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多雅气冲冲地道,“娘娘,这沐清溪举止不端被人退了婚,竟然还瞒着您混入宫中实在是可恶!”
殷皇后眉梢轻挑,侧首看向承安帝,心中极快地思索,不多时便有了决断,她朝沐清溪招手,“沐家丫头,你过来。”
沐清溪一眼走到皇后面前,跪坐在皇后身边,耳边听得皇后道:“安国公的女儿真是俊秀乖巧,本宫看着好得很。公主初入京中,从何处得知她品行不端被人退婚的,本宫十分好奇。”
殷皇后的手有点凉,掌心却是软的,沐清溪惊讶于她的态度,小声地道:“多谢娘娘。”
娜多雅以为皇后被蒙在鼓里,于是脱口而出道:“满京城都传遍了,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
第182章 皇后
“哦?”殷皇后饶有兴致地问道,“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本宫竟不知道?皇上,您可曾听说?”她侧首看向身边的帝王。
承安帝威严的面容上带着温和的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朕也不知。”
“想不到连皇上和娘娘都不知道的事,公主才入京城就知道了,巧得很,本宫也不曾听说,可见公主对我大梁的事真是上心呢。”明华公主打趣着说道。
此时座中聪明点的都有点回过味来了,皇上和皇后耳聪目明,京中的风声怎么可能逃得过两个人的耳目,不可能不知道沐清溪被退婚一事。明知道沐清溪被退婚还让她参加宫宴,定然是有其他原因,而娜多雅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旧事重提无异于在挑衅皇后的权威,皇后会高兴才怪。
娜多雅这时候也有点明白了,但是她只觉得皇后在回护沐清溪,并不明白为什么回护,于是便指着沐清溪蛮横地道:“是她对我无礼在先,本公主才特意打听了。皇上,娘娘,这沐清溪公然顶撞于本公主,还对本公主不敬,娘娘却如此厚待她,这便是大梁的待客之道吗?”
“娜多雅!”扎尔扎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站起身低声喝止,又对承安帝与殷皇后请罪,“娜多雅自小被汗王娇养,性格不够稳重,还请尊贵的皇帝陛下和娘娘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承安帝不出声,殷皇后瞥了一眼不甘不愿的娜多雅,才慢慢地道:“女儿家娇养一点不为过,不过既然是作客,便也该有客人的自觉。王子还是多多费心得好。”
扎尔扎听得心中一凛,连忙称是,硬生生把不服气的娜多雅拉回了席位上。他看得出来,皇后已经对娜多雅生出不满,皇帝态度不明,但是以娜多雅的所作所为来看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原本献礼之后就该提起和亲之意,如此一来,倒是不好现在就说了。
娜多雅和扎尔扎离开了,沐清溪却还在皇后身边。殿中人的目光再次集中过来,今晚过后大概真的没人不认识她,可是这出名的方式方法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确切地说,她一点也不想掺和进来。
殷皇后似乎突然间对她起了兴趣,也不让她归座,反而拉着她的手极为亲密地问了些家常话,比如多大了,读什么书,又感慨了一番沐骏和沐清泉当年的功绩,看起来十分亲热。
“本宫的娘家侄女儿倒是与你年纪相当,她叫殷茵,你们该认识。”殷皇后忽然想起什么,把话题转到了殷茵身上。
沐清溪不解其意,却顺着话答道:“回娘娘的话,臣女有幸与殷四小姐相识,承蒙她照顾。”
殷皇后笑着道,“她可是个跳脱性子,不像你这么安静。不过,她人虽然活泼了些,却最是天真无邪,容易受人蒙蔽,少不了我这个做姑姑的多替她操着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最后一句时,话中已经带上了警告之意。
心知她是疑心自己利用殷茵,沐清溪一边觉得烦躁一边还要恭声回道:“是,娘娘慈心。”
殿中一角,贺子琦凑到赵璟身边,“我说王爷,这是几个意思啊?把咱们未来王妃当靶子了?”这也太损了点了吧?沐清溪无依无靠的,现在看着是得了好处受了尊崇,可扭头出了宫,娜多雅真要欺负人她也没能耐还手啊,何况娜多雅那个性子可不像是吃了亏能不吭声的。
说完,见赵璟手指抵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顿时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错觉。呸呸呸!说错了,赵璟是皇帝那他成什么了?
“您就一点不担心?”
