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沐清溪,徐公子妾室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她。沐清菀笑得欢畅,几乎已经能预见到自己身披嫁衣嫁入王府的情形。
沐清溪一路走到藤萝花架底下,东瞧瞧西看看,一点不像有人的样子。难道是她猜错了?
可是,沐清菀和张岳的话分明就是冲她来的,这里没有,还在前面?
既然都走到这了,不如便走下去。她多加小心,总不会让自己吃大亏。
这么想着,刚走出花架,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双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沐清溪被吓了一跳,惊叫立时出口,却被牢牢捂住嘴巴,声音也消失在口中不曾传出。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拦住自己的男子,又急又气,眼圈一下子便红了。
赵璟看着这双水汪汪的眼睛,佳人在怀,她的唇瓣紧紧贴着他的手掌,柔软,微凉,却让他一下子心头起火。
“莫要惊慌,有事说与你。”低哑的声音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惊讶,自从上次的事后他便不曾见过她。此时再见才发现,他竟是思念她了。
沐清溪睁着一双大眼睛点点头,生怕他不信,又刻意眨了眨眼睛。看得赵璟心头一动,只觉得更热。
心有缱绻,便一时一刻都不愿放手。
他从不知自己会对一个女子产生这样的占有欲,一旦接触,片刻地放开都觉得难以忍受。
偏偏对方对他并不是同样的心思。
赵璟甫一放手,沐清溪立刻就要远远地后退。被赵璟一声“站住”喝止在原地,垂首不语。
她低着头,那一截雪白的颈项白得晃眼。赵璟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依旧低哑,“事出突然,跟我来。”
沐清溪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她不止一次觉得赵璟的手好看,是一种能够看到力度的刚硬,不像她的手软绵绵。但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怎么还能如此若无其事地要自己信任他。
一旦她伸手,就等于答应了什么。
沐清溪犹豫,同时心里又难过。看似给了她选择,但是,她真的有选择的余地吗?
赵璟几乎是无奈地在心底叹气,大概他所有的无奈大概都用在眼前人身上了。
“莫要被人发现。”他说道,转身走了出去。
沐清溪愣了愣,心底一松随即跟上,不管怎么说,赵璟愿意让步比什么都好。她还没弄清楚今天的事,但是,赵璟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沐清溪不得不承认,即使赵璟对她做过冒犯的事,面对他的时候她潜意识里依然觉得是安全的。
真是可怕的错觉。
赵璟的余光一直落在沐清溪身上,暗地里的人已经被龙七处置了,不必担心被发现。离开花架后只有一条路,便是通往戏台的那条小巷子,巷子一侧则是两座清静的小楼。
沐清溪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回想起极乐净土的那天夜晚,那时她只有安心,现在却多了忐忑。他不会害自己,她却怕他再像那天晚上一样肆意妄为。
“王爷,都清楚了。”龙一不知从何处出来,向他汇报。
然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便朝她看来,“请你看戏。”他声音很淡,没什么起伏,沐清溪却从中听出了压抑的怒气。
他在前面走着,她在后面跟着,龙一远远地缀在后面。他说,“若是有人要害你,你会怎么报复?”
沐清溪不是圣人,当然不会说什么“以德报怨”之类的话,“大概会让他们自作自受吧。”她不确定地说道,因为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她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报复。
话说完,他却发出一声轻笑。
沐清溪讶异地抬头,恰好看到唇边那一抹残留的弧度。他笑什么?
“我以为你会问谁要害你,看来还不算笨。”声音里有点好笑,还有点欣慰。
话语里的亲昵显而易见,仿佛她是需要他事事操心的小孩子,偶尔能够自己照顾到自己便让他十分开怀。耳根一热,沐清溪咬咬唇有些不高兴。她不喜欢他这样,好像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被他捧在手心里疼宠。她本能地抗拒他这样单方面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不尊重她的意愿。
明明,她还没有同意的啊。
半个时辰前。
东院戏台后的两座小楼与戏台子相背而建,坐北朝南,面对着后边的不远处碧绿的湖水,层层叠叠的花木,一眼望去,绿意满眼,清新而又放松。
贺子琦自打回了京城以后就闲了下来,虽说依旧身负官职还升了升,但是比起边关那丰富多彩的日子实在乏善可陈。他今日是在楼里边等人的,只是,想等的人没等到竟然等来了龙一这个讨人嫌的。
“我说,你怎么有空跑来戏园子玩儿?”来戏园子里玩儿也就算了,竟然还跑来他这里,这不明摆着搞事情吗?
