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香—— by叶蓁蓁
叶蓁蓁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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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殷家
陈相昀闻声看去,看清了来人是谁以后脸上立时带起笑容,一拱手惊喜地说道:“原来是殷兄!想不到在这儿碰到你,我听说你近日正准备春闱,竟还有闲心出来游玩?”
被称为殷兄的人爽朗一笑,朗声回道:“备选春闱不假,我确实无心游玩,不过是被家中小妹硬拉着出来的。”
陈相昀闻言向他身后看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个戴了帷帽的女子,身量尚小,身边围着几个丫鬟婆子,小心翼翼地样子。想必就是殷家公子口中的小妹,当即笑道:“这可是巧了,愚弟也是陪着家中小妹出来游玩,正好让她们认识认识。”
殷家公子正疑惑陈相昀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那边马车上谢氏带着沐清溪出了车厢。两人都带着帷帽看不清样貌,但是行动之间自有一股风流所在。
“二弟,这位是?”谢氏牵着沐清溪走上前来。
殷国公家与怀宁侯家交好,殷家公子与陈相禹和陈相昀同辈,是见过谢氏的,谢氏一开口便听出是谁,忙行礼道唐突。
谢氏也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这里碰见了丈夫的好友,“原来是殷世子,清溪,这位是殷国公世子磐,快来见过。”
下了马车客儿就有些害羞,一个劲儿地往沐清溪怀里躲。偏偏沐清溪戴着帷帽,客儿躲来躲去看不到姑娘的脸便要哭,沐清溪只好落后一步撩起帷帽一角,把客儿也遮住。客儿看着姑娘的脸才觉得安心,笑嘻嘻地偎在姑娘怀里摸索帷帽。
听到谢氏的话,沐清溪才回了神,上前屈身一礼,柔声说道:“见过殷世子。”
殷国公祖上与怀宁侯祖上都是跟着太祖皇帝打过天下的,初代殷国公在太祖落难时为太祖皇帝挡过刀,救了太祖皇帝的命,开国后被封为国公。初代的殷国公殷忧与怀宁侯祖上陈述是知交好友,两家从那时起就交好,直到现在也没断了。
这一代的殷国公殷谦膝下五个儿子,长子和三子都是嫡妻所出,长子体弱早夭,眼前这位跟陈相昀年龄相仿的殷磐就是第三子。因为长子早夭,便由嫡次子承袭爵位,立为世子。殷谦对他期许甚重,勋贵之家虽然不必走科举之路,但是殷谦一心希望他能以自己的学问能力立世,故虽然请封了世子,仍旧要他参加科考。
这倒与陈黎的教子观念相合,陈相禹和陈相昀出众如此,陈黎也一直觉得靠祖宗荫庇终究不是本事,平日里待两个儿子极严格,寻着机会便要带在身边历练,便如上次的山东税粮案。陈相禹便是已经是举人了,过几天也要下场春闱,陈相昀有了秀才头衔,过一两年便要参加桂榜。
殷磐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举人,十五六岁的举人,整个大梁朝都是数得上的。若是这次下场中了进士,就有可能是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进士之一。这样的荣耀谁能不心动,偏偏他自己倒没这个想法。
“小姐不必多礼,嫂嫂,请问这位是?”殷磐一边还礼一边看向谢氏和陈相昀,他可真不记得陈相昀还有个妹妹,而且怀里还抱着个孩子。那孩子背对着他往少女的怀里躲,他虽然看不清模样,但是看身形约莫有三四岁的样子。
陈相昀刚要开口,谢氏却先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不如进了楼中坐下慢慢聊。”说着看到殷世子身后站着的少女,笑着问道:“那边的可是殷四小姐?”