赵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贺子琦觉得一阵风凉飕飕地就飘过去了,耳边听到赵璟的声音,“有心思想这些不如多查查扎尔扎打得什么主意,看来你是太闲了。”
“不不不!王爷属下忙得很忙得很!”贺子琦连声说道,屁滚尿流地跑回贺家席位上去了。贺大人一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又去哪儿胡闹了!你就不能早点成个亲让我抱孙子?”
贺子琦一口气哽在喉咙里,难不成在他爹眼里他除了能成亲生孙子之外就没别的用处了?是亲爹吗?
别人如何想的沐清溪不清楚,她只觉得自己如坐针毡,小心翼翼地答着殷皇后的每一个问题。答着答着约莫品出了点其中的意思。殷皇后的问话大多都与父兄有关,而沐骏和沐清泉是大梁朝有名的将军,之所以有名战功全是在和北狄的征战中立下的。娜多雅张扬跋扈在先,殷皇后对她温和有加,两厢对照,更像是对北狄使臣的警告:这是大梁的疆土,你们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莫名其妙地被人当成了靶子用,这无妄之灾来得实在是让人心里憋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兄为国尽忠,哪怕战死沙场,她伤心却从来不觉得父兄做的不对。可是,今天在这里,皇后明知北狄对安远侯府恨之入骨,还把她一个孤女刻意拎出来,就为了敲打北狄使臣,全然不顾她的安危,这番举动实在是让她觉得心寒齿冷。
想清楚了这些,心里就只剩下尊敬,那一点点感激荡然无存。
今天过后,退婚的事就会被摆到明面上,说不定等她出宫门的时候已经人尽皆知了。至于娜多雅,皇帝和皇后要的只是北狄使臣知情识趣,认清自己的身份,她这个靶子用过之后谁还会在意?
那个跪坐在皇后身边的身影绷得紧紧的,明明是觥筹交错五光十色的宫宴,繁华热闹,她却像是孤军奋战的小可怜,时刻拱起脊背做出防御的姿势,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给人一爪子。可事实上,她太弱小,在群狼环饲的危机中根本无力自保。
赵璟一瞬间起了一种冲动,想把她护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远离风吹雨打,让她安逸柔软地躺在温暖的窝里,轻轻打着鼾,无忧无虑。她本该娇生惯养,本该像在座所有的世家女子一样千娇百宠,被捧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地对待,无微不至地照顾。
“母亲,母亲,您想想办法呀。”曹元瑜拉着明华公主的衣袖哀求,沐清溪想到的她也想到了,毕竟是自己交心的朋友,她说不上话,只能求助于明华公主。
明华公主已经开过一次口,其实不想再继续管了。皇帝和皇后对沐清溪的态度令人生疑,在摸清楚他们的意图之前贸然开口并不妥当。到现在她已经彻底息了招揽沐清溪的心思,承安帝先前明明有意让沐清溪嫁入皇家,可退婚的事一揭开,一个被退过婚的女子是不可能再入皇家的。她不清楚承安帝到底是不是刚刚知道,更不清楚他会怎么做。但是,最有可能的便是放弃沐清溪,天下女儿千千万,沐清溪的价值不过在于她是为国牺牲的功臣后代。只要朝廷好好养着,荣宠加身,让世人看到朝廷厚待忠臣良将之后便足够了。
“想什么办法,皇后看重是她的福气,你呀,就别多想了。”明华公主心底叹了口气,拍拍曹元瑜的手。见她仍旧不放心,只好悄声劝道:“仅凭她是安国公的女儿,朝廷便会善待她。”否则岂不是让朝臣寒心,让百姓指摘赵氏皇族刻薄寡恩。只不过也就只有明面上的赏赐了,再多的没人会去在意。
走出宫门的时候,沐清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长时间绷紧的脊背一时间竟然放松不下来,她回头看向绵延望不到尽头的宫墙,只觉得仿佛站在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的嘴边,进一步便是沾着血肉的锋利的犬齿……
上了马车,沐庞氏欲言又止,饶是她活了这么多年见惯了事也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荒唐。一时里想问沐清溪皇后到底是不是真的对她青眼有加,一时里又觉得不太可能,皇后明显是面子功夫。最后摇摇头叹了口气,吩咐车夫:“回府吧。”
使臣接风,宫中一连大宴三天,沐清溪原本以为后面两天自己不必去了,可是第二天宫中竟然特地派了马车过来接,言称皇后下旨,务必要把她请到宫中。装着满心的疲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沐清溪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却只能任凭自己跟在引路的宫人后边走到席上。