龙一哪看不出他想什么,一脸嫌弃,“去去去,跟你没关系,我来听戏的。”
“你?听戏?”贺子琦觉得自己简直听到了天下第一大笑话,比他爹转了性子不逼他成亲还新鲜,“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龙一严肃地看着他,摇摇头,“不,哪用我觉得,你本来就傻。”
贺子琦:……真是兄弟不是仇人?
“行了行了,你别多想,王爷一会儿到,我先来占个位子。”龙一心情颇好。
贺子琦惊了,瞪圆了一双桃花眼问:“王爷要来听戏?”
赵璟会听戏?那简直比北狄端了中原帝都还惊悚!
看着满脸上写着“你在逗我”的贺子琦,龙一深沉地点了点头。
“你给我说清……咦?”贺子琦声音顿住,龙一不解地看向他,只见他目光落在某处皱着眉。
“看什么呢?”龙一便问便顺着方向看过去,待看清了下面的情形,眉头紧皱。
巷子口处,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来了又去,龙一目力好,一眼便看出躺在那里的是个女子。对于别人的事他一向甚少插手以免招惹事端,可今天不知怎么的,看到那身影就不自觉地想管。
忍了忍没忍住,龙一朝贺子琦道:“我下去看看!”
“哎哎哎!”贺子琦阻拦不及,眼睁睁看他下了楼。
四下里无人,龙一大步走上前,一把将人反过来,目光触及女子的脸登时一愣,紧接着怒气升腾。二话不说就把人带上了楼。贺子琦见他下去一趟不说还把人带上来了,惊奇万分。
“我说,这谁啊?”凑近了一看,倒抽一口气,“这这这、这不是沐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拜赵璟的重视所赐,他身边的心腹但凡知道点的都对沐清溪有所了解。
“卧槽!这是有人想设计沐家二小姐啊!”贺子琦猛地一拍大腿,如梦方醒。
龙一凉凉地瞥他一眼,“你才知道?”谁会对个不起眼的丫鬟出手,这般布局显然是引君入瓮之计,只不知这位沐二小姐招惹了谁,横遭此祸。
“你……本公子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没想到沐二小姐也在这院子里,王爷什么时候到?咱们怎么办?”贺子琦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龙一朝天翻了个个白眼,这话痨是怎么混成四品将军的?
“何事如此喧闹?”低沉的声音响起,龙一和贺子琦立刻收声。
“王爷!”
赵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房中,脸色沉沉,身后还跟着个老者,白发须眉,面目慈和。
贺子琦立刻站直恭恭敬敬地朝老者行了个礼,“杨先生。”
“发生何事?”赵璟问道。
这时,被打晕的女子一声轻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清醒过来一见赵璟在场,顾不得别的扑通跪倒赵璟面前,“王爷快救救我家小姐!”
戏园子东边的这两座小楼并不常常对外开放,多半是有人提前订下才会使用。大梁朝禁止官员出入青楼楚馆,却不禁止官员进戏园子听戏,因为常常有些不可说的事情在里头发生,清音阁里也就潜移默化地有了个规矩,那就是闲着没事别往两座小楼跑。
张岳把地点选在这里就是想让沐清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他算盘打得好,却怎么也料不到赵璟会来此地议事,更没料到龙一救下了春雁。
因着柳妩顾忌,张岳怕她生气,不敢同她多待。跟沐清菀碰过面后也没再回到原来的屋子,而是转道去了离得不远的另一间房。徐蜚那里他早就派人去安排,这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念头还没落下,外头楼梯上便想起了脚步声。徐蜚的声音他熟悉非常,一听便知道是他到了。沐清溪的丫鬟被打昏在地,只要沐清溪踏入巷子,后面的一切就由不得她,他现在坐等消息即可。
被算计的沐清溪此时却根本不在巷子里,赵璟走着走着忽然将她拦腰一抱一个纵身上了旁边那座小楼的屋顶。耳边风声一起一停,沐清溪来不及表示不满就被放了下来。她看向赵璟,后者一脸平常,仿佛刚刚那一抱只是不得已而为。
“来这里做什么?”她问。他一个王爷大白天的带着她爬房顶,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璟不答,往旁边走了几步停下,俯身左手一挥,右手里便多了几块瓦片。他回头对沐清溪说道:“过来。”
刚刚那一下左右手配合极妙,若不是时候不对沐清溪当真想喝彩。可是,他现在让她走过去。沐清溪低头瞟了一眼下面,只是一眼掌心里便冒起了汗,他们并不是在屋脊上而是站在倾斜的瓦片上,站稳都有些勉强,他让她走过去……
说完半天没动静,赵璟回头一看,只见小姑娘咬着唇皱着眉一副为难的样子,再看她有些发颤的双腿,暗道一声糊涂,起身两步将人带到身边。
沐清溪被他扶着透过掀起的瓦片看下去,“咦?”
