又不是很熟悉。”
孔文斌表情不赞同:“庆阳是个好同志,只是为人比较热情,你不要冲动做决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身体不适,想跟朋友一起离开而已。”
孔文斌又劝了几句,秦文娟态度坚决,他也就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石立夏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那些人都是机械厂的吧?你这样中途离开合适吗?”
秦文娟才刚上班,正是要跟大家打好关系的时候,一起出来玩,中途她给跑了,这确实不太合适。
秦文娟抿了抿唇,“我跟他们玩不到一起。”
“你们这是来相亲的吧?介绍给你的人你不喜欢?”石立夏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秦文娟红着脸点点头,有些难为情道:“我觉得他不合适,可是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干脆离开表明态度。”
不是她不知道怎么拒绝,而是她说的拒绝的话,对方总是听不明白,不是觉得她耍小孩子脾气,就是压根没听进去,在那自说自话。
“你们之前就接触,还是今天才认识的?”
大家一块出来玩,有为了认识新朋友,也有之前已经有苗头,大家一块出来是为了创造相处机会,两个人单独在一块约会在这个时代还是有些太出格了。
“之前我们组长给我介绍的,我拖托不掉只能去见了,我是拒绝的,可大家都让我先相处试试。”
秦文娟心里发苦,老早就想找人说这些事,可惜身边没什么人可以聊的。
秦文娟相亲对象叫赵庆阳,家庭条件和个人条件都不错,可秦文娟莫名就是不喜欢。
大家都说她眼光太挑剔了,这么好的人竟然还觉得不够好,真把自己当天仙了。
秦文娟听着也担心自己太过挑剔,也就尝试着相处,可心里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今天她是不想来的,硬是被拽了过来,这让她很是痛苦,又不知道怎么离开,直到看到了石立夏的背影,她也不管是不是直接跑了过来。
没想到运气就是这么好,还真的是石立夏。
“立夏,你不会也觉得我眼光太高吧?”
秦文娟有些担忧道,之前她跟人说自己的烦恼时,还被人骂她分明是在炫耀。
“这有什么眼光高的,两个人在一起也是讲究缘分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能强求啊。他就算是天上的神仙,没感觉也是白瞎。这是一辈子的事,谨慎对待才是对自己的未来负责。”
秦文娟顿时露出笑脸,心底的郁卒全都散去,她上前握住石立夏的手:
“立夏,遇到你真好。”
石立夏回握她的手:“以后有事都可以来找我,不要闷在心里。”
“嗯!我就是怕你太忙,所以不敢去打扰。”
“再忙说说话的时间还是有的。”石立夏拉着她的手,一起去买汽水。
把孩子们丢在那里,虽然这边能看得到,石立夏心里还是不大放心的。
上辈子看到太多关于孩子丢失、出意外的新闻,她做不到将一群小豆丁扔在那里。
两人将汽水带回去,孩子们乐得直蹦,原本斯文腼腆的卫红,现在都已经撒欢开了。
石立夏和秦文娟找了个地方坐下,又能看着孩子们,又能在一块聊天。
两人聊着就提起相亲的事,秦文娟表情痛苦:
“我就算躲过了这个,后面肯定还要面对这样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石立夏:“你直接拒绝就好啦,就说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
秦文娟苦笑:“哪有这么容易,只要没结婚的成年女性,有正式编制工作的,只要不是嘴长在鼻子上的怪胎,都会被人盯着的,根本躲不掉。”
这就是单位里人和人之间关系紧密的弊端,生活工作都搅和在一起,人际关系处理起来会非常地麻烦,彼此会互相影响和牵扯。
秦文娟这样的单身女性,更是厂里最受瞩目的存在,只要没有结婚一天,就会成为无数人小本本里的一个资源。
别说秦文娟这样的未婚女性,像李文秀这样的寡妇,也有人会盯上。
只不过李文秀态度坚决,不仅有孩子,还要赡养前婆婆,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可依然有那不长眼的,想把李文秀介绍给那种负担更重,没有正式工作的老鳏夫或者老光棍,打她手里工作的主意。
当初卫家人得知李文秀拿走工作是定局,就曾想过让李文秀嫁给卫家一个孩子都二十来岁的老鳏夫。想着两人结婚后,就能让李文秀把工作给他们卫家人了。
女性经常被看做一种资产,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秦文娟目前也面临着这个问题,虽然也有诚心给她介绍对象,或者看上她这个人的,可更多的是对她这个人经过综合评估后,当做一种资源在争抢。
秦文娟并不能明确地定义这种感觉,只是单纯地觉得很不舒服,和她想要的婚姻生活并不相同。
“我知道我自己条件也很一般,有人能看上我就不错了……”
“呸呸呸!”石立夏直接打断她的话:“先不说你不一般,是独一无二的,就算一般难道有人看上就得回应?人是有感情有审美的,又不是认知低下的野兽。谁要是说你有人要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那个人就是害你的,就是担心你这条肥鱼不上钩,所以才这么贬低你,让你真以为自己不好,然后就随便将就了,他们就如意了。”
秦文娟震惊,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句话。
大家都说不要仗着年轻挑来挑去的,再等两年行情就不行了,到时候就没得选了。
现在她有人要就不错了,女人不像男人,男人越来越吃香,女人三十豆腐渣。
一句句话压下来,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有时候秦文娟也觉得算了,要不就这个了,不再折腾了,可相处的时候,又觉得非常难熬,一想到以后几十年都要跟这样的人生活,就感到一片暗淡。
她好不容易才独立出来,拥有一份工作,觉得一切慢慢变好,让她再踏入深渊之中,秦文娟感到无比惶恐。
“原来是这样的吗?”
