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香—— by叶蓁蓁
叶蓁蓁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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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躺在躺椅上满足地拍了拍肚皮,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动作在她做来却有种稚气的可爱,嘟着嘴抱怨道:“你都不知道我多少天没吃顿饱饭了!”吃饱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沐清溪回味地舔了舔嘴唇。
“那是你不肯吃,谁还敢饿着你不成?”
这话是嫌她不好伺候?
沐清溪不干了,她一下从躺椅上坐起来,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这话就说的不对了。”
沐瑜端坐听着,看她怎么说出朵花儿来。
“这饭吧,有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好吃的呢就要多吃点,不好吃的,总不能委屈自己不是。人的胃多重要,把胃伺候好了,才会心情好。心情一好那就什么都好了,没病没灾健康长寿,所以,委屈什么也不能委屈胃啊!”
这番诡辩当真是说得义正言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说什么惊世真言。沐瑜听得目瞪口呆,算是败给她的厚脸皮了。
半晌才道:“这话若是被锦绣姑娘听见……”
“喂喂喂!我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实话,你可不能转头就去出卖我!”沐清溪急了,锦绣现在是一天十遍在她耳边念叨,她已经够痛苦了。万一这话被她知道,那她岂不是一天要被念八十遍!
太可怕了,她才不要!
沐瑜但笑不语,接触多了便发现沐清溪其实跟她们以为的都不太一样。她身上没有高门贵女的刻板,不会总是端着礼仪规矩的架子不苟言笑,又或者一颦一笑都是从书里搬出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个人这样是楷模,一群人这样……任谁都会看的厌烦吧。
沐清溪则不然,她人如其名,就像山野深谷里潺潺涓涓的小溪,无拘无束,自在轻灵,可以随遇而安,无论流到哪儿都是水到渠成。跟她相处不需要提心吊胆,也不需要时时刻刻想着怎么讨好她,只要以一颗平平常常的心对待就是最舒服的。
“话说回来,你做的东西这么好吃,老夫人知道吗?”沐清溪坐在躺椅上,椅子有些高,她的双腿垂下来脚挨不着地,索性来回晃着玩。
沐瑜摇摇头,徐氏给她们这些庶女安排了很多事做,多的根本做不完,只能拉了丫鬟来帮忙。她很少有时间走出院子,连见老夫人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会做东西给老夫人吃。
何况,徐氏让她们不必去双鹤堂请安,把她们当成透明人一样,老夫人也从来不曾想起她们。
沐清溪看她神色就猜了个大概,上辈子徐氏对付她的手段不外乎那些,削弱存在感,然后捏在掌心里肆意揉摆布。以前没机会接触沐瑜这些庶女,现在看来,她们过得恐怕并不比上辈子的她好多少。至少,徐氏没逼着她做绣工。
“以后她要是再吩咐什么绣活儿你还都拿到我这里来,二婶既然这么喜欢‘穿自家人的心意’,那就让她自己的丫鬟给她做,说不定做出来还更合她品味!”沐清溪不以为然地说道。
徐氏用的名目是让庶女做了绣活儿给她用,是庶女对嫡母的孝心。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沐瑜她们只能顶着,一个“不”字都不能说,不然岂不是不尊嫡母不孝顺?
沐清溪院子里恰好有两个木槿堂送来的丫鬟,顺手就用来给沐瑜使唤了。当然,那两个丫鬟并不知道她们做的绣活儿全被送去孝敬她们的主子了,而且还不是以她们的名义。
估计知道了大概会气的吐血,不过,这就不在沐清溪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沐瑜心底感激,却也有些不确定,“老夫人上次虽然召了我们,之后却没什么动静,冒然去打扰,会不会不太妥当?”
