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致远微微挑眉,“那既然只能是妹妹,你不应该这时候去看她。”
周祁砚沉默。
“你越界了。”梁致远的声音掷地有声,“周祁砚,你是以什么身份去看她,你到底想好了没有?”
如果只是哥哥,他现在应该立马掉头回家。
车子上了高速路,窗外风声呼啸,梁致远说完那句话后,许久没有人再说话,车厢里寂静无声。
很久之后,周祁砚才吐出一句:“想不想好,都跟她无关。”
梁致远点点头:“你最好是。”
乱糟糟的拍摄现场,休息的间隙,宋情书坐在角落的凳子上背台词。
她身上被水雾打湿,尘土和砂砾扬起的灰尘糊了她满脸,显得整个人脏兮兮的。
小段拿了湿毛巾过来,想给她擦擦眼睛和鼻子嘴巴的位置,副导演隔着老远喊道:“哎哎哎,那个小宋别动啊,就保持这状态。”
宋情书举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机器声和场务的争辩盖住了所有声音,小段扔下毛巾走过来,挨着她坐下,困得给自己鼻子下面抹风油精,递给宋情书,问她要不要。
宋情书摇头:“我受不了这个味道。”
她现在也困,眼神木木的,但配上这造型,也称不上特别难看。
小段捋了下她的刘海,把一小撮头发从她睫毛旁扯过去,怕导演就要这种效果,没敢再动,只是感慨一句:“果然漂亮的人披麻袋都好看,我估计导演一直不满意就是你还不够狼狈。”
在赶一个大夜戏,从下午起,拍摄就一直不顺利,乌导的脸色很沉,这场戏是宋情书跟一个前辈的对手戏,但对方一直进不了戏,导演对宋情书这边也不满意。
刚片场差点吵起来。
起因是宋情书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回来正好听到前辈演员跟导演在抱怨,暗示宋情书不专业,才导致他入不了戏。
那会儿乌导看着显示器,没吭声,唇角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前辈是年轻时候很厉害的演员,叫霍彬,拿过两次视帝,只是水分太大,颜值下跌太快,演技却没什么提升,之前背靠的影视公司也不太靠谱,回归家庭了几年,再复出放不下架子,业务能力又差一点意思,不上不下的。
乌导对他本来就有点犹豫,只是投资方力荐,这个角色戏份也不重,就给他了。
但对方今天不知道怎么,可能是面子过不去,怕被嫌弃,主动开始推锅起来。
乌导这个人性子直,没开口泼冷水已经很给面子了。
制片可能出于对投资方的尊重,附和几句,委婉安慰了一下,他似乎才找到点底气,刚一直在挑剔宋情书的演戏方式。
宋情书没忍住,呛了他两声。
估计是没得到乌导的理解,他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确定是因为看宋情书越发不顺眼,越说越起劲。
小段这会儿看她情绪稳定,自己倒是气不过:“什么前辈呢,心胸狭隘成这样,也就是看在场的就你资历浅好欺负。”
宋情书是自己试戏试上的,辰星给这部戏投资走的也不是艺人部的流程。
辰星本来就在筹备往影视这边拓展业务,谁能联想到宋情书身上。
但连莎莎姐都说,周总这么大手笔,大概率是为了给宋情书铺路。
宋情书笑了笑:“好了,乌导不是也没说什么。”
挨前辈两句挤兑也不会掉块儿肉,但耽误拍摄进度,乌导可能会骂死她。
可能是最近没好事,小段越想越憋气:“我前一阵还觉得金大腿对你太上心,现在又觉得可能是多想了,这么久没来看过你就算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如果……”
如果有周祁砚在后面撑着,也没人敢这么对她。
但说着说着,段书谣又闭嘴了。刚进圈的时候,还没完全毕业,一边进组拍戏,一边忙毕业设计,那会儿段书谣家里出了点事,急需要钱,她接了个私活,说是提前给她结款,还安排她入职,没想到是个骗子,反被骗了几千块。
虽然数额不大,但正缺钱,那时候真的被自己蠢得想跳楼,宋情书真怕她想不开,从宋嘉澜那里借了五万块给她救急。
