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闻言笑了下,“你现在也?是乖宝宝。”
说?着?,抬手?去捏她的脸,她是从?小城市考上去的,家里的条件远比这里差得?多,这种街道对她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感觉的。
以前上学时候什?么人都遇到过?,如果那时候她认识宋情书,估计都不会跟她做朋友。
长着?一张养尊处优的脸,感觉特别不食人间烟火。
准确来说?……是距离感,她像是另一个世?界出来的,那种住在象牙塔的公主。
“我咬你啊。”宋情书不喜欢被?人说?乖宝宝,拍她,“我就是又想起周祁砚……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她觉得?自己对周祁砚的感情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唯一变化的也?就是十年没见,年纪变化了,做什?么都没有小时候那么坦然、理直气壮了。小段的话就像一道惊雷砸在她头顶,她整个人都被?震骇填满,然后陡然觉得?心虚、不安、烦躁。
她没有逃避,但她觉得?不是。
可她又清楚知道,她好像确实不对劲。哪怕就是单纯走?在一条街上,都能想起他。
那种惦记跟对宋嘉澜的惦记,好像真的不一样,但是距离对异性的那种喜欢好像又有点距离。
“我一直都很喜欢他,但我不知道是不是那种喜欢。我哥以前就觉得?我学校附近乱,每天接送我上下学,我那时候特别开心,嘴上说?自己可以,不用接我送我,但每天都期待上学,每天快放学的时候就开始雀跃。”
“回家的路程要半个小时,坐公交二十分钟,从?公交车站到家里,八分钟的步行时长,会经过?一个公园,一个湖,路边很多摆摊的小吃摊,他每次路过?,都会给我买个糖葫芦,夏天是冰激凌,我问他钱从?哪里来的,他说?妈妈给的,其实妈妈给的是早餐钱,我俩一起的早餐钱,才十块钱。”
那年衍城的物价不高,包子五毛钱两个。
但十块钱也?仅仅是刚好够两个人吃早餐。
小段饶有兴味地听着?,“你俩只差了五岁,你爸妈放心把?你交给他照看?”
宋情书思索片刻,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想了很久才说?:“小孩跟小孩,哪儿有什?么确切的照看一说?。我自己也?会收拾我自己的,平常也?没有什?么大事?,我认识的小朋友都是爸妈同事?的孩子,父母双教师职工的很多,所以也?不觉得?委屈。我哥没来我家之前,也?就是我八岁之前,我就试着?自己带钥匙上下学,自己去买早餐了。”
所以与其说?他照看她,倒不如说?是陪伴更贴切。
更没有谁把?她托付给他,但最后确实莫名变成了他事?无?巨细照顾她。
“他应该只是想报答吧。所以总是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最开始只是辅导我作业,接送我上下学之类,后来慢慢的,她甚至给我洗衣服,帮我煮饭,周末陪我去上课……他从?小就看起来很冷淡,心事?也?重,我爸妈觉得?他自尊心强,就也?尽量多关心照顾他,但很少干预他怎么对我。”
一方面是照顾他自尊心和回报欲,一方面也?是希望他有个精神寄托,如果能和妹妹处好关系,他在家里也?会有归属感。
“那你呢?从?小就喜欢他,是出于骑士精神,还是哥控。”小段认识宋嘉澜,也?见过?挺多次,没觉得?宋情书对哥哥有什?么过?分的依赖之情。
这确实把?宋情书问住了。
她对他的感情,大概要从?很小很小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算了。
“没有,就是单纯的喜欢。”宋情书回忆了一下年少时候的周祁砚,忍不住笑了下,“如果你见过?小时候的他,你也?会喜欢他的。”
漂亮、忧郁,有着?决绝的狠戾和无?情,又兼具极致的温柔和体贴。
暴雨声歇,但窗外还是淅淅沥沥。
周祁砚今晚不知道点了几?根烟了,梁致远伸手?把?他烟掐了。
“别抽了,你要是实在睡不着?你去找你妹去吧,你俩好好聊一聊,不聊感情也?可以聊别的,脱敏你懂吗?越是害怕你就越要面对,或许哪天看着?她谈恋爱结婚生子,你自己就坦然了。”梁致远开始忽悠大法。
周祁砚抬眸瞥他一眼?:“去你妈的。”
他好像褪下了绅士的表皮,露出内里那点市井粗俗的一面。
梁致远笑了笑,并没有因为他的脏话而生出嫌恶,反而微微挑眉,趁机引导他敞开心扉,“跟我讲讲你小时候吧,能说?吗?”