怎么是柳妩和沐清菀?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一起的?难不成算计她的事柳妩也有份儿?
她疑惑地看向赵璟,后者却示意她耐心看。
其实,觉得奇怪的不只沐清溪,沐清菀和柳妩也一样。
“怎么是你?”
沐清菀推门而入,四目相对,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停止。
“你怎么会在这?”
换了个问法,又是同时响起。
柳妩原本就在屋子里,虽然不解,却还是先开口让沐清菀进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柳妩并不清楚张岳是如何安排的,沐清菀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一见柳妩在此立刻想到张岳的用意,只以为是张岳特地安排的,因此并不曾起疑,“你为什么来这里,我就为什么来这里。”她把问题抛了回去,既不挑明,也不说破。
两个人相视片刻,算是明了彼此的立场。既然阵线一致,便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脚步声渐行渐近,柳妩微微皱眉,沐清菀却道:“唱戏的人来了。”
柳妩心里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平静,因为那脚步声越来越重,竟是径直到了她们的屋子前!不及反应,下一刻便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一道人影在柳妩和沐清菀惊恐万分的目光里走近。
“你怎么会在这!”
“怎么是你!”
两声惊呼,沐清菀不明白为何本该出现在沐清溪房里的人到了这里,柳妩则原以为来人是张岳。
谁都没想到站在她们面前的会是徐蜚!那个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可徐蜚却惊喜地快要说不出话来,沐清菀且不论,柳妩可是他朝思暮想肖想已久的美人儿,只是苦于柳家的威势不敢招惹罢了。如今,竟然出现在这里,岂不是天赐良机!
“劳两位小姐久候,在下来迟。”徐蜚嘿嘿笑着,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不时扫过眼前两人,尤其是柳妩的身子。
那种淫邪下流的目光把柳妩看得几欲作呕,她何时被这般欺辱过!
“此处乃我二人闲话之地,徐公子贸然闯入极不妥当,还请速速离开!”若到现在她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她也不配称京城才女了。可恨张岳成事不足,竟然将她陷害至此!蠢货!
美人含嗔带怒,美目圆睁,徐蜚非但没有被斥退反而心中更加着痒。他还没笨到看不出今日是个局,张岳心慕柳妩已久,自然不会把他心上人送到他面前。如今这个局面只能说是他们的布置出了错。既然错了,徐蜚觉得这么错下去也十分的好,甚至比他期待的还要好。
“柳小姐此话怎讲?难道不是你托了张兄传信唤我前来?怎么我来了,小姐反倒扭捏了?”徐蜚嬉皮笑脸地道。柳妩既然出现在这,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只让别人稍稍看到一点儿……这京城第一才女,不嫁也得嫁了,呵呵。
沐清菀心念电转,见徐蜚一心扑在柳妩身上,自以为找到了可乘之机,在二人交锋之时悄无声息地往门边靠近。谁知刚走出几步却被拦了下来,徐蜚看着容色稍逊柳妩的沐清菀,“沐小姐何必急着走呢?”
沐清菀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这事做得不光彩,是以她们过来的时候并不曾带丫鬟,孰料这时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全然没个帮手,只能自己应付。她不能在这里出事,她还要嫁给王郎,还要成为全京城艳羡的对象,决不能被眼前这个混账东西毁掉!
“徐公子与柳小姐叙旧,我怎好打扰?”
