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清欢—— by怡米
怡米  发于:2024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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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袖舀出一碗红糖姜汤,用勺子搅拌了几下,她冷着眼,欲要掐开男子的嘴。
气力在一点点抽离,视野也不再清晰,卫九耷着眼哂笑,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宁雪滢,你敢?”
“挑食不好,小伯爷多尝尝姜的味道。”
她刚要将姜汤灌入男子口中,手腕徒然被一道劲力扼住。
持碗的手一抖,抖落几滴汤汁,落在男子华贵的衣衫上。
卫九撇开她的手,如被困的兽,耗尽气力,仍目光狠厉,不失威仪,“我不吃姜。”
放下瓷碗,宁雪滢揉揉腕子,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目光这么凶,只是为了不吃姜,跟小孩子似的。
耸耸肩,她走到妆台前摘掉了发髻上的桃木簪,一边梳理头发,一边等待卫湛醒来?,心情?都跟着轻松许多。
镜中的男子合上眼帘,慢慢倚躺在桌上,似陷入假寐。
片刻,复又睁眼。
在清醒的一晌,发觉自?己置身在卧房,卫湛蹙起剑眉,不自?觉收紧衣袂中的手。
“世子?”宁雪滢对镜唤了声,带着不确定。卫九太过狡猾,喜欢捉弄人,不得不提防。
卫湛按按杂乱跳动的心口,没有立即应答,直到面色褪去苍白?,恢复如初,才抬起眼看向自?己的妻子。
深深凝睇镜中定格住的一幕,宁雪滢转身走过去,没有向他抱怨卫九的所?作所?为,而是伸手抱住了他的头,让他靠在她的怀里。
像母亲环住初醒的婴孩。
因?心性?早熟,很小就不愿被长辈亲亲抱抱的青年环住女子的腰。
彼此间的千言万语,化为了静静依偎。
半晌,卫湛起身,抱起宁雪滢走向床帐,“抱歉,又让你受惊了。”
虽面上无波无澜,但心里是极为自?责的,千防万防,防不住“自?己”。
机关术还是让卫九破解了。
即便改良,也只是拖延时日罢了,他还是会破解开。
丑时将近,小夫妻躺进床帐各睡各的,后来?不知是谁动了心弦,靠近了对方?。
两人躺进一张被子里。
宁雪滢枕着卫湛的手臂,闻到一股鹅梨香,“晨早换掉。”
“换什?么?”
宁雪滢使劲儿嗅了嗅他衣衫上的味道,“你身上的香料,我不喜欢。”
那是卫九喜欢的香料。
卫湛“嗯”了声,贴着她的耳根轻吻。温热的触感,能?慰藉还未恢复规律的心跳。
可随着吻的深入,原本将要沉静的心跳再次飙走,不受控制。
耳根的肌肤传来?痒意,宁雪滢紧张地攥紧锦褥,直到衣衫发出萃蔡声。
卫湛跨过长腿,拨开阻挡住光景的青丝和衣襟,以及一双意图阻挠的小手,高举过枕头。
那双眼不再清润,蔓延开渴望,渴望被香软环绕。
宁雪滢心里很慌,不是因?为要来?月事,而是害怕上方?的男子忽然变成另一个“他”。
她咽了咽嗓子,想?起卫九按她肚子的事,微嘟起唇,“卫九吓唬我,说是在我的姜汤里下毒了。”
话落,向上推她小衣的大手停了下来?,卫湛抬头,盯着寝衣凌乱的小妻子,“可有不适?”
