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香—— by叶蓁蓁
叶蓁蓁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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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璟这时候才施施然站起身,“本王的王妃就不劳王子操心了。”
扎尔扎碰了一鼻子灰也没问出结果,悻悻然归座,之后一直到整个宴饮结束都十分安静,不知道是真的偃旗息鼓还是暂时安分。
宴饮如常进行,曹元瑜担心地看着沐清溪煞白的脸色,悄声问她:“清溪,你没事吧?”说完又觉得不够,继续解释,“小皇叔根本没有什么正妃,不然我一定知道。那些话都是说出来堵北狄人的人,你千万别当真!”
“郡主不必担心,与我无关。”沐清溪镇定地回道。
曹元瑜狐疑地看着她,见她脸色虽差却不像伤心过度,心里也有点打鼓,难道沐清溪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小皇叔?
整场宴会之后风平浪静再也没有出过什么意外,沐清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宴会结束的,回到帐篷里才发现掌心已经被掐到麻木,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痛楚,背上的衣服被冷汗打湿,黏腻腻地贴在皮肤上,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忽然间觉得,这夏末的天竟然有点冷……
“小姐这是怎么了?”这副样子瞒不过锦绣的眼,她人不在宴上,可宴上发生的事早已经传遍,再看沐清溪苍白的脸、无神的眼,心里最后那点侥幸消失无踪,“清溪,你是不是喜欢景王殿下?”
“不,我没有!”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却因为答得太急更像是心虚。锦绣看着她,心下尽是了然和心疼,更多的是气愤,景王既然早已定下正妃何苦还要来招惹沐清溪,她看得清楚明白,若不是景王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沐清溪绝对不会动心,而现在沐清溪分明是动了心,景王却告诉世人,他的正妃早已定下。
“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吧。锦绣陪着你。”
沐清溪被锦绣揽在怀里,就像以前经常做的那样,被她护着安慰着。她不想哭,她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痛,像是缺了什么。
她喜欢景王吗?
明明提醒过自己要离他远远的,可是……赵璟的脸不停地在脑海里闪现,兰溪村初见、醇枫楼回护、百炼坊同游……还有那一夜的破窗而入……
思绪纠缠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她穿的了九孔七针,却解不开这一团纷扰的线结。
“我没事,我不难过。”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是她不乐意的,她没有喜欢赵璟,只是把他当做恩人,他救了她,她该报恩,如此而已。按下那些躁动的心绪,她对自己说。
“只是有点累。”
“那奴婢伺候您洗漱。”她不愿意多说,锦绣只好随她。今日又是骑马又是宴饮,中间还救了只小老虎。想起吃饱了偎在软窝里大睡特睡的小老虎,锦绣决定等明天再问沐清溪打算如何安置。
早早歇下,沐清溪睡得并不安稳,或者说她其实根本睡不着。白日里的那一幕反复地在脑海里回放,差点把她给逼疯。即便如此,她心里想得依然现实得很。
她是什么身份,景王又是什么身份?
她是个孤女,父母兄嫂俱亡的孤女,一个命硬克亲的孤女。那些流言总觉得可以不在乎不放在心上,其实早在不知不觉中信了。如果不是她命硬克亲,为什么父母兄嫂俱亡,唯独她没事?不止如此,她还被人退过亲,哪怕那桩婚约看似是她主动退的,可实质上是王家嫌弃她。赵璟是天潢贵胄,他有最好的出身,有无上的权势,他那么好,有无数闺中女子排着队等着嫁给他,她又算什么呢?
“喵——喵——”
微弱的猫叫声打断了思绪,沐清溪忽然想起白天不见了的那只猫。披衣下床,锦绣睡得沉没醒,借着外边火架的光看到一只白猫蹲在帐子处,正是白日里跑掉的那一只!
“你来找它么?”沐清溪试着抱起它,猫儿没有挣扎,暖融融的偎在她怀里,让她心里也跟着好受了一点。小老虎在窝里睡得香,她白天没告诉锦绣还有只猫,正愁没地方安置它,那猫却走到小老虎身边挤了挤趴下。睡梦中的小老虎哼哼几声表达了不满,却似乎认出了猫儿的气息,依然安心睡着。
一猫一虎相互依偎,温馨又可爱,她却一点也睡不着了,脑子里模模糊糊总觉得像是漏了什么,什么呢?
目光落在一猫一虎身上,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景王让她今晚去溪边学骑马!

