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游戏攻略—— by雪鸦
雪鸦  发于:2024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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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猛地一掷匕首,匕首擦着陆方的脸,带起一阵冰冷的风,深深地没入墙壁内。
他甩袖离去。
与此同时,行宫内。
霍元瑶站在行宫门口张望了许久,那守门的侍卫见她今日一直在此徘徊,不由得问:“你在看什么?”
霍元瑶道:“我在等陛下的车驾,先前宫中传消息,说陛下今日会来探望殿下的。”
那侍卫说:“太阳都要下山了,陛下定是不会来了。”
霍元瑶也觉得是如此,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轻轻咬唇道:“陛下不是会食言的人,可能是有事耽搁了,我再等等罢。”
可她等到很晚,也没有等到陛下出现。
霍元瑶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说好了要来,为什么突然又不来了?她颇有些郁闷,转身回到殿中,秦施又在为君后的身体嘱咐着什么,神情明显比几日前轻松很多。
秦施说:“看来这个新方子效果极好,殿下近日也没有咳嗽了,便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定然可以顺利产下皇嗣。”
赵玉珩温声道:“这几日,秦太医辛苦。”
“殿下严重了。”秦施叹了一声,“老臣只是希望殿下能安然无恙,以殿下的身体,实在是不适合诞育子嗣,好在情况好转,只要中间不出什么意外,殿下一定会好好的。”
再精湛的医术,都需要病人好好配合,令秦施欣慰的是,君后体弱多病,对生死之事看得很淡,却并未放弃自身,还是想好好活着的。
这四年来,秦施一直在为赵玉珩看病,前三年君后的身子都好坏反复,他也并无什么求生欲,只说顺其自然便好了,全看天意,有时候让秦施也无可奈何。
今年虽然情况直转急下,但他却主动配合了不少,就好像心里突然有了挂念,想活得久一点,能多陪那人一日也好。
秦施很欣慰。
他收好药箱,转身离开。
霍元瑶还站在不远处的雕花槅扇边,虽然努力藏着心事,神色还是有些郁郁,赵玉珩偏头,唤道:“瑶娘。”
“诶。”
霍元瑶连忙上前,“殿下有什么吩咐。”
“你怎么了?”
“我……”她忍了又忍,趁着这里没别人,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陛下今天食言了,她没有来见你。”
“她不会轻易食言,应是有别的事。”
“陛下是个好皇帝,我也觉得陛下不是故意的。”霍元瑶直白道:“可是事有轻重缓急,表兄你也很重要,我不是说陛下不喜欢您。只是有时候我忍不住想,表兄你是不是太让陛下安心了……”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肉吃,最省心的那个往往才最容易被忽视。
霍元瑶都恨不得帮他去跟陛下说,其实他也没有表现得那么不需要她陪,有时候表兄会很想给她写书信,很想叫她过来,只是都忍住了。
可越不想打扰,对方越不会知道,他远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冷静淡然。

第110章 眼前人12
霍元瑶说的,赵玉珩何尝不知。何止是她?就连许屏、赵家人,全都是这样认为,希望他能够主动争一争,让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的女帝能更在乎自己。
赵玉珩并不傻。
他依然我行我素,纵使所有人都这样催促他,他也只是笑一笑,并不理会。
霍元瑶直接道:“有什么都需要直接说出来,这样您和陛下的关系才会更好。陛下平时那么忙,您难道指望自己什么都不说,陛下就能体察到您的心意吗?”
赵玉珩淡淡问:“你为何会这样觉得?”
霍元瑶一时哑然。
她有点茫然地想:难道不是这样吗?难道君后不想让陛下更喜欢他吗?