殷磐一拍手,“看我,只顾着说话倒把你们堵在了门口,咱们先进去再说!”说罢便先让着他们往里走。
殷磐和陈相昀原本各自定了雅间,这下子两家人遇到了一起,便商议一起游玩。鹳雀楼是曲江江畔风景最好的酒楼,四楼雅间望出去便是青山绿水、千帆竞渡,天高地阔,令人油然而生一腔豪迈,比之望江楼外别是一番天地。
“筠姐姐,好久不见你,这些日子你在忙什么?罗家姑姑下了帖子也不见你去,说是你身子不舒服,如今可是好了?”进了屋刚落座,殷家四小姐就拉着谢氏的收叽叽喳喳地说起了话,显然是跟谢氏极相熟的。
她说完谢氏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又听她追问道:“呀,这位妹妹好相貌,可是筠姐姐的妹妹?”
谢氏被她闹得头大,只好笑着回道:“你这么多问题可让我先回答哪个?”见她撇嘴便又说道,“前几日有些着凉懒怠动便没出门,早就好了。”罗家姑姑是殷家隔房的小姐,按辈分是殷四小姐的姑姑,嫁到了罗家。当年在闺中也是有才名的,后来办了个桃花诗社,时常邀请京中贵女前去。
“至于这位妹妹嘛,我倒是想有这么个亲妹子呢!”谢氏走到沐清溪身边,拉着沐清溪的手对殷四小姐说道。
沐清溪刚摘了帷帽便觉两道目光落在身上,她眉目微动,不动声色地把客儿放在座位上坐好,又给他解了夹袄。屋子里暖和,呆久了容易出汗,一门见了风便容易着凉。然后才顺着目光回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她的正是殷磐和殷家四小姐。沐清溪朝着殷世子点了点头,又对殷四小姐回以善意的一笑。
这位四小姐性格洒脱,打量她的目光满是好奇和惊艳,倒没什么恶意。
“见过殷家姐姐,怀宁侯夫人是我姨母。”沐清溪轻笑着说。
“竟是安国公的掌珠!失敬失敬!”殷磐讶然,然后极快地反应过来。能喊怀宁侯夫人姨母的人可不多,这般样貌、这般气势,除了刚刚回京的沐家二小姐不作他想。
兄长在世时曾经有幸随钦差前往北境劳军,回来以后盛赞安国公人品气度堪比骠骑司马,他年幼时也曾远远瞻仰过安国公的风采,战场浴血的将军渊渟岳峙,比之父亲和祖父另有一种让任何男儿都会肃然起敬的威势。想不到眼前这柔柔弱弱堪比娇花的小姑娘竟然就是安国公的女儿。
安国公的女儿却借住在怀宁侯家中,看来流言所传多半是真的。她怀中的小儿应该就是沐清泉的儿子,安国公劳苦一生,遗孤却被人排挤,沐家真是……
殷茵也惊讶极了,她这几日听说京里发生的事早就对沐家二小姐好奇不已,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了,“你就是沐家二小姐!我可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呢!”
沐清溪苦笑,心里明白这番“听说”多半是因为前几日的事,那可真算不上什么好名声,尤其是在闺阁后宅,还不知道把她传成什么妖魔鬼怪了。不过,她看殷四小姐这反应,怎么倒像是很喜欢她似的?
“那时所为多是出于气愤,事后回想许多都是被逼无奈,难免流于刻薄了。”沐清溪叹道。
现在想想,她这法子是把徐氏和沐驰的名声败得差不多,可也把自己和安远侯府牵扯了进去。她有时候坚定地觉得父母已去,现在的安远侯府跟父母毫无干系,可以随意施为而不在乎。有时候又难免会觉得歉疚,沐老夫人毕竟是父亲的母亲,安远侯府又是父亲和祖父一手撑起来的,她这般败坏侯府名声,祖父和父亲泉下有知会不会怪她?
哪知殷四小姐听了却满脸气氛,“这有什么刻薄,要说刻薄也是你那二叔和二婶。我倒还觉得你心好,换做我就派人满天下的宣扬他们是怎么欺负我的,让世人都来评评理!”