第188章 解围
月影沉沉,营帐外人声渐息。沐清溪看了看旁边的更漏,水珠儿沿着漏台落下,再过一刻钟便是亥时了,距离约定的戌时晚了将近一个时辰。
贝齿下意识地轻咬下唇,他还会在吗?
应该不在了吧,已经迟了这么久,何况这个时候出去一定会被人看到的,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多生事端。
和衣躺下催促自己入睡,明日围猎照旧,她依旧得跟着,要养足精神,绝不能在御前失仪。想法很好,一闭上眼却满脑子都是赵璟的脸,那句“戌时来此我教你”更是不停地响起,让她翻来覆去根本无法静心。
“小姐?”
忽然锦绣朦朦胧胧地一声唤,似乎被她翻来覆去的声音吵醒,走到床边来看。
“小姐?”
沐清溪闭上眼哼哼几声,假装自己睡得沉了。身上的毯子被往上拉了一点,过了一会儿便听到锦绣走回榻上,一阵悉悉索索后,呼吸声再次规律起来。松了口气,眼睛里却一点困意都没有,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又挨了一刻钟后,沐清溪叹着气无可奈何地起身,悄悄换了衣服,又借着微弱的光晕轻手轻脚地将自己打理一番,掀开帐帘走了出去。夜间巡逻的士兵一列列走过,目不斜视。她寻着印象中的路而去,脚步有些急促。
只是担心他会空等,看一眼他不在就能安心。她对自己说。
白日里那个地方并不算远,饶是如此,沐清溪脚程慢,走了将近两刻钟才到。骑马伤到的大腿内侧隐隐作痛,腿脚有点无力。
紫骝马待过的地方,一溪清水映着一天月光,水面涟漪轻皱,波光粼粼,一轮弦月倒映在水中,宛如银盘落玉。林间时而传出三两声鸟啼,天地间一片清幽的寂静。
溪边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
心里忽然间空落落的,来之前好像并不希望他还在,可当真的发现他不在的时候,巨大的失落感却瞬间弥漫开来,压得她无法呼吸。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她在指望什么,连脑子都不清醒了。
溪水澄澈明净,透着微微的凉意,左右没人,她坐在溪边摆弄起石子想着心事。
“沐二小姐好兴致!”
身后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沐清溪猝然回首,只见不远处站了一个人——当朝三皇子赵珝。他脸上带笑,穿着玄色暗纹的皇子服,浑身贵气。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来了多久。明明那笑容温润柔和若春风拂面,沐清溪却倏然起身不自禁地倒退一步,咬紧了唇,浑身戒备。
这个声音,就在不久前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她刚刚听过,跟一个女子在一起。
“见过三皇子。”沐清溪自以为镇定地行礼,心中默念:白天赵珝并没有看到她,不会有事的。
脚步声近,赵珝在她身前两步处停下,沐清溪强装无事按下自己想逃跑的心。耳边听到他说:“沐二小姐好兴致,这么晚还来赏月。”语气随意温和,似乎真的只是偶遇。
“有幸入皇家猎场,一时沉迷风景,故而忘了时辰。天色已晚,不打扰三皇子雅兴,臣女告退。”沐清溪恭身行礼想要离开。
“且慢。”
“三皇子有何吩咐?”沐清溪垂眸看着拦在身前的手问道,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赵珝的容貌随殷皇后多一些,至少那双眼睛与承安帝并不相像。此刻,沐清溪被那双眼睛盯着,明明含着笑,却让她不寒而栗。
“既然来了,不妨多看一会儿。沐二小姐不必急着走。”赵珝收回手不紧不慢地说道。
沐清溪心中一紧,直觉他是故意不想让自己走。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独处此间,怎么看都不合礼法,他却拦着不让她离开。
“臣女已然看了多时,再不回去恐怕婢女会担心。”她道。
赵珝忽然上前一步,沐清溪一惊猛然后退。却忘了身后就是溪流,一脚踩在水中湿滑的鹅卵石上,站不稳就要向后倒去。
“小心!”
后腰被手臂紧紧揽住,再回神人已经被赵珝拦在怀里,贴得极近。陌生的气息让她极为不自在,“多谢殿下相救”。一边说一边想退出去,不料赵珝的手臂竟是牢牢制住了她,她被他困住无法脱身,“殿下这是何意!”沐清溪既恼且怕。
赵珝却恍若看不到她的抵触,脸凑近呼出的气息喷在沐清溪耳边,“本皇子心慕沐二小姐,不知二小姐可愿了我心愿?”声音低沉而魅惑,仿佛满含深情。
沐清溪却被吓得汗毛倒立,“三皇子请自重!”她欲将他推开,可赵珝的力气哪里是她能比的,“殿下若再如此放肆,我便要喊人了!”