“以后过日子的是你,不是那些人,冷暖自知。因此你不能受到别人的干扰,要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再去做决定。如果稀里糊涂地选了,那么以后日子也会稀里糊涂地过。人不怕选错,就怕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全靠别人推,自己连挣扎和反抗的能力也没有,那才是真的要完蛋。”
秦文娟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清醒了,越发下定决心不能将就。
不过秦文娟心中还是有些疑惑,“赵庆阳这个人也不能说他哪里不好,工作上也很出色,大家都说他是个有前途的,父母也很和蔼,对我挺关心的,长得也还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跟他相处就是感觉不舒服。”
秦文娟会犹豫也是有原因的,从世俗的眼光看,赵庆阳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人选。
他家庭虽然差了点,家里没什么钱,但是非常上进,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五级焊工了,非常的难得。
大家都劝她,不要看他家境一般,得看这个人以后怎么样。
实际上秦文娟对赵庆阳的家境并没有什么意见,她自己家都很一言难尽,有什么资格去嫌弃别人。
可是她又说不出对方哪里不好,才会拖拖拉拉到现在,怎么也没法彻底斩断。
她每次拒绝,大家问她为什么,她总是说不上来,于是就会被劝说她其实内心是喜欢的,只是还没熟悉而已。
秦文娟自己都有些懵了,但是心中的排斥和厌烦又不是平白出现的。
“你如果不介意,说说看,我帮你分析分析。”
秦文娟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他一直跟我说他爸妈有多不容易,把他养出头有多难。我之前穿着你做的衣服,他还说我衣服太多了,实在太浪费。我说是用碎布做的,不用花很多钱,他说不是钱不钱的事是一种态度……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其实说的有道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就是不痛快,是不是因为我自己太自私,太奢侈,所以听不得这些话?”
秦文娟懊恼得直抓头,只恨自己书读得不够多,连心里的感受都没法准确描述出来。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甚至觉得自己品德低下,才听不得这些话。
秦文娟都想哭了:“立夏,我是不是太矫情了?我也很讨厌自己太喜欢胡思乱想,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听这些话,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刚才我想离开,不想再跟他们一起,就是因为我也想去买一瓶汽水,也没说让他付钱。
可他还是在那说我,说我不为以后考虑,只享受眼前不知道长远,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我不想想现在有多少孩子吃不饱饭,竟然能喝下这么昂贵的汽水。可是我就是口渴想喝一瓶汽水而已,花的是我自己辛苦赚来的钱,难道也不行吗?
况且孔文斌也去买了,还要给朱盼儿买,他也没说人家什么啊,为什么偏偏我不行?他说我不要老和别人比,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就是单纯想要喝一瓶汽水而已啊。”
秦文娟说着说着眼泪落了下来,心里感到委屈极了,偏偏没人能理解她内心的纠结。
孝顺和勤俭节约都是美德,赵庆阳拥有这样的品质,你竟然会嫌弃,这不就是站在人民的对立面,证明你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吗。
秦文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内心非常纠结,她一方面觉得赵庆阳说得很有道理,她也是认可孝顺和勤俭节约的,可另一方面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偏偏又没办法总结出来。
这些事还不能对外说,一个人越琢磨越痛苦,她想快刀斩乱麻不再理会赵庆阳,也就不用再分析其中对错。
可是赵庆阳是她的领导安排的,对方还看上了她,一副想要马上结婚的架势,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难以拒绝。
秦文娟自己也很担心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错过了良人会后悔,因为大家都在说你放弃了赵庆阳肯定会后悔的,言辞凿凿,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羡慕和一点点的嫉妒。
哪怕刚才听到石立夏安慰的话,内心还是忍不住会嘀咕。
秦文娟很讨厌这种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自己,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石立夏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不就是PUA吗,通过贬低秦文娟,让她变得越来越自卑,开始自我否认,逐渐失去自我,进而进行精神控制。
石立夏非常肯定道:“这绝不是你的问题!绝对是他的错!”
