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在这件事上,他们夫妻欠了母女俩一份人情。
卫湛回?府时,得知妻子、岳母和秋荷正在卧房内研讨医治妹婿的方案,自知不便过去打扰,只身?回?到?书房,直至夜半。
按着之前的约定,明日?是逢七针灸的日?子,不知妻子是否会?想?得起他。
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当晚宿在了书房。
放下锦云纹样的青帐,他按按眉心,总觉得屋里有些清冷,少了些人气儿。
次日?一早,当他离府时,偶然瞥见摆放在客院里的贵妃榻,样式新颖,匠心独运,足见是用了心的。
留意了下,他提步离开,傍晚回?府后,方知那张贵妃椅被搬进了玉照苑的庭院中。
髹涂工艺,手艺精湛,一点儿不输给?名匠。
青岑看热闹不嫌事大,“世?子,这是何云舟送给?大奶奶的贺礼,要搬进正房吗?”
卫湛淡睨一眼。
青岑垂下脑袋。
当晚,贵妃榻被搬进了正房东卧,安放在了软榻旁,只能容一人躺靠。
霸占了女儿两晚,田氏有些过意不去,说什么也不肯留宿正房,“为娘和何嬷嬷睡一间,你?跟世?子好好温存,别生分了。”
哪有那么容易生分......又哪有那么容易温存......
宁雪滢哭笑不得,没再坚持。
今晚要为卫湛施针,原本也要支开母亲,即便母亲医术高明,但心疾一事是卫湛的私事,未经他同意,自己不会?擅作主张告知旁人。
卫湛回?房时,瞥了一眼铮亮的贵妃榻,不声不响地躺在了上面。
等宁雪滢带着秋荷进来时,嘴角一抽,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没有计较这种小?事,她集中精力,为秋荷打下手。
卫湛抬起眼,示意她可拿他试手。
用矜贵的世?子爷试手,若是刺错了该当如何?宁雪滢挠挠鼻尖,拒绝道:“下次吧,妾身?再精进一下手法。”
秋荷在旁偷笑,一针针刺入卫湛的穴位。
被刺入的穴位传来痛感?,可临近逢九的心悸得以舒缓,卫湛闭上眼,陷入浅眠。
稍许,秋荷收起药箱,蹑手蹑脚地离开。
宁雪滢找来毯子盖在卫湛身?上,安静地陪在一旁,在软榻上侧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定定瞧着入眠的丈夫。
发觉男人那高挺的鼻梁上落了一缕发,她伸手拿开,耳畔忽然传来一句问话。
“还?气吗?”
说的是两日?前的别扭。
宁雪滢努努鼻子,说不气是大度,可她小?气得很。
“还?气呢,你?少说话。”
“......”
有那么几个?瞬间,在看着母慈女孝的场景,他恍惚觉得,她会?随母亲离开京城。
或许是患得患失了。
有些情绪是控制不住的,纵使拥有极强的自持力。
没再言语,他合上眼帘,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时辰到?时,宁雪滢为他拔掉一根根银针。
屋外下了寒霜,在明瓦窗上结出冰花,万物“冰”妆玉砌。
窗前稍稍有些透风,宁雪滢为卫湛向上掖了掖毯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随后又趴在软榻上安静陪伴。
明日?,母亲就要启程回?金陵,她将再次体会?至亲离别的不舍,不免多?愁善感?。
“卫湛,咱们能把日?子过好吗?”
她喃喃自语,不知男人是否听到?了。
月没参横,宁雪滢从湢浴出来,见卫湛已?经起身?,正倚在床边,手里拿着她制作多?日?仍未完成的大雁荷包。
被褥已?被换新,男人坐在上面,宽大的衣袍垂在绸缎被面上,脸色还?有些苍白,又因刚喝过汤药,唇偏红,清雅中平添魅惑。
很像男伶中的魁首呢。
宁雪滢走过去,从那修长?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杰作”,放回?绣篓里。
“慢工出细活儿,再等等。”
距离自己二十有二的生辰还?有十一日?,卫湛没异议,目光凝在她的身?上。
宁雪滢不自在地来回?走动,察觉到?他一直没有收回?视线,别扭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可消气了?”