旋即按住她的腕部,试起脉搏。
久病成医,自?重生后患上心疾,他时而会为自?己号脉,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宁雪滢摇摇头,忽然抓住男人的手按在自?己的肚脐上,扭头咬了下唇,“帮我揉揉。”
粉润的脸蛋染上嫣红,妍姿艳质。
卫湛眸光一暗,覆上她的肚子。
盈盈柳腰不堪一握,被他一只手掌控住一多半。
揉了一会儿,他附身吻在她的肚脐旁。
双手捧住腰窝,如捧珍宝。
冷欲的人,在前世被点燃的一瞬,一触即燃。
命中注定。
小腹传来?湿凉感,宁雪滢倒吸口凉气,蜷起脚尖不能?自?已,嗓眼发出嘤声。
她拽过被子蒙住自?己,不让嘤咛泄出床帐,也连带着将卫湛一同蒙在了被子下。
怪异的体态,令她胆战心惊。
想?起董妈妈的叮嘱,她护住自?己,气息断断续续道:“妾身要来?月事了,不宜行房。”
蚊呐的嗓音含春温柔。
听得提醒,卫湛撑起身倒在一侧,拍了拍低头整理寝衣的妻子,“睡吧。”
宁雪滢“嗯嗯”两声,既松口气又有种陌生的感觉从?下方?传来?。
好似意犹未尽。
身体怎会有这种反应?
她捂住脸,缩进被子里。
翌日前去请安的路上,她与卫湛说起拜师一事,“郎君帮我再问问薛老的意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按着薛御医的情?况,既要拜师,就该为其?养老。
感受得出她的认真,卫湛点头应下,在伯府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除了双亲,没人敢置喙。而双亲向来?心善,不说倒履相?迎,也绝不会干预儿媳拜师的事。
得了回应,宁雪滢环顾一圈,悄悄勾住男子的尾指。
衣袖很大,偷偷勾手不会让旁人瞧出端倪,宁雪滢低头翘唇,想?说感谢又觉那样太过客套疏离。
夫妻一心,没必要客客气气相?敬如宾。
卫湛面上矜冷寡欲,却在妻子勾上来?的一刻,回勾住了她的小指。
透风的长廊中,日光斜射在两人肩头,温情?脉脉的,像是两小无猜的竹马与青梅。
早朝上,景安帝当堂为新出生不久的小皇子赐名,刚得到一部分臣子的吹捧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脸色一变喷出血水,吓坏了众人
赵得贵急呼:“快,传御医!”
在宫中当值的薛御医等人急忙上前,当场为皇帝看诊。
有惊无险。
皇帝被御前侍卫抬去养心殿,直至远去,大殿内仍鸦雀无声。
与面面相?觑的朝臣们?不同,卫湛手执笏板目不斜视,深知皇帝病症加重。
散朝后,卫湛走向蹲在地上整理药箱的薛御医,弯腰帮他收拾起瓶瓶罐罐。
薛御医道谢,与之一同走出殿门。
当值的御医需要寸步不离圣驾,只短暂聊了几句,薛御医便忙不失迭地赶往养心殿。
想?起妻子的期盼,卫湛大步上前,将人叫住,“薛老年事已高,不宜操劳,不如尽早递上致仕文书,颐养天年。”
伴君如伴虎,身居险地,薛御医何尝不知隐患,加之年迈体衰,已不足以经受惊吓,可......