“沐清菀!”柳妩万没想到她打的是这个主意,亏她之前还打算维护她。
徐蜚走近了沐清菀,挑起她一缕发丝放在鼻尖嗅了嗅,在她惊惧的目光里笑得不怀好意,“无妨,咱们三个人一起叙旧也是乐事。”
沐清菀和柳妩一瞬间脸色煞白。
屋顶上,沐清溪看得兴致缺缺,在看到徐蜚出现以后对方的打算就一清二楚了。不得不说,她被这般龌龊卑劣的做法恶心到了。而看着柳妩和沐清菀落到这个地步心中非但不觉得可怜,反而有种畅快。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作孽,她又何必客气。
但是,她并不打算再看下去污了自己的眼睛。
“我们走吧。”她看向赵璟,后者面色深沉,目光冰冷,在落到她身上的时候才软了下来。
戏到这里也差不多了,沐清溪的目光落在楼下急匆匆而来的人影,赵璟不可能让他们真的出事,左不过是给个教训而已。
却不曾注意,赵璟看徐蜚的目光分明带着冰冷的杀意。
第150章 质问
家常水红色褙子,下面是象牙白的马面裙。头发松松挽在脑后,发间只用了一支桃木簪子固定。衣袖落下一截,露出羊脂白玉般的皓腕。
锦绣忙前忙后不时地拿着几件衣衫过来比划,却是怎么挑都觉得不合心意。
“都说了不用那么在乎,我又不是主角儿,不过是个陪衬的。若是抢了人家的风头,还要被人记恨。”沐清溪回头笑着打趣她。
怀里的客儿不明所以,却也跟着点头,“嗯嗯!”
锦绣好气又好笑,这一主一仆倒是清闲,合着就她一个人在这里做无用功。点着客儿的小脑袋,锦绣笑骂:“你又知道了?”
客儿依旧“嗯嗯”应答,他不知道呀不知道,但是姑娘说什么都对!
阳光撒在窗台,石榴树上传来三两声不知名的鸟啼声,枝叶间艳红的花朵已经凋零,一个个小小的石榴果悄然挂在树梢。
明天就是沐清菀的及笄礼,徐氏还不知道一个月前发生的事,为此东奔西走比之往日更加高调。因着是头一个孙女及笄,就连沐庞氏也十分看重,双鹤堂里不时有赏赐和传话过来,徐氏如此张扬与她的纵容不无关系。
锦绣无奈之下先把衣裙都放在一边,她得跟沐清溪好好谈谈,过完今年的生日沐清溪虚岁满十四了,可她却跟没事人似的对自己的大事完全不上心。这府里上上下下没一个人会真心为她打算,她若自己不肯好好谋划,难不成要任由老夫人和徐氏做主盲婚哑嫁?便是不说那么远,沐清菀及笄礼有徐氏为她安排,沐清溪呢?谁又能来帮她出面张罗?
女儿家的及笄礼是头一等的大事,及笄礼上的有司、正宾、赞者的身份直接关系到女子的名声地位,若是来的人地位足够,女子身价提升百倍都是常事。沐清溪的身份不尴不尬地摆在这里,婚事上本就艰难得很,锦绣打从心底里替她委屈,若是老爷和夫人还在,哪还有沐清菀和二房得意的份儿?
尤其,更让她担心的是,沐清溪至今没有来月事的迹象。
只是这些话到底没来得及出口,因为沐清菀来了。
沐清溪心里诧异得很,从清音阁回来之后她就几乎没见过沐清菀。对方总在避开她,往常三五不时来清晖院里走一趟的人忽然不来了,甚至连去双鹤堂请安都没碰到过,说不是有意谁会信?
沐清菀神色复杂地看着沐清溪,心里既忐忑又愤恨。该被算计到的人依然悠闲自得,沐清溪骨架娇小,皮肤白的细嫩,像是新鲜的牛乳一般柔滑。尤其一双眼睛生的极好,瞳仁比寻常人大且黑,当她看过来的时候就像两汪清泉从人心头缓缓流过。
可这溪流再是清凉也浇不灭沐清菀心头的火。
她想不通明明他们安排好了一切,明明一切都该天衣无缝,可到结果出来的时候却跟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十拿九稳的猎物跑了,他们自己却被陷了进去,若不是曹元瑜和王绮及时赶到,她和柳妩以后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不,其实已经洗不清了。
曹元瑜和王绮看到了,她们身边的丫鬟婆子也看到了,更让她绝望的,徐蜚并不是个正人君子而是个好色成性的真小人。
“沐清溪,你知道是不是?是你做的是不是?”沐清菀恶狠狠地问道,她必须要问清楚,她已经快要憋疯了。清音阁的事就像一根随时会被点燃的爆竹,时时刻刻提醒她落了一个那样不光彩的把柄在别人手里。
是,曹元瑜下了死命令谁都不准说出去,可是谁能保证所有人都听她的,尤其是徐蜚。她不敢想这事万一传了出去王奕会怎么看她,王家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名声有瑕的女子做儿媳!
