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后日记—— by华卿晴
华卿晴  发于:2024年0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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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哥的母妃啊,就是成了星君,成了神仙。”
“母妃在天上,是保佑贤哥平平安安长大,将来,成为了不得的男子汉……”
明珠撒了善意的谎言,哄了小孩儿贤哥。
“母妃真成了神仙吗?”贤哥的两只眼睛里,还是含了泪水,显得朦朦胧胧的。那仰头对明珠问话时的小脸蛋上,全是认真和祈盼。
“当然。”明珠点头应答,十分肯定的模样。
然后,许是因为亲人成了神仙一事,贤哥的夕食都是多用了小半碗的饭。
待晚间,贤哥早早歇息,是睡着了后。
明珠告辞时,表哥耶律肃亲自送明珠回了她住的帐子。
踏着星光点点下的草地,二人静静无言着。
直到,明珠住的帐子,已经近于眼前。庄王耶律肃才开口,说道:“今天,谢谢表妹对贤哥的好意谎言。”
“贤哥一向较真,有表妹的话,他必然是心底开心高兴的。”庄王耶律肃的年纪,只比明珠大半岁。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可庄王在明珠的眼中,真不像是八岁的小正太少年啊。
“表哥,真是一个好哥哥。”
明珠想了想后,只给了这一句评价。
晚间,许是用夕食后不算太久,明珠了无睡意。于是,她铺开了纸,在桌上提笔,画了一幅丹青。
有些意气,有些伤感,又有些所思。明珠的丹青之上,画的是下元节的祈福之图。
待画好后,明珠是自己提笔,又提了一首小诗,算是《下元节赋》。短短四句,小小五言。待得一切妥当,她搁了毛笔到笔洗上。
然后,明珠才是念了四句五言。
“金银祭祖祀,福余孩童欢。”
“下元祈天禄,家庙保平安。”
“也算得顺口溜儿……”话罢,明珠自己都忍不住扬了唇角,有些小成就感的笑了一回。
北京城,猎场是在大队伍离开后,整个成为一片静寂的大草场。
贤哥病愈了,他们一行人,自然也是要准备离开猎场,南下归京了。
一行一千里,从北京到南京,这一路,整整行了一月余。
在小雪飘飘之时,明珠一行人是终于至南京城,然后,表哥耶律肃是送明珠回魏国公府后。庄王兄弟才是回归了他们的王府。
草原一行,明珠觉得,她是收获挺丰的。
至少,游一圈草原,心情开朗了许多。
如此,也是时光似水,一去匆匆。
至统历十一年,不知不觉里,就是过去了五年。这一年,明珠十三岁。
春,三月。
阳光明媚,繁华锦织。
明珠的长姐,德安翁主萧宝珠,在这一月的吉日里,将要出嫁了。
太宗有三子,嫡子有天成帝、统历帝;安王则是其庶长子。魏国公府的长女萧宝珠,要嫁与的就是安王府的世子耶律谦。这也算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姻缘。
明珠早早挑好了,赠给长姐的礼物。
是一对玉珏,上面结成的如意同心结,是明珠自己动手,用七彩线打好的络子。
“夫妻合美,称心如意。”
这算是明珠对长姐婚姻的祝福。
出嫁之日,是一个女子最美的时刻。
明珠的眼中,她的长姐萧宝珠,就是那般美如火的女子。
德安翁主萧宝珠,在这一日,是穿着正红色的锦衣,她额上的浅额,那珠串儿和璎珞,都是点点缀缀的结织而成,是最美的装饰。
望着盛装于身,望着娇颜笑语的长姐,明珠在想着,她呢?
出嫁时,是否有长姐今日的美丽动人?