赵珝呵呵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玩的事,道:“你尽管喊。”
沐清溪心中发凉,她不过是虚张声势,指望他顾及颜面放了她。可是,如果真的招来别人,以她的名声,别人非但不会觉得是赵珝戏弄于她,反而会认为是她故意投怀送抱勾引皇子。更何况,三皇子是皇后的儿子。
“殿下到底想怎么样?”
赵珝忽而抬手抚上她面颊,手指沿着眼角眉梢一路下滑,所过之处,沐清溪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怕得发抖,耳边听他低声问道:“白天可听得尽兴?”
他知道了!心中一紧,手抖得厉害,连声音都有些发颤,“殿、殿下说什么?我不明白。”
“呵,我以为沐二小姐是聪明人,原来不过是自作聪明的聪明人。”
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摊开在沐清溪面前,那是一方丝帕,染血的丝帕。正是白日里她为幼虎包扎的那一块,原以为行走匆匆中遗失,却原来落到了赵珝手中。更糟糕的是,那丝帕右下角绣着“清溪”二字,正是沐清溪的闺名,她辩无可辩。
心越跳越快,越是害怕反而越加冷静起来,“白日里不慎遗失,没想到是在殿下手中。”
赵珝看着她,仿佛看着什么十分好玩的东西,她困兽之斗般的挣扎让他觉得愉悦,“是跟着一只白猫捡到的,沐二小姐可曾见过那只白猫?”
沐清溪瞬间明白,那白猫引走了他,他却没有就此放心,竟然跟踪那只白猫。而白猫在无事后一定会去她待过的地方找,赵珝发现了这方丝帕,顺着这块遗落的丝帕不难查到是她。
真的是——百口莫辩。
“臣女胆子小得很也惜命得很,殿下大可放心。”
“是么?”赵珝一声轻笑,“本皇子却觉得只有我的人和死人才能让人放心,沐二小姐打算选哪一个,嗯?”察觉怀中人呼吸陡然一停,赵珝愉快地笑了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一道冷肃的声音,沐清溪立刻循声看去,熟悉的人站在那里,下意识猛地推开赵珝,鞋子被溪水打湿,沐清溪顾不得,趁着赵珝失神飞快地逃离,三两步躲到了来人身后。
“景王。”没想到他会出然出现,一时失神竟让沐清溪跑了,赵珝脸色微变,声音漠然。
“三皇子好兴致。”赵璟没去看躲在身后的沐清溪,衣袖被人紧紧扯住,沿着衣袖仿佛能感觉到她的颤抖。赵璟心中生疑,乍见方才那一幕的怒火稍稍退了些。
两双眼睛,两个人,无形的威压四散开来,似乎连风都静止了。不知过了多久,又好像只有一瞬,赵珝忽然笑了,“睡不着四处走走,景王也是?”
“是。”赵璟只说了一个字。
赵珝瞟了眼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沐清溪,心知今夜事情是办不成了,“先行一步。”
“请。”赵璟不动声色。
擦肩而过的时候,沐清溪下意识地看了眼赵珝,却正好撞进对方看过来的目光,冰冷无情,仿佛她已经是个死人。
“怎么回事?”