沐清溪瞪大了眼睛看着沐清菀,十分想敲开沐清菀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她这个被算计的都没找她们算账,她竟然顶着一副被欺负的样子跑来她面前质问,哪来那么大脸啊!嫌过得太舒服是不是!
清音阁的消息没传出去,她就知道曹元瑜和王绮会赶过去并不是赵璟做的。他是真的想把人处置了给她出气,沐清溪每每想起来都觉得一团乱麻。
“大姐姐说的什么?我怎么不懂呢?”沐清溪笑盈盈地反问。
心里却乐得很: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哼哼,让你一肚子坏心眼!不作不死!
那笑看在沐清菀眼里就是全然的讽刺,她心里早认定了是沐清溪搞鬼,只顾发问,其实根本没把沐清溪的话听进去。
“沐清溪!你到底想怎么样!自从你回来,处处为难我针对我,我都不与你计较。可是你竟然妄图破坏我的姻缘,甚至还设下这种恶毒计谋来算计我!你以为耍弄这种卑鄙手段王郎就会喜欢你?你就能如愿嫁入王家?你做梦!”要不是沐清溪出现,她和王奕的婚事根本就不会有波折。
“大小姐请慎言!”锦绣听她越说越不像立刻制止。
沐清菀眼刀子立刻飞了过去,“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丫鬟插嘴的份!”
沐清溪冷着脸起身,一边拦住锦绣,一边走到沐清菀面前。
她其实个子比沐清菀矮,但是面无表情的时候气势十足,站在沐清菀面前丝毫不露怯,反而有种掌控全局的气度。
“沐清菀,你的脸是不是八十层猪皮做的?那是不是你的姻缘我不知道,我只想告诉你,既然有胆量算计别人,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不是每个人都是你爹你娘,被欺负了就要忍气吞声。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你好自为之!”
“锦绣,送客!”
她眼神冰冷面容端肃,周身那种杀伐决断的气势一瞬间让沐清菀想起了年幼时见过的大伯父。那时候爹爹流连花丛,又欠下一屁股赌债,被人堵到二房门上要债。大伯父在祠堂里,拿着家法处置父亲的时候也是这样,威严冷漠毫无感情,像是看个死人,那眼神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你、你给我等着!”沐清菀勉强丢下一句,匆匆离开。
沐清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冷笑,她真是高估了沐清菀。到底是谁为难谁,谁不跟谁计较,哦,也不对,毕竟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很计较的。
不过,沐清菀也做了件好事,那就是让她十成十确定了跟王家的婚约确有其事,沐清菀跟王奕也真的有首尾。这样她明天安排的戏才能唱得下去并且唱得热闹啊。
人生第一次排戏,明天就能看了,她好期待!
沐清溪幸灾乐祸的想着,熟料耳边传来锦绣凉飕飕的声音,“小姐?跟王家的婚约是怎么回事?奴婢怎么不知道呢?”
糟了,忘记跟锦绣说了!