明珠十三岁了,比她大半岁的二姐萧珍珠,已经订婚了。而明珠,还是良人终迹未显,暂时小姑单身。
至黄昏时,大红喜轿来。
喜庆的乐声,还有安王府世子耶律谦的亲迎。
明珠暗戳戳里,还得赞一声,大姐夫长相不俗。瞧瞧,这般出众的英俊青年,大姐也是好福气。
送嫁之后,明珠溜回了她住的静谧轩。然后,她换了一身男装,接着是准备混进了大姐夫那边的喜宴。
明珠决定,去亲自瞧一瞧大姐与大姐夫的拜堂喜事。
在魏国公府外,早有马车相候。
“表……”
姐字未出口。贤哥小少年,望着一身男装,还是显得俏俊过份的表姐,连改了口,唤道:“表哥……”
“贤哥,累你久候了。”
“咱们出发吧。可别误了时辰。”明珠很有主人的范儿,当先说话后,招呼了车夫,赶紧走喽。
车夫,也是熟人。就是表哥耶律肃专门给贤哥找来的伴当韩谨。
耶律贤,比明珠小三岁。今年十岁的贤哥,比起小时候糯糯软软的小萌孩儿。目前的贤哥,是一枚依然病娇,长相阴柔些,唇红齿白的小正太。
总之,在明珠眼中,小表弟贤哥,还是那么的招人疼啊。
倒是贤哥的伴当韩谨,与明珠同岁,长相硬朗,看着不似十三岁的少年。更像是二十岁的木头桩子。在明珠眼里,韩谨就是性子太木讷,不好沟通类型。能远观,不能近距离的交流啊。
待到安王府,一混进了堂院里,熟悉的,不熟悉的脸庞。
明珠得心中感叹一声,客人真多。
“贤哥,你兄长呢?”
未瞧见表哥耶律肃,明珠随口一问道。
“不知。”贤哥老实的摇摇头,对于哥哥的行踪,贤哥是实话实说。
“新娘子来了……”便是此时,有呼唤声传来。
在安王府的院门外,有鞭炮声,有喜乐声,不一而足,甚是热闹。
“哟,咱们赶得的时间,挺合适的嘛。”明珠乐呵呵的说道。听得明珠这话,贤哥也是乐得笑了起来。他道:“堂哥和表姐的婚礼,真热闹。表……”
“表哥若想看他们的拜堂礼,咱们不如先去大厅里,占了位置?”
对于贤哥的提醒,明珠没反驳,一口应了。
于是,两人提步就走,往新人将要参拜的大厅而去。

阴暗的密室,似乎一直是阴谋酝酿的地方。
在安王府隔了一条街道的一处茶楼暗室中,两人正围着茶炉而坐。
说是品茶,不如说是借品茶之名,谈了些苟苟阴阴之事。
“殿下,此时若阻止,一切还来得及……”已经十三岁,神色虽是冷淡些,容貌却是英俊异常,让少女见之心折的庄王耶律肃说话时,语气之中有劝戒之意。
“呵呵……”
回话之音,声色冷冽。他的面庞之上尽是巅狂,眸子里全是恨意。他未曾坐于小榻上,而是一个人独居于一把轮椅之上。从这一切表明了,他是一个残疾之人。
这容貌与庄王耶律肃有三分相似的青年,年岁比庄王大四岁,他是统历帝的长子。曾封秦王的耶律仁。
目下,耶律仁在北京城内,却成了神隐之人。
统历六年的秋狩,秦王耶律仁失去了双腿,同时,也失去了皇位继承权。若这,只是开端。那么,在得知他因为那回重伤,于子嗣有碍难后,这位秦王殿下已经疯了。
恨至极,就是巅。
秦王耶律仁这五年来,除了查当年真相,已经没有其它的念想。
复仇,根植于他的脑仁里。
而这世间,若做了的事情,必有痕迹。
哪怕再是瞒了,再是藏了,在无数的精力,无数的金钱之下,秦王耶律仁还是知道了。害他之人,是他一父之弟的唐王耶律佛。
“当年,父皇为我那好皇弟,扫干净了尾巴。”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那好皇弟绝对不会想到。他一时为美色而心软,终归还是留了蛛丝马迹……”
秦王耶律仁的声音里,只有冷,透到骨子里的冷意。他继续说道:“阻止?”
“本王为何要阻止?”
“耶律佛以为,本王得不到的东西,会甘心看着他得到吗?”
“他啊,是妄想……”
“呵呵呵呵……”
一串儿的冷笑,从秦王耶律仁的嘴中,冒了出来。
这会子,庄王耶律肃心头有些后悔。他与秦王的合作,似乎太冒失了。一个失去了冷静,成为疯子的秦王,真不是好的伙伴啊。
“殿下,此事经不住查实的。”庄王耶律肃继续劝解,他道:“唐王是圣上属意的继承人,请殿下在快意恩仇前,多想想宫里的德妃娘娘……”
“殿下,投子认输,总好过一错再错,直到无法收局的好。”
庄王耶律肃最开始愿意与秦王走近,是因为秦王失去了继承权,在皇室中是不起眼的人物了。总之,庄王耶律肃不过是想抱团取暖,在宗室里争取一点话语权。
至于跟龙椅扯上关系,要掉脑袋的事情,庄王耶律肃一点都不想沾。
可现实的情况,是庄王耶律肃不想惹事,但他却被秦王耶律仁脱下水了。
“什么时辰了?”
