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寒山这才微微挑眉,“谢谢。我也看过你的表演,很有灵气。但缺了点经验,胡瑞平下部戏的女主还没定,你要是愿意,我给你搭了线你去试一下戏,他很磨人,但也很会调教你这种天赋型演员。”
宋情书微微张嘴,有些受宠若惊,一下子竟然不知道怎么回话。
“谢谢庄哥……”
她只下意识道了句谢。
林莎莎却夸张地站起来:“这真是太谢谢庄老师了,胡导的戏不是谁都能试的,她资历还浅,别给您添麻烦才好。”
庄寒山笑了笑,示意大家别拘着了,都坐。
然后才说一句:“牵个线而已,能不能试上还得看她自己,能试上也是你自己的本事,跟我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庄寒山引荐的含金量可太大了,林莎莎再次道谢。
她圈子里待久了,比宋情书了解庄寒山和梁冬的为人,庄寒山出了名的傲气,看起来平易近人,但骨子里很清高孤傲,看不上很多浮躁的风气。
见面就说了两句话,就能送这么大一个人情,实在很罕见。
所以林莎莎也忍不住警惕了一下,生怕对方抛个这么诱惑的饵是因为想谋求更过分的东西。
但聊了一个半小时,都是在聊戏剧和吃的,庄寒山和宋情书竟然还是校友,爱好也近似。
只最后梁冬估摸着庄寒山的态度,把话题拉了回来:“恋综如果小书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找人拟个合同出来,我看你和我们庄哥也挺聊得来的,节目里就正常相处就行,也不用假扮暧昧,咱们庄哥不是那种黏糊的性格,而且真的太暧昧对女方来说更吃亏,就当交个朋友,庄哥嘴巴有时候不饶人,性格也有点直,你自己心里有个数,不是真的讨厌你,别放在心上。到时候现成的矛盾点,就说性格不合,咱们体体面面地分开,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也尽管开口。”
林莎莎看对方态度挺诚恳,忍不住看了宋情书一眼,使眼色。
宋情书来之前还挺忐忑,她不知道庄寒山私下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聊了这么久,也挺投缘,于是点了下头。
黑色的迈巴赫停靠在餐厅门口,饭局结束后林莎莎才知道周总来了,死活不愿意跟着,只是把口罩帽子墨镜给她戴好,微笑着说再见:“拜拜,你自己去吧,我看见你哥我腿肚子就直抽筋,而且他这么大一个总,怎么天天围在你身边,连你见个同行都要亲自来接,怎么,怕我把你卖了吗?”
宋情书苦笑:“他不是那个意思。”
“你还护上了。”林莎莎没好气,“你看谁都是好人,看周祁砚跟看菩萨一样。”
徐泽上来接她,宋情书匆匆下了楼,她拉开车门上车的时候,周祁砚坐在后车座办公,看见她过来,微微侧头看她一眼,轻敲座椅:“上车。”
旁边放着几个纸袋,里头是颜色各异的马卡龙和甜甜圈。
宋情书乖乖坐好,叫了声:“哥。”
周祁砚把纸袋塞进她怀里,“怕你出来聚餐吃不饱,买完才想起来你还在减肥,随便吃两口吧。”
宋情书对甜食没有抵抗力,两眼都放光了,但还是推了回去,她顶多尝一下。
“那就浪费了,还是给别人吧。”
周祁砚一边敲笔记本一边淡声回应了一句:“剩下的留给我,吃吧。”
宋情书张了张嘴,突然之间就结巴了:“啊……那个,这个……”
虽然以前他没少吃她剩下的东西,但现在不合适吧。
周祁砚手指悬空,目光从她屏幕上移开,看她一眼,却是问了句不相干的:“谈得怎么样。”
“挺好的。”宋情书乖巧回答,“我没想到我跟庄哥竟然是校友,他私下里还挺随和的,就是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我手心都出汗了,他说我们不用假装暧昧,就正常交朋友的分寸‘恋爱’就好了,跟演戏也差不多。”
周祁砚听着她叫“庄哥”,莫名有点不愉快,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八叭伞令七弃呜伞流眉眼微微压下来。
但宋情书心情正好,丝毫没察觉到他瞬间冷下来的表情,兀自说着:“哥,说起来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戏里也没有,有点紧张。”