周祁砚第一次找他,大概是三年前,他那时候还在国外,梁致远去度假,经朋友引荐。
那是他第一次去周祁砚的住处,一处小公寓,装修很老旧了,甚至不是买的,是租的。
他有些惊讶,知道这是周家流落在外十八年的少爷,周家接回家后当宝贝一样拼命补偿,而他本身也?争气,周家非常满意,各种资源都堆在他身上,但他本人竟然住在一处老公寓里。
也?不是他清高,他只是心理原因不习惯太大的房子。
他深受童年经历的困扰,无?法和生母一家建立感情联系,有着?轻微的感情淡漠的表现。
“你的人生找不到支点。”梁致远曾这样评价他,并试图引导他回忆一些开心的幸福的瞬间,在意的人和事?。
而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宋嘉宜这个名字。
他大致了解他在宋家那段日子,但却不是很了解在那之前他的生活。
周祁砚还是又点了一根烟,酒店的套房的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窗外的雨声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
他指尖一点猩红,吞吐烟雾的动作缓慢而心事?重重,隔着?灰白的雾气,他的面目变得?模糊而深邃。
“没什?么特别的,家暴的爹,哑巴的妈,疾病缠身的外婆,一堆破烂的事?,和时不时上门要债的人。”
至于周家的孩子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真的十分巧合。
他生母舒兰是个穷苦出身,但靠着?自己一路摸爬,考进顶尖学府,从?事?化学研究,一个生意人和一个清苦学术人,中间虽不是隔着?千山万水,但也?差不多了,两个人的恋情受到了周家的极力反对。
倒也?不是周家看不上她,只是有更合适的人选。
她主动提了分手?,两个人纠缠数月才彻底分开,舒兰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极度缺乏亲密关系,于是对这个生命充满期待,哪怕前路未卜,她还是想要把?孩子生下来。
生孩子那天,舒兰和秦茹月在一家医院,那年头小城市的医院各种制度并不太规范,孩子抱错了。
秦茹月和江勇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而周家之所以隔了十八年才把?孩子认回去,是因为舒兰独自带着?孩子长到六岁那年,还是被?周家找到了,周家派人去做亲子鉴定,发现并不是周家的孩子,舒兰将错就错撒谎说?这孩子是别人的,和周家彻底撇清了关系。
舒兰这些年一直在找自己的亲生孩子,但当年的医院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没有留下任何的资料和线索。
隔了很多年,周祁砚的生父周秉则才意外得?知舒兰当初生下的就是他的孩子,掘地三尺挖了数月才锁定到周祁砚身上。
周祁砚跟他父亲是有些像的,深沉、内敛,不动声色。
但童年的经历多少让他骨子里带着?点阴郁和戾气。
就好像他也?会突然卸下一切伪装,用一种疲惫厌倦的表情骂一句:去你妈的。
梁致远问他:“你对你养母感到愧疚,是吗?”