对于秦王突然的问话,庄王耶律肃听罢,是愣了好一下后,才回道:“大概酉初了。”
“呵呵……”
“来不及了。”
“堂弟,本王就算想反悔,也晚了。”
“行动已经开始……”
秦王耶律仁是镇定极了,他对于谋害亲弟弟唐王的那点子事情,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这点子小事,跟喝水吃饭一样,小小消遣罢了。
而听得这些话的庄王耶律肃,是站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似乎是被施了什么定身咒语一般样。
酉时,天边有晚霞的最后一点余韵。
凑热闹看新郎官和新娘子拜堂的明珠,正牵着小表弟贤哥躲了人堆里。
大家伙儿,是乐呵乐呵的望着一对新人,人人欢喜。甚至于四周里,还有些纷纷嚷嚷的议论声。不外乎,就是赞了璧人一对,天作之合一类的好话。
“表哥还没到?”
“奇怪了,这等喜庆的日子,他怎么还躲懒了?”
明珠有些不解。
毕竟,这会儿在大厅里,明珠见到的宗室子弟多着呢。总之,这等宗室近支的耶律谦和外戚的萧宝珠成婚,这京城里的宗室贵族、官宦世家啊,来蹭些喜气的真真不算少。
“表……”
“表哥,宝珠表姐那身火红色的衣裳,还有今天的装扮,真漂亮啊。”
在明珠的身伴,贤哥的眼睛里,满是赞叹。他说了这话,想了想,又道:“等明珠表姐出嫁时,一定比今天的宝珠表姐,更加的美丽动人。”
明珠听后,伸手在贤哥的头顶,敲了一个脑蹦,说道:“小孩子,尽是胡说。”
“请香案,贺天使。”
一声高呼,让大厅内的众人,是安静下来。
厅里鸦雀无声,然后,是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
天使,可不是长翅膀的鸟人。而是皇帝的代言人。这会儿,大厅内,突然有人来这一手。自然算得突发情况。
“奉天承运,圣上诏曰:兹安王府世子耶律谦人品庄重,行孝有嘉,已至弱冠。今有魏国公之长女,享翁主之勋爵,品貌俱佳,秀外慧中,故朕下旨钦定姻缘,吉日吉时大婚。统历十一年三月初六日。”
有唐王耶律佛充当了天使,念了圣喻。这般在众人聆听了圣旨后,皆是谢过皇恩起身。
这满堂新郎官和新娘子的风彩,算是让这位唐王殿下抢光了。安王府再富贵,又哪风光得过统历帝膝下唯一的继承人。这不,这会儿啊,多少的势力眼,全是盯上了唐王耶律佛。
下一任的帝王嘛,从龙之功,想分一杯羹者,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
圣喻来了,高堂亦是拜了。
新娘萧宝珠,被送去了喜房。
明珠就是随了大流,去大厅外,准备欣赏一下长姐萧宝珠那丰厚的一百三十六抬嫁妆。
在明珠与小表弟贤哥,刚刚到大厅门外时,惊呼声传来。
明珠站得大厅的月台之上,位置高,视野算得清楚。所以,她明白的看见了,晒着长姐嫁妆的地方,两个站了嫁妆旁的陪嫁丫鬟,突然双双抽出了袖里箭,对着唐王耶律佛的前胸和后背,突然发箭射击而去。
近在咫尺,唐王耶律佛闪避之间,前胸之箭是躲过了要害,被箭矢伤了手臂。而后背之箭,却是避之不及,正中红心。
这等时刻,不肖多想。
明珠的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事情大发了。
后面的情况,如明珠的猜想。
整个安王府的来客,人人都不得走脱,全部被侍卫军收押进了大牢里。
宗室又如何?
贵族又如何?
官宦又如何?