“没消的话,该当如何?”
不知秋荷在秘制的汤药中新添加了哪几味药草,卫湛服用后,意识渐渐迷离,四肢也跟着发软,无力地倒在富贵花开的锦衾上,声音空幽,“随意。”
明明是一句寻常不过的回?答,但在此情此景下,多?少含了点狎昵。
随意的意思是,任宰割吗?宁雪滢恶从胆边生,拿起一团绣线,颠在手里,还?踢掉一只绣鞋踩在被子上,“真的随意?”
卫湛意识愈发昏沉,身?体却生起前所未有的轻松,想?入睡又知该要哄妻,“嗯,随意。”
白来的讨债机会?,宁雪滢怎能放过!她单膝跪在床边,想?要借机报复,而报复的第一招,就是以眼还?眼,打算将卫湛在床上翻来翻去,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魄岂是她能肆意拨弄的。
费力将人翻了身?面朝下,她大着胆子扯开绣线,一圈圈绕在男人的双腕上。
谁让他平日?总是喜欢桎梏她的手!
报复的快意充盈而来,她咬断绣线,打了个?结。
为了防止勒破那截皮肉,她还?好心靠在他耳边提醒道:“绣线又细又韧,郎君不要挣扎。”
旋即又将人翻转过来面朝上,好整以暇地欣赏起“男花魁”的绝色容颜。
灯火投下暗影,拉长?男子的眼尾,让他有股醉玉颓山的风.情。
宁雪滢伸手,以细细的指尖触上男子高挺的鼻骨,慢慢向下描摹鼻翼的轮廓,随之左移,捏了捏男子削薄的耳垂。
玉白的皮肤不可抑制地泛起薄红,荒唐至极,卫湛试着挣脱被缚背后的双手。
无果?。
察觉他要挣脱,宁雪滢按住他拧动的肩头,板起脸蛋,煞有其事,“你?说了要让我消气的。”
温温软软的语气带着一点儿娇蛮,如羽毛拂过心肺,卫湛舔舔干涩的唇,颇为无奈道:“那夫人要做什么?”
宁雪滢单手托腮笑吟吟的,“没想?好。”
反正是自己的夫君,平日?没少欺负人,今儿让他也吃吃苦头,也好在以后的行房中温柔一点儿。
这么想?着,她直起身?深深呼吸,拔下峨髻上的步摇,递到?男子嘴边,“咬住。”
冷峻的面容出现?一道破绽,卫湛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稍稍别开脸,避开了那支步摇。
宁雪滢用步摇上的金流苏挠他的脸,心里百转千回?,“不咬吗?”
卫湛不理。
金步摇被丢在床尾,宁雪滢披散着长?发趴到?他的胸膛上,张口咬住他的嘴,施以惩罚。
“让你?不听话。”
漆黑的清瞳骤缩,凸起的喉结止不住地上下滚动,卫湛被彻底点燃了欲念,扬起脖颈回?吻。
双腕无意识的拧动,大有要挣开之势。两日?不同房,如隔三秋。
这份柔情太过折磨,炙烫了五脏六腑,似要掀起翻涌的心浪。
宁雪滢却戛然而止,拉开距离,反手蹭了蹭水润的唇,“不许挣开。”
吻,在此时此刻是对他的惩罚,不是奖励。
绷紧的小?臂骤然卸去力气,卫湛陷入两难,没再动作。
一面要哄妻,一面掩饰不了身?体发生的变化。
适才的吻,令他有了反应。
同样感?受到?异状的宁雪滢视线顺势而下,落在了衣摆上的某处。
俏脸一瞬通红,她扯过锦衾盖在其上,气呼呼地对上卫湛的脸,娇面泛红欲滴。
外人永远不会?知晓,端方清雅的詹事大人在床帐中是如何孟浪的。
被勾起念想?的一刹,卫湛那点倦意被摧残个?干干净净,他坐起身?,单撑起一条腿靠坐在床柱旁,“帮为夫掩好。”
“......”