周祁砚闭了闭眼?:“嗯。”
那种愧疚大概还要掺杂几?分遗憾和已经无?处发泄的恨意。
秦茹月是个很好的母亲,她勇敢、不屈,哪怕弱小,却永远在斗争,她把?孩子和自己的母亲都托举出泥沼,她像生长在污泥里的野草,一直在奋力向着?阳光延伸,可最后还是被?按进了泥地里。
只差一点点,哪怕只是再熬几?年,熬到他长大成人,他都能确保她过?得?越来越好。
但命运总是捉弄人。
他出事?那天是外婆生病,他明明知道外婆病重,秦茹月到处借钱给他外婆看病,老板也?预支了一部分工资给她。
江勇那段时间去赌,借了不少高利贷,要债的天天堵着?他揍他,他知道老太太生病秦茹月会想方设法弄钱,所以才去偷去抢。
周祁砚真的恨不得?他去死。
他没忍住才追出去的。
那一念之差的决定,他差点害死宋情书,医院的电话打给母亲的时候,外婆正好听到,情绪波动太大,突发心梗,加上身体本就强弩之末,连送去抢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咽了气。秦茹月没来得?及痛苦,赶着?去看儿子,周祁砚浑身是血躺在病床上,还在昏迷,秦茹月想问什?么,护士不知道,后来警察给周祁砚去看了监控,他母亲反复追问,会不会有后遗症。
秦茹月的哑巴是后天造成的,她太知道残疾对一个穷苦人意味着?什?么。
她在焦躁不安中不知道经历了怎么样的挣扎和痛苦,最后决定和江勇同归于尽。
“那不是你的错,阿砚。”梁致远抬手?,轻拍他的肩膀,“害死你养母的是你养父,不是你。你也?是受害者。”
周祁砚闭眼?,声音冷静:“我知道。”
但梁致远一颗心却还是悬了起来,这种清醒的痛苦,破坏力更为惊人。
“出去走?走?吧。”梁致远起身,走?过?去窗户前,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眼?,“雨小了点,我觉得?你恐怕也?睡不着?。”
周祁砚在乎的东西很少,甚至于梁致远经常觉得?他对周家也?毫不在乎,但他伪装得?很好,在周家过?得?游刃有余,周家老爷子老太太和他父母叔伯,都对他不错,虽然有竞争,但也?还是有亲情的。
他给人的感觉是:很努力地活着?,履行着?属于自己的职责,但哪怕顷刻间一切都没有了,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嗯。”周祁砚站了起来。
出了门,路上寂静凄凉,走?了几?步,路过?一个小吃街,倒还有点热闹气儿,梁致远突然肚子咕噜一声,迟钝地察觉到自己有点饿,于是偏了下头,“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两个人衣服都没换,西装革履,后半夜出现在小吃街,多少显得?有点奇怪。
路上三三两两行客,都忍不住扭头看。
梁致远给他撑着?伞,“啧”一声,“这地方真不符合你的腔调。”
周祁砚轻“嗤”一声,“我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养出来的。”
骨子里还保留着?市井最卑劣的那一面。
这个点,也?只有路边的烧烤店还亮着?灯,街边的露天场地,支起的塑料雨棚里悬挂着?马灯,两个女生相对而坐,倒显得?温暖许多。
“这个点还出来吃东西的人,多少有点故事?。”梁致远想起自己的一个顾客,每次来四十分钟的心理咨询,她会花半个小时来辱骂她的老板,其中有一条就是,她的老板是个富二代,白天要睡觉,晚上才活动,偶尔想要努力一下,都是后半夜睡不着?发癫,然后把?她拽起来一起工作,她长期睡眠不足加上过?劳,终于精神崩溃了。
周祁砚本来表情冷淡,却似乎被?什?么感召一样,倏忽侧头看向那两个女生,然后微微蹙眉:“小书。”
宋情书没吃什?么,只把?烤的半条鱼挑挑吃了。
小段吃得?肚子滚圆,小口啜着?果啤,遗憾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吃的都没有。”
她虽然很撑,但还可以再吃点。
宋情书非常相信她的实力,上学那会儿横扫学生街,虽然街头就吃饱了,但还是可以一直吃到街尾。
在市区这个点依旧很多24小时开门的餐厅,但这边很少。
“这还鸟不拉屎,上次去山里拍戏,连个像样的卫生间都没有,方圆几?里只有一个便利店。”宋情书笑着?说?,“幸好你上次没去,不然我俩就得?抱头痛哭了。”
上次小段家里有事?陪家人了,公司临时派了个助理跟着?她。
不熟悉,她也?没法跟着?抱头痛哭。
小段觉得?好笑,上回她听说?了,但没仔细问,这会儿想追问细节,突然察觉里头的人一直往这边看。她警惕地盯着?那边看了下,突然皱了皱眉,试探问一句:“霍老师?”
霍彬把?自己裹成木乃伊,跟经纪人在这边喝酒,俩人缩在角落里,只喝酒也?不吭声,段书谣根本没认出来,如果不是对方这会儿频繁往这边看,她估计也?不会注意。
这世?界真是好小。
又或者说?,这地方确实鸟不拉屎,能待的地方太少了。
霍彬干脆走?过?来,拎着?酒瓶,笑得?有点谄媚:“宋老师也?在,我刚就注意到你,没敢来打扰。”
宋情书对这种见人就喊老师的风气实在是不敢恭维,而且如果她没记错,下午这人还一口一个小宋呢。
小段也?注意到了,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和善地笑着?。
莎莎姐严厉警告她出门要和气,不能给宋情书到处树敌。
她这会儿也?只能默默安慰自己,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霍老师明天不是还有戏,怎么这会儿出来喝酒了。”小段帮忙寒暄一句。
霍彬其实十分苦闷,这圈子不好混,此一时彼一时的,早些年红得?发紫,转瞬即逝,他还没能接受这种落差。
“偶尔放纵一下,不耽误拍戏。”霍彬微笑着?看宋情书,拎起酒瓶,“我敬宋老师一杯?”