赵玉珩神色平静,展目看向窗外那一簇已经凋谢的花枝,平淡道:“若她不是皇帝,或是我并非姓赵,我自然什么都不会顾忌,但你瞧,仅仅只是这样,她已经力排众议重用赵氏武将,只怕现在,朝野上下人人都在议论她有多在乎我。”
霍元瑶沉默。
“您总是考虑的太多。”
“总有人要操心,还是自己来安心些。”
霍元瑶不由得想起很早很早以前,民间对赵三郎的评价。
那时她才十岁,初次跟在阿兄身后见到表兄时,他已是整个京城最光芒万丈的少年,却又因为体弱多病,被很多人说成是“天妒英才,过慧易夭”。
赵玉珩淡淡一笑,仿佛并不在乎那些小事,伸手去拿桌上由赵氏亲信传来的密报,长睫一落,平静地看着。
这些年赵玉珩足不出户,但无非是从骄傲恣意的赵三郎,变成了隐于幕后的谋士,天下事依然尽在掌握中。
军功赫赫的武将在无战事时,大多数会被鸟尽弓藏,被削夺军权只是最好的结果,这一点赵家早就明白,尤其是张瑾崛起后,由张党网罗的密网,几乎可以杀赵氏于无形。
好在,有赵玉珩。
他是先帝钦点的君后,后宫前朝关联紧密,赵玉珩就像是赵家外面裹着的那一层薄弱又坚韧的屏障,劈不断,且紧紧将赵氏黏附在女帝身边。
虽然他厌烦至极,却不得不做。
三党制衡,平衡只要不被打破,就永远风平浪静。
但依然还是起风了。
“许屏。”赵玉珩盯着手中的密报,眉头越皱越紧,出声唤。
霍元瑶欠了欠身,转身出去,守在外面的许屏绕过屏风走了进来,拜道:“殿下。”
“兵部近日无异动?”他问。
许屏道:“是,谢仆射着重督查兵部事务,谢氏父子关系不睦,许是有父亲施压……谢尚书才没有暗中动什么手脚。”
“此次调兵遣将,陛下可有调派与谢氏走得近的武将?”
“不曾。”
“外军调派兵力多少?”
“先是十万关内道折冲府兵,随后陛下又相继调了八万,若漠北增兵战事不平,后续只怕还要继续调兵。”
赵玉珩眉头越皱越紧,他闭了闭目,说:“不对劲。”
许屏不解,赵玉珩缓缓道:“谢安韫过于安静,凡事反常必有妖,你速速知会大伯,令他去注意左威卫大将军郜威……近日可有什么动作,又私见了何人。”
“是。”
九月时分,北方传来捷报。
漠北发起进攻,燕云两州同时被攻打,平北大将军段骁镇守云州城,乘胜追击,斩杀敌军副将,偏就在此时,燕州守将突然叛入契丹。
好在关键时刻,后方赵德元率军而至,险险挽救燕州,但与此同时,燕州城后方幽州镇内,节度使曹裕趁此时机发兵,彻底反了朝廷。
曹裕勾结漠北,似乎早已预料燕州之事,见后方赵德元出兵燕州,趁机发兵,其子曹肃为主将,率军向东直攻蓟州,蓟州失守。
朝廷再派援兵,势必剿除反贼,击退漠北,平定北方。
“蓟州距离檀州非常近,若檀州失守,燕州城三面被包围,势必危矣。”
紫宸殿内,看到女帝揉着额角,一副完全没睡好的样子,裴朔还是出言安慰:“臣觉得,陛下不必太过忧心,有赵将军在,要拿下檀州,没有那么简单。”
赵德元到底还是个战功赫赫的大将,虽然裴朔认为,如今朝中能用的武将各有一定的缺陷,有人自恃军功过于自负,有人骁勇有余而谋略不足,与之相比,节度使曹裕虽然行事傲慢,但却是个谋略与胆识兼备的人。
但裴朔记得,前世也是这个时候,曹裕反了。
不过当时选派将领,并没有天子参与,有谢党将领率兵作战,且战事耗时数年,等到曹裕被杀、漠北被击溃时,国库已经被损耗得极为空虚,且很大一部分兵权落到了谢氏手上。
这也为后续谢安韫造反,做了很好的铺垫。
这一世,王氏没了,女帝也没有派遣任何和谢氏一族有关的武将,很好地遏制了谢氏借此机会掌控兵权、恢复元气,看起来整个谢氏一族已经不是最紧要的心腹大患。
但是……
裴朔斟酌片刻,缓声道:“臣以为,陛下不必太忧心战事,反而如今战事胶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转移,陛下反而更要提防一些不易被察觉的地方。”
姜青姝抬眼:“裴卿说的是谁?”