沐清溪知道她这是多年被养出小家子气犯了,徐氏拿她们当干活儿的傻子养着,养得她们都忘了庶孙女也是孙女,也有资格去给祖母请安侍奉。再者,沐庞氏既然提出要沐瑜她们接圣旨,应该也存了点心思,沐瑜去其实完全没问题,只是可能会惹得徐氏不快而已。
有得有失,徐氏本来就不待见她们。若是沐庞氏肯插手,她们的处境却会好点。总之,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沐瑜听后默默无言却面露沉思,看样子是听到心里去了。
沐清溪无所谓地耸耸肩,她只是给出个建议,要不要听由沐瑜自己决定。
永宁宫里静悄悄的,朱红色的长廊上摆满了各色的茶花,此时尚且开得好,一盆盆花型不同却各有巧思,显然是被精心打理过的。廊下挂着一只金丝笼,笼子里养了两只雀儿,一只黄白相间,一只红黑相间。偶尔一两声啼鸣才让整座宫殿里有了些声音。
徐晗执扇坐在半开的轩窗边,身前不远处站着个英气勃发的少年郎。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五官端正清秀,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和冲劲。乍一看,竟和赵璟有些相像。等到走近了细观才会发现其实两人差别大得很,一个尚且浮躁稚嫩,一个却已经沉着果决,肩负起一国之疆。
只是他乍然走过来的时候,连徐晗自己都有片刻的恍惚。那么皇帝呢?她止不住地想,看到这样的六皇子会不会更偏爱一点?就像……偏爱她一样?
“怎么这时辰过来了?”对待儿子,徐贤妃一向是耐心又温和的。其实她对任何人都很温和,因为龙椅上的人喜欢她这样。不,应该说,他喜欢的人是这样的,所以,她会不自觉地这样来要求自己。
六皇子眉宇间带着些不快,他见礼后道:“三皇兄如此作结岂非太过敷衍?母妃受的委屈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儿子是为自己操心,徐晗心里欣慰得很,但是,这个儿子被她和皇帝保护的太好。皇帝的宠爱没有让他学会应该有的城府,反而让他长成了这么个单纯性子,实在让她担心。
“这事是你父皇下的定论,你难道要质疑你的父皇?”徐晗淡淡地问,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严厉。
六皇子皱着眉摇头,“自然不是,儿臣岂敢质疑父皇?儿臣是觉得,定是三皇兄没有上心去查,才拿了这么个理由搪塞。”其实他更不满的是父皇居然信了,可这话显然不能说。
徐晗摸了摸儿子的头,细细讲给他听,“皇儿,母妃出宫乃是求了你父皇的恩旨,是你父皇的荣宠,外人并不知道。若是此事闹大,母妃难免要露在人前。宫妃特制出宫游玩,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我的罪过,皇上这么做其实是在保护我。你看,就连救我的那位姑娘我也不便以我的名义嘉奖,还要让人敲打她不要胡言乱语。”
“原来如此……”
“什么事涉及前朝就不是简单的事了,你要多学多看,不懂就问,没有把握的话少说。你父皇让你听审山东一案,可有进展?”
事实上,今天一早徐家递了信儿进来。
爬到如今的位置,徐家底下聚集了很多人,里头的事杂乱的很。插手的多了,有些事就没办法置之不理。比如这次山东的案子,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有徐家一系的人也牵扯进去,家中递信是知道六皇子听审,想从她这里下手求情。
六皇子并没有听出贤妃的弦外之音,他初出茅庐年轻气盛,对这些贪官污吏最是看不过,“进展倒是有,只是父皇嘱咐案件审结之前不可对任何人泄露。儿臣只能说,父皇高瞻远瞩,早命怀宁侯前去调查,因此一干证据都是齐全的。儿臣冷眼看着,这次郑御史当堂参言极可能是父皇授意。”
竟是皇上授意的?徐晗一瞬间觉得棘手,如果不是涉及的人分量颇重,家中不会把信儿递到她跟前来。可事情若是皇上早有准备,她并不希望儿子跟皇上唱反调。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六皇子离开后,徐晗立刻派人去徐家送信。不管牵扯的是什么人,当断则断,无论如何不能牵连到她的皇儿!
徐大人接到信以后越看越是皱眉,目光落在“怀宁侯”三个字上更是久久不曾移开,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今竟然早在税粮案之初就对方知起了如此深的戒心。如果当真如信中所说,己方这两人岂不是要折在里头?
怀宁侯到底查出了些什么?
“来人!”徐大人放下信唤人进来,他不能坐以待毙,这两个人若是能救最好还是救下,若是连底下的人都罩不住,日后还有谁跟死心塌地地依附他?