他是在羞耻吗?
宁雪滢红着耳朵替他理了理衣摆,装作云淡风轻地问道:“唤我什么?”
卫湛低眸,“滢儿。”
宁雪滢还?算满意,但还?是想?要得寸进尺,“换一个?。”
“夫人。”
“换。”
卫湛想?了想?,又一次别开脸,“娘子。”
逗弄独属于自己的“男花魁”可太有意思了,宁雪滢忍住不笑,沉腰靠过去,在他侧脸上清浅一吻。
眼睫轻颤,卫湛转过脸来,与之鼻尖相抵。
眸光交汇,宁雪滢心跳如鼓,快要自我攻破防守。她解下自己的裙带,蒙住了男人那双洞察人心的眼。
视野被蒙住,听觉被无限放大,卫湛耳畔响起了窸窣声。
生平还?没遇见过能来回?拉扯他定力的人,除了她。
两世?皆是她。
可双手被缚后,他什么也做不了。
有意磋磨他,宁雪滢壮胆褪了外衫,剥开一侧肩头,耸肩靠近他的鼻端,“喜欢吗?”
她变坏了,亦或是婉约的外表下藏了一颗狡黠的心。
暖香扑鼻,卫湛感?到?一处微痛。
宁雪滢触及了他的疼痛。
剑眉蹙起,他扬起修长?的颈,额头沁出薄汗。
寡淡的人在夜半失了态。
宁雪滢却忽然敛净春情,忍笑躺到?了床帐里侧。
心,终于舒坦了。
被折磨至极的男子转过头,虽看不到?妻子的脸,却也不难想?象那得意的小?模样。
他抿抿唇,犹豫着开口:“滢儿,做事不能半途而废。”
宁雪滢用被子蒙住脑袋,不予理会?。
卫湛靠在床柱上重重呼吸。
长?夜漫漫,折磨人的源头闭闸,折磨仍在。
卫湛挪动身?体,慢慢躺下,耳畔又传来女子的警告:“不许挣开。”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轩然霞举的卫世?子承受了这一荒唐行径,独自消解难以言说的不适。
晨早例行请安后,宁雪滢与卫湛回到正房。
自成婚后,卫湛都会在府中简单用些粥食再乘车前?去宫城,今日亦是如?此。
手腕上留下细细的勒痕,卫湛绝口?不提,如?常用膳。
反倒是宁雪滢薄了脸。
黑夜助长的那点嚣张和小坏,见不了?光。今日要送娘家人?离京,她是一丁点也不敢提昨晚的事,以?防被当场“报复”和“教训”,耽搁了?时辰。
须臾,她随着卫湛一同去往东厢房。
田氏一行人?于今日启程,而卫湛还?要去上朝,作为女婿,是要与岳母正式道别的。
田氏单独拉过?女婿,说了?好一会儿。
卫湛时而点头,态度恭敬,绯色身影融入朝霞,谦谦有礼,芝兰玉树,与昨夜判若两人?。
送卫湛离府,宁雪滢悄悄回到房中,拿出偷藏在柜底的男子寝裤,混入府中日常的废弃物?里,一同丢掉了?。
前?半晌,她为母亲打下手?,为肖遇慕施了?一副针。
赶上极寒天,肖遇慕的病症愈重,难以?直立行走?。
卫馠看在眼里,心绪极为复杂。自长嫂入门,她从没好颜相待过?,而对方,竟是以?德报怨。
得知田氏曾是皇后娘娘在治疗痹症上的医师,卫馠这两日辗转反侧,有种山穷水尽又遇甘露之?感。
出去透气儿的工夫,她瞧见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二哥优哉游哉地提着遮布的鸟笼回来,忍不住呛道:“二月就要会试了?,二哥上点心吧。”
卫昊整日游手?好闲,对这点呛声不痛不痒,“好馠姐儿,别催为兄了?,为兄一读书就浑身不舒坦。”
说着就要溜走?。
卫馠冷声道:“二哥的婚期在三月末,若能考取进士,是最拿得出手?的聘礼,也能让庄御史高看你这个女婿一眼。”
对庄御史而言,黄金万两为聘,都不如?功名得他心。
人?家老来得女,宝贝得很,可看不上纨绔的聘礼。
卫昊慢了?步子,有些不爽,又有些气馁。
若非与庄舒雯青梅竹马,庄御史是必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不愿丢了?颜面,他转过?头调笑道:“婚事已成定局,谁让为兄命好呢!”