无关男女老幼,都没得跑脱。
那一日,是安王府世子和德安翁主的婚礼,来宾身份贵重者,比比皆是。所以,一次的抓捕,满京都的达官贵人,可谓是十之去半。
诺大个南京城,一时间,街头为之一清,行人来往,也是小心谨慎,生怕惹了天大的麻烦事。
一日又一日,昏昏又天明。
大牢里的环境,自然是极差的。
当然,明珠和贤哥待的地方,算尚可。
初八,午时。
大牢的牢门处,传来了咯吱的开门声。
在明珠的期盼中,迎来了她熟悉的人。
“表哥。”
“哥哥。”
明珠和贤哥二人,是同声欣喜的唤道。
“没事了,我来带你们出去。”走过栅栏隔开的通道,在明珠和贤哥的小栅栏房间前。庄王耶律肃隔着栅栏门,安慰了话道。
在牢头把栅栏门打开后,耶律肃的小厮给了牢头打赏。在牢头的谢恩声中,明珠等一行人是顺着地道的楼梯,离开了地底的大牢。
出了大牢,上了马车。
庄王耶律肃神情依然是冷清的,可开口时的话语间,声音却是多了一二分柔和。他道:“备了点心、茶汤,你们若饿了,先垫一垫。”
这话罢时,他还从车厢里的小柜子中,拿出食盒,一一打开。
各色的美味食物香气,是散发在整个车厢内。
“哥哥,贤哥给你惹麻烦了……”
贤哥微微阴柔俊秀的小脸上,全是懊恼。他说话时,声音也有些小小的忐忑与不安。
“不关贤哥的事情,表哥,是我拉着贤哥去参加了长姐的婚礼。若说惹事,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去贺喜,都是贺出了麻烦来。”明珠抢了话头,挺郁闷的说道。
嫡亲长姐的婚礼,都能遇上刺杀这等事情。
明珠觉得,这算吉日吉时的家伙,铁定是功力不够。这是好好的婚礼,搅和成了一团大大的麻烦啊。
“此回唐王殿下遇刺,圣上大怒。”
“说不得,还是安王府当日的宾客太多,满京城的宗室贵族、官宦世家,基本上一个不落全牵扯进去了。若是安王府当时有一个算一个的全抓了,大牢怕得填满。”
“如此,稍稍有些身份的,都让打点一翻,通融归家了。”
庄王耶律肃的解说,明珠听后,松了一口气。
“魏国公府的情况如何?”
明珠问了话道。
这两日,明珠的贴身丫鬟来了两回,报了小信儿。说是亲爹那边让她稍安勿燥,静待结果。
这回,人出来了。
明珠自然是担忧了,魏国公府会不会受了牵连?
“公府近况,不是特别好。”
庄王耶律肃叹一声,解释道:“姑父暂时留在政事堂审查案情。姑姑那边……”
“姑姑那边闭了门户,在整顿公府上下的仆从奴隶。”
“总之,公府内的血腥味,很重。”

统历十一年三月初十,宫中有旨意。
耶律谦被废除安王府的世子之位,统历帝耶律旻新册封的世子,是安王的庶长子耶律令。同时,魏国公萧温良得到统历帝的恩赐,十二位美人以帝王的名义,赏到了魏国公府中。
总之,唐王耶律佛遇刺一案中,安王府和魏国公府都被统历帝小心眼的针对了。
魏国公府,栖凤堂。
萧温良与嫡妻燕国公主正是相对而坐,静寂无言。
他们面前的小茶几上,茶水已经凉透,却是无人再添了煮开的沸水。而是两人四目相对,在等待了对方先开口说话。
倒底是个性使然,燕国公主最终没沉住了气。她先道:“本宫要恭喜驸马,案牍劳形之时,多了温柔的红袖添香。”
“皇兄赏入府里的十二位佳丽,真真个顶个的绝色美人儿。”话落时,燕国公主的神情中,更多的还是冷嘲热讽。
魏国公萧温良很无奈,他非是贪婪之人,更不是好色之徒。
原先因为没有继承人,国公府里才是添了不少的妾室。如今有了演文这个儿子,萧温良对待女色一事,就自然越加不上心了。
要萧温良看来,统历帝的赏赐美人,瞧着嘛,更像是一种敲打。
因为,萧温良已经查出了些唐王遇刺案的端倪。事关皇家阴私,统历帝接手后续的事务,就是让萧温良这个妹夫,要懂得识趣闭嘴了。
“殿下,那十二个美人,你安排个院子住着便成。”
“唐王殿下遇刺一案,圣上没有给个结果出来。整个京城里,人人自危。这等时刻,谁又有红袖添香的兴致?”
魏国公萧温良讲了很实在的话道。
燕国公主听得驸马此言,也是注意力转移,她问道:“驸马可查出些什么?”