第144章 听戏
优雅的水袖扬起,浓重的油彩晕开,咿咿呀呀,唱念做打,戏台上唱得是一出《红尘记》。
二楼的雅间里,两个年轻人相对而坐,一个坐得端正听得入迷,一个却兴致缺缺百无聊赖。
“这戏有什么好听的?你巴巴地请我来就是让我听这玩意儿?”徐蜚“啪”一下合上手中的折扇不耐烦地道。嘴上说着,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在那旦角儿身上打转,下流的目光将原本还算俊朗的面容衬得十分惹人厌恶。
张岳熟知他秉性,原本他也不想跟徐蜚来往,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才来跑这一趟。
“那徐公子不妨亲自点一出?”张岳提议。
徐蜚却不耐烦地摆手,“你什么时候听说我爱看戏了?吱呀吱呀听得人头疼,有事说事,没事我可要走了!”有这时间还不如找乐子去,说着就要起身。
正题还没到,张岳当然不能让他走,“徐公子且慢!”
“张岳!我说你……”他一回头,视线恰好落在戏院的入口处。这处雅间方位很好,视野开阔,是张岳特意安排的。徐蜚视线所及,便看到几辆马车停在入口处,紧接着上面鱼贯而下几个带着帷帽的倩影,其中几道隐隐约约还有些眼熟。
徐蜚一直是个色胆包天的,却总有那么几个人他只能看不能动。如今么,能看看也不错啊。
他收回视线,脸色一转,道:“既然你请客,那小爷我就给你这个面子!”说罢,径直坐回原位。
张岳熟知他秉性,又是特意安排的,怎么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他的口舌,不然还真不知要找什么理由让他留下。
沐清溪在春雁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便见眼前的门楼上镌刻着“清音阁”三个大字。名字十分雅致,这清音阁却是京城最负盛名的戏院,尤其又以旦角儿林萧儿最受追捧。
沐清溪两世都没怎么接触过这个,对戏曲谈不上喜欢,甚至还有点讨厌。前世母亲并不爱听,老夫人倒是喜欢,偶尔请了班子唱得却都是《孝妇记》《忠义堂》之类的段子,枯燥的很,而且故事里的人物所作所为在她看来一点儿都不合常理,偏偏老夫人还看得津津有味,总叫人翻来覆去地唱那么几段,她一点都不喜欢。
“清溪,这边!”
沐清溪回头,殷茵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一起的还有元瑜郡主、王绮、柳妩、沐清菀以及罗家小姐罗蓉蓉。走过沐清菀身边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对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带着不善。沐清溪皱了皱眉,权作不知。
这次出来实在非她所愿,尤其还是同沐清菀一道出门。
说来不不知是巧合还是孽缘,昨日元瑜郡主下了帖子邀她出游,她想起……上次接了帖子见到的人却是赵璟,心里一时发堵便让人回绝了。谁料,今日一大早元瑜郡主竟然亲自登门相邀,不止如此,竟然还带了殷茵和王绮。想起之前拒绝的帖子,再看看站在院子里的三位高门贵女,沐清溪心知这次无论如何是不能拒绝了。
谁料,出门的时候又碰上了沐清菀和罗蓉蓉,对方也道要去清音阁看戏。沐清菀刚刚被宫中嘉奖,风头正盛,她们不好拒绝,索性一道走。
至于柳妩,却是人到了清音阁前才遇到的。
兜兜转转,四个人就变成了七个人。沐清菀一想起这几日沐清菀有意无意看她的眼神就觉得头疼,她才不信沐清菀也那么巧要来听戏。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受老夫人荼毒,沐清菀跟她一样,对于听戏一点兴趣都没有。之所以知道的这么及时,大概还是要感谢清晖院里那两个丫鬟。
看来是给的活儿不够啊,沐清溪忖道,还有精力给沐清菀通风报信,等回去再让沐瑜多给她们加点儿。
元瑜郡主要听戏自然包下的是清音阁观戏视野最好的一处雅间,地方宽敞得很,别说七个人,就是再来七个也放得下。
到得地方,七个人随意坐下。说是随意,其实还是有远近亲疏的,沐清溪左手边是殷茵,殷茵上首是元瑜郡主,这里她身份最高,自然要坐上座。不过,曹元瑜嫌麻烦,索性挑了左边第一个座位坐。王绮则在沐清溪右手边坐下,这让她有点惊讶,因为她一直觉得王绮和柳妩这两人应该平起平坐才对。
王绮坐下来对她笑笑,眼神十分友善。沐清溪想想,同样回了个善意的笑容。全然没注意到,另一边的沐清菀见此情形眼中含恨。更没注意到王绮的目光略过沐清菀,皱了皱眉。
罗蓉蓉跟沐清菀一道,自然挨着沐清菀坐。
这么一来便只剩了柳妩形单影只,看过去倒叫人觉得尴尬。柳妩自己却不觉得,她大大方方地走到另一边的座位,隔开罗蓉蓉和沐清菀,一个人从容安坐。今日过来其实是受人相邀,说是有有戏可看。柳妩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剩下的六个人,只不知这戏的主角是谁?