“谢尚书。”
裴朔话音一落,一抹挺拔清瘦的影子,倏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王璟言。
裴朔猛地一顿,眯起眸子打量此人。
王璟言好似什么都没有听,从头到尾垂着眼睫,没有和任何人有视线交流,仅仅只是进来为陛下奉茶。
每次姜青姝和裴朔单独说话时,都是比较私人的时间,所以严格来说也不算什么严肃的场合,但即使这样,王璟言也几乎没有见过裴朔,只有这次,君后回宫,邓漪他们都被女帝派去安排君后的事了,王璟言便自作主张出来送杯茶。
“陛下。”
他端着茶盏走来。
姜青姝知道他的爱情度已经上九十,便也没有把他赶出去,而是继续问裴朔:“裴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朔顿了顿,收回肆意打量王璟言的目光,继续道:“关中府兵频繁被调离,京城随时可以被调遣的禁军有五万,而别的不计,单左右威卫便遥领府兵十万,非臣多心,臣觉得如此局面,很容易造成京中生变。”
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现象。
因为王家倒了,反而造成了谢氏一族已经没有威胁的假象,加上谢家父子最近都太低调,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节度使曹裕、以及张赵互争之上。
听到裴朔的话,王璟言奉茶的手微微一抖,将头垂得更低,杯盏被放在天子跟前,发出一声突兀的清响。
姜青姝没想到裴朔会这么说,眉头骤然一紧,盯着他道:“为何这样想。”
裴朔直言不讳:“谢尚书早有反心。”
说谢安韫想反她,姜青姝信,没有哪个臣子天天想睡皇帝的,连基本的敬畏心都没有,怎么可能甘心为臣?而且自从那次他闯入紫宸殿质问她之后,他就再也没了动静。
但裴朔是怎么看出来的?
姜青姝觉得,有些事上,裴朔过于料事如神了,好像能提前预知未来一样。
最近有关谢安韫的实时,也的确是有些问题,他私下里见某些武将较为频繁,不过除了他,张瑾和赵家人并没有比他好多少,这些党争人士私下里就没消停过,她就没有想太多。
但连裴朔都提了,她也不得不多做深思。
就在此时,邓漪自凤宁宫折返,回禀道:“陛下,君后那边已经安顿好了,殿下说……稍后会亲自来紫宸殿见陛下。”
姜青姝皱眉:“他身子弱,你怎么不拦着点儿?朕过去看他就好。”
邓漪一顿,面露难色,“回陛下,臣已经尽力劝阻过了,只是君后执意如此,臣也不能……”
邓漪根本就拦不住。
裴朔闻言,觉得自己在这儿再坐下去,只怕是要围观陛下的家事了,干脆起身道:“陛下,臣先告退。”
姜青姝颔首,“去吧。”
裴朔抬手拜了一拜,转身离去。
只是他刚刚跨出殿门,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在往这边过来。
是君后,赵玉珩。
这是两世以来,裴朔是第一次见到他。
前世,裴朔几乎前脚刚做官,后脚赵玉珩便流产,随后他出宫养病,再也没有回过宫,与裴朔彻底错过。
裴朔亲眼看着女帝在眼前自刎,没有能力带走她的遗体,后来他听说,是赵玉珩亲自安葬了她,至少没有让她暴尸荒野。
对于赵玉珩,裴朔信他是个君子。
如今终于见到了。
隔着这么远,裴朔的目光与对方有一刹那交汇,他抬起手,遥遥地朝着君后的方向弯腰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那是何人?”
赵玉珩在许屏的搀扶下走着,平静发问。
许屏答道:“那是陛下提拔的那位裴大人,如今在门下省任职,臣听说,陛下时常召他单独谈论政务,很是信任此人,此人如今在朝中风头极盛,很多人私下里都说……”
“说什么?”
“说……郑侍中年事已高,这位裴大人再这样下去,只怕接任其位置、成为宰相也是迟早的事。”
许屏说到此,下意识悄悄看向君后的神色。
出身布衣,不为世家左右,为人刚正凛直,又得蒙天子信任、能入阁议事,如果小皇帝能继续掌权,这位稳稳站在天子身侧的辅臣,将来势必平步青云、前途可期。
这个裴朔如今所拥有的,正是殿下当年错过、又渴望的一切。
许屏怕他听了难过,有些后悔自己多嘴。
“是么。”
赵玉珩却只是平淡地笑了笑,“陛下身边有能用之人,也是好事。”

赵玉珩进殿时,王璟言正要退下。
只是他没有多少地方可以退避,而且君后来得太快,他也只好垂着头,侍立一侧,俯身行礼:“拜见君后。”
王璟言和赵玉珩,其实并不陌生。
京城的富贵子弟,多少都互相认识,且王璟言并非什么纨绔子弟,少年时和赵玉珩也算有些交情。
如今他沦落至此,这么卑微孱弱,却让人感觉很是陌生,毫无从前的意气与风骨。
看到他在,跟在君后身后的许屏不由得皱眉。
陛下怎么还把这个罪奴带在身边?都已经这么久了,这人的手段好生了得。
赵玉珩静静地站在原地,视线好像一丝都没有落在王璟言身上,而是径直看着姜青姝,“陛下。”
姜青姝起身,缓步走下台阶,伸手拉着他的手,仰头问:“三郎,为何不等朕亲自过去?”