说完迈开大步,还?故作潇洒地向后摆摆手?。
随后走?出的宁雪滢在无意中,将兄妹间的对话?听了?个尽数。
目前?而言,这个小叔子着实有些配不上庄大小姐。
宁雪滢摇摇头,绕道离开。
为肖遇慕施过?针,田氏又拉过?女儿和秋荷,叮嘱了?医术上的诸多事宜,都落在了?纸笔上,随后起身故作轻松,打算就此辞别。
邓氏带人?赶来,拉住田氏的手?一再挽留,邀她在皇城度过?除夕。
“那不合礼数。”田氏婉拒了?亲家的好意,在日光最璀璨的晌午坐上马车,朝送行的人?一一挥手?道别。
可谓来也洒落,去也洒落。
一道前?来的卫馠在宁雪滢看不到角度,抬起手?晃了?晃,脸颊滚烫,却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安。
她性子是拔尖,却非不懂感恩,无法做到漠视。
宁雪滢送出城外?十里,只身站在高高的山坡上与家人?作别。
在她身上,成长的代价并不沉重,全都来自与至亲的离别。
但日子还?长,总有再见的一日。
“娘、嬷嬷,保重身体,等女儿回去省亲!”
“严叔,少喝点酒!”
“云舟哥哥,再腼腆就娶不到媳妇啦!”
双手?呈现喇叭状,她放声郊野,衣裙飞扬。
比起三位长辈的欢喜作别,何云舟只是静静看着山坡上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小主子。
他是宁氏的家仆,不该对家主的女儿生出僭越之?心。算是懦弱吧,可他的确不能给她现有的一切。
说不出的失落盘踞心头,他只求小主子能够幸福。
守护,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不远处,一辆马车疾驰奔来,停在了?山坡上。
卫湛扶着父亲步下脚踏,一同站在宁雪滢的身边。
已在寅时与他们父子作别过?的田氏,站在车廊上使劲儿挥了?挥手?,笑靥灿烂,不拘小节。
卫伯爷也学着儿媳的动作,手?做喇叭状,高声道:“有机会,老夫和内子会前?往金陵叨扰的!夫人?和宁总兵要备好酒水啊!”
“好,酒水管够!”
得到回应,卫伯爷嘿嘿一笑,许久没有这样疏放了?。
回去的路上,小夫妻同乘一辆马车。
想起小叔子要参加次年二月的会试,宁雪滢问道:“作为长兄,郎君为何不督促弟弟读书?”
卫湛确实没有闲功夫去管教一个不成器的胞弟,但还?是可以?做到以?威严去督促的。
是以?,在傍晚回府后,他在邓氏的面前?,直接给了?同来请安的弟弟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了?腚上。
“会试在即,吾弟该用功了?。”
自小对长兄怀有敬畏,卫昊揉揉腚,闷声承受下来,没了?平时的伶牙俐齿,但心里不免打鼓,猜不出长兄突然督促他的缘由。
卫湛面无表情地丢过?一摞书,“三日后,为兄会抽空考你。记得通篇背诵。”
卫昊险些炸毛,“三日?”
“两日。”
“......”
