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清欢—— by怡米
怡米  发于:2024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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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兄说的?是,前不?久,他?的?女儿还错嫁进了永熹伯府。要我看,就是偷梁换柱,哪有?那么?多阴差阳错啊!世家重脸面,没有?退婚,让宁家得逞了。”
两人露出?鄙夷,等用完饭离开,桌面空空,半个铜钱都没有?。
摊主哀哀戚戚地?收拾着碗筷,不?敢有?怨言,等转过身时,斜前方的?食客也离开了。
俄尔,一条巷子里传来痛苦的?哀嚎。
等紫衣男子挽着裘衣站定,巷中赫然多出?两个满脸是血的?衙役。
卫九脚踩老衙役的?面门,眸光幽邃,“宁嵩那样的?忠臣,都能被?你们造谣,真可气呢。”
满地?找牙的?年轻衙役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你爷爷。”卫九走过去,一把扣住年轻衙役的?头?顶,不?知使了多大的?力,令那人面部扭曲,眼珠外凸。
老衙役连连告饶,赔起不?是。
卫九松开手,用年轻衙役腰间的?钱袋甩了甩他?的?脸,“还赊账吗?”
“不?、不?敢了......”
当摊主捧起烫手山芋一般的?钱袋,结结巴巴道:“这、这......”
卫湛擦拭着手指,波澜不?惊道:“他?们以后不?会来了。”
说罢,挽着裘衣离开,身姿嵌入朝霞中,疏隽如画。
回到伯府已?是辰时,甫一进门就被?姜管家请去了朱阙苑的?堂客。
卫伯爷一早去了国?子监,其余子嗣均被?邓氏撵走,此时客堂内只有?婆媳两人。
宁雪滢裹着厚厚的?毯子被?婆母邓氏搂在怀里,柔柔弱弱小鸟依人,与在马车上奋力拼搏的?样子截然不?同。
戏,不?错。

第25章
将裘衣递给姜管家,卫九撩袍坐在下首,拿起不知何时泡好的盖碗,掀开?盖子刮了刮茶面,“母亲有何指示?”
疏懒之态虽与?卫湛不大相同,但足以瞒过知情者之外的所有人。
不满于儿?子的态度,邓氏怪嗔道:“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为何将雪滢带去城外?”
“郊外怡情罢了。”闻到一股姜味自茶面飘出,卫九瞥了一眼宁雪滢,不动声色地放下盖碗,“滢儿怎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明说想?看日出,在野外对为夫又抱又亲,以示欣喜,这会儿?怎就跑到?母亲这里来告状了?就因为为夫不给你亲?”
一连两问,语气纵容宠溺,温和又不失调侃,加上嘴上血痂未愈,说得跟真的似的。
闻言,婆媳对视一眼,一个面露疑惑,一个满脸尴尬。
宁雪滢捏紧毯子,才将将忍住他的颠倒是非。
邓氏将宁雪滢按在怀里,轻轻拍拂给予安慰,又接着质问起儿?子,“夜里的打斗是怎么回事??青岑怎会晕倒在你书房里?”
夜里收到?消息带人赶到?玉照苑看到?书房内的场景时,邓氏都要以为府中遭了匪。
儿?子儿?媳不在府中,青岑晕厥不醒,以致府中上下仍然一头雾水。
卫湛不咸不淡地回道:“青岑练功真气上窜,意识混乱,发癫之下砸了书房,母亲若是不信,大可传他过来问话。”
宁雪滢快要被气笑,这人仗着卫湛的身份,信口雌黄、撒诈捣虚,怎奈青岑和自己无法说出实情?,只能任他编排。
邓氏低头看向?儿?媳,“是这样吗?”