“很久不曾见过陛下,臣不想多等。”
他从袖中伸出一截白玉般的手掌,反握紧她的手,手指掰开她的右手,将之翻转过来,垂眼仔细检查了一番她的掌心,低声说:“伤口愈合得不错。”
她抿着唇笑了笑,两靥酒窝若隐若现,“都这么久了……”
当然好了。
现在掌心仅仅留下一道很长的伤疤,不过掌心这种地方,就算留了疤痕也没人看得见,她倒是无所谓。
然而这么长的疤痕,可见她当时伤口多深多疼。
赵玉珩的指尖无意识地揉着她的伤疤,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她之前忍过的那些疼,她立刻痒得一缩手,咯咯笑了起来:“好了,朕已经好了……没事了……”
他压低声音,嗓音微沉,“陛下日后要长记性,不论是为了什么人和事,皆不可再如此冲动涉险。”
她满口答应,“好好好,朕知道错了,朕下次一定听君后的,再也不让君后这么担心了。”
她每次答应起来都这么干脆,就像是故意哄他似的,实际上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偏偏赵玉珩一看见她这副样子,根本没法和她斤斤计较。
他只好无奈地伸出食指,点了下她的眉心,纠正道:“什么叫为了臣?”
“是朕说错了,是为了朕自己。”
姜青姝连忙改口,笑盈盈地望着他,“朕都已经认错了,不知道三郎可还满意?”
“认错的态度尚可。”他低眼,凝视着她:“那就暂时原谅七娘了。”
“那就谢过夫君了。”
这件事就被她赖过去了。
赵玉珩心里叹息,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话是有多认真,绝非与她说什么夫妻间的玩笑话。
不过有些话,只能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否则他也是逾距了。
他睫毛一落,又心疼般地捏了捏她的掌心,她立刻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冰凉的手裹在暖呼呼的掌心,紧紧捂住。
“三郎还说朕呢,九月天气转凉,也不见你添衣。”她轻声说着,偏头吩咐王璟言:“去把朕的鹤氅拿来。”
王璟言原本垂着头站在一边,安静地听着帝后互相说笑。
那些超出身份与礼法的称谓,他们却互相说得如此自然,可见彼此信任,好似寻常夫妻。
他不由得有些晃神,直到陛下叫他,他才下意识抬眼,却看到二人紧紧交握的双手。
他眸光微颤。
他极快地收回目光,应道:“是。”
说完,他便转身去了。
很快,他拿着女帝的鹤氅过来,不等她接过,许屏已先一步挡在他和陛下之间,接过王璟言手中的鹤氅,抖开为赵玉珩披上。
王璟言只好干巴巴地立在那儿,靠得稍微近了些,他终于可以看到陛下望着君后的目光。
那是他自从在郭府见到她以来,这几个月间,从未见过的眼神。
明澈,温柔,欢欣。
像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女,望着自己喜欢的郎君。
而不是她大多数在紫宸殿时,所露出的那种平静审视、冷静威严的目光。
他一直以为小皇帝少年老成、不喜玩乐,是个情绪深藏、心思难测的皇帝,最多在张瑾面前时才稍显稚嫩,今日才知,也不尽是如此。
只是那个人,一直以来隐匿于幕后,今日才来。
王璟言黑眸微黯,一时恍惚。
“为何还不退下。”
赵玉珩突然冷淡出声。
王璟言登时回神,连忙后退一步,视线极快地垂落在脚尖。
赵玉珩对姜青姝道:“在陛下身边伺候,怎么能如此没有规矩。”
她还未发话,王璟言便跪了下来,低声道:“奴知罪。”
姜青姝紧紧皱眉,正要下令要人把王璟言拖出去,赵玉珩却又冷冷道:“今日在我跟前无礼便罢了,若下回还在御前失礼,怎配继续侍奉陛下。”
王璟言抿紧唇,双眸蒙上一层阴翳,双手撑着冰冷的地砖,一言不发。
姜青姝也怔了一下。
王璟言在她身边待了有一段时日了,她平时把他也当个内官使唤,偶尔让他近身按按腿揉揉肩,一时居然还没反应过来在君后眼里,他似乎……是她的男宠啊。
赵玉珩是有脾气的。
早在他针对张瑾时,姜青姝就很是清楚。
现在难道是吃醋?可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这醋意来得未免也太后知后觉了……她不禁探究地望着赵玉珩的侧颜,他却只是冷漠地俯视着地上的王璟言。
他冷淡道:“既然不知规矩,那陛下不如将他交给臣,由臣来教一教。”
姜青姝:“……”
不是,这个桥段,怎么突然就跳到宫斗文了?