她第一部 戏是偏悬疑的片,之后找她的,大部分都是看中她身上乖巧得过分所以显得邪的气质,都是那种表面天使背地里或疯批或恶毒或病娇的反派角色。
“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周祁砚垂眸,手指伸进纸袋里,拎出来那盒马卡龙,指尖捏起一块儿草绿色的塞进她嘴里,“离远点。”
宋情书从小就懒散,吃东西磨磨唧唧,以前周祁砚也没少递东西给她吃,她下意识张嘴,一口咬下去的时候没想到咬到他手指,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似乎也愣住了,半晌才蜷了下手指,倒是比她先说了句:“抱歉。”
好像也意识到了冒犯。
或许是莎莎姐和小段不停提醒他不对劲,宋情书突然之间也觉得有些别扭。
他对她有时候有分寸感得过分,有时候又似乎过于越界。
宋情书呼吸都有些发紧,最后只说了句:“你是怕我跟圈里人谈恋爱吗。”
周祁砚心绪烦乱,胡乱“嗯”了声。
“不会的,有你和宋嘉澜在,我挑男人眼光可高了。”她故作轻松地说了句。
周祁砚抬眸看她一眼,情绪依旧不佳。
宋情书捏了个马卡龙,礼尚往来喂他吃:“干嘛不开心嘛,吃点甜的?”
车子避让违章超车的跑车,方向盘猛打,宋情书本就弯折身子,突然惯性往前扑,周祁砚抬手去扶,但没扶住,宋情书被抱了个满怀,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木质香,后调冷冽,但他身上却很温暖。
他的手掐住她的腰,掌心烫得她惊颤。
短暂的一瞬间,她匆匆起身。
前排司机慌忙说着抱歉,简短解释了一下缘由,把宋情书的抱歉也噎了回去。
好想去死一下。
宋情书还没从懵逼中醒过神,周祁砚弯腰把她安全带系上了。
“哥……”她试图缓解一下气氛,“我好像把你衣服弄脏了。”
甜品弄他身上了。
周祁砚隐忍情绪:“没事。”
看她紧张,他又说了句,“车上有备用的西装。”
“那待会儿你脱下来我帮你送去洗吧。”
“不用。”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到了就知道了。”
他声调冷淡,说话也简短,看起来很不想理她,她忍不住有些沮丧,“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周祁砚有些无奈,比了个“嘘”的手势,“安静会儿,我这会儿头很痛。”
“对不起……”
虽然很不想烦他,但她又有点担心,于是扭过头,目光灼灼盯着他看。
周祁砚半阖闭双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第一次没有回应她的关切。
第011章
车子开往一条窄巷,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愈往里去,愈显得萧条,透着点人迹罕至的萧索。
是条单向街,街尾一处庭院,铁质的栅栏门有些显旧了,锈迹斑斑,进了院子,两侧大片的月季花,绕过喷泉,一座三层的小洋楼矗立在那里,规规整整的建筑,风格不中不洋,但仔细才能看出那么一点秀气精致。
不过在进大门前,没人能想到这里会藏着这么一座小楼。
早秋,暑热未褪,情书今天穿着一条湖绿色的裙子,踩着细高跟,周祁砚替她开了车门,伸出胳膊,宋情书乖巧挽上去。
宋情书没再问他要去干嘛。因为她看到了别墅门口的牌匾:一家心理咨询室。
起名有够随便的。
“咨询师是我朋友,随便聊聊,不要紧张。”
宋情书其实是有些抗拒的,但不想他担心,最后还是点了头。
别墅的门大开,一楼一个人都没有,周祁砚兀自安排她坐下,也没叫人,起身去茶水间倒了杯温水给她。
没多会儿,旋转楼梯上下来一个男人,顶着鸡窝头,打着哈欠,对非工作时间来骚扰的不速之客翻了个白眼,然后笑容满面地看着宋情书:“妹妹,年纪轻轻大好年华的,怎么就跟了周祁砚这个斯文败类,你遇人不淑啊。”
周祁砚抬眸,眼神冷淡,眉心微蹙,略带警告地说了句:“我妹妹。”
梁致远闻言挑了下眉:“哦,抱歉,我只是觉得你不可能有这么乖巧的妹妹。”
宋情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问诊结束后,梁致远在院子里又拿手肘戳了一下周祁砚:“真你妹啊?你看她的眼神不清白。”