双肩被赵璟按住,一口气猛地吐出,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被赵珝吓得忘了呼吸。眼前人皱着眉,那双眼睛就像承载了整片海域,深邃而幽暗,此刻,那其中竟然盈着担忧,沐清溪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璟蹙着眉,掌下的身体抖得厉害,心中疑惑更甚,“冷静。”
可沐清溪刚刚从死境里逃出来,连话都说不完整,根本冷静不下来。她呼吸一阵急过过一阵,越是想冷静越是抖得厉害,最后连声音都有些破音。
泛红的眼睛,惨白的小脸,小丫头看起来受了极大的惊吓,像只绝望的小猫。
耳边一声叹息,眼前出现一片阴影,紧接着唇上一热,整个人被圈进一处温暖的所在。那个怀抱那么坚实,那么强硬,唇上的热度沿着冷透的肌肤直通心底。
“别怕,我在。”
他的吻拂过她唇,鼻尖、眉梢、眼睛……那么温柔,那么让人安心,她被他抱得紧紧的,紧的整个人都要被揉进他的身体里,筋骨都被揉痛了。近乎折磨的痛却奇异地让她渐渐平复下来,颤抖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睁开眼,撞进了那片星辰大海的深邃。

第189章 情定
广袤无垠的夜空深邃而瑰丽,点点星子星罗棋布,星辰的光晕闪着华丽的柔和,在暗夜的帷幕下交织成绚丽的光带。她天际中沉浮,夜幕渐渐低垂,将她笼罩在其中,却丝毫不会觉得害怕。又仿佛落进一片深沉的海,海面上风平浪静水波不兴,海底深处却波澜壮阔暗流汹涌。她陷入海底深处,随着水底的暗流起起伏伏,海水并不冰冷,反而有种恰到好处的温暖,将她轻柔而又安全地包裹在其中,但愿长醉不愿醒。
然而再美的梦境也终究无法长久,她强迫自己从美好的幻想中挣脱出来,后退数步,离开那个留恋不舍的怀抱。他是景王,他要有正妃了,而她只是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还被人退了婚的孤女,沐清溪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跟赵璟之间的差距,咫尺天堑,难以逾越。然而,那份温暖却始终烙在心上,无计相回避。
当她发现自己动了心用了情,而他却将另娶别人。老天爷开了个玩笑,就好像故意惩罚她不知珍惜。
“多谢王爷相救。”沐清溪轻声说,冷静里带着疏离,跟方才的惶惑惊惧判若两人。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告诫自己不要做傻事。
赵璟眉梢微不可见地轻挑,如此疏离淡漠的沐清溪他不是第一次见,上次见是他误闯香闺做了登徒子之后,这次他好像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怎么回事?”回想起方才那一幕他就觉得不舒服,沐清溪什么时候跟三皇子有牵扯?
她有点犹豫该不该告诉他,三皇子莫名其妙地特地来这里堵她,如果那个与他苟合的女子只是寻常宫女,哪怕是未出阁的官员家眷,他应该都不至于如此。而之所以这么紧张,只能说明那个女子身份不寻常,一旦让别人知道,三皇子一定会受到影响。
可是她并没有看清女子的容貌,该不该告诉赵璟呢?
她每次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指都会不自觉地绞在一起,越是犹豫,手指越是受苦。葱白细嫩的手指渐渐被勒出红痕,等察觉的时候他已经伸出手把纤纤玉指解救了出来。赵璟心底暗骂自己沉不住气,一看到她就忘了礼数规矩。
若无其事地松开沐清溪的手,柔软的触觉仿佛还残留在掌心,“你若不想说也罢。”他自会打听清楚,皇家猎场中人多眼杂,各方势力交错,为了不惹人注意,龙七没有再跟着沐清溪。原以为她一个小女子不至于牵扯进来,熟料他一个错眼她就出事。
“是……是……”沐清溪觉得难以启齿,要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开口说这种事。可是,事关三皇子,她觉得应该让赵璟知道。
沐清溪脸红得滴血,赵璟越看越疑惑,索性不再催促,反正她总会开口的。过了一会儿,沐清溪果然磕磕巴巴地隐晦地把白天看到的事说了,说完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我没看到那个女子是谁。”她不忘强调,悄悄抬头,却见赵璟的眉头皱成一团,脸色肃然十分生气的样子,倏然心里一乱,她做错什么了吗?
赵璟戌时来此等了一个时辰后不见人来,失望而归。回到帐中处理了些龙一送回来的消息,睡不着才又走了回来,便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再回来,否则按照赵珝的性子,沐清溪非得吃大亏不可。
“此事我知道了,勿再外传。日后宫中能少进就少进。”赵璟嘱咐道。
实际上他不嘱咐沐清溪也不敢乱说,至于宫里,更是一步也不想进。就算她聪明绝顶,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何况比起宫中人,她那点小聪明根本不够看的。
“我知道,谢谢殿下。”她低声道,心里却有点担心日后三皇子会继续找她的麻烦。
赵璟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忽然道:“不必担心,他没那个胆子。”语气尽是掩不去的傲然。
沐清溪满腹疑惑,他却不打算细说,反而转开话题问她:“今晚的事,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本王的?”
今晚的事……和亲和王妃的字眼跳入脑海,她问什么,有什么资格问?