那会儿五万块,段书谣恨不得当场跪下磕个头,刚毕业别说五万,五千都难赚,后来拍戏进了娱乐圈,五个亿听着都没多大感觉了,五十万五百万甚至有一种小钱的错觉。
但其实宋情书的片酬没那么高,她挑剧本又比较谨慎,很多本子都愿意自降片酬去演。
段书谣一个助理拿的也是普通上班族的工资,顶多宋情书逢年过节给她包几个大红包。
富贵迷人眼,段书谣之前还觉得她们踏踏实实的挺好,也才没多久,大概是因为上次周祁砚带宋情书去晚会,盛炀和徐冰冰那事儿太解气,她现在都有点浮躁了。
霍彬是盛景的人,盛景那边时不时有人过来探班,经常给剧组人买东西,顺便拜托制片和导演多担待,所以从上到下的工作人员对霍彬多少还是给点面子的。
段书谣只是想到如果周祁砚能来,谁还敢这么对她。
但她也意识到自己这么想不合适了。
宋情书听到这里情绪才有了点波动,微微失神说:“他那么忙,一直处理我这点琐事,就算他愿意,我也过意不去。”
还是要注意分寸的。
段书谣“嗯”了声,点头道:“也是,毕竟不是亲哥哥,现在对你已经够好了。”
宋情书也点点头。
那天过后,宋情书没有再联系他,他也没联系自己。
冷静了几天,宋情书现在觉得自己头脑无比清醒,一整个清心寡欲,安心事业,纷纷扰扰与她无关的状态。
场务在招呼宋情书过去,她收起思绪,拍了拍小段的脑袋,把手里剧本递给她,起身走了过去。
霍彬看到她就皱眉,这其实很毁对手演员心态,互相推锅只会让状态越来越糟糕,他作为一个老演员不会不知道,但还是这么做了,无非就是故意的。
宋情书垂眸,看起来十分乖顺,显得特别好欺负。
霍彬有些不耐烦地说:“待会儿记得找镜头,别出画了。”
宋情书不是科班出身,拍第一部 戏的时候太顺利,第二部戏遇到个不喜欢给演员意见但不满足要求会不停喊卡的导演,她把该踩的雷都踩过一遍,崩溃到想直接退圈回家,林莎莎给她找了老师让她恶补了几个月。
她因为基础差,所以非常注意细节。
她确定今天没出过画面,也更确信他在搞自己心态。
“好的霍老师,您也别太浮躁,咱们争取早点收工。”她微微欠身,礼貌微笑,小声地说着。
“你……”霍彬被踩到痛脚似的,整个人都暴躁起来。
他本来就是浮躁得静不下心,又害怕自己被导演记恨,所以才不自觉地挑宋情书的刺,潜意识里觉得把她拖下水给自己垫背,自己的错误就没那么明显了,今天就算拍不了也不会全怪他头上去。
他没想到宋情书看着软性子好脾气,说话竟然这么直白地阴阳怪气。
但看她表情无辜又温和,又怀疑自己多虑了。
开拍的时候,宋情书一秒入戏,甚至比下午状态还好,他心里狐疑,心绪不定更入不了戏了,第一次台词就忘,乌导拿着对讲器有点生气地吼了句:“霍老师干嘛呢,还没调整好?”
刚休息了整整十五分钟,乌铭泽出了名的脾气差,今天已经算很有耐心了,还让他们各自去调整,但没想到一个调整好了,另一个更差劲了,到最后脾气还是没绷住。
霍彬到底是在圈子里混这么久了,大脑飞速运转,突然说了句:“不好意思乌导,我就是心里一直有个别扭的点,感觉怎么都对抗不了,刚我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我觉得这里缺了点劲儿……”
说着,人已经凑到乌铭泽旁边了,说他对这场戏的理解。
乌铭泽并不太认同,但经他一提醒,却想到了另一个好点子,紧急找了编剧过来商量,再开拍的时候直接改了戏。
改后的戏份加强了矛盾冲突,冲突点在宋情书身上,上来就是一个大特写,情绪爆发戏,她面对着霍彬,霍彬背对着镜头。
这里霍彬要跟她对峙,俩人要激烈的争吵,宋情书本来就有点吃对手演员状态,他有意报复让她出糗,根本不帮她搭戏,连卡了两次,她抱歉说自己需要调整一下。
凌晨的片场,蔫儿成一片,一个个困得不行,怨气冲天,宋情书无数次深呼吸,都无法压下那股烦躁和愧疚。
庄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了,这会儿看她缩在角落里,缓慢走过来,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里头是咖啡,喝点,提提神?”