宋情书摇摇头:“抱歉,我不太能喝。”
其实喝一杯也?没什?么,她酒量也?不差,但她不想跟这人周旋。
霍彬也?没强求,点点头,终于还是没憋住,“宋老师和周总……关系很好啊,怎么没陪你出来?”
他这话问得?何止暧昧,都有些冒犯了。
“那怎么敢劳动老板。”宋情书微笑,含糊着?说?。
霍彬夸张地“啊”一声,“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是……害,抱歉,主要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宋情书知道对方故意在套话,扯了下唇角,没有回答。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话说?太多没好处。
霍彬抿了下唇,又说?:“宋老师人漂亮,跟谁站在一起都搭,跟庄老师站一块儿也?是很养眼?。”他隐隐约约有听说?炒cp的事?儿,内部消息,但也?不是很确定,但今天片场庄寒山一直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他才确信。
甚至觉得?庄寒山真的对宋情书有点意思,那位骨子里傲得?不行,当年他红得?发紫,是个人都礼让三分,偏偏他一点面子都不给。
俩人早些年闹得?不太愉快。
所以霍彬觉得?庄寒山不太可能答应炒cp,但现在看,他大概是看走?眼?了。
宋情书这边和庄寒山那边,合同都签了,到时候就算不炒,也?是会一起上节目的,所以宋情书也?不好否认,于是笑了笑:“是吗?谢谢霍老师夸奖。”
霍彬看她接庄寒山的话茬,却不接周总的,大概也?了解了,心里轻松了点儿,他得?罪不起周祁砚,但庄寒山还是无?所谓的。
“他这人非常有才华,所以脾气也?傲,对你却格外体贴关照。”霍彬恭维了一句。
宋情书垂眸,“是庄哥抬爱。”
或许是她长得?就没什?么城府,态度也?温顺,霍彬喝了点酒,胆子也?越发大起来,“宋老师确实讨人喜欢,我就特别喜欢你,今天在片场实在是对不住了,但我这个人就是较真,可不是针对你,别放在心上,咱们工作归工作,私下归私下。其实我也?是觉得?你实在有潜力,所以才忍不住对你苛刻了点,换个人,我都懒得?提意见。”
小段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宋情书莫名有点想笑,怕自己真笑出来,只能低下头,但看起来特别像害羞。
霍彬说?着?说?着?自己入了戏,突然抬手?搭在她的椅子靠背上,微微倾身:“你年纪还小,这圈子里诱惑多,要珍惜敲打你的人,警惕糖衣……”话说?到这里,突然一股大力把?他身子捋直了,他抬头,就看到辰星的周总正居高临下看他,表情隐约闪过?一丝阴沉。
他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托起他的胳膊将他胳膊拿开后,随意拖了个凳子,坐在宋情书身边。
霍彬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却好像更糊涂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就那么看着?周祁砚坐下来,擦了擦手?,把?桌子上剩下的半盘虾全剥了,整整齐齐码在宋情书面前的盘子里。
他侧头看她,这时候才轻声问:“怎么半夜不睡觉,下着?雨跑出来。”
宋情书的心跳早已经彻底失控,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鼓噪着?耳膜,她连自己的呼吸都无?法控制了,默默调整了好几?秒钟的呼吸,才敢开口:“熬……熬狠了,睡不着?。你怎么也?出来了。”
周祁砚温声说?:“我也?睡不着?。”
小段在对面坐,这会儿也?莫名屏气息声,总觉得?这俩人之间有一种莫名的谁也?插不进去的氛围。
霍彬缓了这么久,终于才找到自己声音,又恢复那种谄媚带着?紧张的语气:“周总好。”
周祁砚微微颔首,但连眼?神都没移过?去,只是看着?宋情书:“那吃饱了吗?”