周祁砚深呼吸,瞥他一眼:“扯淡。”
梁致远笑了笑,“你其实知道吧,她的心结是你。”
医生要严格保守病人的隐私,但他问过宋情书,她并不介意他知道。
周祁砚很淡地应了声:“嗯。”
因为知道,所以愧疚。
十三岁时候的变故,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必然。
外婆去世,母亲失踪,家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存折,和一沓零碎现金。
其实从看到那些钱的时候,他就知道母亲回不来了。
一周后警察果然上门,要他去领父母的骨灰。
他母亲秦茹月和江勇同归于尽了,或许是觉得,只有江勇死了,儿子才能好好活下去。
他表情始终麻木,下楼的时候,在楼梯拐角看到宋情书,她头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但伤口还挺长,触目惊心,这会儿缠了一圈绷带,那双眼里都是害怕和悲伤。
穿着制服的警察让她害怕,但她还是努力伸出手抓了他一下:“哥哥……”
周祁砚扭头冲她笑了下,或许是想要安慰她,又或者是因为从她那里得到了安慰。
他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没事。”
他一个未成年,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了,社区的人上门帮他,热心的大婶掬了一把泪:“造孽啊。”
存折里只有一千四百块钱,零碎的现金大概有三百一十二。
那一年衍城的物价还不高,但总计一千七百块,甚至不够下个季度的房租。
但他还是花了七十块钱买了一个发卡,打算作为临别礼物送给宋情书。
社区的人说,会联系福利院接收他,他没有异议,相比于流浪或者自力更生,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至少他还可以继续上学。
但之后的消息一直不太乐观,福利院本就超额运转,根本接收不了,社区和警察在协调更远一点的福利院,但得到的反馈依旧是需要时间。
马上要开学了,社区派了人来慰问,打算照看他先继续学业,但谁照顾他呢?学费从哪里来,生活费该怎么解决?
没有人知道。
他自己更不知道。
他的前路是宋情书哭出来的,宋家算得上很殷实的家庭,那时候夫妇两个都是大学老师,但也不是可以多负担一个孩子的富裕。
虽然归根究底是宋叔叔和宋阿姨仁慈悲悯,但他一直知道,宋情书才是那个契机。
只是那时他年纪也不大,所以并未看出她那悲伤的眼底,暗藏的惊恐是因为什么。
她那么执着地想要帮他,除了喜爱,大概还有愧疚。
她亲眼目睹了他和江勇打斗的全过程,他因为多次拦截江勇而受了很重的伤。
因为伤重,他母亲绝望。
再之后他母亲和父亲就同归于尽了。
她在愧疚自己没能保护他,还害他没有家了。
那不是她的错,可年幼的她大概无法自我开解,而大人们并没有及时发现。
“哥哥……”黑暗里,宋情书的手攀上他的脖子,柔软的脑袋歪在他的脖颈,呼吸喷撒在他颈间,她说,“我好害怕。”
他轻轻拍拍她的背,将她脑袋按在怀里,“别怕。”
宋情书还是没有办法平静下来,紧紧抱着他,惊雷炸响,闪电刺破夜空,她的脸色苍白,浑身都是冷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周祁砚低头,愧疚和心疼充斥胸腔,他吻住她的唇,渡了半口气给她。
“书书。”他低声叫她的名字。
她的呼吸急促,喘息声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明显,她祈求:“哥你能不能抱紧我。”
不行……
不能这样,一丝若有似无的理智拖拽了他一下,他倏忽惊醒,睁开眼凝神片刻,手指微微蜷起。
怀里是空的,身边并没有人,夜色安静流淌,像在嘲讽他的阴暗而潮湿的龌龊心思。
他浑身湿透了,折起身靠在床头喘了口气,额角青筋凸起,半晌才低骂了声脏话。
“操。”
宋情书失眠了,她挤进小段的房间里,掀开被子钻进她的被窝,段书谣这种睡眠质量良好的人都忍不住骂了声:“宋嘉宜!我杀了你。”
宋情书像考拉一样抱住她,脑袋蹭蹭她的脖子,哼哼唧唧说:“段宝,我睡不着,我好难过,呜呜呜我今天好丢人。”