殷磐拦都拦不及,只好扶额长叹,他这妹妹真是被爹娘惯坏了,性格天真脾气又大。可不就是给人看笑话了。
沐清溪听玩也觉得有点目瞪口呆,她原以为自己历经一世已经算是离经叛道了,没想到这位四小姐居然比她还大胆,还觉得她做得不够!
宣扬给满天下她其实已经用过了,让天下人评理却是不现实的,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何况天下人一人一张嘴,到头来有理的没理的说都说不清。天下人只能是影响,而不能作为评判者。
这些话是不能明说的。
“到底我也姓沐,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殷姐姐能明白我就是好的了。”沐清溪笑回,不欲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你声音真好听,比我养的那只黄鹂儿还好听!”殷四小姐忽而冒出这么一句。
活音刚落,殷磐登时皱眉斥道:“茵茵!怎么说话呢!”把个姑娘家比作鸟,这不是故意给人添堵吗!
“沐小姐莫怪,茵茵被家人宠坏了,但她绝无恶意。”殷磐朝着沐清溪赔罪。
谢氏也怕沐清溪恼了,拉着她就要开口劝。
沐清溪笑着回道:“这是怎么了?四小姐夸我我自然只有高兴的,殷世子不必如此。”
谢氏觑着她的脸色是真不计较的意思,放下心来,看着还一脸委屈的茵茵,笑着打圆场,“不过是女孩儿家的玩笑话,也就是你们这些爷们儿不经逗,罢罢,你们还是一旁说话去吧,留我们自己也自在些。”

第039章 殷茵
殷磐摸了摸鼻尖儿,他好心赔罪结果还是他的不是了,女孩儿家的心思真是比周易还难懂,他还是老老实实去一边喝茶下棋吧。
陈相昀抬手往殷磐肩膀上一搭,跟谢氏几人告了罪,笑嘻嘻地把人拉倒旁边隔出来的槅扇里,一边走还一边劝,女人家的事情你就该看着不该掺和,掺和进去挨骂的绝对是你。
听得殷磐没好气地瞪他,“说的你多有经验似的!”
陈相昀一脸无所谓,“我是没经验,可是圣人有经验啊,岂不闻‘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看连圣人见了女人都怕,咱们这种凡夫俗子还是当当护花使者,远远看着就行了。”
殷磐被他的歪理堵得哑口无言,圣人的话是那么解释的吗!怎么从他嘴里出来就变了个味儿,说的圣人跟个妻管严似的!
鹳雀楼里的茶是上好的信阳毛峰,因着雅间里多得是达官贵人、文人墨客,点心吃食一贯的精致,墙壁上还留着前朝大文豪赵瓯北的墨宝。两个人说是一起长大的也不为过,不愁找不到话说。
因着陈相禹这一科也会下场,殷磐少不了要问几句。听说他非但没在家中温书,这几日还跟着陈侯爷东奔西跑,心底里万分佩服。
“我临出来前,我爹还派了人嘱咐,说是陪着妹妹四处看看就赶紧回家,不许耽误了看书。要不是茵茵求情,我连家门都出不了,还是伯父心宽。”殷磐满脸苦恼,
他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这次下场完全就是跑个龙套而已,是不会上榜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怎么用功。他之前中举人很大一部分原因归结于学官曾受过父亲大恩,里面有多少水分大家都明白。他父亲也知道,但就是管得严。哪像陈侯爷,儿子都要下场了还带着跑了一趟山东,税粮案他听父亲提起过,里面牵扯甚多,在这种关头还能放心地让儿子涉足政事,这才是大将之风啊!