而且王璟言拿的还是柔弱可欺小白花剧本,君后居然好像还是恶毒善妒高位妃剧本?
这不太对吧……
她一下子无话可说,一方面觉得王璟言方才虽走神失态,却也绝非他平时常态,不至于是连规矩都不懂的人,略微惩处便是;另一方面,她又本能地倾向于赵玉珩,在他跟前护另一个人,岂不是要有些过分……
她到底还是对王璟言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学一学规矩,记着这次教训。”
王璟言伏在地上,闻言闭了闭眼睛。
“奴遵命。”
他知道她是不喜欢自己的,正如留在她身边,也是他满身是血地跪在她脚边求来的。
此情此景,其实似曾相识,当初谢安韫站在帘外看着他服侍天子脱掉鞋袜时,想必也是这样的感受。
都是无可奈何。
那日,赵玉珩亲自将王璟言带去了凤宁宫,凤宁宫那边没有传来什么突兀的动静,只传唤了宫正司的人。
姜青姝知道,赵玉珩举止有君子之风,身为中宫处事,自然是合乎礼法流程,也不会裹挟太多私仇,她不觉得赵玉珩会像宫斗文里的恶毒妃一样,对王璟言又是掌掴又是羞辱的,但还是忍不住悄悄用实时观察发生了什么。
【君后赵玉珩以王璟言御前失仪为由,将其带入凤宁宫调教,先让宫正司监督其罚跪一个时辰,再令其诵读默写宫规礼仪。】
【王璟言顺从地接受君后赵玉珩的惩处,安静地跪坐在案前默写宫规,一联想到自己卑贱的身份、帝后之间的恩爱,不禁黯然神伤。】
【王璟言默写完宫规,君后赵玉珩屏退宫人,与之交谈了足足两个时辰。】
灯影微弱。
一道清瘦的人影被烛火拉长,几乎与窗外摇曳的树影融为一体,在疾风中将折未折。
王璟言搁下笔,手指抚着这一叠抄写好的纸张,灯影隐约照出刚劲端直的字迹,可见也是师承名孺大家、教养极好才能练出的一手好字。
赵玉珩缓步从屏风外走过来,立在他身后,冷淡看了片刻,淡淡道:“所谓字显人心,你的字仍有风骨神韵,为何沦落至此?”
王璟言手指一紧,垂眼道:“京城皆知,殿下的字才是天下一绝,奴担不起殿下赞赏。”
“是么。”
赵玉珩淡哂了一声,自他不远处的坐榻上坐了下来,平静道:“你我既是故人,也不必拐弯抹角,你我皆受困于家族,王氏之灭,你心有不甘,我并非不能理解。你原先妄图刺杀陛下复仇,如今又留在陛下身边,究竟是何想法?”
王璟言闭了闭眼,道:“不愧是赵三郎,人在行宫,却事事瞒不过你的眼睛,郭府之事陛下严禁别人声张,御前人人忠心,你是从何处知道?”
“御前之人有人忠于陛下,无非是我令其忠心。”
“看来……”王璟言苦笑,“我的一举一动,你也都知道了。”
赵玉珩俯视着他,淡淡呷了一口茶水,才道:“你刺杀过陛下一次,若非确定你不会再动手,我不会容忍你留在陛下身边,至于你讨不讨陛下欢心,那只是陛下的事……所以,你该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何第一次选择刺杀女帝,后来却又改了目标?
他想做什么?
王璟言觉得有些可笑,他原先虽然猜到君后不至于对他做什么狠毒之事,却也没想到,赵玉珩把他带来,居然是为了问他这些。
还真是为陛下打算。
其实能有什么呢?