宋情书有些沮丧地点了下头,把自己的杯子拿过来,“谢谢庄哥。”
“客气。”庄寒山凑过去,把里头的咖啡全倒给了她,“别嫌弃,晚上那会儿梁冬多买了一份,就倒进去了,我没喝。”
喝过也没事,又不是一个杯子喝,宋情书没那么讲究。
她摇了摇头,“您怎么没休息,又回来了。”
庄寒山来探导演的班,下午待了半天了,聊了很久,乌铭泽好不容易逮到他,特意加了个角色,叫他务必留两天。
但他的戏份编剧还在细化,计划是明天才拍的。
“年纪大了,觉少,突然想来看看你这场戏。”庄寒山笑了笑,“霍彬给你使绊子了?”
他早些年跟这人合作过,知道这人人品不怎么样。
宋情书跟庄寒山也不太熟,很谨慎地没有说话,只是抿了下唇:“您年纪一点也不大。”
“别您来您去了,听着别扭。”
庄寒山其实对宋情书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年纪差得多,还没他弟弟大,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儿,但总是下意识关照,也是稀奇。
“他这个人就那样,捧高踩低欺软怕硬的。我待会儿在旁边盯着,不用在意他,你只管专注在戏上。”
说着,他把剧本拿过来,“我帮你对对戏。”
宋情书有些低血糖,吵得太激烈差点晕庄寒山身上,庄寒山扶住她,低声说了句:“小心。”
周祁砚的迈巴赫停靠在不远处,熄了大灯,车窗降下来,他连抽了三根烟。
梁致远终于憋不住咳嗽了声:“你妹还挺招老男人喜欢。”
周祁砚的神色隐没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莫名显得病态鬼魅。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梁致远侧头,撇他一眼。
漂亮乖巧,年轻心善,意味着好拿捏,这种浮华迷乱的圈子,被人盯上可一点好处都没有。
周祁砚不说话,整个人跟座雕塑似地杵在那儿,眼神一直望着那边。
梁致远觉得他再这么盯下去,自己先前针对他的心理状况做的所有努力可能要白费了。
“其实……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你上呢。”梁致远试图给他一个理由,“至少你不会害她。”
“反正你俩也没有血缘关系。”梁致远继续忽悠。
周祁砚的眉头紧蹙。
“你怕什么?”梁致远还没把他说服,先把自己说服了,语气越来越坚定,“你还怕捅娄子?你要真的怕你就不会做那种不是人的梦。别压抑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妹妹变老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了解过,一个屋檐下长大的非血缘兄妹也会产生浓厚的兄妹情愫,以至于无法区分亲情和爱情,但我觉得你俩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十年过去了,你俩现在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别忙着重拾亲情了,把哥哥身份撇干净,直接变质搞暧昧。”
他说完,盯着周祁砚看,对方很久没说话。
“她不会拒绝我,所以我不可能开这个口。”良久,周祁砚才说了这么一句,掐了烟,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叫的餐车也到了,夜宵,另一辆车上带着上百杯的咖啡和热饮。
制片人这会儿才得到消息,说辰星的周总亲自来探班,慌忙迎出来,却没找到人,只看到餐车和饮料,一边招呼大家休息一边去找人。
财神爷来了,谁能不重视呢。
角落里,周祁砚面对面看了一眼庄寒山,伸手:“幸会。”
宋情书惊讶过后难掩欣喜,脱口而出:“哥哥。”
他是突然出现的,跟变魔术似的,换个人宋情书都得被吓到,但因为是他,只顾得上高兴。
庄寒山听梁冬说过,宋情书背后靠山是辰星的周总,这会儿听见一句哥哥,心思微动,琢磨不透俩人关系,但礼貌握手:“周总,久仰。我和小书是朋友。”
周祁砚轻颔首,仿佛不甚在意,眉眼倦怠,抓住宋情书的胳膊:“跟我去一下车上。”
黑色的迈巴赫挺靠在片场外,低调而嚣张,制片终于找到人的时候,徐泽和几个保镖全守在车外几米的地方。
徐泽微微欠身:“抱歉稍等,周总和宋小姐有事要聊。”
宋情书戏服还没脱,脏兮兮被拉上车,她本来不想上来,可看他表情严肃,又不敢拒绝。
但上了车,他只是坐着,许久都不说话。
“哥?”宋情书问他,“你怎么来了。现在这是干什么。”