第二日的宫宴改在了御花园后边的沁芳殿,沐清溪进去以后才发现比起前一日的大宴人少了许多。女眷这边来的都是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妻女和皇亲国戚,男子那边则是皇子和宗室子弟居多。
北狄五王子扎尔扎和公主娜多雅依然坐在帝后下首第一位,以示恩宠。沐清溪到得晚了,帝后均已入席,是以一进殿便要俯首请罪。
承安帝见状却连连摆手,笑着道:“不必拘礼,入座吧。”
她叩首谢恩,谨慎地跟随宫人入了座。沐庞氏今日不曾一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皇后有意为之,去接她的人只说要她入宫,却对沐庞氏是否能入宫含糊其辞。她坐在席面前,两边都是和乐融融的母女,唯独她形单影只,茕茕孑立。且今日两边全是不认识的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其实认识也没用,昨天皇后刚刚敲打过她,要她远离殷茵。就算身边坐的还是殷茵,她也不敢在皇后眼皮子底下跟她闲话啊。
到底为什么把她传唤过来呢?沐清溪百思不得其解。
第183章 和亲
其实不止沐清溪不理解,就连皇后也不理解,因为要沐清溪进宫并不是她的意思,而是承安帝的意思。因为这道旨意,殷皇后整个宴上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沐清溪,想不通承安帝为何会对她另眼相看。如果昨天召她进宫是对北狄使臣的敲打,可今天再召就不是敲打了,而是在保护沐清溪,是在昭告所有人沐清溪得了皇后的青眼,等于是给了沐清溪一道护身符。
仅仅是因为沐骏父子为国尽忠吗?
殷皇后跟随承安帝这么多年,很清楚他并不真的是一个仁爱的君王,他的温和只是一种表象。被掩藏在温和表象之下的冷漠才是帝王的真实面目。仅仅是沐骏父子的功绩并不足以让承安帝做出如此决定,一定是沐清溪本身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价值。至于价值在哪里,或许连沐清溪自己都不知道。
酒过三巡,宴至酣处。扎尔扎忽然起身走到殿中,向承安帝行礼扬声说道:“感谢尊贵的陛下盛情款待,此番汗王命我前来除了昨日献上的奇珍异宝之外另有一桩喜事想与贵国共享。”
歌舞燕乐乍停,承安帝挥手示意乐官舞姬暂时退下,而后卓有兴致地问扎尔扎,“是什么喜事?”
扎尔扎余光略过娜多雅,后者脸含娇羞却面带雀跃,他正色道:“为表我大狄诚意,愿以我汗王最宠爱的公主殿下与贵国和亲,以结两国之好,邦交万世。”
这话并不令人吃惊,早在娜多雅出现在京城时朝中上下便已经想到了,否则无缘无故,使臣团里怎么会出现一位公主。
“汗王诚意拳拳,朕已知晓。不过公主年华正好,朕却已经将知天命,岂不耽误了公主的大好年华?”承安帝笑得温和。
扎尔扎听着却皱紧了眉头,坐在席位上的娜多雅更是脸色煞白,全然没了方才的期待与欣喜。他们太大意了,只以为皇帝年纪大了,不会主动把娜多雅收入后宫,却忘了在大梁风俗中,老夫少妻比比皆是,更何况娜多雅入宫的话说白了只能做个妾。一个妾而已,不过是玩物,自然是越年轻越新鲜越好。
一瞬间扎尔扎想了很多,出口的话却沉稳得很,“陛下正当盛年,万人敬仰,何必言老?”他不可能对承安帝说,你太老了,我妹妹要嫁的事年富力强的景王。
座中已经有朝臣起身上奏,请承安帝为两国邦交接下婚约,成两国秦晋之好。
娜多雅闻言惊恐万分地看着扎尔扎,他知不知道这番话若是承安帝顺着接了,那她就得进宫伺候一个老男人,那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痛苦!
不,不行,她不能任由他们做主,她要嫁给景王,她喜欢的是赵璟。
“陛下!”
承安帝看向娜多雅,“公主有何话说?”
“陛下,娜多雅十分仰慕您的风姿。”扎尔扎出言打断,同时示意同行的使臣拦住娜多雅,莫要让她胡言乱语。
沐清溪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娜多雅死死地盯着扎尔扎,眼睛里迸射出狠厉的恨意,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她并不情愿。一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嫁给一个年届五十的帝王,即便那人身份高贵恐怕嫁的人也不会心甘情愿。她没有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去可怜一个为难过自己的人,却不得不奇怪,明明在此之前娜多雅对和亲不曾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抗拒,那么这一番转变是因为什么呢?