陈相昀看着殷磐满脸愁苦的样子摇摇头,殷国公世子原本该是殷磐大哥殷矽的,殷矽才是那个从小就按照国公世子培养起来的人,就跟他大哥陈相禹一样。殷磐是嫡幼子,国公夫人宠爱非常,骄纵惯了的人乍然被管束起来能有现在这样的成就已经是难得。偏偏国公爷总是拿殷磐跟殷矽比,比来比去总觉得不足,殷磐做什么都得不到句夸奖,他这个做兄弟的看着也累。
“不管怎么说,伯父是望子成龙心切,殷大哥去得早,你身为嫡子就得多担待些,殷国公府将来还指望你呢,伯父严厉些也是常事。”
殷磐颔首,这话他自然明白,就是有时候想想觉得累。以前日子过得太逍遥,大哥一去担子落到他身上才觉得有多重。
“对了,我听父亲提起,景王殿下这次回京会长驻京中,过不久旨意就该下来了。父亲说,今上的意思不是兵部就是户部,你回去跟陈伯父提个醒。”
“竟有这等事!”陈相昀讶然,景王殿下常年在边关带兵,回了京入兵部是正理,跟户部有什么关系?
殷磐看向他,确实如此,他也不太明白。“你只管告诉伯父,伯父高瞻远瞩,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
陈相昀点头表示一定把话带到,这等大事父亲必要有所准备才好,一位皇子,还是封了王的皇子若是入主一部,难免会引起变动,父亲又身在户部,先一步知道总比事到临头手忙脚乱要好。
“客儿乖乖,你喊我姨姨,我就把糖糖给你吃好不好?”殷茵饶有兴致的逗着偎在沐清溪怀里的小团子。
客儿看了这位怪姨姨一眼,扭头抱着姑娘的脖子把个潇洒的背影留给她。哼哼,还拿糖哄他,当他是三岁的小孩子吗!
沐清溪不知道客儿心中所想,否则一定会哭笑不得地捏着他的小鼻尖儿告诉他他就是个三岁的小孩子!顶多勉勉强强算四岁!
殷茵看着客儿的小屁股气苦,她平时挺得小孩子喜欢啊,怎么客儿就是不待见她?
沐清溪笑着拍拍客儿,其实客儿不是不喜欢殷茵,只不过很少见到像殷茵这么自来熟的姨姨。他总是太过小心,要仔细看了想清楚了这个人是可以接近的,然后才会小心翼翼地靠近。殷茵这么直接,他反而不习惯。
“你当谁都像你这么大大咧咧的?看把我们客儿吓得!”谢氏笑着打趣。
殷茵气苦,连声辩解才不是,又问谢氏怎么没把官哥儿带过来。
“可别提他,那个小魔星一出门,谁还看得住?他可不像客儿这么乖巧!”谢氏头疼地说道。听婆婆说夫君小时候明明很安静,怎么官哥儿就生了那么一副坐不住的性子,一个看不住就要上房揭瓦。难不成真像夫君说的……哎呀,才不会!
“咦?筠姐姐怎么脸红了?”殷茵看着谢氏脸上晕开的两道红霞满是好奇,眼珠一转,坏笑着问道,“难不成是想陈家姐夫不成了?”殷家与陈家交好,殷茵原本该喊谢氏一声嫂嫂的,可是她觉得跟谢氏亲近,便由着自己喊姐姐,称呼陈相禹则为姐夫。
谢氏被她戏谑地脸色愈加红润,却仍然端着脸啐道:“这可是浑话,姑娘家家的竟说出这种话来,小心我禀报伯母去!”
她脸红得很,神色却郑重端庄,让殷茵一时拿不准,觉得好像真是自己猜错了。但是认错她是不会的,反而笑着说道:“姐姐才不会说呢,姐姐自己都看话本,叫什么来着,对了!”她一拍手,“就叫‘迷青琐莺莺念王生’!”
“呀!”谢氏惊讶,脸色红得滴血,“你这小丫头竟编排起我来了,也不怕给表妹看见了笑话!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说着就要起身去抓殷茵。
殷茵岂会坐以待毙,她身形灵活,一闪身就躲了开去。沐清溪怀里的客儿听到响动探了头出来好奇地看,看着看着觉得好玩,官哥哥也跟他追着玩来着,可开心了。
最后还是殷茵体力不支告了饶,谢氏也不是真的跟她计较,就是怕她胡说带坏了沐清溪。她看着沐清溪单纯良善,又乖巧文静,可不像是会看这些杂书的样子,万一被婆婆和夫君知道,她岂不成了罪人?