周祁砚侧头,单刀直入:“喜欢庄寒山?”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好像小时候跟她确认喜不喜欢吃糖葫芦。
宋情书下意识点头,她对庄寒山挺有好感的,本来还担心俩人年纪差太多以及他性格不好相处,但接触后发现他其实挺随和也挺细心。
但感觉到周祁砚瞬间冷下来的表情,她突然后背一凉,旋即意识到他说的喜欢不是她理解的喜欢,忙摇头:“不,不是那种喜欢。我知道的,我不找圈内人。”
周祁砚的神色这才缓和一点,抽了两张湿纸巾,给她擦手和脸。
宋情书脑子乱乱的,被他吓到了,他今天感觉好凶好吓人。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和脸都已经干净了,他甚至抬手捋了两下她的头发,强迫症一样把她勉强收拾干净了。
宋情书欲哭无泪:“你怎么把我弄干净了。”
第014章
“不能擦吗?”周祁砚的表情带着点困惑,大概是没料到这么埋汰竟然还是特意画出来的。
化完妆又折腾了几场戏,这会儿特别自然,导演刚特别满意。
这下全毁了。
宋情书已经预料到妆造老师是如何提刀砍她的了。
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再多说,免得扫兴。
倒是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好笑。
“没事,待会儿我求求妆造老师,让她砍我的时候轻一点。”宋情书半开玩笑地安慰一句,顺便抬眸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点强迫症啊。”
小时候还可以理解为照顾小孩儿,这么大了,他总不能还有什么“舐犊之情”。
“抱歉。”
周祁砚微微抿唇,没再敢碰她,但仍旧低着头看她。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于是谁也没说话。
她模样乖巧,擦干净了更显气质干净,眼神里看不到一丝杂质。她从小就讨人喜欢,出门了路人见了都喜欢逗她夸她两句,以前跟着爸妈去学校,大哥哥大姐姐们争着抱她,生活环境纯粹简单,也就养得更没防备心。
男女之事上,他也分不清自己担忧更多还是私心更多,但他承认刚刚看到那男人的时候,只觉得无名火起。
周祁砚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挺糟糕,太了解人穷极生恶的样子,以前就看她很紧。
初中的时候她在十一中上学,那学校离爸妈工作的地方近,有事了可以及时处理,但地方偏僻,周围环境杂乱。
他每天都去接送她上下学,不厌其烦叮嘱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要帮助任何人,保持警惕。
她会笑一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但他还是不会太放心。
久而久之,成习惯了。
只要看到她,就不自觉地把她一切的事都划到自己的责任里。脸脏了都忍不住替她擦干净。
他自己也意识到,他对她的照顾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甚至想到未来有可能有个人在她身边,就带上焦躁和愤怒,觉得不会有人比他照顾得更用心。
“待会儿我去替你说。”他终于开口。
宋情书忙摇头,“别别,不要,哥你别管,我能处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让他一掺和,跟仗势压人似的,毕竟他是投资方,就算没别的意思,但在别人眼里指不定误会成什么。
周祁砚自然也明白,这会儿没心思再琢磨什么,有些烦躁地“嗯”一声。
两个人从车上下去的时候,宋情书完全没想到外头站的都是人。
她脚步钉在地上,顿时石化当地。
“周总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制片人热情迎上来。
“不是什么正经事,只是来探个班,不用费心招待我。”
周祁砚礼貌颔首,神色寡淡地握上对方指尖,然后侧头看了徐泽一眼。
一旁徐泽微微欠身,他当然知道周总来不是为了应酬,他刚也说了周总没事,就是来探班一下自家艺人,没什么事。只是毕竟一尊财神,到了片场,制片方怎么敢怠慢,非要在这儿等着。
不过他们尴尬寒暄,宋情书倒是躲过一劫,偷偷溜了。