老者笑笑,“小老儿还是喜欢热闹,宅中太冷静了。”
“那不如收几个弟子。”
两人之间不存在打哑谜,何况宁雪滢已明确表达出拜师并?为他养老的意愿,薛御医握在药箱带子上的手慢慢收紧,这一次没有立即回绝。
擅长心计的卫湛没再多言,已明白?了他是情?怯,而非不愿。
拍拍老人的背,他给出承诺,“您再想?想?,伯府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转头望向青年离去的背影,老人耷垂的眼尾微微上翘,皱纹深深,笑意释然。
原来?,还有人情?温暖,容他触手可及。
背对而行的卫湛似有所?感,回过眸去,只瞧见?一排枯树旁佝偻前行的身影。
风停云舒,有枯叶自?檐角屋脊飞旋,逃过甬路两旁洒扫涓人的眼睛,落在皂靴上,卫湛弯腰捻起,稍一搓揉,满手碎叶。
枯叶春已去,无法?再焕发生机。
另一边,宁雪滢回到玉照苑,正准备继续享用家乡的美食,却见?董妈妈带着门侍走来?。
门侍递上一张请帖,“大奶奶,这是庄大姑娘送来?的。”
府中人都知晓庄舒雯会在次年三月末嫁给二公子,对她自?然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不仅是因?为她即将成为府上的二奶奶,还因?为她的父亲是监察百官的御史。
宁雪滢了然,只是没想?到庄舒雯的践行力如此高。
庄御史子嗣不少,却是老来?得女,只有庄舒雯一个女儿,疼爱有加,也为女儿拉拢了不少人脉。
庄舒雯约宁雪滢今日在衙门散值的时分于阳春楼见?。
又是阳春楼。
宁雪滢没有退却,让人回了贴。
傍晚霞光万丈,与寒霜交融。
街市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宁雪滢提前两刻钟抵达,由茶艺师领着走进一间带窗的雅室。
又是那日的茶艺师傅,还真是巧呢。
“夫人又来?了。”茶艺师净了手,询问起宁雪滢想?喝哪种茶,“店里新来?了一批蒸青绿茶,一等一的佳品。”
东家和贵客都未到,宁雪滢不便做主。
当门外响起寒暄声,宁雪滢站起身,双手叠于身前,目视庄舒雯带着一名女锦衣卫走进来?。
女子一袭飞鱼服还没来?得及更换,想?来?是散值后就直奔约定的地点而来?。
寒气入室,庄舒雯拉着女子走近,笑吟吟道:“让姐姐久等了。”
宁雪滢含笑,“我也刚到。”
庄舒雯招呼着女子入座,“师傅,摆上茶具和熏香吧,就用我上次存起的雪芽和乌沉香。”
一听便知是这里的常客。
随后,庄舒雯介绍两人认识。
“暄姐姐,这位是永熹伯府的长媳宁雪滢。”
“雪滢姐姐,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第一女缇骑贾暄。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请教她,不必顾虑太多。”
在自?己和贾暄之间指了指,庄舒雯眉飞色舞道:“我们?熟得很。”
第一次碰面的两个女郎几乎同时开口。
“幸会。”
“幸会。”
等茶艺师将一盏盏茶依次摆放到三人面前时,庄舒雯给了赏钱,摆摆手示意对方?暂避。
宁雪滢看向英姿飒爽的贾暄,淡笑着聊了起来?,她并?非自?来?熟的性?子,但出嫁后经历种种,也养出了几分待人接物的从?容。
锦衣卫是一个庞大的组织,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宁雪滢明白?不能?一概而论,仅凭一面,就看得出,至少贾暄与昨日所?见?到的那六个人不同。
提起俞夫人的案子,贾暄道:“人是在城北二十里的盘山路上失踪的,事发地点只寻到了一个药篓和一枚耳坠子。”
俞夫人虽是尚宫,但医术了得,否则也不会有机会成为贤妃的心腹,为贤妃接生,还因?此,与同样医术精湛的田氏成为好友。
宁雪滢疑惑地问:“耳坠子?”
“嗯,应是一对。”贾暄向店家借来?纸张和画笔,画出耳珰的式样。
镶嵌珍珠的点翠镂空鎏金工艺,极其?复杂贵重,应是做尚宫时得的赏赐。
贾暄给出自?己的分析,“能?将这样贵重的首饰遗落,按理推测,应该不是见?财起意的盗匪所?为,再者,山脚下没有找到一丁点儿有关俞翠春的残骸和衣料,而那日山路又无积雪,打滑跌落的可能?性?也不大。”
宁雪滢若有所?思,“既如此,锦衣卫怎会匆匆结案,还说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坠崖?”
“陛下的意思,将案子转在私下里调查,让主谋掉以轻心。但不知是谁,将此事传了出去,如今是朝臣皆知的事。”贾暄抿口茶,清了清嗓子,“案子持续八个多月,没有任何新的线索,陛下都不再询问了,还是前几日夫人揭发了蔡妙菱的丑事,才又引起陛下的注意。”
正在品尝点心的庄舒雯接话道:“姐姐可知蔡妙菱今在何处?”