“还不过来我给你梳头?”
殷茵便笑着坐到一旁的绣墩上,任谢氏帮她整理头发。因是出来玩,陈相昀和殷磐就在旁边,她们也没拘着丫鬟伺候。
“表妹,你是筠姐姐的表妹,那我也就喊你表妹啦,不如你喊我表姐吧!”殷茵笑着跟沐清溪说,又好奇地问她,“表妹,你真不看那些话本?”
她认识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是柳家那位眼高于顶的小姐私下里还遣了人寻这些故事呢,沐清溪就这么听话?
沐清溪自然不是个听话的,她在兰溪村的时候自在得很,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不提兰溪村,就是前世大和尚那些藏书也是千奇百怪,里头什么没有?真计较起来,这些故事话本都是小玩意了。
“姐姐可是想岔了,我自然也是个不听管教的,只不过先前没人管不觉得而已。”沐清溪笑着回道,看或不看,无论怎么说都不好,倒不如换个答法。
谁知殷茵和谢氏听了这话俱是一静,可不就是嘛。她们有人管有人疼才觉得偶尔看些不被允许的书是别样的刺激,长辈越是不许,看起来就越是开心,倒不一定是书有多好看。
实际上,那些才子佳人的调调,殷茵和谢氏都是看不上的,处处都是女子见了个男子便神魂俱付,连父母都不要了。男子必是落魄有才,女子必是千金贵女,男子推推搡搡,女子就奋不顾身。这哪里是世家女子做得出来的,分明是那些落魄文人杜撰的东西。
沐清溪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有这种后果,她真没觉得有多苦,只是遗憾父母早逝不能尽孝。而且,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她并不喜欢别人因此而可怜她。她有手有脚,带着客儿一样活得自在,有什么可怜的?
“清溪你放心,以后在京里谁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不对,以后有我在,别人休想欺负你!”半晌殷茵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话落,沐清溪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了一抹极为温柔的笑,这是自打她进了这屋子一来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也是因为这句话,起初对殷茵的那一点好感变成了真心实意的结交。殷茵虽然性子有些跳脱,但是心性实在难得,就凭这份心性,她就不该错过这个朋友。
“这可是茵姐姐说的,以后我若是求上门上,你可不许耍赖皮!”沐清溪不客气地回道。
殷茵拍着胸口保证,“小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马马,追追!”
客儿突然接了一句,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看看沐清溪,又看看殷茵,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弯弯的月牙儿,看得人心里都舒爽了。
“姨姨,抱抱!”说着伸出手朝着殷茵伸去。
殷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接,带着奶香的小团子软软白白,抱在怀里别提多暖心了。
“客儿还真是人小鬼大!”谢氏指着客儿笑骂。
沐清溪和殷茵一想,可不是,殷茵一说护着沐清溪他就给抱了,不是人小鬼大是什么!