“滚!都给我滚出去!废物!饭桶!猪狗不如的东西!去死!都给我去死!啊啊啊——”
驿馆里,扎尔扎站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动静,面无表情。直到过了一刻钟有余,屋子里动静渐渐小了,才冷声说道:“娜多雅,开门。”
隔了一会儿,门“砰——”地一声被打开,尚未看到人影,扎尔扎便觉耳边一阵破空之声,一道鞭影应声而至,他利落地侧身,同时手一抬牢牢将鞭子攥在手中,看向怒火冲天的娜多雅。
“你闹够了没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胡闹传到宫中会是什么后果!父汗让你来是为了和亲,不是让你闯祸的!蠢货!”
娜多雅本来就在气头上,被他一激理智全无,丢了鞭子扑上去对着扎尔扎的脸就是一巴掌,“啪——”扎尔扎没防备之下,这一巴掌打了个结结实实。娜多雅常年甩鞭子,手劲儿大得很,这一下打下去,扎尔扎的侧脸立刻泛红,隐约透出个巴掌印。
随行的侍卫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纵观北狄全国上下就连汗王也不曾出手打过五王子,更何况还是打脸。
娜多雅打人打习惯了,一点不觉得打扎尔扎跟打别人有什么不同,“和亲和亲!我要嫁的是赵璟,你凭什么拦着我邀我嫁给那个老头子!你这个混账!”
扎尔扎强忍着怒火,瞪着她寒声道:“若非我从中斡旋,你早已把大梁皇帝得罪死了,还谈什么和亲!”
“哼!要嫁你嫁,我告诉你,就算大梁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那个老皇帝,本公主和亲的对象只能是赵璟!你最好帮我,否则我不介意把你私底下做的事告诉父汗!”娜多雅寸步不让。
扎尔扎瞳孔微缩,紧紧地盯着她,“你知道什么?”
娜多雅毫不示弱地回看过去,“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两人对峙片刻,针锋相对,最终还是扎尔扎做出了让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晚宴上扎尔扎提出和亲的意思以后承安帝并没有当场答应,虽然不知道承安帝的打算,但是承安帝没有当场答应,这婚约就不算数,娜多雅还有机会。
娜多雅紧接着问:“怎么转圜?”
“且看明日。”
第三日的接风宴定在城外皇家猎场,北狄和大梁数次交锋,北狄败多胜少,此次前来谈和未尝没有试探大梁实力的意思。所以,把第三日的宴饮放在皇家猎场是双方都十分赞同的决定。
但是这个决定对沐清溪来说一点都不美妙,因为第三天意料之中的她又被强行塞进了宴饮的队伍。从京城到皇家猎场行程至少要两个时辰,沐庞氏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自然是不肯去的,再者,这次皇后的旨意依旧没有点名要她去,她也不想去丢那个脸。
在皇后接连下旨让她参加使臣宴会之后,沐庞氏看她的目光总带着打量,那是一种评估意味的打量,似乎把她当成待价而沽的物件儿,琢磨着能换来多少利益。沐庞氏不能去,沐清溪虽然觉得孤单,却也少了一个时刻盯着自己的人,反而轻松不少。
托皇后的特别照顾,沐清溪乘坐的是宫中的马车,不必跟那些官眷挤在一起。而且,马车刚刚走出不久,曹元瑜不知从哪里跑过来,跟她坐在了一块儿。
“可算是清静会儿,你这一个人可真自在!”她伸着懒腰,一副很累的样子,沐清溪看得奇怪。曹元瑜便跟她解释,原来娜多雅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往明华公主的车驾上挤,不管曹元瑜冷嘲热讽她一概受着,更惊悚的是她竟然主动开口为醇枫楼的事跟曹元瑜道歉,“你知道吗?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不就是她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太吓人了!”