“在何处?”
“以不孝之名被打发去了浣衣局,直至查到俞夫人的影踪再论处。到时候还要看俞夫人的意思,是否会宽恕这个养女的所?作所?为。”庄舒雯抖抖手臂,不寒而栗,“浣衣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都是犯了事或得罪过主子的宫奴。进去几个月,再刁的性?子都会被磨没棱角。”
相?比庄舒雯的夸张,贾暄淡然许多,锦衣卫的北镇抚司诏狱,比之浣衣局有过之无不及。
从?阳春楼离开,宁雪滢一直回想?着贾暄的话,假若俞夫人不是失足跌落又非遭遇盗匪,那最大的可能?就是遭人绑架。
其?目的或许是要从?俞夫人身上得到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宁雪滢按按额,不停假设着,又一再否掉假设。
一整个白?日都异常忙碌,卫湛还是抽空让青岑给妻子送去口信,说是薛御医已被说动,今晚可一同前往薛宅商议拜师之事。
宁雪滢收到口信后,拉着秋荷说起此事。
已拜读过薛御医的札记,秋荷佩服不已,眼巴巴盯着自?家小姐。
宁雪滢刮刮她的鼻尖,“想?什?么呢!有好事还能?忘了你?自?然是一同拜师。”
秋荷面露欣喜,围绕着宁雪滢又蹦又跳,看得青橘直撇嘴。
“可惜奴婢不懂医,要不然也想?拜师,与大奶奶和秋荷成为师姐妹。”
秋荷得意地掐起腰,“现在入门还不晚,不如先拜我为师。”
“想?得美!”
两个刚及笄不久的小丫头在廊下打闹起来?,吵得其?余人脑仁疼。
养心殿内,景安帝靠在宝座上,手捂胸口不停咳嗽。
薛御医等人候在一旁提心吊胆。
这时,赵得贵气喘着走进来?,故意露出欲言又止之态。
景安帝瞥去一眼,“有话就说!”
赵得贵躬身道:“禀陛下,陶贵嫔以坐月子为由,见?皇后娘娘不行礼,被皇后娘娘罚跪在自?己的寝宫,正哭鼻子想?要觐见?陛下一面呢。”
陶贵嫔即是此番为老皇帝诞下小皇子的宠嫔,已有传言称,不日就会晋升淑妃位份。
全后宫的人,都知她恃宠而骄,除了皇后,无人敢在她盛宠之时触其?锋芒。
可别人不知,赵得贵是知晓的,陶贵嫔之所?以盛宠不衰,并?非因?诞下皇子,而是其?相?貌与已故的贤妃有些相?像。
正值气头上,景安帝哪有闲心去调和后宫的矛盾,不过他有心另立太子,对诞下太子的皇后就不那么看重了。
“屁大的事也需朕去费心?各罚月例半年。”
赵得贵一惊,责罚嫔妃也就罢了,怎还连皇后娘娘都责罚上了?
但毕竟是老油条,赵得贵是不会为了他人触怒龙颜的。
咳了咳嗓子,景安帝想?起陶氏那张脸,心软道:“别再让陶氏罚跪了,带御医过去给她号号脉。”
赵得贵随之看向几名御医,选中了薛御医。
薛御医哈哈腰,背着药箱一瘸一拐地跟上前,却因?骨折久站,突然脚下无力,“哐当”一声摔在御前。
他爬起,原地转个圈使劲儿磕头,“微臣失态,求陛下恕罪。”
景安帝随手丢出一个玉如意,砸在老者头上,借机发泄着对这群御医的不满,“酒囊饭袋,连走路都走不好了,需要朕派人抬着你们?进出吗?”