宋情书早就吃饱了,而且她其实吃不下去,但还是低着?头把?他剥的虾吃了,吃得?太快有点噎到了,想找水的时候,周祁砚已经拧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她喝了两口才点头:“吃饱了。”
“那我送你回去,或者你陪我走?一走?,好吗?”他问。
宋情书稀里糊涂的,但还是下意识点头。
她对他的信任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第016章
周祁砚和宋情书起了身, 小段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当电灯泡,梁致远突然抬头:“说好来陪我吃东西,你?真是有妹妹没人性的。那你?走吧, 情书妹妹, 借你?助理陪我会儿??放心, 我待会儿一定亲自安全把她送回酒店。”
宋情书看了一眼小段,意思是看她的意愿。
段书谣摆摆手:“那我陪梁……哥吃点,他一个人怪无聊的。”
她没敢叫梁医生,看心理医生没什么?, 但宋情书毕竟是个女艺人, 容易被发散。
小段一副你?赶紧走的样子, 她宁愿陪梁致远尬聊都不想去周祁砚旁边当电灯泡,他刚刚推开霍彬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吓人的。
霍彬这会儿?都还?在发愣, 他经纪人在旁边本来?就喝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压根儿?不敢吭声。
梁致远捏着?桌子上的菜单,招呼老板再烤几样, 顺便问小段还?吃吗。
段书谣忙摆手:“不了不了,梁哥我吃饱了。”
梁致远笑了声,第一次听人叫梁哥,还?挺稀奇。
他让老板拿了瓶牛奶过来?给她,然后才扭头看向霍彬, “不好意思啊, 周祁砚这个人有点洁癖,以前?可能给宋情书洗衣服洗习惯了, 所以都洁癖到她身上了,不喜欢别?人靠太近, 不是针对你?,他这人就这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小段看到霍彬瞬间煞白的脸色,没忍住翘了下唇角,知道梁致远八成故意拿霍彬刚说话的方?式阴阳怪气?他。
不过他这么?在外?面到处散播周祁砚给宋情书洗衣服的事儿?,真的好吗?
霍彬的经纪人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以前?就觉得霍彬是个煞笔,但以前?他红,再蠢都有人买单,他当然也乐意陪着?傻笑。
现在本来?就接不到什么?活儿?,他自己的工作室早就独立出来?了,老东家有新的顶流撑门面,盛景的老板和霍彬没有合同关?系,就是沾亲带故,是霍彬的表姐夫,关?系也就一般。
虽然现在这会儿?还?能念点情分,但他自己不支棱起来?,人能给几回面子。
偏他自己心里没一点数,到现在还?沉浸在自己曾经是顶流的旧梦里出不来?,下午他就劝过好几回,别?看宋情书年?轻、资历浅,看起来?也好说话,能拍乌导的戏就算没靠山,自己能力也说得过去,保不齐以后大红大紫,多个朋友多条路,别?阴阳怪气?的犯病。
更?何况宋情书本来?就有小道消息说靠山挺硬,盛炀和徐冰冰那事儿?就是有人在后面使劲。
没成想,最?后还?是踢上铁板了。
如果刚周祁砚对霍彬的不客气?还?能解释为脾性如此,那梁致远这会儿?的话,就是明摆着?故意敲打了。
——周祁砚惯出来?的人,自己都得给人洗衣服剥虾哄着?来?,你?又算什么?东西?