宁雪滢深知此事?不宜闹大,强忍对某人的不满,只当?是为了卫湛,闷声点?点?头。
为了不厚此薄彼,邓氏放缓语气,朝对面招招手,“吾儿?过来,让娘看看伤势。”
母亲不提,卫九都快忘记嘴上的咬伤。
他从容起身走到?婆媳面前?,由着母亲打量。
诶呀,咬得真挺狠啊。
邓氏难以理解小夫妻的情?趣,无奈地捏捏眉,“老姜,取药箱来。”
为了让小夫妻尽快消除隔阂,邓氏从药箱中取出一瓶止血化瘀的药膏塞进儿?媳手中,“咬人不对,但念在雪滢是初犯,为娘不予计较,这便命你亲自给夫君上药。”
卫九拢袖,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等着被伺候。
婆母的颜面不能拂,宁雪滢强忍情?绪接过药膏,挤出黄豆粒的大小,打算用指腹为他涂抹,“郎君低一些。”
听着女子温柔似水的语气,卫九懒懒附身,紧凝着她?的素脸。
未施粉黛的白净脸蛋上,一双秋水眸子水泠泠的我见犹怜,怎奈是个黑心肝的。
他收起怪异的感觉,感受到?女子软软的指腹触碰在下唇上。
宁雪滢认真地涂抹着,还刻意在伤口处多停留了会儿?,用细细的指尖使劲儿?刮磨,引得丝丝疼痛。
“这里要多上一些药才好。”
宁雪滢又挤出一点?儿?药膏,附加在伤口处,以相同的手法施以报复。
小小心机,毫不掩饰。
卫九面露深意,露出笑来,“多谢滢儿?。”
虚与?委蛇的,瞒过了近在咫尺的邓氏。
宁雪滢收手入袖,看似面不改色。
将小夫妻的调.情?尽收眼底,邓氏有种被灌蜂蜜的错觉,齁甜齁甜的。她?扶住额,快要维持不住主母的威严,红着脸怪嗔道:“你二人一夜没休息,快回房去吧!”
“孩儿?告退。”
“儿?媳告退。”
几乎同时开?口的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移开?视线。
从客堂出来,宁雪滢放慢步调,故意落在后头,不愿再与?前?面的男子有任何瓜葛。
幸好每月只有三日需要应付这个人,还能勉强维系耐性?,否则,她?怕是真的要与?卫湛和离了。
不知是不是走得太慢,再抬眸时,面前?的长廊中空无一人,只有风透过漏花窗吹入几片枯叶。
然而当?她?路过半廊的月门时,却被一股力道拽进隔壁的花园。
花园栽满朱砂、玉碟、绿萼,是赏梅的好地方,还没到?梅花怒放的时节,花园略显清冷,仅以盆栽的蟹爪兰点?缀园景。
宁雪滢被卫九捂住嘴按在月门一侧的墙角,不停踢踹,一条腿被男人勾住抬高。
单脚着地,宁雪滢羞赧难忍,含糊不清道:“作何动手动脚的?”
像偷.欢一样。
卫九松开?她?的嘴,却未松开?勾在她?腿弯的手,“破晓前?的账,怎么算?”
看得出,此人睚眦必较。
宁雪滢在心里腹诽一句,不解恨又含怨地瞪着他,可上挑的眼尾总有一种如丝媚态,甚有风情?。
“我是卫湛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永熹伯府的长媳,岂是你说休弃就能休弃的?”她?竖起隐形的刺儿?,学?着他的样子讥诮反击,“按着日子算,阁下这具身体,卫湛是主,你是副,想?要越过卫湛做决定,先看看自己能不能熬过今日子时。”
温柔的人一旦被激怒,可不像软弱之辈那么好欺负。宁雪滢韧性?十足,越挫越勇。
“你想?算账,去找卫湛,若他同意和离,我不会攀着你们伯府的高枝儿?不放。但卫湛若中意我,不愿和离,那便由我掌握主动权。”
听着女子滔滔不绝的说辞,卫九非但没有恼意,还饶有兴致起来。
他一向?不喜欢无棱角的人,反而喜欢与?又刚又烈的人打交道。
对手亦然。
一反常态,他温和问道:“给我上药时,可戳疼了手指?”