头顶滴淌下血珠,薛御医赶忙擦拭起被鲜血染红的名贵毡毯,看得在场者心惊肉跳。
换做平时,赵得贵还会插科打诨替人求几句情?,可面对借机发泄怒火的皇帝,他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言,生怕殃及自?身。
看着毡毯被血染红,景安帝登时大怒,一脚踹在老人额头,又在老人仰面倒地时,踩住他的胸骨发狠地碾了碾,“没用的老废物,朕留你何用?滚!”
在此之前,已有数名御医被皇帝砍杀,赵得贵见?势拽起薛御医不停后退。
薛御医面如土色,忍痛走出大殿,嘴角流血不止。他颤巍巍抬手,指向永熹伯府的方?向,那里有个女娃娃想?拜他为师,为他养老,他终于可以卸下重担,颐养天年了。
然而,来?不及了。
随着“哐当”声再度响起,摇摇欲坠的老者倒在了赵得贵的脚边,没了呼吸。
在侍卫拉着老者的尸首去往乱葬岗的途中,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卫湛打帘下车,毫无情?绪地拦住了侍卫的去路,“将薛御医交给本官吧。”
侍卫们?只是奉命处理尸首,也不为难,立即留下老者和拉车,转身回宫了。
风萧萧,没有吹散浓重的雾气,卫湛掀开草席看向老者,缓缓伸出手,盖上老者的眼帘。
犹记老者的委托,他闭闭眼,沙哑道:“青岑,想?办法?让人送薛老回姑苏老家,入土为安。”
魂归故里,落叶归根,是薛老最后的心愿。
回去的路上,卫湛没有乘车,一个人走在纵横交错的深巷中,眼中卷起千层狂澜。
这一世,他要让那对父子付出代价,慰藉惨死在他们?手中的亡魂。
回到府中已是二更时分,从?朱阙苑请安回来?,他走进玉照苑的廊下,见?正房未燃灯,不由垂了眸。
没有向仆人询问妻子去了哪里,他推门而入,在一片漆黑中轻车熟路地走进东卧。
月下窗边坐着一道身影,蜷缩着自?己,闷头不语,在浓夜中格外伶仃。
卫湛走过去,没有言语,伸手拥住了小小的人儿。
不是安慰的言语太过匮乏,而是再多的言语在此刻都显苍白?生硬,他静默抱着妻子,在听得一声声抽泣时,弯下腰收紧了手臂。
如果?泪水能?冲淡哀愁与无奈,那就尽情?哭泣吧。
他此刻能?给她的,也只有陪伴和理解。
自?打听闻了薛老的噩耗,宁雪滢不知自?己流了多少泪,明明与薛老没有见?过几面的,可为何眼泪不受控地流淌?
是因?为可怜老者的经历还是惜才,亦或是投缘?
她已分辨不清,只觉有丝丝顿痛蔓延心底。
“陛下为何如此凶残?”一开口,泣不成声。
卫湛轻轻拍着她的背,若非得以重生,今生还会有更多人重蹈前世覆辙。
譬如皇后和太子,譬如季朗坤和皓鸿公主。
以及他们?的家眷和亲信。
这盘棋错综复杂,执棋的一方?不能?因?此事乱了阵脚。
稳中求胜,是他今生“送”给那对父子的回击。
夜已深,宁雪滢渐渐睡去,歪倒在丈夫的臂弯。睡着前,她说了句“我想?为薛老寻到走散的那名子嗣”。
卫湛将她横抱起放在床上,脱去鞋袜,以手捂热她冰凉的脚丫。
屋里一直没燃灯,卫湛在黑寂中,眸光犀利,毫不掩藏锋芒。

可卫湛的?眸光再薄凉,落在宁雪滢额头的吻依旧是温柔的?,带着安抚意味。
睡着的女子无意识地发出?哽咽,想要抓住什么寻求慰藉。
卫湛递出?手,任由她抓牢,用另一只手梳理着她搭在脸颊上的长发?。
妻子很少会热衷一件事,奈何心愿落空。
作为丈夫,他是自责的?。没?有及时救下薛老,他亦是自责的?。可非亲非故,又如何劝得动一个渴望热闹、害怕孤独的?老者......