他竭力压抑着情绪,却依然难掩语气中的恨意,咬牙道:“因为一开始,我无非只是想发泄受到的屈辱和仇恨,而我能杀到的、覆灭我王氏的罪魁祸首,唯有她而已。”
“但究其根本,到底是谁,我又何尝不知!”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陛下赦免王氏大多族人死罪,又相继免除流刑,至少能留下性命,往后纵使为奴,至少也远离纷争。但谢安韫对我王氏一族过河拆桥,灭口我王氏数十人,谎称他们畏罪自杀,狠毒自私至极。”
甚至,任由他们暴尸荒野。
王璟言的母亲、亲妹妹,也死于他手。
事后,王璟言受到了数次折辱,其中也不乏有故意与王家割席的谢氏子弟,昔日王谢两家紧密相连,如今反倒成了他们欺辱的玩物。
他有时被仇恨浸没,根本不知该恨谁,好像已经成了地狱里索命的厉鬼,能多拖一个人下地狱也好。
他刺杀女帝,想的就是,杀了皇帝,也拖郭府上下一起下地狱,谁也别想好过。
但后来,他进宫了,想的自然更多。
“我若能报复谢安韫,才算死而瞑目。”
王璟言跪坐着,仰视着端坐在上方,依然犹如谪仙、不染尘埃的赵玉珩,目光中交杂着浓烈的嫉妒、不甘、绝望、欣赏,又说:“殿下问奴这些,绝对不仅仅是闲来无事吧?你又在筹划什么?”
殿外疾风愈烈,铜铃声越发紊乱,好似临上战场时急促的鼓点声。
赵玉珩手中的茶水有些凉了。
他把茶盏搁在一边,长睫微敛,清冷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我与你的目的,也算不谋而合,若论如今何人最了解谢氏一族,当非你莫属。”

姜青姝平静地关掉实时。
她并不知道王璟言和赵玉珩交谈的内容,他们虽早已认识,但绝非朋友,能聊这么久,也不可能是在寒暄叙旧。
王璟言这个人,一直在被仇恨驱使,此时此刻最想做的事应该是复仇。
他应该恨极了谢家。
她方才不避讳王璟言,王璟言听到她和裴朔的交谈,那一瞬间的反应,她也看得清楚。
不过,他会不会告知君后,那就不知道了。他们之间若有利益交换,无非也只是王璟言如今仅剩的价值——他对谢氏一族到底还是比别人更了解。
她抬起茶水喝了一口,又拿起御案上的几封奏疏,转身掀开纱帘,走到龙床边,找个了舒服的姿势卧靠了下来。
最重要的奏疏她白天就处理完了,还要和大臣们边讨论边下旨,剩下的这些提前被秋月择出来的奏疏,就是又长又不重要又催眠的这些了。
很适合当睡前读物。
她展开其中一封奏疏,对一侧的邓漪道:“掌灯。”
“是。”
邓漪拿着烛台过来,剪去多余的烛芯,放在床头。
火光照着奏疏上的字迹,女帝身穿寝衣伏在床上,散开的乌发洒满肩背,衬得精致秀气的眉眼如清水芙蓉,却又透着一丝严肃与专注。
邓漪已经习惯陛下这么勤政,悄悄地退到外面守着。
姜青姝垂着眼睫,慢慢往后翻着奏疏,第一封是工部汇报农田所用的水车建造进度,第二封,是礼部侍郎董敬呈上的有关秋猎的奏疏。
君王四季狩猎,为很早以前就传下来传统,若细论,便分为春搜、夏苗、秋狝、冬狩。
前朝重文轻武,这样的活动很少举行,但本朝文武双重,民风开放,更盛行郊游,莫说男子,连女子也都喜欢骑射野炊,且历代君王虽是女子,在骑术上也都极为精湛。
先帝甚至曾在秋狩上双箭齐发,射落过天边的孤雁,可谓英姿飒爽、惊艳世人,令文武百官惊叹不已。
姜青姝:“……”
姜青姝觉得自己不行。
别说射箭,她连弓都没拉过,最多骑个马,还不敢骑太快,怕摔了。
再说了,北方还有战事,她还跑去狩猎游玩不太好吧,还是算了吧,姜青姝觉得还是驳回比较好,但随后第三封第四封,皆是武将上奏,都是提议秋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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