沐清溪被她这种形容逗笑了,又听她说:“你说她到底想干什么呀?要做皇上的妃子了,所以先来讨好我母亲?”她想想一阵恶寒,完了又觉得还挺有道理的,“我母亲说话是挺有分量的,可是她从来不插手皇上的后宫啊,顶多就是去太后那儿勤快了点。再说了,我母亲一点都不喜欢她,顶多是面子上客气罢了。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或许她是想请公主殿下帮她进言,不要入宫呢?”沐清溪猜测道,“昨天你也看到了,她似乎并不情愿。”
曹元瑜一耸肩,幸灾乐祸地说:“是看到了,虽然我有点讨厌她,不想在宫里经常看到她,但是她那么不乐意我又觉得挺痛快的。再说了,皇上虽然老了点,但也是个帅大叔……咳咳,帅爷爷,不好意思,差辈了,她有什么不知足的。”
明华公主是皇上的侄女儿,算起来,曹元瑜确实是孙辈。她这么拿皇帝调侃还真是心大,由此也可窥见,明华公主在承安帝面前确实受宠爱。
“人各有志吧,或许她早就有人选了也说不定。”沐清溪随口说道。
曹元瑜一口茶喷出来,“等等!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可是你不觉得有点点诡异吗……”
“诡异?”沐清溪不解,虽然奇怪了点,但也不至于到诡异的程度吧?
曹元瑜看着她,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五个大字。“你想啊,她的目标不是皇上的话,那就是皇子了。皇上的几个儿子都有数,但是哪个放出去都没我小皇叔名声大,尤其是在北疆那片地方。而且她又一门心思地往我母亲身边凑……”
沐清溪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曹元瑜话中之意,她的意思,北狄公主看上了赵璟?那个高大颀长的身影涌现在脑海里,侧脸刀削般的线条冷冽锋锐,只要站在那儿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好像、似乎北狄公主情之所钟十分有道理……
“景王殿下领兵多年,北狄不是应该恨他入骨么?”娜多雅得多想不开才会爱上赵璟啊?!
第184章 围猎
“小皇叔龙章凤质威仪赫赫,娜多雅对他动心有什么好奇怪的?”曹元瑜特别理所当然地回道,紧接着又问沐清溪,“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娜多雅虽然性子令人讨厌,但是她长得还不错,该长肉的地方都长得足足的,万一我小皇叔一时冲动,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她一边说一边还上下看了看沐清溪的前胸后臀,话中之意昭然若揭,直把沐清溪看得满脸泛红,羞臊不已。
“郡主殿下不要胡言乱语!我与景王之间清清白白,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和亲是两国大事,便是景王为国之计答应和亲也是理所当然。”沐清溪恼道,心底却到底起了一点不舒服,尤其一想到赵璟会对娜多雅温柔以待言笑晏晏,更觉胸口窒闷难以排解。
曹元瑜细细打量她神色,心里暗道,你这时候嘴硬,等担忧成真的时候看你怎么哭。不过,景王到底是她亲皇叔,她也不希望娜多雅变成皇婶。
有个人陪着说话时间就过得快了,侍女禀报已到皇家猎场请她下车时,她甚至有点惊讶。京郊皇家猎场自开国伊始便已存在,太祖皇帝马上得天下,希望后代子孙勿忘看家本领,勿要在京城繁华温软中消磨了意志,特意建此猎场以为激励。数代以来,每逢春秋两季或其他重大日子,皇帝便会在京郊猎场举行围猎。无论王子皇孙还是侍卫将领都可入猎场大展身手,出众的可得皇帝赏识,一跃登峰。
她们到时猎场中早已安排妥当,御驾和凤驾在前,已经先一步入行宫安置。待众人抵达安置妥当后,围猎便于午后开始。大梁民风开放,女子也多有擅长骑射者,是以女子也可以下场,而能来参与围猎的女子即便拉不开弓也是上得了马的。
沐清溪约莫是唯一的例外——既拉不开弓,也上不得马。沐骏和沐清泉弓马娴熟,一代名将,可两人对唯一的女儿/妹妹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岂能让她做骑马射箭这种不适合女儿家的活动。杜氏纵然有心让女儿接触一二,也被爷俩连番劝说打消了念头,以至于沐清溪现在看到被拉出来摆在面前的马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击无所适从。
皇后安排周到,知道她没有准备,特地允许她从御马中挑选一匹,曹元瑜就站在边上帮忙出主意,身边跟着的是一匹枣红马,看起来性情十分温顺。
“哎哎,这匹紫骝不错,这马脚力好又亲人。这是大宛马,体格健壮,最耐劳苦。这是爪黄飞电,飞奔之时恰如风驰电掣……都是好马,清溪,你看上哪一匹了?”