今日前往吏部查看薛老的?生平,得知他的?年纪与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只是常年孤苦,无依无靠,才会?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按了按发?胀的?额,卫湛索性坐在脚踏上,思忖起之?后的?事。
一盘扑朔迷离、错综复杂的?棋局,该加快进程了。
另一边,在前往大同镇的?路上,季懿行?顶着凉风坐在路边的?垂柳旁歇息。
随行?的?三千营兵卒递上水囊,也席地而坐,“老大,大同镇那边是不是盛产老陈醋啊?我可太?好酸口了。”
季懿行?仰头?灌水。
腹中一缸醋,何苦再添新醋呢!
他没?有理会?,四仰八叉地躺在覆霜的?枯草地上,怎么也消解不了娶错妻的?遗憾。
为何杜絮、卫湛和雪滢妹妹能?那么快坦然接受呢?
当日迎亲的?家仆都已被?他责罚,有几人现在还卧床不起,可纵使这样,也难解心头?之?怨。
瞧见远远走来的?领兵将领,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快步走过去,凭着平日里的?交情问?道:“兄弟,咱们这些人里会?有一批将士住进总兵府吧?”
将领点点头?,预判了他的?心思,“将军说了,你同我一起驻扎在一个山匪窝点的?附近。”
季懿行?有些不爽,“是我爹的?意思?”
将领拍拍他的?胸口,“将军的?意思,咱哪敢多问?啊。”
回到垂柳旁,季懿行?复又躺下,浑似掉入沼泽,四周无助力,无法脱身,泄气又不甘。
数日后,十一月廿八,彤云密布,霜覆庭砌。
悲痛经过数日沉淀,已转为心底消解。日出?日落、潮起潮退,日子还要继续。
蜷缩在榻上的?宁雪滢正抱着薛老留下的?医书?钻研,腰间搭着一张白绒毯,露出?套着绫袜的?小脚。
屋里被?炙烤得有些干燥,宁雪滢觉得皮肤很干,让秋荷取来润燥的?桃花甘油膏涂抹在脸上。
夜里卫湛回来时,也觉房中太?过干燥,便让灶房少烧些炭。
二更沐浴更衣后,卫湛还在书?房中执笔书?写,挺直的?身形笼于灯火中。
宁雪滢特意让人熬了小吊梨汤,亲自送去书?房。经历了薛御医的?事,她发?觉卫湛是懂她的?。
而她对他也产生了迟来的?信任,由此衍生出?了依赖。
青岑站在门外,见大奶奶端着梨汤娉婷走来,立即侧开身让行?。
宁雪滢停下来,倒出?一碗递过去,“喏,润润燥。”
青岑躬身,“多谢大奶奶的?好意,卑职不喜甜。”
今儿还听青橘说,她家哥哥最喜欢甜腻的?食物,与外表出?入很大,怎么这会?儿就不喜甜了?
屋里的?男子哪有那么小心眼?
没?打算强人所难,宁雪滢走进书?房,在珠帘前询问?道:“郎君在忙吗?妾身能?进去吗?”
“进。”
听得短促的?一声应答,宁雪滢挑帘走进去,眉眼柔柔地解释道:“屋里干燥,妾身让后厨备了梨汤,给郎君润燥。”
说着,将托盘放在书?案一角,拿起没?送出?去的?那碗递了过去。
卫湛放下笔,向后一靠,没?有接。
宁雪滢愣了愣,方?想起这是被?青岑拒绝的?那碗。
他怎么骄傲到连这事儿都要计较?
恶从胆边生,宁雪滢偏拧着劲儿来,执着瓷碗绕过书?案来到男人身侧,附身递到了他的?嘴边,烂漫地笑?道:“妾身特意交代后厨少放些冰糖,不甜的?,郎君尝尝。”
“叫我什么?”