沐清溪转身讨好地看向锦绣:嘿,嘿嘿。
她知道锦绣一直在操心她的婚事,可是她不想啊。
“这是怎么了?”沐瑜一进来便看到主仆俩大眼瞪小眼,遂好奇地问。
沐清溪看到她简直像看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瑜姐姐,你来得正好啊,做了什么吃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锦绣万般无奈,“瑜小姐来了,奴婢去端些茶水过来。”说完匆匆走了,留下沐瑜满肚子疑问。
沐清溪可没兴趣给她解惑,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沐瑜手里的食盒。沐瑜烹饪的手艺实在是太好,她要不是沐家的小姐,沐清溪恨不得请她做她的专职厨子,以后再也不担心吃不进饭了。
“是金丝莲叶糕……”话没说完,那个小丫头已经一把把食盒抢过去,打开捞起一个就开始大快朵颐。偏偏面带稚气,容色又好,这般粗鲁的动作竟也不讨人嫌,反而有种孩子的可爱。
“你慢点吃,客儿呢?”沐瑜问。
刚刚沐清菀过来,她就先把客儿只开了。沐清溪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吃把亲亲小侄子抛在了脑后,连忙正襟危坐盖好食盒,假装什么也没做,只是唇角挂着的点心末儿实在是太明显,欲盖弥彰。
把食盒送去给客儿吃,沐清溪才正色问沐瑜的来意。
沐瑜这次来的目的其实简单得很,沐清菀及笄礼在即,她想打听一下正宾、有司和赞者是何人。一般来说,有司和赞者都是笄者的好友或姐妹,身份越贵重,越能显出笄者的地位来。所以及笄时,有司和赞者都要慎重选择,至于正宾,更是不能马虎。
沐清溪还没打听,不过她心底有点猜测。罗蓉蓉和沐清菀关系不错,有司和赞者之一应该有她一席之地。其他的却是猜不出了。
“有司是罗小姐,赞者是柳小姐。”锦绣端着茶走了进来,张口答道,顺便数落了沐清溪一句,“之前说过,竟是一点没往心里去。”
沐清溪脸色讪讪,又觉得意外。柳妩跟沐清菀关系有这么好吗?难道是因为清音阁共患难了一回?咦,徐大人的妹妹是柳家大夫人,说起来柳妩和徐蜚也算姑表兄妹,怎么那天看起来一点都不熟的样子……
心思越跑越远,却被锦绣一句话拉了回来。
“倒是听说有司原本想请王家小姐的,谁承想王小姐不答应。”王小姐自然是王绮。
沐清溪不知道有这一节,不过她很能理解。王绮是王奕的妹妹,讨好未来的小姑子很有必要,沐清菀也不笨嘛,可惜王绮不给面子。
等等,王绮几番刻意交好她,难道是因为知道了婚约的事?
不要啊,她对嫁给王奕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那我们能去观礼吗?”沐瑜犹豫着问。她想的是就算不能请那些高贵的妇人出席她们的及笄礼,趁着这种机会结个善缘也不错。可是,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告诉她们能不能去。
沐清溪大惊,“没人告诉你们出席?”
沐瑜摇摇头。
不用说又是她那好二婶做的,肯定是把这些庶女完全抛诸脑后了。姐妹及笄礼,按规矩无论嫡庶都该出席,取得也是姐妹情深和睦的意思,若是不出席,别人会以为这家的姑娘不悌。换句话说,沐清菀及笄礼要是一个姐妹都不到场,没脸的是沐清菀。
“放心吧,你待会儿去老夫人那儿走一趟,老夫人必会说的。”沐清溪提议,关乎脸面的事老夫人总不会忘。
“礼成之后不妨早点退席,人多烦乱,也没什么可看的。”出于好心多了句嘴。
沐瑜不解,这与她原本的打算相悖,但是沐清溪没道理害她,遂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妹妹,你帮我劝劝娘亲,也算是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王奕正低声下气地哄自己妹子。
王奕的长相随了父亲王大人,温文儒雅又不显瘦弱。配上阁老嫡长孙的名声,走出去便是京中闺秀人人追逐的对象。明明那么多人可以选,怎么他就偏偏看上了沐清菀!
王绮看着自家兄长,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她有心想把清音阁的事说出来,可一则答应了元瑜郡主不外传,二则看王奕这幅样子,只怕说了也会适得其反,大概还会以为她对沐清菀有偏见,若他因此更生逆反之心才不妙。
遂只好压着脾气道:“母亲的脾气哥哥何尝不知,若是做了决定,岂是我能左右得了的?”
王奕一听便知是推辞,母亲向来疼爱王绮,什么话但凡是她说的总比别人的肯听几分。
“妹妹只管提一提,横竖我都感激妹妹。”
王绮一点都不愿做这个传声筒,可兄长如此,她再拒绝也不能。
只好点了点头,道:“说是说,母亲同不同意却说不准。”
顿了顿,又忍不住道:“哥哥,与你有婚约的是沐清溪,你为何这般惦念那沐清菀?”她到底有什么好!
岂知王奕却皱着眉,道:“前十八年里不曾听说过这桩婚约,如今突然冒出来是真是假还未可知。何况……”
“反正都是沐家的女儿,娶谁不是娶?那沐清溪自从进京时时出尽了‘风头’,这样行事乖张的女子如何能进我王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