段书谣在睡前已经听过她的丰功伟绩了,虽然确实很社死,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安慰她。
“你马上要和庄影帝炒cp了,不应该高兴吗?一旦开炒,你的那十四个拉郎配都显得弱爆了,而且庄寒山上来就送你大人情,肯定很喜欢你,万一你俩假戏真做……哇,不敢想。”
庄寒山什么人,虽然不喜欢听恭维话,但即便是真情实感的告白,他也不会少听,换任何粉丝来都能声泪俱下无比真诚地诉说一万句喜欢。
宋情书确实很欣赏他,确实单曲循环过他的音乐,看过他所有的影视作品,但其实顶多也就是个路人粉,那么说只是出于礼貌,庄寒山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被这种话打动。
但愿意给她这个人情,大概是觉得她人还算讨喜吧。
人和人之间,是讲眼缘的。
宋情书继续蹭她:“我高兴啊,如果真的炒了,那就是我荧幕初恋呢。”
其实她到现在都没什么实感,那感觉大概跟自己要跟人拍戏演情侣差不多。
“我哥今天好像讨厌我了。”宋情书对庄寒山并没有那么大兴趣,说着说着就绕到周祁砚身上,“他在车上让我闭嘴,去看医生的时候他一直走神,他还皱眉。回来的时候是徐泽送我,他跟我说再见的时候都没看我。”
段书谣两眼一黑,折起身,晃着她,“宋情书你清醒一点,那是你哥,那不是你男朋友,你这跟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宋情书被惊得瞪大眼:“你别乱说……”
“宋嘉澜拉黑你你都没那么大反应!”段书谣忍不住提醒她,“你真的不觉得你对周祁砚有点暧昧了吗?”
宋情书目光呆滞,半晌才说了句:“没有……吧。”
段书谣特别困,困到睁不开眼,手动给她闭了麦:“天塌下来明早再说,现在你回去睡觉,或者闭嘴躺好,你实在睡不着你去骚扰金大腿吧。你问问他为什么不理你,好过你在这儿嚎。”
她表情呆滞地回了自己房间,表情安详地躺了半个小时,越躺越清醒,于是她鬼附身似地,拿出了手机。
凌晨两点钟,鬼都在睡觉的时候,周祁砚起身坐在阳台,望着八十三层楼下微缩模型般的城市,远处的霓虹仿佛星辰粒粒,点点碎光挂在夜幕中。
宋情书在的话,一定会好奇地扒着玻璃看,她对他的一切都好奇。
只是十三岁和二十三岁的宋情书中间隔着的并不仅仅只是十年。
她从一个小孩变成了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大人。
她不是那个小孩了。
他的很多行为其实是越界了的。
他在下定决心要和她保持一点适当距离的时候,手机突兀响起。
宋情书的电话响了五秒钟,他就接了起来。
“哥?”明明是她打的电话,她却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小心翼翼问,“你还没睡吗,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有事?”他用尽毕生的忍耐力,似乎才能压抑住内心愈来愈盛的烦躁和不安。
“没,我就是睡不着,我总觉得我今天惹你不高兴了。”她听出了他的冷淡,有些沮丧,“想跟你说声对不起,那我挂啦,你早点休息。”
“书书……”他吞咽了口唾沫,大概是怕她挂了电话又偷偷难过,无奈地闭了下眼,低声说,“我没生气,哥就是有点愧疚,如果我走前能再细心一点,或许就能早点发现。”
宋情书忙否认:“不是的,哥,就是一点小毛病,我自己知道的,没去看医生是我自己讳疾忌医,跟你没关系。”
说起来很可笑,她没去看医生的原因,仅仅是这样能感受到和他的联结。
他不在了,她很想他,怕忘了他。
她不想忘。
“哥……”或许是黑夜让人矫情,宋情书摩挲着手机,觉得听到他的声音根本不够,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终于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我可以跟你视频吗。”
周祁砚的眉头蹙起,握着手机的指骨缓缓收紧,喉结上下滚动,隔了几秒钟才挤出一句:“很晚了,早点睡。”
“那下次可不可以?”她很少纠缠不休,但面对他好像总是得寸进尺,想和他有更多的接触。