秦文娟抬起头:“真的吗?可是勤俭节约和孝顺难道不是美德吗?”
“确实是美德,可这两者的本质是什么?”
秦文娟眨了眨眼,脑子一片空白。
“任何一种美德,都是为了让人们更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让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对吧?”
秦文娟顿了顿,最终点了点头。
虽然这么说带有功利性,可本质确实如此。
“你确定了这一点,那么你就能明白为什么听他的话会感到不舒服。先说孝顺这件事,他一直在强调他父母的不容易,那他有没有说过自己平时怎么孝顺父母的吗?”
“他说他以后要把父母接到城里来,结婚以后也要一起住……”
这些话都要在秦文娟的耳朵里长茧了,越听越让秦文娟觉得跟自己想要的婚姻完全不是一码事。
“我说的是现在,而不是以后。”
“现在?”秦文娟愣了愣,“他没说,只说以前他的父母为了他,付出了多少,为了让他上学,翻山越岭去采药,差点在山上摔死。他妈妈把家里吃的都留给他,自己就喝一点米汤。”
这样的事赵庆阳说了很多很多,一开始秦文娟并不反感,甚至还很羡慕赵庆阳有这样的父母。
秦文娟的妈妈对她虽然也很好,离世之前都要忍着痛苦为她谋划,可她也是个大忙人,经常为了厂里的事不着家。
秦文娟的记忆中,很少有她妈妈的陪伴,更多是来去匆匆的背影。
秦文娟一开始对赵庆阳其实并没有太多好感,总觉得不是一类人,并不打算相处。
可是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秦文娟反倒有了一丝憧憬,想象着如果这样的父母成为她的父母该多好。
因此,秦文娟一开始也就没有直接拒绝,尝试着继续接触。
可秦文娟万万没想到,赵庆阳的这些故事莫名其妙让她感到心里很不安,逐渐也不喜欢听了,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文娟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很准的,她没有被继母折磨死,多亏了她敏锐的直觉。每次她感到有危险就提前做了准备,这才躲过了很多次算计。
要不然,她现在估计已经被扔到北大荒,要么就被迫嫁给个傻子了。
秦文娟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赵庆阳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赵庆阳也没有做过让她难以忍受的事,一些摩擦也不过是小事罢了,比如这次汽水事件。
要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拒绝,总给人小题大做的感觉。
秦文娟现在被石立夏提醒,隐约感受到哪里不对劲。
“立夏,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石立夏笑道:“你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吧?他一直说的是父母是怎么付出的,还计划了未来你怎么去回报,他有说过他自己在中间做了什么吗?他才是他父母的儿子,才是父母的爱的受益人。
可是他自始至终都只是在感慨父母的不容易,他的孝顺也都是要等到结婚后才出现,为什么?因为那时候就有人替他孝顺,这种行为,可以称为‘孝顺外包’,是一些男性最喜欢用来绑架女性的说辞。
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让女性为他们服务,而自己却是个甩手掌柜。别说什么男人在外面工作辛苦,那是以前,女性无法自主生活,没有办法出去找工作,因此家里的事都是由女性来承担。
可现在不一样,你也是工人,也参与了社会劳动,获得社会的肯定和报酬,如果你们在一起,就是新型的婚姻关系,不是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那他凭什么他还能按照旧的婚姻关系继续生活?这边也占,那边也要,美得他呢。”
秦文娟醍醐灌顶,“啊!对哦!”
一瞬间,秦文娟全都想明白了。
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总是琢磨不出来,她还以为是因为她的家庭关系,才导致了她无法跟别人一样孝顺自己的父母。
“他有没有问过你,你的父母有多难?说过以后你们结婚,该怎么孝顺你的父母吗?”
秦文娟摇头又点头:“他没有说过怎么孝顺我父母,不过知道我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会教育我,说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