殷茵撇了撇嘴,小声地说道:“装什么装呢!”她最看不惯柳妩这副端着的样子,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第一才女”,别人吹捧几句就当真了,这是太自信还是太自信?
沐清溪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哪有当着人的面说坏话的,怎么也等没人的时候再说。
殷茵会意,朝她吐了吐舌头。
“看戏吧。”曹元瑜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目光在沐清溪脸上停了停,随即不着痕迹地移开。她还是想不通,小皇叔到底看上沐清溪哪儿了,明明还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嘛!
戏台上的戏早已开场,此时正唱到热闹处。
《红尘记》讲的是书生崔昊和青楼女子浣娘的故事,背景依托于前朝。王浣娘出身高门,祖父是刑部尚书,当朝阁老。父亲是翰林院学士,士林领袖,门第显赫。只可惜权臣当政,败坏朝纲,皇帝昏庸无能,任由奸佞陷害忠良。浣娘的祖父因为不忍贤良冤死,在审结一桩案子的时候悄悄放走了这位忠良。不料被敌对奸佞查出捅到皇帝面前,帝王一怒,王家分崩离析家破人亡。王尚书和王翰林被斩首,浣娘被罚入官伎终身不得脱。
后来被王尚书放走的忠良崔昊辗转回到京城,设法推翻奸佞一党。皇帝重病,临终前忽然清醒,意识到自己多年受了蒙蔽,遂将崔昊委任为辅政大臣,辅佐年幼的小皇子登基。崔昊成为辅政大臣后第一件事便是为恩公一家洗清冤屈,得知王家还有浣娘这个遗孤之后更是亲自前往教坊将其接回家中照顾。
浣娘正直二八年华,兰心蕙质,貌美如花,崔昊虽年过而立却玉树临风潇洒儒雅。日久天长,两人情愫渐生。
只是两个人虽互相心许却彼此不知,一个自惭流落红尘,身份低微卑贱,一个自愧年岁过长,又曾与浣娘长辈相交。中间历经无数纠结,二人终成眷属。
沐清溪看过这个话本,著者情思细腻,不同于其他故事中男女说在一起就在一起,见一面就私奔。难得将王浣娘和崔昊互生情愫又互相折磨的部分写得细致入微又缱绻曲折,抛开前面的部分不谈,沐清溪觉得这本子写得还算不错。
只是当元瑜郡主问她观戏有何感想的时候,她是真的猝不及防。这、这种情情爱爱纠纠缠缠的戏,元瑜郡主这么明白地拿出来问真的好吗?要知道她们还是一群未出阁的女儿家啊!
曹元瑜其实不是故意为难,她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她不是王浣娘,那人却如崔浩一般,总觉得自己年级过大配不上她,几次推诿让她早觅良人,实在令人气苦。之所以问沐清溪其实是因为沐清溪跟赵璟也差了年岁辈分的,小皇叔一心为沐清溪打算,相比之下,比她好了不知多少。
沐清溪不知道她无意中又被赵璟坑了一次,更不知道曹元瑜只听赵璟一面之词便先入为主地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但是,曹元瑜问了,她又不能不答。只是,这话要是真的接了,她看了看那边的沐清菀,她敢保证,无论今天她在这儿说什么,明天就会传出去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然后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沐家二小姐戏院听戏听得春心萌动不知羞耻!
郡主,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们叔侄俩很多债……沐清溪默默咽下一口血,准备开口。
“郡主殿下,我看清溪妹妹刚刚一直走神,只怕根本没听进去几句,你让她说什么呀?”王绮忽而笑着开口,语带打趣,却瞬间给沐清溪解了围。
沐清溪瞬间觉得王绮真是个好人!