“大嫂,两位表妹,游船准备好了,咱们去江面上吧。”

第040章 吃鱼
鹳雀楼是赏景胜地,鹳雀楼外的一艘艘画舫才是佳人才子最喜爱的地方。白日里人声鼎沸,到了晚上便是羌管弄晴菱歌泛夜,有那会做生意的妈妈携了琴棋书画样样出众的女儿租下一艘画舫,再有才名满天下的文人墨客留下墨宝传唱至大江南北,便成为名噪一时的红人,一时佳话。
陈相昀和殷磐引着三位娇客一边走一边指点风景解说其中典故,自然多半是说给沐清溪听的。殷茵最爱热闹,时常往这些地方跑,谢氏当年曾是名噪一时的才女,自然也没少露脸。本朝风气较前朝开放,对女子外出并不那么严苛。太祖的元配皇后慧贤皇后便曾与太祖共同临政,被史官称赞“才学无双,女中第一”。朝中还有女选制度,专为挑选有才的女子入宫、入朝佐政。
曲江江面宽阔,水流轻缓,初春水面低平,两岸的蒌蒿芦芽将露未露,时不时随着水波荡漾露出水面。江面上不时可见三两条河豚跳出水面撒欢儿,引得周边的鹭鸶、水鸭子纷纷竞逐。三两枝桃花枝桠伸到水面上空,淡粉色的花苞点缀在枝头,临水照花,花与影交相辉映自成风景。
陈家和殷家这样的人家都有自己常用的画舫,平日里也并不是放着不用,偶尔租给那些异地来的访客,倒不为几个银子,而是画舫这东西长时间不用再好的木料也难免会腐朽,而且时间长了难免失了人情味儿。只主人家常用的几间屋子是不开放的,有仆婢时常过来打扫。
因为两家合游,便用了陈家的画舫,殷家女眷多,今日画舫上有其他亲朋长辈,殷磐和殷茵图个自在,便只派人请了安,依旧跟谢氏和沐清溪混在一处。
陈家的画舫说大不大,比殷家的画舫小些,胜在精致。沐清溪随着谢氏走进去,甲板两侧围了护栏,上面雕着水波纹的装饰,又有连根的荷叶莲花纹,一眼看去清雅宜人。画舫三层,一层是宽敞的厅堂,作宴会待客之用,二层和三层是几间屋子,小憩时用。
越走沐清溪越是觉得熟悉,这艘画舫无论是修饰还是布局都与当年沐家那艘十分相像,就连屋子里紫檀木的炕桌都同是菩提罗汉纹的,心底便隐隐有了个猜测。
“这画舫是姨母布置的?”
陈相昀和谢氏闻言便笑。
陈相昀答道:“表妹聪慧,确实是母亲的手笔。说是跟姨母商量着布置的,两家的画舫外形相近,内里的布置却是相对的。”
“我听母亲提起过,这菩提罗汉纹的样式还是父亲亲自去宝严寺跟无心大师求来的,母亲十分喜欢。”沐清溪摸索着炕桌上的纹路,眸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这纹样竟出自无心大师,怪道我看它总觉得玄奥微妙!”殷茵惊诧。
却被殷磐打趣,“先前不知的时候也不见你说它玄奥,可见是个心不诚的!”
殷茵被他说得脸一红,却死不承认,无心大师可是大梁朝第一禅师,就连当今也十分尊敬的,还几次想要册封国师,只不过都被无心大师推拒。她称颂几句怎么了?再说,她是真觉得那纹样好看又耐看,看着看着心就静了。
“子非鱼,安知鱼?殷世子又怎么知道茵姐姐心不诚?”沐清溪笑着说道。
殷茵一听立刻有找到同盟之感,拉着沐清溪瞪了她三哥一眼,哼道:“你看,清溪都这么说,我就是知道了,你能奈我何?”
殷磐哭笑不得,这个妹妹本来就无法无天,又来个帮着她无法无天的,以后这日子可不好过了。
“你们就别欺负殷世子了,他是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若是真要辩论起佛理,三个我都比不上!”陈相昀掺和道,嘴里说着称赞的话,脸上的神情却是幸灾乐祸。
“可不是,殷世子精通佛理,连当今太后娘娘也称赞过的,无心大师还曾想收他为俗家弟子。”谢氏也笑道。
殷国公夫人自从长子去后受的打击太大,便开始笃信佛理,受母亲影响,殷磐对佛理确实研究颇多,偶然一次陪着太后在宝严寺进香时与无心大师谈论佛理,被太后称赞过几句,精通佛理的名声便鹊起了。殷国公和国公夫人倒不觉得是好事,嫡长子早逝,嫡幼子还要继承家业呢,生怕幼子看佛理看多了,生出逃脱红尘遁入空门之念,为此几次三番勒令殷磐少去宝严寺。
提起这段公案,在座几人都笑,殷茵见沐清溪不解便说给她听,沐清溪听后也觉得有趣。不过,她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智空和尚。也不知大和尚去了哪儿,说是一回京就跟她联络,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她现在在怀宁侯府住着还算自由,等回了安远侯府就得费几番波折了。大和尚到底在忙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前世就是这样,时不时丢下她在寺庙里看书,自己却跑没了影儿,神出鬼没。
想到大和尚难免就要想到颜四,再想到她三年才酿成的冰焰酒,竟然就充做了一回路费,那可是千金难买的冰焰酒,她敢说整个大梁朝也挑不出几个会酿的,颜四那粗人真的会品吗?可千万别跟烧刀子似的牛饮下肚,那可真就是焚琴煮鹤了!想想都觉得胃疼!