卫昊不敢顶嘴,忿忿地抱起书向外?走?,不慎掉落一本。
一只素手?替他捡起,放在了?一摞书的最上面。
女子温柔含笑道:“读书求精,不可贪多,郎君给二叔布置的功课太多,会事与愿违的。”
这话?说到了?卫昊的心里,即便对宁雪滢怀有成见,卫昊还?是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又扭头看向坐在玫瑰椅上闲适饮茶的长兄,眼含期待。
宁雪滢也看向卫湛,柔柔唤了?声“郎君”,尾音绵软。
卫湛放下盖碗,淡淡道了?句“减半”。
在攀越一座高山的途中瞬间抵达半山腰,卫昊得了?便宜不敢卖乖,朝宁雪滢一鞠躬,头也不回地离开,生怕长兄再加筹码。
卫伯爷和邓氏相视失笑,总觉得小夫妻在一唱一和,一个黑脸,一个白脸。
督促了?纨绔小叔,又卖了?一通人?情,宁雪滢觉得这茬不亏,淡淡一笑,蕴含慧黠。
等小夫妻一同回到玉照苑,卫湛又在贵妃榻上小坐了?会儿。
说来也怪,自从贵妃榻被搬来,快成为他的专属座椅了?。
宁雪滢不愿计较,等他去了?书房,便拿出薛老的手?记研读,这段时日对医术的执着比她自小对读书累积的热忱都要高。
薛老虽逝去,却用文字以?另一种方式为她开启医术的门,成为她名副其实的恩师。
在看完手?记的最后一页,宁雪滢合上册子走?到窗前?,望着万千繁星,许下承诺。
“薛老,晚辈不才,愿以?此生学医,继承您老人?家的衣钵。”
书本上的内容要温故知新,打明?儿起,她准备重新翻看一遍。
深夜沐浴后,她拿出绣篓里的剪刀藏在枕头下,用以?防身。
子夜过?后又逢九,但愿明?日相安无事。
卫湛回来时,宁雪滢已经?睡下,浓密的长发披散在枕面,盖住了?枕头上的鸳鸯纹样。
桌上留有一盏烛灯,偶有火光跳跃,蹦出火星子。
用小铜铲挑了?挑灯芯,卫湛坐在床边,戳了?戳睡着的人?儿。
宁雪滢转过?身,清脆地哼了?声,显然是在装睡。
这声哼唧委实莫名其妙,卫湛倾身看向她的脸,“还?不解气?”
宁雪滢掖过?被子夹在腋窝下,露出霞绡衣袖,“若不解气呢?能让我再绑一次?”
没有得到应答,宁雪滢当了?真,作势要爬下床,却被卫湛夹在双膝间。
“绑我绑惯了??”
如?麋鹿遭遇了?兽夹,宁雪滢奋力反抗,非但没挣脱,还?离卫湛越来越近。
双膝间被女子的膝头乱撞了?下,卫湛倒吸口?气,不得不放开她。
折腾一通,宁雪滢捋了?捋散乱的长发,却在下一息被卫湛抱坐在腿上。
卫湛曲起腿,眼看着女子滑至他的胯骨。
宁雪滢撇开两条细细的腿,感觉尾椎那里被什么挤着,她扭啊扭,适得其反。
秀气的眉拧得平直,她不满道:“别人?家的郎君对自家的夫人?温柔小意,而你只会欺负人?。”
天生清甜的声线,连抱怨都是温声细语的,只是尾音绵长,咬得不太清晰。
卫湛突然开口?学了?一句“欺负人?”,绘声绘色。
宁雪滢略有惊讶,拍了?拍他的嘴,“不许学我。”
卫湛抓住她的手?,捏在掌心,随后送到了?自己的痛处。
宁雪滢手?指一僵,有种自食恶果的感觉,轻颤着指尖想要蜷起,却是徒劳。
半垂的床帐中,卫湛定定看着女子,面色如?常,可捏住她手?的动作毫不含糊,像是在签字画押。
小臂有些酸,宁雪滢适应不来,仰头轻啄起卫湛的下巴,大有求饶之?意。
卫湛吞咽着喉结,没空理会她的示弱,整个人?处在一种难掩的纾解中。