别人铺了梯子,她立刻顺着爬下来,带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被绮姐姐发现了?妹妹昨夜里睡得不踏实,今儿有些犯困。”又对曹元瑜请罪,“殿下恕罪。”
曹元瑜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问得不妥当,这话别说沐清溪不能答,其实她也不该问的。当下就要说不计较。
谁知沐清菀却在这个档口插话进来,对着沐清溪开口就是斥责:“清溪,你在家里没大没小也就算了,怎么在郡主面前也如此放肆!我母亲日日教导你规矩礼仪,你竟一点都不往心上去?”说完,立刻起身行礼对曹元瑜请罪,“殿下,沐清溪顽劣不堪,臣女回去一定严加教导,还请殿下息怒。”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放在别处大概会被赞一声识大体。可是,放在这里,当事人谁听了都不痛快。
殷茵冷笑一声,“沐大小姐真是个‘好姐姐’,郡主都没怪罪,你倒是先请罪了。”
沐清菀不卑不亢,道:“长姐如母,妹妹犯了错做姐姐的教导是应该的。”
这话占了理,殷茵反而不能说什么了。
柳妩冷眼看着,心下好笑又狐疑,难道这就是让她看得戏?

雅间儿里一时寂静无声,一种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
殷茵皱着眉厌恶地看着沐清菀,殷家这一辈也有隔房的姐妹,她行四,上面几个姐姐都是堂姐,却没一个像沐清菀这么讨人厌,叫人恨不得扑上去把她脸上那层假笑撕下来狠狠地丢在地上踩。
罗蓉蓉早就知道沐清菀和沐清溪姐妹不和,她有心给沐清菀卖好,又不愿得罪了殷国公府的小姐,此时便只有看戏的。
忽而一声轻笑响起,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看过来,王绮笑得轻松又闲适,“郡主此番出来本就是姐妹间小聚,只叙情谊,不问身份。清溪素来是率真性子,从不造作扭捏,我等清楚得很,沐大小姐何必这么较真呢?”
眸光落在沐清菀的脸上,话锋一转,“倒显得我们是不懂事的了。”
沐清菀闻言顿时脸色一变,王绮这话言外之意暗讽她无事生非。沐清溪率真,沐清溪跟她们是“我们”,等于是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心机深沉,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外人。何况,称呼她沐大小姐,却直呼沐清溪闺名,孰近孰远一目了然。
心底暗恨,王绮什么时候跟沐清溪关系如此亲近,竟让王绮这般为她开脱说话。
“清菀绝无此意……”这话不能不辩解,王绮的“我们”里还包括元瑜郡主,她不能让元瑜郡主误会。
只可惜曹元瑜一点也不想搭理她,原本一点小事愣是弄成这般局面,没等说完就打断她。
“要演你的姐妹情深换个地方去,我眼里容不得沙子看不得假货,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样子,没得叫人败了兴致!”
曹元瑜本来就为自己的事心中纠结不快,让沐清菀这么一缠,心底的不痛快就翻上来了,她不痛快嬷嬷的教导就抛去一边,是以这番话委实一点都不客气。
“殿下何以辱我至此?!”沐清菀不甘心,更是愤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元瑜郡主丝毫不顾及贤妃的面子把她的尊严放在脚底下踩,实在是欺人太甚!
“实话实说也叫侮辱?”殷茵眼睛朝天,轻飘飘地说道,“某些人啊,是不是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沐清菀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走过来的柳妩一把按住肩膀,想说的话消失在嘴边。
柳妩走过来,笑得温婉和气,她本就长相偏柔和,面带微笑的时候便有一种娇花照水般的柔弱感,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郡主莫要动气,沐大小姐她本也是好意,担心沐二小姐惹怒了郡主殿下。只是事先不知道郡主一片心意罢了。所谓不知者不罪,郡主大人大量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节。我观台上正唱到酣处,咱们不如安心听戏,难得出来玩儿,可别辜负了这次机会。”
王绮看了看跳出来当和事佬的柳妩,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嘲讽。曹元瑜气撒过去确实也不想再计较,柳妩给了台阶,她干脆顺势下了。沐清菀也知道再说下去自己讨不了好,告了罪之后回到座位上,只是眼圈微红,像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身为当事人的沐清溪却忽然觉得一阵不安,她看看沐清菀,又看看柳妩。心底微微觉得奇怪,依照沐清菀的性子,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应该会找借口离去才对,怎么倒像是完全不在意,说什么都要赖着不走的意思?若说以前沐清菀想讨好元瑜郡主得些好处还情有可原,现在沐清菀身后有贤妃娘娘,其实并不需要过分仰仗元瑜郡主,只要不得罪便好。