“没有。”垂了眸,低低地道,“殿下若是无事,清溪且先告退。”
“沐清溪。”
她转身想逃却被他拦住,男人的声音里似乎带了点无奈,带了点纵容,沐清溪抬头看去,只见那双星辰大海般的眼睛里一片深沉的温柔。唇边忽而一热,是赵璟的手抚上了她的唇,那双手指尖带着薄薄的茧,游走在细嫩的樱桃上,带起一阵阵细小的颤栗。
赵璟轻柔地抚触着被咬的失了血色的唇,她总喜欢下意识地咬唇,那颗小樱桃受了大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十分惹人怜爱,这让他想起了刚刚那一瞬间的触感,柔软的,幽香的,细嫩的肌肤仿佛带着魔力,一触便不忍心放了。
想起方才的吻的不只是他,沐清溪亦然。只不过赵璟满心回味,沐清溪却惨白了脸色,心中大恸。他明明即将有正妃,明明早就有了意中人,却偏偏还来纠缠于他。他救她于危难,数次为她解围,她心中感激不尽,甚至隐隐对他动了情愫。
可是,他怎么能如此轻贱于她?
先是夜闯闺房,对她动手动脚,失礼在先,如今又、又趁她心神慌乱之时轻薄于她,赵璟啊赵璟,沐清溪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一个可以肆意拨弄的玩物?一个心血来潮时逗弄一二的小宠?
面前的小姑娘忽而落下两行清泪,不偏不倚,恰恰砸在赵璟尚未离去的手背上。那眼泪清莹透澈,还带着尚未散去的温度,落在手背上滚烫,竟像是透过肌肤一路流进他心底。小姑娘肌肤白的近乎透明,宛如最上等的昆仑雪玉,两道水痕落在上面,清晰可见。一双潋滟的眸子里清水浅浅,盈着伤心,泛着失望,还有一抹拂之不去哀愁。
赵璟霎时慌了神,他何曾看见沐清溪这副模样,便是宝严寺极乐净土塔那一夜她也不曾露出过如此情绪,好像有什么脱离了掌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沐清溪?清溪?”他低声唤,语气里尽是担忧。
心中痛楚难忍,他越是温柔他越觉得难过,“殿下既已定下正妃,便该对王妃一心一意,清溪虽然鄙陋,却也知礼义廉耻四字。殿下之前多番回护,清溪不胜感激,日后若有差遣,万死不辞,所欠银两待回京之后也会如数奉还,自此之后望殿下善自珍重,再见便作不识吧。”
赵璟听完且惊且怒,且气且无奈,她竟要与他一刀两断,装作从未相识过,这臭丫头,他辛辛苦苦说服皇祖母,又说服皇帝,好不容易求来的亲事是为谁?她竟一概不论,一概不管,只一味误会,甚至都不肯多问一句。不过,思及她话中之意的缘由,心下却又忍不住欣喜,细细品味,这丫头那番话分明是误会他要另娶他人,才作此负气之语,若非对他在意,定然不至于此。
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打定了主意要给这个误会他的小丫头一点教训,“本王救你多次,你要如何涌泉相报?至于所欠银两,你可知那些物什均是以十倍价钱赎回,你又有多少银子可以偿还?字据还在本王手中,沐二小姐可不要赖账,污了安国公父子一世英名啊!”
沐清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作答。他多次救他是真,那些银子欠条也是真,若是要计较起来,她怎么还都还不完的。想到此处,忽然发觉,方才那番负气之语其实还是存了赵璟对她另眼相看的幻想。原来她心底深处竟是这般丑陋可恶,也与那些口是心非表里不一之人一般无二……
“殿下要我如何偿还?”
越说她脸色越白,眼睛越红,赵璟本想给她个教训好让她长长记性,再不可随意误会他。见她这模样却装不下去了。心底一叹,终究还是舍不得啊!
沐清溪便觉眼一花,赵璟猿臂长伸,轻轻巧巧便将她整个人都拦在了怀中。这个拥抱不同于以往的若即若离,也不想方才的紧绷,包容而又温和,将她整个人都环绕在其中,结结实实地贴在男人的胸前。男人的气息盈满了鼻端,赵璟身上的气息意外的好闻,像是阳光的味道,有掺杂了别的,大概是青草香,又或者是风的味道……
“若本王要你以身相许呢?”
怀中的身子猛地一僵,似乎刚刚反应过来,紧接着便开始大力地挣扎。可女儿家的力气实在太小,她那点折腾在赵璟看来更像是只没什么力气的小奶猫撒娇,连爪子都是毛茸茸,哪有什么威慑力?