“哥……”她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嗯。”他认命,闭上眼,轻声吐出一句,“去睡觉。”
“好的。”她顿时高兴,带着几分雀跃说晚安。
周祁砚心绪复杂,但也忍不住扯了下唇角。
其实心理咨询并没有什么进展,那会儿梁致远看出她防备心很重,所以没有深入询问。
只问了个大概。
梁致远跟她约了下个月复诊,但宋情书要进组,他便说:“没关系,我可以去探班,顺便复诊。”
“那太麻烦了吧。”
“嗐,不麻烦,你哥付的诊费足够我跑百八十趟了。”
宋情书挂了电话,又忍不住想,自己应不应该还他钱。他大概率是不会要的,但她感觉自己欠他越来越多了。
若说什么恩情,其实说到底是父母的恩情,那些年他对她本就照顾有加,两相抵消都说过得去。
宋情书翻了个身,两只眼睛清明,哪里有一点睡意。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周祁砚。
他今天到底生气了没有?她实在是看不明白。
他说是愧疚……
但为什么不想理她呢。
她是不是太热情了?可是明明是他先主动约她吃饭,又去住处看她,又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的……
之前她一直没有打扰过他,他去东南亚考察的几个月,她连个消息都没敢发,最近大概是确认他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想要疏远她才热情的。
好烦啊,宋情书把被子盖过头顶,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十三岁,如果是小时候,她只会开心下次可以给他打视频了。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
她又去骚扰宋嘉澜,宋嘉澜是个老师,所以从来不会关闭手机,但他又是个极致的养生主义者,因为娶了个比自己小八岁的老婆而十分惜命,珍惜美貌和身体,接到宋情书的视频,知道她就是单纯失眠骚扰人,翻了她一个巨大的白眼:“近期别让我看见你,不然我一定揍得你妈都不认识。”
被骂了一通,宋情书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
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去周祁砚家了,可怎么都找不到他,最后在阳台角落里看到他半边侧影,堆叠的窗帘后,有一片红色的裙影,两个人轻拥着,像是刚接过吻。
“这是你嫂子。”梦里他大概没来得及说这句话,但醒了之后的宋情书,却把这个场景补全了。
小段说两个人之间太暧昧了。
宋情书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跟他相处的思维还停留在小时候,太没有分寸了。
他说暂时没有女朋友,那以前有过吗?会不会已经在追了,但还没追到……
如果他有准女朋友,他这么对自己,大概女朋友是要生气的。
无论他们曾经有过多么真挚的兄妹情,他们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就像宋嘉澜翻她白眼还骂她,她都不会觉得难过。可周祁砚只是今天不太想理她,她就已经很难受了。
宋情书正在发呆,小段一把推开门:“八点的飞机!宋嘉宜你再给我愣一会儿试试呢。”
宋情书“哦”了声,懒洋洋起了身,一边洗漱一边对监工说,“段段,你说假如我跟你说,我暂时没有男朋友,你觉得会是什么意思?”
“不好说。”小段倚靠在卫生间门口,觑她,“但如果有人这么跟你说,你还不停琢磨,我大概知道你完了。”
说完眯了眯眼,“是谁?你不会真的要谈恋爱吧?”
她最近也没接触谁,最后忍不住怀疑,“庄寒山已经开始联系你了?”
综艺安排在她这部戏后面,至少还要一个月。
“不是你想的那样。”宋情书矢口否认。
不会有人懂的。
宋情书颓丧地想。
她和周祁砚的关系,大概很难有人能理解。
宋情书进组前只给周祁砚发了条消息:哥我进组了。
之后就没再理他。
这部戏开拍挺久了,只是宋情书的戏份集中在这二十天,拍摄场地就在A市郊区,自己搭建的场景,后期有外景部分,但很少。
一周过去了,周祁砚最近一直忙公司的事,偶然从忙碌中分神,问了徐泽一句:“宋情书那边很忙吗?”