“射中唐王殿下的箭矢,全部萃有剧毒。”萧温良点拔了重点,道:“至如今的情况,是太医院的太医们还在勉力支持……”
“怕是后果,不容乐观。”魏国公说了他认为的结果。
“佛儿的性命,会不保?”燕国公主大惊失色,道:“若如此,那咱们府上,岂不要受池鱼之殃?”
“案情没进展,咱们府上必然会被圣上严惩不怠。”魏国公萧温良认同了燕国公主的话后,又反驳道:“不过,我已经查出一些眉目,呈了证据给圣上。”
“后续之事,殿主也瞧到几分了。圣上是撤掉我的统领一职,让我暂时闭府静养时日……”
“我估摸着,近几日,应该还会有圣旨下来。那时候,才是唐王殿下遇刺一案的水落石出。”魏国公萧温良对朝中局势,还有统历帝的一些心思,都是揣测了一二。这会子,萧温良也有那等心理素质的静待结案封卷。
三月十二日,酉时三刻。
统历帝微服私临秦王的府邸。
对于父皇的到来,一直处于神隐状态的秦王耶律仁,表现得受宠若惊。倒是统历帝,没有老子见儿子时的关爱。
这位天子的神情,是冷漠的。那目光扫视了秦王时,不像是在看亲儿子,倒像是在看仇人。整个眼眸子里的温度,冷得冻人。
“都退下去。”
统历帝发话,在秦王的府邸大厅内迎了圣驾的仆从侍卫们,自然依言,全部躬身离开。
没了外人,秦王耶律仁也不装孝子贤孙了。他坐在轮椅上,似乎有些滚刀肉的嚣张啊,耶律佛是神态自若的道:“父皇对儿臣是哪处看着不顺眼,都需要专门来王府,挑了儿臣的刺儿?”
统历帝静静的站立在那儿,他那高大的身影,似乎笼罩了秦王耶律仁的整整一片天空。这等冷漠与肃立,让秦王耶律仁的恶劣态度,变成为小儿般的胡闹。
良久后,在大厅里的气氛,冻得跟凝固了一般时。
统历帝从袖中,抽出了一叠纸质的资料,看也未看一眼。就是这般扔了出去,然后,这一叠厚厚的纸籍,扔在了秦王的膝上。
“告诉朕,你还有哪些同伙?”统历帝用一种看蝼蚁的目光,对长子吩咐了话道。
秦王耶律仁仿佛未曾听见了统历帝的话一般,他拿起了膝上的一叠子纸籍,一一翻看。一边看,他一边点评了,道:“统历七年,秦王耶律仁府邸内,小厮全安因差事失力,被革职出府。统历八年,全安成为唐王府二等采买管事。统历九年……”
可以说,这一叠子的纸籍上,把秦王耶律仁如何在亲弟弟唐王府上安插钉子的事情,是整理的脉络清晰。
物证有了,在秦王耶律仁看来,想必人证也早被撬开嘴巴了。
呵呵,那又如何呢?
秦王耶律仁敢做,自然就有认了胆量。
在这一叠子纸籍,被耶律仁一页一页的念完了后。他渍渍两声,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因为念得话太多,微微干涩的喉头。
“儿子的双腿没了,父皇可曾想过,为儿子讨回一二公道?”耶律仁的问话,统历帝没有直接回答,是声音冷冽的反问道:“你怨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念了这两句话后,秦王耶律仁是凄然一笑,道:“更何况,父皇要包庇的,不过是断了儿臣双腿的人。”
“呵呵呵呵……”
“儿臣,岂敢怨?”
秦王耶律仁满面的冷寂与哀愁,统历帝瞧在眼中,然后,悠悠然回了一句,道:“不敢怨嘛,这般讲来,还是心底藏怨。”
听得统历帝的话,秦王握紧了手中统筹出来的书面记录。他的手指节,是捏得发白,他道:“父皇,是来为皇弟讨个公道吗?”
“罢了,罢了,父皇慧眼辨明一切。全部的罪孽,皆是儿臣心中生怨恨而起。这身,这命,全是父皇给的。此时此刻,儿臣自不必狡辩,任由父皇处置便是。”
光脚还怕穿鞋吗?