“姑娘,鱼鱼!”客儿伸着小手指着江面。
沐清溪顺着看过去,只见江面上一捧水花落下,荡起涟漪层层叠叠的铺展开去,刚刚应该是有鱼儿跳出水面了。客儿看得开心,又回到船上非但没有不适还觉得好玩。沐清溪总觉得他似乎长大了一点点,胆子也大了不少,以前看到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现在看到好玩的会觉得新奇,会想去试试,这至少让她觉得带着客儿离开兰溪村没有错。
“吃!”客儿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沐清溪,黑溜溜地满是期待,直看得沐清溪额角滴汗。在兰溪村鱼吃多了,客儿现在看到水里的鱼想的不是风雅,而是怎么吃……这真是,咳咳……
偏偏殷茵还觉得这主意好,随声附和起来,“客儿说得对,咱们也靠水吃水,难得出来玩,咱们自己烤鱼吃吧!三哥,陈表哥,快让人准备了炊具来!”
殷磐和陈相昀面面相觑,满脸无可奈何,却还是苦着脸吩咐下人准备去了。
客儿听懂了,跟着拍手叫好,两人倒是在吃这一点上达成一致。因为找到了共同的爱好,客儿也对殷茵充满了好感,时不时地对她笑笑,还把手里的小玩意儿递给她一起玩,显然是觉得找到了一个极好的玩伴!
对此,殷茵十分喜闻乐见并积极回应,船舱里笑声不断。
画舫开出了船坞,逆水而行,及至江心视野顿时开阔起来,殷茵就在舱里坐不住了。沐清溪接过琉璃递上来的小斗篷给他穿好,才牵着他去了甲板上。虽然是开春,都说春捂秋冻,客儿身子弱,还是小心的好。
时近正午,陈相昀和殷磐早就吩咐仆婢准备好午膳,有从鹳雀楼带过来的吃食,自家的点心,还有船上特有的水产,当然少不了额外布置的架子,让殷茵试试烤鱼的滋味儿。
没有长辈在场,几个人都乐得随意,也不要丫鬟在一旁布菜,索性把人撵到一边去,自己拿了串好的鱼在架子上烤。鱼是早就清理干净的,各种调料就放在手边,起先还只有殷茵和沐清溪拿着烤,殷茵只是嘴上说说,真动起手来是不会的,沐清溪却是做惯了这样的事,不一会儿就把一条新鲜的鲈鱼烤的外焦里嫩,撒一抹盐巴,再刷一层油,金黄的鲈鱼香气四溢,引得在旁的人个个流口水。其他人还矜持些,客儿和殷茵早就坐不住了,眼巴巴地看着沐清溪手里的鱼问什么时候才能吃。
一条鱼刚烤完,就被殷茵抢了去,客儿看着到嘴的鱼飞了,小嘴一撇差点哭给殷茵看,还是沐清溪哄了又哄,从殷茵那虎口拔牙地夺下一块才好了。
“唔唔!真好吃!清溪,没想到你竟然还会烤鱼!”殷茵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称赞。虽然吃得快,倒没多狼狈,只是看着好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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