过?于刁钻的坐姿,让宁雪滢很是无助。
半晌,得了?空隙,她逃也似的钻回被子里。
随即又伸过?那只小手?,蹭在了?卫湛褶皱的衣衫上。
卫湛没有不悦,只是屋子里的味道盖过?了?被褥的桂椒味。他起身打算推窗透风,自然而然向上扥了?扥中裤,这一动作全然落在偷瞄的女子眼中。
充满野性。
宁雪滢咽咽嗓子,顶着桃粉的腮转过?身,不敢再直视。
适才那一套整理衣衫的动作,过?于破欲了?。
透完风,卫湛合上窗,转身去往湢浴清理自己,片刻过?后,又恢复了?翩翩君子的模样,淡淡然的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回到床边,拿过?拧干的帕子为宁雪滢擦拭手?指,一根根细致入微。
子夜,安抚完妻子,卫湛去往书房,在青岑的看守下,启动了?重置的机关术。
宁雪滢没有过?去,无声地侧躺在床帐中,还?未消散掉那会儿的余热。
不知何时,她睡了?过?去,梦里尽是血腥。
她又站在了?夜风呼啸的山坡上,看着河畔跪地的男子。
男子微耷着头,背对她,一手?握刀刺入泥土,身穿一袭墨蓝缎纹宽袍,腰缠青玉革带,墨发绾于桃木簪,轮廓清隽,如?穷途末路的白鹤,伏在河边。
透过?薄薄的雾气,依稀可见他握刀的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距离太远,看不清样式。
贵胄男子多数都有戴戒的习惯,并不稀奇,可戒指在苍莽月夜下散发出的冷光,幽幽邃邃,绘出凄惨一笔。
再次进入这重梦境,宁雪滢提起繁缛的衣裙,赤脚跑下山坡,在来到距离男子不足十步时,清晰看到了?穿透男子胸膛的刀剑。
一共九把。
她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想要绕过?去瞧一瞧男子的面容,却听“嗖”的一声。
有冷箭擦过?耳畔,射入河中。
她猛地回头,见山坡之?上出现一排排火把。
一人?跨坐骏马,以?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山坡下的一切。
“雪滢,回来,别让孤说第二遍。”
她脚底生根,僵立伫见,被薄雾烟汀蒙住视线,又因离得远,看不清马上男子的样貌。
慌乱间,有水滴滴落在面颊,像是泪。
触感异常真切。
猛然惊醒,宁雪滢枕着手?臂发愣,意识渐渐回笼。
知晓自己又做梦了?。
可脸颊的湿凉犹在。
转过?头时,她瞠圆美目,被惊吓地打起嗝。
一袭琉璃蓝长衫的卫湛坐在床边,嘴角擒笑,将一块湿漉漉的帕子悬在她的上方。
不,这人?不是卫湛,是卫九!
宁雪滢坐起身慌乱向后退去,退到了?枕头边。
帷幔垂落,被掩得严严实实。
两人?处在一方逼仄空间。
卫九右手?拖腮杵在曲起的腿上,饶有兴致地盯着惊慌的女子,食指一枚重工打造的银戒凸显了?手?指的修长。
宁雪滢反手?向后,探入枕头底下,“你是怎么出来的?”
明?明?改进了?机关术,为何一再困不住他?
卫九莫名地笑了?,阴恻恻的,“你要知道,外?力是困不住我的,唯有卫湛本身。可他心魔已成,而我就是他的心魔。”
心魔、梦魇,皆是烦乱的意识所生。难道说,要控制卫九,只需要卫湛去除心事、心态平和吗?
宁雪滢无法短期内理顺其中关系,她暗暗握住剪刀,“你又想做什么?别太过?分?!”