沐清溪看着一字排开的一溜骏马欲哭无泪,她根本不会骑马,看上哪一匹有什么用?
“就这匹吧。”沐清溪指着最近处的紫骝马,这马既然亲人,性情应该会温顺些……吧?
一群名马之中,这匹紫骝其实很不显眼,曹元瑜见她如此草率便决定了,还觉得有点可惜,于是追问:“不再看看别的?”那边还有一匹狮子骢呢,潇洒帅气,她看着都觉喜欢。
沐清溪摇头,“不必了,一眼看中的就是缘分,挑多了反而容易眼花缭乱,忘了初衷。”
“说的也是。”
御马监的宫人取来鞍辔把紫骝马装点一新,随后将缰绳捧到沐清溪眼前,请她试骑。御马监附近就有个小型马场,专做试骑之用。沐清溪硬着头皮接过马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上马鬃。好在这马似乎确实通人性,对沐清并无抵触,看到沐清溪掌心的松子糖还会主动衔食,一下子让降低了不少紧张感。
“小姐请试骑。”走到马场中,宫人为她详细讲解如何上马、驭马,请她试骑。
沐清溪接过马鞭,硬着头皮走到马边悄声请求,“全靠你了,千万配合才好。”见紫骝没什么反应,只当它默认了。沐清溪猛吸口气,抬脚去踩马镫,却不料一下子踩了个空,险些摔倒。这马镫并非完全固定,她只看宫人示范却未得要领,试了三次才堪堪踩稳了马镫,随即却发现自己要不力度不够,根本上不去马。
曹元瑜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你、你不会骑马啊?”天哪,安国公的女儿竟然不会骑马?还有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事吗?
“郡主慧眼,我确实没骑过。”沐清溪气喘吁吁,却还不忘要面子。她只是没骑过,不代表不会骑,她父亲可是威名在外,这个做女儿的连马都不会骑,说出去简直是丢父兄的脸。
她这情形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不会骑,曹元瑜只好认命地过来亲自教她,“脚掌去踩,重心在前不要后仰,手臂要和腿部一齐用力,对……哎哎,不是这样,腰使力,你别绷得这么紧……”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沐清溪好不容易爬上马背时已经累得快没力气了,只是憋着一口气不肯服输。
“双腿夹马腹,对。”
沐清溪照做,马儿便慢慢悠悠地走了起来。这一走一晃,沐清溪身子一歪,险些控制不住掉下马来,曹元瑜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她出个意外。有心想让她别练了,又想起午后猎场凡是列席者无论男女都得骑马,可以不下场,但是骑马面圣这一关是必须得过的。沐清溪若是现在不练,等会儿到了御前万一出丑才是麻烦。
待到午膳时分,沐清溪也只是勉强能坐在马上不掉下来而已,别说策马狂奔,便是催马小跑都堪忧。下马之时更是双腿发软,连连打颤几乎站不稳。曹元瑜把她送回营帐,同来的锦绣早在营帐中等候,一见之下心疼不已,连忙把她扶到榻上,退下衣衫一看,大腿内侧竟然已经隐隐泛起青紫。
“母亲那里有药,我去拿。”曹元瑜说罢匆匆离开。到了明华公主帐中,竟发现景王居然也在。明华公主见她急匆匆的样子,大皱眉头,“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
曹元瑜看了眼赵璟,心中打了个弯儿,笑着启唇答道:“母亲有所不知,儿臣是来求药的。那极好的金疮药您放在何处了,快找出来赐给儿臣一点。”
“你又闯祸了?”提到金疮药,明华公主第一反应就是女儿捣乱伤到人了。
曹元瑜连忙摇头,“才不是呢,是沐清溪那个丫头,她竟然不会骑马,在马场学了半天,可被折腾惨了。”说着悄悄瞥了赵璟一眼,果见他眉间轻皱,似乎有些不愉。曹元瑜耸耸肩,反正话她带到了,取了金疮药便去探望沐清溪。
明华公主的药果然奏效,沐清溪涂过之后便觉好了不少,大腿内侧不再火辣辣地疼,反而有种清凉之意。挨到围猎仪式开始,勉强上马躲在人群最后。此番围猎的焦点在北狄使臣和大梁男儿,似她这般存在感不够的没多少人会注意。赵璟隔着人群看到她做在马上,不时龇牙咧嘴,以为别人看不到,心下一边好笑一边叹气,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不会骑马。他侧首往身后使了个眼色,龙四会意,悄然离开了景王的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