“嗯?”显然没懂他的意思,宁雪滢下意识蜷起指尖,戒备地盯着那双脉脉凤眸,像是在质问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卫九松开?她?的腿弯,抓起她?藏起的右手,细细打量,温柔细致的似换了个芯。
连卫湛都没这般“温柔”过。
宁雪滢头皮发麻,摸不清他的心思,却又不想?大声呼叫引旁人前?来,直到?指尖被重重咬住,才知他温情?背后的真实面目。
眉心泛起浅浅的褶,她?用力向?回抽手。
指尖被咬出清晰的牙印,十指连心的痛传递到?心房,她?想?也不想?,抬手掴在男人脸上,动作快而精准。
被打偏脸,卫九却笑了,扯下她?腰间的绢帕,不紧不慢地包裹起她?的指尖,“这就急了?以牙还牙罢了,再有下次试试。”
说罢松开?手,越过她?离开?。
宁雪滢立即丢掉绢帕。
绢帕飘落,盖住鞋面。
她?抬脚踢开?,捏住指腹挤出血珠,疲惫地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但与?卫湛还有一点?儿?感情?的前?提下,倒也不会轻易再提和离。
若真有一日,卫湛负她?,她?大可轻松离开?,不带半分犹豫。
户部尚书府。
为儿?子检查完行囊,葛氏垫脚抱了下儿?子。
转眼十九年,最淘气的臭小子已?长成壮实魁梧的青年了。
从没与?三子分别过的葛氏红了眼眶,“行囊里装满了药,病了要及时服用。照顾好自个儿?,平安归来。”
不比母亲的多愁善感,季懿行大咧咧地“嗯”了声,看似不经意,却还是被这份关切暖了心窝。
一旁的季朗坤别扭地使劲儿?拍拍儿?子的手臂,“军令如山,不可意气用事?。到?了那边驻扎后,若是有机会,记得勤寄书信,别让你娘担忧。”
不愿抒情?,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吸吸鼻子,“臭小子,也别给老子丢脸。”
怕被别人笑话,季朗坤暗自擦擦眼角。
“知道了。”季懿行揉揉被父亲拍疼的手臂,脸薄地转过身朝屋里走去,“孩儿?还要收拾些随身的细软,先回书房了。”
等进了书房,季懿行走到?书架前?,拉开?抽屉想?将与?宁雪滢的往来书信带在身上。
这些书信,他看得比任何细软都要珍贵。
然而,木匣空空,已?不见了一张张笺札。
冲出房门的一瞬,他站在庭院中,天旋地转。
笺札怎会不翼而飞?
莫不是让父亲派人“偷”走了?
就为了斩断他对宁雪滢的念想?,安安心心与?那悍妇过日子?
望着仆人们投来的关切目光,他向?后退去,一步、两步、三步......直到?脚跟抵在石阶上。
明早即将启程,父亲那句“意气用事?”盘桓在脑海。
此时不是斗气的时候。
且等回来再说。
他呆愣地坐在石阶上,任凭仆人们嘘寒问暖也没有任何回应。
站在游廊对面的杜絮望向?这边,不确定季懿行为何愣坐在那里,但隐约有些猜测。
阿枳走过来,手里端着葛氏让人送来的大补汤,“少夫人,主母希望您今晚主动些。”
杜絮一阵恶寒,摆摆手让她?退下。
作为跟在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阿枳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遂苦口婆心地劝道:“三少爷一去少说也要一个冬日,少夫人若是能在今夜怀上,等到?三少爷回来,说不定就能与?您冰释前?嫌,永结同心了。”
“我要讨好他做什么?”
“啊?”