徐泽一直在留意那边,做足了功课,但周总一直没问,他还以为自己考虑多了。
这会儿忙回答:“还好,她戏份不是特别多,集中拍也没有很紧凑,就是对手戏演员都是大前辈,她压力会有点大。”
他余光一直观察老板的神色,发觉他眉头始终紧蹙,似乎的回答似乎并不在他期许里,于是换了个方向,“乌导不喜欢声势太大的演员,她就带了一个助理过去,那边条件艰苦,她瘦得都快脱相了,乌导又敦促她增点肥,但她最近都没什么胃口,一直吃不下去。”
周祁砚脸上露出点烦躁,闻言扯了下领带,觉得气闷。
宋情书骨子里是有点固执的,想做的事无论多迂回最后都会去做,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想办法把她签了的原因,至少他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但放在身边他又很难不去管她,她说得也没错,他对她的关心程度,确实已经有点病态了。
徐泽沉默片刻,继续道:“不过宋小姐最近挺开心的,在剧组里认识了新朋友,而且最近庄寒山去探班导演,顺便客串角色,林经纪让她试着和他接触,做一下铺垫,两个人相处还不错。”
周祁砚的脸色微沉:“什么时候?”
“应该是前天。”徐泽轻声回答。
外面天阴沉沉的,周祁砚起身站在落地窗前静默了会儿,这个季节多雷雨,他问了句:“最近天气怎么样?”
徐泽忙拿起手机查看,回答,“连着三天都是雷雨天气。”
他看到周总情绪难辨的神色,试探问了句:“要不要联系梁医生,去探个班?”
梁致远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的时候,狠狠竖了个中指:“周祁砚你是不是有病?”
“是啊,你不是知道吗?”周祁砚冷冷瞥他。
梁致远闭嘴了,感觉自己像是被绑架了似的,几个保镖围着他,把他请进他的迈巴赫里。
周祁砚抬腕看表:“一个半小时车程,你可以补个觉。”
“你大爷。”梁致远揉着太阳穴,“待你旁边谁睡得着。你老实跟我讲,那是你妹对吧?”
周祁砚不置可否。
“迟早被你气死。”梁致远懒得再理他,扭头望向外边。
深夜,城市霓虹闪烁,这个点城市依旧繁荣,但也肉眼可见地冷清了。
看周祁砚这表情,宋情书也不像有什么紧急情况。况且真的有,也应该是打120,而不是找他一个心理咨询师。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日理万机的周总深夜动身,开车一个半小时去往郊外呢?
那地方连个像样的酒店都没有,剧组好不容易包了个四星酒店,离片场足足有十几公里。
“你不会是眼看着天气恶劣,担心她情绪不佳,担心得睡不着,辗转反侧焦灼难眠,又不好意思自己去找她,特意把我薅起来的吧?”梁致远琢磨了会儿,表情一言难尽地问。
周祁砚侧头瞥他一眼,依旧不置可否,冷冷说了句:“你好吵。”
梁致远掐着眉心,“我他妈觉得我猜对了。”
他这会儿实在难以抑制自己飙脏话的心。
“你真的有病。”他气得找不出话来骂他,只能重复这一句,“有病。”
周祁砚表情始终淡漠,眼神虚焦,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真的把她当妹妹吗?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梁致远皱着眉跟他确认,倒不是八卦,他只是想确认他的心理状态。
周祁砚突然闭上眼,脑海里闪过那个梦,他低头吻上她的唇,缓慢但是深入,她仰着头,有些喘不过气,但还是努力迎合,他有些贪婪地占据她的呼吸,直到她快断气才舍得松开她一点。
那个梦真实得仿佛真的存在,以至于回忆起来都仿佛历历在目。
他微微睁开眼,眸色沉暗,沉声说了句:“有,但她只能是妹妹。”
“什么时候有的?”梁致远其实看宋情书和他一起去他的别墅,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了,但亲耳听他承认,还是愣了一下。
周祁砚并不抽烟,这会儿却忍不住打开车窗,从雪茄盒里摸出一根雪茄点燃,指尖一点猩红,他吐出一口气,眉眼隐在烟雾后,显得迷离深邃:“不知道,或许是今天,或许是十年前。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梦到我在跟她接吻,梦醒的时候我只是有点烦躁,但并没有觉得怎么样。”
但就像是不小心吃了慢性毒药,那毒性绵长,隐隐有越来越深的架势。
梁致远也是他的心理医生,所以他并没有隐瞒那些隐秘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