她越想越是想不通,从沐清菀跟出来再到遇见柳妩,似乎太过巧合了些。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雅间儿里恢复了平静,曹元瑜喜欢听戏,没过多久便被唱词吸引了去。她虽然脾气上来的时候气性大,却是散过就过去,不会记仇,这样的人比那些当面甜言蜜语,背地里两面三刀的人不知好多少。
殷茵时不时地凑过来跟她咬耳朵,一会儿是谈谈戏文里的情节,一会儿是抱怨家里的情形。王绮自从为她说过话以后,沐清溪心底对她的看法就不一样了。偶尔也会主动开口搭一两句,王绮容貌昳丽,谈吐更是不俗,赏花宴上沐清溪就见识过,一番交谈下来竟发现两人在许多事情上观点颇为相近。不到一个时辰的相处,倒有了倾盖如故之感。
过了一会儿,柳妩的身边的一个丫鬟忽然走过来,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柳妩神情微讶,紧接着便起身道:“郡主见谅,诸位姐妹见谅,我要暂时离开一会儿。”
“出什么事了?”元瑜郡主问道,她对柳妩只是不那么亲近罢了,谈不上讨厌,看她神色不对还是多问了一句。
“些许小事,只是需要我出面一下,郡主放心,我去去就回。”柳妩笑着说道。
不像是有大事的样子,曹元瑜便点了点头,道:“若有需要只管派人来说回。”
“多谢郡主。”柳妩告辞离开。
雅间儿里只剩下六个人,柳妩原本就独自坐在一旁,此时走了屋子里的气氛并没什么变化。戏台上,身着水袖华裳的旦角儿唱得殷殷切切——
“天淡银河垂地,真珠帘卷玉楼空。念着那,七夕夜,月华如练人千里。却原来,好梦难留,酒未到,先成泪。叹只叹,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七夕夜,京城官宦家的小娘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过节,王浣娘却因为曾经流落教坊不被接受。崔昊不忍看小姑娘形单影只孤独萧索,便与她赏花对月谈天说地。此时,王浣娘心中已对崔昊情根深种,借着桂花酒的酒意试探性地向他吐露心意却被对方漠视。酒醒后,崔昊对浣娘的心意只字不提只做不知。王浣娘心中愁苦,只能一个人对着长空皓月倾吐愁闷。
林萧儿作为清音阁首屈一指的旦角儿备受追捧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一向不喜欢听戏的沐清溪竟也被那悠扬婉转的戏腔所迷。跟着王浣娘柔肠百转,忍不住埋怨崔昊顾虑太多,白白让一番情意在寒宵冷月中凄凉零落。
结尾处,王浣娘一袭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眉目娇艳若妍丽的牡丹。她含羞带怯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泪盈于睫,多年辗转反侧终究还是得偿所愿嫁给了自己心目中的良人,上天到底还是待她不薄。
两世不知情爱滋味,却在一双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有了一点触动。
她也曾经穿过大红的嫁衣,只是那时受尽屈辱,所嫁之人恨之入骨却不得不嫁,她惟有满腹绝望与满怀无望。成亲之后更是没有一天安生日子,以至于她觉得生而一世大概就只是为了受苦。重活一世,她千方百计地避开那桩婚事,却不料招惹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不明白赵璟的情意从何而起,更不愿深究这份情意有多真切。她不曾想过嫁人,婚约的事她会想办法解决,然后就去参加女选。一旦选中,至少要在宫中为官五年不得嫁娶,五年的时间应该足够她报仇了吧?
“清溪?清溪?”
凌乱的思绪忽然被打断,寻声看去,唤她的是元瑜郡主,殷茵和王绮也都看着她。
“怎么了?”
“刚刚下人来报,说你身边跟着的丫鬟不见了。”曹元瑜皱着眉,面色不是很好。进了雅间以后,她不耐烦一群丫鬟守着,便只留了身边几个伺候茶水,其他人的丫鬟都留在外头的厢房里待命。
春雁不见了?
“或许是一时贪玩也未可知,妹妹别急,我这就派人去找。”沐清菀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开口说道,这次说话的语气很正常,可莫名的,沐清溪总觉得不舒服。
春雁的性格她了解,绝不会在不请示她的情况下擅自离开。
“怎么回事?”她看向曹元瑜身边的一个丫鬟,这丫鬟先前并不在意雅间里,应该就是过来报信的。
丫鬟名叫涵香,“奴婢原同春雁坐在一处,中途她去更衣,这一去却许久未回。奴婢担心便找过去看,却没找到人,如今已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怪道会来禀报,人失踪这么久,若不是自己走的恐怕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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