霍彬这人不顶用,就会窝里横,这会儿?方?寸大乱,想要弥补,频频去看自己经纪人段宏,但段宏眼观鼻鼻观心,装喝多了直不起头。
爱谁谁吧,老子不管了。
刚小了的雨,没成想出去的时候就又下大了,豆大的雨滴密集地砸在伞面上,明明撑着?伞,却好像在淋雨。
宋情书想说我们找个地方?躲雨吧,但余光看到他冷硬紧绷的下颌线,顿时又闭嘴了。
只是沉默的,挽紧他的手臂。
两个人挨得极近,原本只是怕他迁就她,自己淋湿,所以靠他近一点,好让他方?便打伞,可靠得太近,好像脸都要贴在他肩膀或者胸口了。
“哥,你?生气?了啊?”她心跳得太快,只好找点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周祁砚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目光看着?前?路,暴雨迷蒙了视线,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伞下这么?点的空间,而她又靠得那么?近,说话的时候呼吸都要洒在他脖子了。
“没有。”他微微偏过头,抬手松了下领结,有点后悔没有换套衣服。
可从市区出门的时候好像是一瞬间的决定,根本就没有考虑自己来?了之后要干什么?,也不关?心这边一切是否方?便,他甚至连套休闲点的衣服都没有带。
路上还?记得给她和剧组人定夜宵和热饮,上次去新加坡给她带了条手链做礼物,买完又觉得太过普通,拿去叫人改了,最?近才又拿到手,他特意带上了。
却没怎么?考虑自己。
他今天一直觉得自己还?算理智和清醒,这一刻才觉得自己是多昏了头。
宋情书看他又不说话,默默垂了下眼眸,难过一瞬间浸透她,好像被冷落了似的,格外?委屈。
那种委屈实?在没有道理,他对她那么?好,好到似乎都要超出兄妹关?系了。
可她竟然还?是不满足。
她觉得自己太过于贪心了。
或许小段说得对,她真的……动心了吗?
只是在心底默念这两个字,她的心跳就好像要超出正常范围了。
跳得像是快要猝死了。
那一瞬间的僵硬和紧绷,周祁砚还?是察觉到了,微微侧眸看她,询问:“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宋情书还?没有从失落中缓过来?,摇摇头,闷声道:“哥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自己能处理。一个剧组人这么?多,难免遇到几个奇葩,我没跟他闹,是觉得没有必要,但如果他太过分,我不骂他小段都要骂人了。”
莎莎姐是说过在外?面尽量和气?,但也说过,真遇到事打也好骂也好,不能吃亏,就算得罪人了被骂上热搜被穿小鞋,总能想办法摆平。
周祁砚微微蹙眉,他到现在都没能从那种震怒中缓过来?,他和梁致远刚站在视角盲区,几乎听完了全程,梁致远听到一半都想过去了,他却把人拉住,沉默地听到了最?后。
他想知道她平时的生活、私下里接触的都是什么?人。
梁致远说:“我如果有你?这么?个哥,我出门在外?头横着?走,天天拿你?狐假虎威,她竟然能忍住不透露跟你?的关?系。”
尤其霍彬这种拜高踩低的人,骨子里就是欺软怕硬,哪怕周祁砚跟他毫无利益关?系,但知道周祁砚是辰星的老总,也会巴巴地跪舔,骨子里的劣根性。
对付这种人,搬周祁砚做靠山,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宋情书没有,甚至连暗示都没有。
倒是对庄寒山还?能多讲两句。
梁致远拿胳膊撞他,“怎么?回事啊,她不会真喜欢庄寒山吧?”
周祁砚脸色很沉,并没有说话,因为意识到,宋情书本来?就是个跟谁都能相处得来?的人,她对他的依赖多半也来?自于朝夕相处,但如果换个人,她应该也能处得很好。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真诚,周祁砚忍不住想起有人曾警告过他:“你?这不是对她好,你?的保护欲已经快要演化成控制欲和占有欲了,你?不能接受她出一丁点差错,但她是个人,不是小猫小狗,出门在外?也不可能一帆风顺万事大吉,除非你?能保证你?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她。”
是的,他不能。
甚至于离开她的十年?,她也好好长大了,健健康康,漂漂亮亮,依旧单纯可爱,纯粹美好。
周祁砚感到一阵悲凉,有些自嘲地说了句:“抱歉,是我管太多了。”
宋情书心一惊,怕自己话说重了,忙攥紧他的手臂,轻声说:“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很高兴你?关?心我,我就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你?那么?忙,还?要操心我这种小事,我会很愧疚。”
一滴雨水斜着?飞进来?,正好飞进她的眼睛里,她整个人一惊颤,下意识抬手,他的手却先一步到了,指腹轻擦她眼角,低声说:“这不是小事。”
娱乐圈的事可大可小,牵扯男女?关?系,就更?容易发散,霍彬刚刚靠那么?近,到底是想要示好还?是试探她底线,她也说不好,如果周祁砚没有来?,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确实?也没有人知道。
宋情书以为他在后怕,于是抬头笑了下,试图安抚他:“现在他知道你?是我哥了,以后肯定不敢怎么?样了。”
周祁砚低头看她,她眼神纯粹而干净,像是毫无杂念。
半晌,他垂下眼睫,“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