卫九阴恻恻地捏住女子的下颔,欣赏她脸上泛起的红晕,“过?分??是谁答应过?我要和离的?”
小骗子,不守承诺。
挣脱不开,宁雪滢紧抿住唇,索性闭眼不予理会,可伸在枕头下握剪的手?越收越紧,压抑着某种情绪。
眼前?这张脸蛋昳丽娇美,五官生得精致漂亮,闭眼时睫毛卷翘,像展翅的蝶。
卫九以?拇指剐着她的下颔,琢磨着上次生出的荒唐计划——先?喜欢再抽身。
可如?何喜欢上呢?他没有细想过?,也不知有了?喜欢的人?该为对方做些什么,而他从不会让自己陷入纠结的泥潭,一向我行我素。
“子夜前?,你在卫湛身上留了?味道。太香了?,我不喜欢。”
“......”
即便处在极度厌恶与惧意中,宁雪滢还?是抑制不住地红了?耳朵,有种房中事被外?人?窥视的感觉。
“他就那么喜欢你吗?”卫九不解地自喃,轻轻哼笑,“苦口?婆心在喜欢面前?不值一文吗?”
一连的发问让宁雪滢都有所迷惑,卫湛真的那么喜欢她吗?可她感受不到那股浓烈的爱意,是被卫湛掩藏得太深了?吗?
“你说卫湛有心魔,是怎样的经?历引起的?”
卫湛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自小被众星拱月,年纪轻轻跻身权臣之?列,连太子都敬他为师,到底有何不堪的经?历,会产生癔症障碍,衍生出卫九?
“你已经?套过?我的话?了?。”卫九似笑非笑地提醒,附身居高临下地靠近她的脸,彼此鼻尖近在方寸,“下次别在逢九前?与他欢.好,懂吗?”
成为砧板的鱼,宁雪滢也只能识趣地点点头,避免吃苦。
她一面顺服,一面思?忖着保身的法子。
“青岑呢,又被你打伤了??”没等卫九回答,宁雪滢冷声道,“他是最忠心的护卫,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所以?我这次只打晕了?他。”将人?松开,卫九大咧咧地靠坐在床尾,伸直一双长腿,“别假惺惺了?,你真的在乎一个护卫的性命吗?”
危机感暂时“远离”,宁雪滢松开握剪的手?,又向后缩了?缩,缩进床头一角。
雪白的足露在被子外?,脚趾小巧秀气,紧紧并拢,泄露了?她心底的戒备。
卫九取过?一个如?意枕垫在背后,总觉得鼻端萦绕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与“醒来”时身上残留的香气接近。
无疑,是宁雪滢身上的味道。
“去把熏香擦掉。”
“嗯?”
“擦掉熏香。”
宁雪滢闻闻自己的腕部,除了?寻常的熏香,还?有一点点桃花膏的味道,哪里熏人?了??
她拿出帕子,当着卫九的面蹭了?蹭脸,又使劲儿擦拭起腕部,最后拨过?一头青丝搭在左肩上,反手?擦起后颈。
姿态显露出不自知的优美。
卫九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撩帘看向外?,视野中捕捉到一把新添置的贵妃椅。
“擦完了?。”
女子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
看着被丢在被面上的帕子,卫九捡起来丢回去,“还?有味道。”
简直是无理取闹,宁雪滢没了?耐性,“剩下的是寝衣上的熏香,请问该如?何去掉?”
大户人?家有熏衣的习惯,卧房之?内,从亮格柜到方角柜再到炕柜里的被褥衣物?,皆有香气。
可卫九本就不是讲理的人?,何况是有心戏弄人?的时候。他放下帷幔,还?平平整整地规整好,不漏一丝光景,“那就脱掉。”
被他无礼的要求气得不轻,宁雪滢作势要离开床帐躲得远远的,可在探出脚的一瞬,又被卫九捉住脚踝。
男人?大手?一握,朝自己这边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