阿枳被问傻了。
杜絮一笑,“小丫头,你该明白一个道理,男人的心,不是一个孩子就能套牢的。再者,女子也不该为了讨好丈夫委屈自己。”
“奴婢不懂。”
“你那么机灵,怎会不懂?”杜絮绕开?她?走向?长廊一头,戳破了阿枳佯装的糊涂,“是身不由己,不敢想?吧。”
入夜,季懿行行尸走肉般由侍女褪去衣袍,换上一袭雪青色缎纹寝衣。
他钟爱明艳色彩的衣衫,可自从娶错妻,穿什么都觉得灰头土脸。
侍女为他系好腰带,指尖刻意划过他的腰腹,深知三少爷在房中没有得到?慰藉。
季懿行深深睨她?一眼,似警告,也似讥诮,但总归没有训斥,甚至带了点?纵容的意思。
侍女受宠若惊,一头扎进他怀里,“奴婢愿意为少爷......啊三少夫人......”
不知何时,杜絮已?靠在了半敞的房门前?,啃了一口手里的果子。
没想?到?被抓个正着,侍女赶忙跪地。
季懿行毫无愧疚,越过侍女,面无表情?地走向?里间,打从杜絮在门边露出衣角,他就注意到?了。
盯着青年的背影,杜絮耸肩,“阿枳,将人带下去,送到?前?院充当?烧火丫鬟。”
从一等大丫鬟变成干杂货的,侍女惊慌失措,半跪着爬向?杜絮,“三少夫人开?恩,奴婢不敢了!”
杜絮避开?她?的手,没有半点?怜香惜玉,还笑着对阿枳道:“传下去,这侍女怀了你家三少爷的种,被我打掉了。”
阿枳:“......”
有点?难办。
季懿行沉着脸折返回来,没等发作,就被杜絮抢先一步,施施然离开?,留下一抹艳丽背影,气得他够呛。
另一边,相安无事?了一个白日的宁雪滢与?卫九被卫伯爷请去了朱阙苑。
“明早增援大同镇镇匪的将士即将启程,按理说,深闺妇人不必到?场,但身为大同镇总兵的女儿?,为父觉着,你该为将士们送行。”
早有此意,宁雪滢当?仁不让,“多谢爹爹成全。”
闻言,卫伯爷会心一笑。
卫九站在一旁,转动着食指的银戒,若有所思,忽然提了提唇,有种看好戏的意味儿?。
宁雪滢没有理会他,也不在意他的看法,若是连这点?气魄都无,还哪里配做宁嵩的女儿?。
想?起鲜衣怒马的父亲,宁雪滢坚定了送行禁军的决心,绕过卫九径自离开?。
青岑的伤势不算重,但也要卧床静休,任凭妹妹青橘怎么询问,都默不作声。
探望过青岑回到?玉照苑,宁雪滢独自漫步在阑珊月下。
今夜风柔,云浓雾稠,屋外并不寒冷,宁雪滢坐在院角的木秋千上消磨着时辰。
距离子夜还有一个时辰,她?不想?回到?房中,距离某人一墙之隔。
倏然,稀薄夜雾中传来笛声,悠扬盈耳。
宁雪滢刚要沉下心来欣赏,却见庭院的老树上坐着个人,手持竹笛,倚靠在树杈上。
敢在玉照苑肆意吹奏之人,除了那人还会有谁?
宁雪滢冷然起身走向?正房,留下微摇的秋千。
笛声未止,绵长婉转,没有因少了聆听者而减损半分音色。
比起宁雪滢,卫九更不愿呆在屋里,只因被关久了,闷得慌。可子夜将近,也懒得再去别处。
他不喜被困一隅,也不喜置身热闹之中,看似恣睢不羁的人,唯独喜欢与?星榆、月波为伴。
笛声止时,有一个小丫头低头走路撞到?树上,疼得使劲儿?揉了揉脑门。
卫九斜睨一眼,认出她?是宁雪滢身边的侍女秋荷,“不看路?”
秋荷赶忙福福身子,怯生生地向?后退去,“奴婢打扰到?姑爷了,这便退下。”
没得到?首肯,她?站着没动,尴尬地翘起脚趾。
丑时那会儿?为了自家小姐敢于拍门质问的小胖丫头,此刻的反差令卫九感到?好笑,“手里拿的什么?”