脱离人群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他一身西装笔挺,站在那里仿佛跟周围不在一个图层,眉眼倦怠冷淡,被人簇拥着显得有些不耐,但态度仍旧礼貌温和,糅合成一种独特的气质。
隔了那么远,他好像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朝她这个方向看,宋情书莫名心虚,躲进了阴影里。
“你知道吗?你俩刚刚特别像偶像剧拍摄现场,愤怒的霸总把小娇妻拖上豪车,酱酱酿酿,然后其他人只能在外面等着,车身微微晃动,夜色混着暧昧流淌……”小段声情并茂。
宋情书狠狠捂住她的嘴,压着嗓音说,“段书谣,我杀了你。”
什么跟什么。
段书谣扶着膝盖笑得不能自已,“不是,主要你哥未免太奇葩,干嘛把你妆擦了。你也任他擦?不能光怪我,你看刚制片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谁家投资方总裁半夜十二点亲自过来探班,带吃的喝的,对导演和制片监制等等视而不见,一到片场先把自家女明星拖上车,二十分钟才下车。
下车时候妆都擦干净了,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小段这种知道内情的都忍不住倒抽气,怀疑周总他是不是不当人。
何况是不知情的。
宋情书自己也觉得离谱,她抱头,转身面壁,把头磕在墙上,闷声狡辩:“他去找我的时候庄哥正好在,在陪我对戏。他可能怕我跟他真的处出来感情,就把我带上车单独教育了,他板着脸太吓人了。”
小段点点头,以金大腿的性格,倒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但我还是觉得他管得也太宽了,还有为什么大半夜来找你,教训你姑且算他担心你吃亏,干嘛擦你的妆?”
谁家哥哥会给自己二十多岁的妹妹还擦脸啊。
她真的从头到尾每件事都不理解。
宋情书试图找理由,“他……他从小就这样,强迫型人格,固执,洁癖,可能看见我脏得他难受,就抽了纸巾擦了……吧。我当时在走神,没来得及制止,我反应过来已经干净了。”宋情书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当然更重要的其实是她对他的照顾太习以为常,她要背一半的锅。
小段果然一脸迷惑:“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
宋情书也懒得再解释,“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想干嘛,但跟你想的肯定没有关系。可能这会儿才有空吧,他那么忙。也或许是梁医生白天有事,只能晚上出来。”
她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小段,还是说服自己。
“你怎么知道?万一他就想潜规则你呢。”小段不想再刺激她,含糊又小声地嘀咕一句。
说完看宋情书皱眉,忙又说了句,“好了好了,知道你们是兄妹了,但其他人不是不知道嘛,我是说别人会误会。”
宋情书这会儿好烦,把自己摔进被子里,“谁爱误会谁误会,反正大家给我编造的人物背景混乱的私生活已经够丰富了,不差这一件两件。”
小段凑过去抱住她躺在来,像妈妈抱孩子一样拍拍她的背:“乖乖长大了。”
确实被误解又怎么样呢,还能让霍彬那种拜高踩低的人后背发凉一下。
说起这个她就忍不住眉飞色舞一下,“你是不知道霍彬刚刚的脸色,还跑来问我你跟周总很熟吗?我笑了笑说没理他,我看他快难受死了。”
一想到他今晚可能辗转反侧到处打听宋情书和周祁砚的关系她就忍不住笑。
宋情书从郁闷中抽出情绪,被逗笑,推了她一把,两个人笑闹着滚作一团,然后钻进被子里准备睡了。
临睡前宋情书看了下手机,凌晨两点钟,周祁砚发消息说明天给她协调了半天的假,她留在酒店跟梁致远面诊。
宋情书想问那明天你还在吗?但到最后也没有问。
上一条消息还是她上周进组的时候发给他的,他只回了句:好。
他看起来对她又过分体贴又很冷淡的。
宋情书盯着聊天框出神很久,最后才合上手机。
今晚也不止宋情书和霍彬没状态,场务那边也一直出错,道具被乌导骂了三回了。
所以周祁砚一来,乌铭泽干脆提前收工了。
宋情书那会儿坐自己保姆车回来,路上就开始下暴雨,周祁砚的车就跟在车后,宋情书一直趴在那里看,明明不是他开车,可她还是一路盯着。
小段问她:“这么黏人,你怎么不上他的车啊。”
她默不作声,心里乱糟糟的。
这边酒店早就满了,周祁砚他们安排在其他酒店,抠群扒吧散令期其吾叁溜日更,完结文还有开,车小视频宋情书什么都想知道,可到底也没敢多问。