“......卫郎。”
“换换。”
宁雪滢故意不顺从,将瓷碗一仰,强行?喂给他,故意使坏。
可出?乎意料,卫湛喝了下去,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隐含灼灼炽热。
被?他盯得不自在,宁雪滢又喂他喝下一碗,“好喝吗?”
浮凸的?身段因腰肢下沉更显玲珑有致,襟口也因身体前倾而微敞,露出?一片白皙。
卫湛眸色骤深,一把揽过不堪摧折的?细腰,将人带进怀里。
瓷碗险些脱离手心,宁雪滢趴在了卫湛的?腿上。
她费力直起腰,被?男人扼住腕部。
“卫郎......”
心跳咚咚变得凌乱,她懵懂抬眼,对上一双犀利的?眸子。
那种目光,如大兽盯着小兽,想要将她吃.拆.入.腹。
抵抗不了过于炽热的?眸,宁雪滢偏头?向别处,颤着睫羽提醒道:“快忙吧。”
“我说要对你做什么了吗?”
喑哑的?嗓音带了一丝谩笑?,令宁雪滢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谁能?想象,光风霁月的?卫世子内里是个喜欢捉弄人的?坏种。
“那卫郎抱我做什么?”
“自己的?夫人不能?抱吗?”
辩又辩不过,宁雪滢不想讲话了,生出?一点点恼意,作势要起身离开。
卫湛环紧她的?腰,不给她逃走的?机会?,还伸过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仔细打量起来。
宁雪滢睨他,俏生生媚眼如丝,无意瞧见那隐在衣领处的?喉结,锋利的?不像话。
“你忙着吧,我要回屋了。”
卫湛还是没?放人,扣在她下巴上的?手轻轻摩挲,忽然突发?作画的?兴致。
揽着人儿执起笔,却未落在宣纸上。
书?房传出?女子的?惊呼,断断续续,压抑着声响。
两刻钟后,有不少侍从眼看着大奶奶从书?房跑出?,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跑进正房。
这个场景,时有发?生,不是第一次了。
青橘和秋荷对视一眼,都不知小夫妻发?生了什么摩擦。
湢浴之?内,宁雪滢拉起裙摆和裤腿,气呼呼擦拭起脚踝上的?墨迹。
那人强行?脱去她的?绣鞋,大掌裹住她的?脚,在她内侧脚踝上画了一串珍珠和一株茉莉,还问?她喜欢哪样。
坏透了。
擦去墨迹和色彩,宁雪滢回想那人一本正经又肆意而为的?模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拿起放在春凳上的?桃花甘油膏,涂抹起脚踝。
等卫湛忙完回房,寻声走进湢浴,“在做什么?”
宁雪滢妙目流转,剜起一指腹的?膏体,涂抹在了他的?脸上,细细抹匀,“屋里干燥,郎君也润润肤。”
感受到纤细的?指尖游走在面部,带来清凉,卫湛没?有拒绝,却见她嘴角微扬,蕴着坏笑?。
大手扣住她的?细腕,拉开了游走在自己脸上的?小手,“怎么?”
宁雪滢也没?卖关子,“郎君不会?介意妾身用这瓶桃花膏涂抹过脚吧?”
她没?提涂抹的?是脚踝,而是扯谎说了脚。
卫湛看向她露出?裙摆的?脚,没?有回答介不介意,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涂抹了哪只?”
宁雪滢开始胡诌,指了指自己的?左脚。
卫湛猛地托住她的?腋窝,将人放在春凳上,在宁雪滢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时,附身咬在她的?脚背上,很小的?一口,极为用力。
随后放开,“为夫不介意。”
宁雪滢坐起身,碰了碰脚背上两排整齐的?牙印,再看向男人薄薄的?淡唇,眉梢微搐。
嘴巴是用来进食的?,他怎么如此不讲究?
脚背上湿润犹在,散发?清凉,她拿出?绢帕替他擦拭起唇瓣,旋即又擦拭起脚背。
卫湛没?再闹她,靠坐在一边,用拇指摩挲着未戴银戒的?食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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