秋荷手一背,“书信。”
“讲明白。”
秋荷支支吾吾半天,恐世子爷会不耐烦,只好如实交代。
她?在陪嫁来京前?,在宁府有一交情?不错的小姐妹,是主母田氏身边的大丫鬟,后来闹掰了,起因是那女子时常在田氏面前?搬弄她?的是非。
待她?离府后,那女子不改恶习,时常嚼舌根,被田氏打发出府,如今走投无路,想?要来投奔她?。
秋荷讪讪道:“奴婢嘴笨,不知该如何回信拒绝,才能既简明又霸气,还能狠狠打她?的脸。”
听罢,卫九转了转竹笛,斜插在背后的腰封上,伸手向?下,“信拿来。”
换作卫湛,定然不会管这等闲事?。
透过微启的窗缝,宁雪滢默默观察着那个伸手拿信的男子,不知他在给秋荷支什么损招。
等秋荷蹦蹦跳跳地走进房中,她?合上窗棂,一本正经地咳了声,询问起缘由。
“别来,无恙......?”
“是啊,姑爷是这么教奴婢回的。”
秋荷拿出书信,摊开?在宁雪滢面前?。
信笺数十页,宁雪滢没耐心看完,单挑了第一页的第一段。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秋荷,别来无恙。”
后面的内容不用看,都能猜到?大概写了什么。
攀交情?卖惨的成分居多。
难怪卫九会以“别来,无恙”来回复,的确简明扼要又不失霸气。
还真是损得很。
将书信还给秋荷,宁雪滢以默认的方式给予肯定。
“别为不值得的人耿耿于怀了。”
“奴婢明白。”
“去备水吧,我想?沐浴。”
秋荷收起信退了出去,很快提着冒热气的水桶走进来。
水汽袅袅环绕中,宁雪滢坐在浴桶里闭目凝气,想?起今日种种,又记了卫九一笔账,若是可以,真想?替卫湛彻底剔除掉这重恶灵。
站在落地铜镜前?涂抹过桃花膏,她?裹着白色布巾走出湢浴,本打算唤秋荷和青橘进来收拾,却发现兰堂的房门被人推开?。一道身影走进来,携带沁凉北风,惹得她?打起哆嗦,可下一瞬,她?就丢出手里的瓷瓶,砸向?肩头落雪的男子。
“出去!”
卫九侧身躲开?,眼睁睁看着瓷瓶砸在门扉上,落地碎裂。里面装着白色的膏体,飘散花香。
抬眸间,妍姿艳质的女子映入眼帘,削背、雪肌,清瘦又丰腴,清瘦的是体态,丰腴的是被布巾遮住的两处。
卫九一怔,全然没想?到?一进屋会撞到?这副场景。外面飘雪,他本想?回书房小憩,睡到?卫湛醒来,却发现书房少了一味沉香,这才来正房查看有无富余。
不自在仅仅在俊面上一闪而过,他转而轻嗤,大步走向?西卧。
被他的无礼气到?浑身发抖,宁雪滢环住自己走向?东卧,快速更换好衣裙。
婀娜的身姿映在了纸糊的直棂隔扇上。
卫九拿着一盒香料出来时,无意瞥过,别扭地避开?视线,刚要离开?,却被叫住。
拉开?隔扇,宁雪滢板着一张浴后粉润的俏脸走出来,“下次记得叩门,这是修养。”
卫九侧头,高挑的身量在灯火下完全笼罩住了身侧的人儿?,“鹊要回巢,还要先过问鸠的意思?”