不上他的车,不乱问话,收敛热情和好奇……
这么一套下来,她觉得自己快憋死了。
你在怕什么?宋情书蒙上被子,无声问自己。
“段宝,我觉得我可能生病了。”
今晚暴雨段书谣才过来陪她睡的,其实刚刚梁致远联系过她,让她留意一下她晚上的状况,明天告诉他一下,但让她不要跟宋情书说,所以她没敢睡太沉。
半梦半醒听到她说自己生病了,吓也吓死了。
这地方鸟不拉屎的,最近的医院在几公里外,条件也一般,附近的药店这会儿怕是已经关门了。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方案,最后竟然在想,要不要联系周总。
周祁砚虽然看起来人非常的奇怪以及吓人,但好像确实很可靠的样子。
“哪儿不舒服啊书书,晚上折腾太久感冒了?”段书谣去摸宋情书的额头,担忧道,“瘦太多了,体质都变差了,乌导说你已经太瘦了,可以再增点肥。我去给你买药,顺便回来给你弄点吃……”
宋情书拉住喋喋不休的段书谣,“我没感冒,就是……我一想到周祁砚我就很难过。”
她把头埋在小段脖子里,哼哼唧唧蹭着,“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见到他很开心,我见不到他本来也好好的,可他在附近我就不停在想,我想跟他说话,我又怕他嫌我烦,想多了又很难过……”
说着说着,宋情书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反正我好难受。”
段书谣:“……”
上大学那会儿,宋情书接过的情书论沓算的,那会儿她还顶着大名宋嘉宜,情书这个小名也就她和她们宿舍知道,但那些追人的,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听她的喜好和个人信息,知道她小名叫情书,就非要给她写情书。
宋嘉宜同学两耳不闻窗外事,谨遵老哥教诲,上学不要谈恋爱,到最后一个也没成。
她现在甚至严重怀疑,她是个感情白痴。
段书谣揪住宋情书的耳朵,凑过去,忍无可忍道:“你惨啦,你坠入爱河了。”
宋情书僵尸还魂似地一下子折身坐起来:“别……别乱说。”
窗外风雨交加, 一道惊雷突然劈过来,宋情书心跳剧烈。
她突然偏头,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看向段书谣:“我现在分不清是被?雷声吓到了, 还是因为你的话, 心跳才会这么快。”
她在感情方面确实有点迟钝,但也?不至于分不清喜欢不喜欢,但对面是周祁砚,她真的不敢胡乱下论?断。
段书谣跟她这么多年朋友, 一句话就懂了意思, 她凑过?去抱了抱她:“你要是没那个心思, 就当我逗你玩的。我只是提醒你,你现在的状态很像恋爱。”
这不是对哥哥的态度。
她点了她一下,就没再说?什?么了。
其实她十分笃定宋情书是心动了, 但没继续逼供, 她跟周祁砚的关系,确实太过?于复杂了点。
到底是心动还是别的, 她得?自己想清楚。
即便是真的心动,恐怕也?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毫无?负担地接触、恋爱。
小段抱着?她揉揉捏捏了会儿,突然说?:“我们找个地方去吃点东西吧。”她捏她的脸,“你把?我弄清醒了,我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宋情书却觉得?她大概是看自己没睡意怕自己失眠又多想才说?要陪她的。
但她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也?深知自己可能确实没法睡得?着?了, 于是点点头:“我记得?附近有家烧烤店不打烊,我们去那边吧。”
远郊的城区中心, 热闹是有的,繁华实在谈不上, 酒店附近就是老旧的街巷,巷子两旁都是食肆,晚上又突降暴雨,这会儿大部分都关门了。
这条街以前很乱,后来在街口设置了岗亭,日夜不间断有人巡逻,所以小段才敢带她出来。
“我以前的学校,附近就有这么一条街。”这会儿没什?么人,天气又恶劣,宋情书没有戴帽子和口罩,下楼之后又觉得?雨没那么大,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宋情书挽着?小段的胳膊,小声说?,“那会儿我还是好学生呢,那条街跟斧头帮兄弟聚集处似的,我每回见了都要绕路走?。尤其这种下雨天,特别有案发现场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