秦王耶律仁早是破罐子破摔了。
“啪”的一声,重重的一记耳光,由统历帝恶狠狠的甩在了长子的脸上。
秦王耶律仁是被这一重击,闪得整个头生晕,满目金花。那挨了一巴掌的右脸颊,完全失去了知觉。
“朕就佛儿一个继承人,孽子,孽子……”
统历帝像是被激怒的雄兽,双眼之中,是凶狠至极的森冷目光。他全身上下,无尽的戾气,在噌噌的熊熊燃烧着。
统历帝是天子,他自然在意了百年之后,谁继承了他的江山社稷。
当年,太宗继后给统历帝这个亲儿子下药,才让统历帝有了秦王、唐王两个子嗣。同时,也是那一回,彻底伤了统历帝的命根子。
至少,对佳丽美人,统历帝无能到底了。
这些年来,除了权利,除了美酒,除了男颜小倌,统历帝再无其它的爱好。
秦王耶律仁双腿断了,成为废人,这在大齐朝的法统上,已经注定与皇位无缘。而如今,唐王被太医院的太医们,下了死亡通知书。统历帝面临的境遇,是宗室宿老和贵族重臣们,会要求天子从宗室子弟中,过继了嗣子。以便统历帝之后,有储君承继大宝之位。
统历十一年三月十三日,晚。
唐王,逝。
统历帝一子残,一子丧,大齐朝要缺了一位储君。这等大消息,自然是风言风语中,暗里传得甚快。
然而,出乎众人意外之外的。是三月十五日,朔望朝。
辰末,诸重臣静待圣音时。统历帝扔下了一个重磅消息。
秦王耶律仁有一庶长子,今年十月将满五周岁。这位皇孙,被统历帝抱进宫来抚养,准备于四月初一,册封为皇太孙。
至于皇太孙的亲爹,秦王耶律仁却是被统历帝给圈禁于王府了。
围绕了皇位继承人这个位置,统历十一年的三月、四月,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大戏上演啊。
待这一年,过了炎炎夏季,便是入秋了。
秋狩,明珠未曾参加。
整个魏国公府,在这一年,也是低调了下来。
待来年,至统历十二年,明珠满十四周岁时。她的二姐萧珍珠,是正式与成国公府的世子元子玉,过了订亲礼。
四月,桃李花开,芳菲争艳。
明珠生辰那日,表哥耶律肃专门邀请她,去了白马寺。
流水宴,曲有顾。
落花飘洒之间,那白马寺的杏花林,美得如仙境。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在那名叫凤凰亭的地方,庄王耶律肃静坐抚琴,身旁正燃了一炉的熏香,袅袅升起香烟……
而歌声,却是从阴柔俊秀的十一岁小少年贤哥嘴里温柔唱起。
曲终,歌停。
庄王耶律肃望着静立在凤凰亭外的明珠,他起身后,是拿起了石桌之上的一方锦盒。接着,他走到了明珠的近前,打开了锦盒。
那盒中,是一对玉珏。
那玉珏之上,镶有黄金打造的如意同心扣。
“赠与你,可愿收下?”
明珠望着表哥耶律肃,这一刻,不肖多少言语。明珠已经知晓了,这性子冷清如菊,君子淡若水的肃表哥,人生头一回的表白吧?
她,应当接受吗?
风,夹着杏花雨,在这时吹起。
那些花瓣儿在轻舞飞扬,有调皮划过了明珠鼻间的,也有调皮划过了肃表哥眉眼的。

瞧着明珠的动作,耶律肃眼眸子里的神色微微黯淡。
明珠眼眸子一动,开口说道:“前唐时,骆宾王作诗《代女道士王灵妃赠道士李荣》,表哥可曾听过?”
耶律肃不知道明珠话中之意,他想了想,对前唐大诗人骆宾王的这首诗,实无印象。于是,他摇头,回道:“许是耳闻过,只是时间太久,全忘记了。”
“原文我亦同样记不全。不过,我颇爱其中一句。”
“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明珠念着诗时,一字一字咬得特别的清楚。说完后,明珠更是觉得耳垂微热,她伸手拂了耳畔的青丝,以掩尴尬的情绪。
“一生一代一双人?”这后面的七字,耶律肃自然听清楚了。所以,他重复了一回。
“我就是这样的女子,心眼儿小,揉不得半点沙子。”表白接受与否,明珠搁了一边。她先提了条件,道:“表哥,你的玉珏,若要我收了?那么,你便得许了我。”
“弱水三千,你只取我这一瓢饮。繁花万朵,你只对我这一朵欢喜。”
话落后,明珠的身形,稍退了一步。
二人静静的站着,在杏花雨中,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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