愠气转化为拌嘴的动力,宁雪滢上下打量他,“鸠占鹊巢的一直是你。”
两人针对的显然不同。
听出她?的暗讽,卫九眸光一凛,不怒反笑,隐现一丝佻达,慢悠悠地朝她?走去。
压迫感袭来,宁雪滢慢慢后退,眼含戒备,直到?身体抵在兰堂的圆桌上。
放下香料盒子,卫九单手撑在桌边,附身逼近,“我和卫湛共存,接受不了,大可和离,不必勉强。”
离得近了,他能清晰闻到?女子身上的桃花香。
桃花香和鹅梨香缠络,混合出了独特?的味道,甚是清新好闻。
而宁雪滢,清晰看到?他唇上结痂的伤痕,是她?咬出的伤口。

第26章
雪落庭砌,淅淅索索个不停,风势也?随之渐大?,隔扇撼烛,使明火突突跳动,映在男子漆黑的眸中。
卫九直起身,拉开距离,撩袍落座,手执侧把祥云壶,想要为自己斟茶,却发?现壶中空空,无茶可饮,“或许转换身份会活得更惬意。”
压迫感骤然撤去,宁雪滢松弛了些,但?仍怀有警惕心。
听他好商好量的语气?,有种正在与老谋深算的贾商谈生意的错觉。
“转换身份?”
“嗯。”卫九一面应答,一面从西卧取出?茶罐和?小?泥炉,添炭烧水,似要心平气?和?地好言相劝。
可谓软硬兼施。
“卫氏在金陵城有上百间商铺,你?若愿意和?离......”点燃一碟盘香放入如意流云铜炉中,他不疾不徐道,“那些铺子全归你?,日后,宁氏会成为金陵城的首富。”
沸水洗过小?种红茶,卫九将第二泡茶汤推向对面,尾音清越上扬,“考虑一下?”
露出?的指甲修剪得整洁干净,骨感?匀称,修长白皙,是一双文人的手?,可指腹上分布的老茧,又显露了他的另一重经历。
习武的经历。
宁雪滢并不会质疑卫氏的财力,也?不会质疑卫氏世子的威信力,但?她?不会为了钱财出?卖自己的姻缘,前提是,卫湛值得。
“小?伯爷此言差矣。”她?笑笑,迎上对方的视线,“我若与世子和?离,只能做金陵城的女首富。我若赖着不走,岂不是卫氏所有的账目最?终都会落入我手??”
还真是个难打发?的,卫九淡笑,低低沉沉,“算盘珠子都快敲到我脸上了。”
“过奖。”
缕缕茶汽飘散指尖,卫九饮啜一口,薄唇晕染一层水润,“开价吧。”
宁雪滢微挑柳眉,“可以不计代价?”
看他依旧平静,宁雪滢点点头,目朝紧闭的门扉,疏冷了柔柔的目光,“先跪下来求我。”
一口茶汤差点呛在喉咙间,饶是见惯了大?风浪早已练就波澜不惊的男子还是没?能掩饰好脸上的诧异,“跪下来求你??”
“嗯。”宁雪滢吊起眼梢,三分媚,七分傲,“或许我会认真考虑。”
“也?不是不行。”
“......?”
原本以为会激怒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宁雪滢佯装淡然?地捋捋披散的长发?,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呀,小?伯爷请。”
一盏茶刚好见了底,卫九懒懒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住娇小?的女子。
灯火熠熠,映亮男子的半边脸,另一边嵌在暗影中,呈现出?晦暗不明的光影,让宁雪滢生出?十二分的警惕。
当他下摆微凸,有曲膝的趋势时,宁雪滢分明察觉到他目光的变化,立即向一侧退开,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他想抓她?做什么?
抓了个空,卫九阴恻恻地拢袖,坐在了她?坐过的绣墩上,眼看着时辰所剩无几?,闲凉警告道:“卫湛非良人,他背负了太多担子,相处久了,你?们只会成为怨侣。”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劳小?伯爷费心。再有,话不讲明,就是无中生有。”宁雪滢慢慢向房门退去,想要拉开安全的距离,以确保在激怒他前,逃离这间房。
一个比一个倔强呢,卫九懒得再多言。
这时,有门侍前来叩门,“大?奶奶,户部尚书府的三公子方才来过,托小?的转送给您一点儿心意。”
季懿行?