“赵璟,你混蛋!”声音尖利带着哭腔。
啧,都破音了,可见是真恼了。赵璟心下好笑又疼惜,这惩罚算是做不下去了,他贴近沐清溪耳边,声音低沉而雍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玉白圆润的耳珠,白璧立刻染上了霞红。
沐清溪呆立当场,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他刚刚在耳边说的话:
“傻瓜,我的王妃是你啊。”

第190章 刺杀
“傻瓜,我的王妃是你啊!”男人深情的眼,温润的唇,浓烈热切的气息,坚实的怀抱……
沐清溪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回想起梦里的情境,红着脸埋在被子里不肯抬头。
天哪!怎么又梦到了!
两腮滚烫滚烫,不照镜子也知道肯定羞得通红。赵璟那个混蛋!她忍不住在心底暗骂,骂完又觉得好像无理取闹似的,更加害羞。
“小姐?你起了?”珠玑和琉璃听到动静走了进来,打起床帐见她埋在被子里都是一脸好奇,“这是怎么了?别闷着呀。”
“我没事。”沐清溪捂着被子闷声闷气地答,半晌才懒懒地抬头,装模作样的伸了个懒腰,一副刚刚没睡醒,我只是埋在被子里醒神的模样。
珠玑和琉璃笑笑,一个服侍她起身,一个要去看她大腿内侧的伤势。
琉璃甫一触到内侧的伤痕,沐清溪就打了个抖,脸颊烧得更厉害了。她一抖琉璃以为自己手重了,连忙告罪,手底的动作放得更轻。沐清溪小声道“无事”,一边却不自觉地想起前天晚上赵璟那个登徒子非要看她伤势的情景,那个混账!
“青紫已经退下去了,幸而并未破皮,郡主送的伤药果然好用。”琉璃看了看只是略微有些红肿的大腿肌肤,微微松了口气。
沐清溪听了,脸上还没退下去的热度似乎又升高了一点——那药分明是赵璟假托曹元瑜的名义送的。
“锦绣去哪儿了?”早起没看到人,沐清溪还有事要问她。
“去厨房准备吃食了。”珠玑答道,“那小老虎和白猫都被安置在暖阁里,小姐是打算一直养着吗?”
沐清溪心思不在这里,随口“嗯”了一声,昨天回来时情形太混乱,她有点惊弓之鸟了。
琉璃和珠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围猎按期是三天,论理今日晚间或是明日上午才会回城,可小姐竟是昨晚大半夜地回了府,而且形容颇为狼狈仓促,怎么都像是出了大事。沐清溪看起来忧心忡忡,却又不像是着急担忧,事情大约跟沐家没什么关系?
到了膳堂,早起打着哈欠的客儿看到沐清溪眼睛都瞪直了,生怕看错了似的还拿小胖手去揉眼,三看两看发现眼前是真人而不是做梦后登时欢呼一声,“咕噜噜”滚到沐清溪怀里撒,一边又埋怨沐清溪出门不带他。
昨晚回得晚,没把他叫起来。姑侄俩闹了一会儿,用过膳,沐清溪先问过客儿这几天的身体状况,又检查了布置好的功课。小团子字迹尚且稚嫩,一笔一画却十分规矩整齐,也没有缺笔漏笔,显然是认真写了。于是沐清溪抱着他好一阵夸奖,直夸得小团子心花怒放,眼睛笑成一条线。
沐清溪忽然灵机一动,抱着他就往暖阁里走。白猫和幼虎都被安置得很好,丫鬟们准备了柔软的布巾权作猫窝,白猫醒着,小老虎却仰着爪子呼呼大睡,换了地方也不见焦躁,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猫猫!猫猫!”
客儿见到一虎一猫眼睛瞬间放出亮光,挣扎着就从沐清溪怀里下来朝猫和虎跑去。沐清溪担心他太过冒失,会被猫儿敌视,熟料小团子还挺聪明,没直接扑过去撸毛,而是从丫鬟手里接过吃的放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接近猫儿,把食物捧到它面前放下。
那白猫看了看沐清溪,又看了看一脸讨好的客儿,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吃了起来。客儿笑眯了眼睛,撸着猫毛哼哼。旁边的幼虎被他闹醒,醒来一见自家娘亲被个小毛孩子抢了,气不打一处来,“嗷呜”一声就要扑上去。哪只还没扑到,就被猫爪一爪子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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