屋里的两人齐齐看向门扉,心思各异。
门侍不敢擅自通传,必然?是通过了姜叔的授意。作为伯府的老管家,姜叔断不会贸然?行事。想是季懿行不达目的不罢休,赖着不走。
拉开门,宁雪滢迎风接过门侍递上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个茶包。
红签儿有“六安瓜片”的字样。
在曾经的书信往来中,她?曾说过自己最?喜欢片茶。
她?方想起,季懿行即将踏上前往大?同镇的路途,是在以这份心意暗示什么吗?
旧情难断吗?
手?中的锦盒忽然?变得沉甸甸,她?刚要差遣门侍悄悄送回季懿行手?里,却被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子抢了先。
卫九拿过茶包,向后退去,仗着腿长,避开了宁雪滢的抢夺。
“还给我。”
捻了捻干燥的茶叶,随之轻嗅,卫九勾唇,“谷雨前后采摘杀青的,毛火、小?火、老火皆全。正宗的六安瓜片。”
嘴上夸赞着,手?上却毫不吝惜,将茶包撇在圆桌上,散落在桌面,“季三郎有心了。”
眼看着这一幕,门侍背脊发?凉,进退不得,傻兮兮愣在原地等候差遣。
瞥了一眼走到桌边收拾散落茶叶的女子,卫九问向门侍:“季三郎可离开了?”
“得了姜管家的准话就离开了。”
用食指点了点颞,卫九陷入静默,不知在想什么。
稍许,北风刮耳刺痛,宁雪滢被卫九抓着手?腕趔趔趄趄走在冷飕飕的游廊中,穿过一道道月门,来到未出?阁庶妹们居住的后罩房。
又步上一座最?临近后院的二层小?楼。
大?步跨上二层木梯,卫九轻车熟路地推开其中一间房,原是嫡妹卫馠的闺阁,如今空置。
抓着人不放,他站在门口淡淡吩咐道:“燃灯。”
门侍快速上前,点燃房中数盏连枝铜灯。
一晌灯火通明。
不明所以的宁雪滢被卫九带进房中,只听“咯吱”一声,是房门闭合的声响。
她?挣了挣,没?能如愿。
巡睃一圈,卫九将她?抵在一扇窗前,抬手?推开窗扇,任朔风淅淅灌入。
被困双臂间的女子明显打个冷颤。
单手?撑在窗框上,卫九向外探身,迫使宁雪滢跟着向前倾身。
呈现出?狎昵。
“猜猜,季三郎躲在哪里?”卫九慢条斯理地俯瞰着空寂的后巷,高峻的身姿被稀薄月色柔化了冷厉,别样温柔。
可这份温柔,宁雪滢自认无福消受,只因身后的男子像一匹设饵诱捕猎物的雪豹。
豹是狡猾的。
后巷栽植着一排茁壮的枫树,光秃秃的枝干投下花花搭搭的碎影。
犀利的目光一敛,卫九指向其中一棵最?粗壮的,“那里藏着个人,是他吧。”
宁雪滢眯眼辨认,离得太远,分辨不清是人影还是树影。
“你?想做什么?”
“今晚断了他的念想,也?好让他心无旁骛地去剿匪。”卫九挑起女子一缕长发?,在雪月中缠在指尖。
发?丝如绸划过,有些抓不住。
腰肢被环住,宁雪滢扭动肩膀试图脱离桎梏,可越是这样,越与身后的男子贴得紧密。
削背蹭到那人胸膛。
宁雪滢费力扭头,不懂他为何要这样做。
既想她?与卫湛和?离,季懿行无疑是最?好的发?酵剂,引起他二人的矛盾。
这会儿为何要排挤掉季懿行?
“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大?晚上的,折腾什么?”
男人只冷冷回道:“没?有解释。”
宁雪滢气?不过,愠着一张小?脸挣扎起来。
然?而,几?番挣扎无果,她?失了气?力,脸颊泛起粉晕,娇丽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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