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正常?”
毛露露把周鸣初一家人吃饭的情景给讲了讲:“感觉关系不亲近。”唯一亲近点的就是兄弟两,而且母子两个虽然今晚没吵,但总有一种随时能吵起来的感觉。
毛露露说:“你们那个老总说话挺直接的,他性格是不是有点古怪?”
“他是那样。”文禾想起今晚的周鸣初,也觉得他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到周六,文禾去陪潇潇找房子。
潇潇新工作找得很快,她去的是DC,之前展会的一点人情这么快就派上用场,自嘲道:“还好我自己辞了,要是被开除,DC还不一定能进。”
文禾问:“你不是说要去投靠姜姜吗?”
“说说而已,医美我又没干过。”潇潇脾气急,实际又是相对保守的那一类,偏向平稳顺,离职了就要找下家,还要是自己熟悉的,让她跟姜姜那样去一头扎进新行业,对她来说成本太高了。
又说:“姜姜不一样,人家是要当老板的人,说以后自己做呢。”
要说实话,潇潇其实有一点后悔离开E康,觉得当时太冲动,但现在后悔也没用,好在新公司也不错,就是要搬家。
她搬家这事文禾找了表妹钟露,钟露正好是做租赁的,在各个小区间带着她们跑了一整天,还帮忙砍价,热情又尽心。
等看好房子签好约,她又把中介费也退回来,傻笑着跟潇潇说:“你是我姐的朋友,帮个小忙应该的。”
潇潇对这小姑娘很有好感,也冲她笑:“那一起吃个饭吧,我总得谢谢你。”
钟露一开始没敢答应,等文禾也叫她,才高高兴兴地跟着一起。
潇潇觉得稀奇,问文禾:“你这个妹妹怕你啊?”
文禾摇摇头:“只是平时来往不多,不太熟。”
吃饭的时候闲聊,钟露在广州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能跟文禾她们一起玩,嘴巴基本没停过,问什么都说,自己情况一股脑全掏出来。
只是问到男朋友的时候有点支支吾吾,说想跟他分手:“他嫌我赚的钱少……我前段骨折在家没上班,他还催我分房租。”
潇潇一怒:“这什么鸟男人,你怎么看上他的?”
钟露低头,盯着筷子想好久:“他一开始不这样的……”
文禾看了看她。
“打扰一下,你们的饮料来了。”服务员端着几杯饮料过来,全是冰饮,文禾喝几口感觉肚子有点坠坠的,潇潇问:“是不是快来姨妈了?”
“应该是吧。”文禾算着时间,大概是这几天。
钟露连忙起来,跑去自助茶水区给她弄来一杯花茶:“喝这个暖暖,要是冻到了要痛经的,难受。”
有点烫,文禾吹开喝了一口,手心搭上面,有缓解一点。
“姐。”吃完饭钟露问:“你中秋回家吗?”
文禾点点头:“我有补休,会提前回去。”都是之前参加展会攒的,刚好中秋能用上,避开高峰。
那天回到家,文禾先是给姜姜打了个电话,再联系钟露,介绍她去姜姜那里:“也是销售,要每天跑来跑去的,但底薪比你现在高,而且她们有宿舍,你自己考虑一下,如果觉得可以,过去试试。”
“好好好,我一定去!”钟露惊讶坏了,说自己正想换工作,因为租赁就是赚个吃饭的钱,门店还各种克扣,每天一到店就要开两个小时的会,站得头晕脑胀的。
文禾拿着电话听她谢个不停,仿佛看到刚来广州时的自己。
那时候什么样,拘谨老实小心翼翼,人家对她笑一下就满足,看见黑着脸的就怯,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怕的。
转天周日,文禾起来把家里能洗的都洗了,地板拖得铮亮,人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外面太阳很大,文禾想起章茹之前约她去玩飞盘,就打了个电话过去,商量来商量去的,最后章茹说去打羽毛球。
文禾跟着她到了越秀的一个球场,章茹说约的是她一个姐妹老公,到场后却发现还有叶印阳和周鸣初。
周鸣初正跟人对打,文禾印象中似乎是第一次看他打羽毛球,他抽球时又快又狠,给对手极大压迫感。
他每一拍的目的和威胁性都很强,有人在场边吆喝:“周总悠着点,别把拍子打断了,回头又要去拉线。”
章茹给文禾介绍那人:“这位是峻总,佳佳老公。”
“峻总好。”文禾认得佳佳,她们一起去过酒吧玩,对留着公主切的佳佳很有印象。
“你好你好。”杜峻跟她打了声招呼,视线还看着周鸣初那边的球场,正精彩。
周鸣初这个身体机能,已经狂到对方敢起球他就敢杀的程度,应该是想速战速决,对面冷不丁杀了个球,他回身居然能接住,足底力量大到地胶都被踩变形。
最后一球,网前一个跃击,看起来甚至有些暴力。
章茹被吓到:“他打球还是打架,这么吓人的。”
文禾也有点被震住,庆幸跟他对打的不是自己。
但换了双鞋的时间,听到他那个对手拉伤的消息,估计是接最后那个球的时候没控好力,把腰给拉了。
对手吊着老腰在笑骂,说以后再不跟周鸣初打,跟他打配合很爽,站他对面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牛逼啊周总。”杜峻挑着眉说:“火气挺旺,这是攒点儿劲都发泄到球场上了吧。”
周鸣初挺不是人的,回应说人家一来就上场,没拉伸。
他汗出得多,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站在场边换上衣,一背的汗。
文禾撇开视线,刚好杜峻提议:“难得今天有女球友,不如开一局混双?”
男女混双,他结了婚当然不参加,就剩E康的四个人。
章茹属于单打都没怎么搞明白的,听到说要抓阄组队时迟疑地看了眼周鸣初,文禾知道她跟周鸣初不熟,主动站过去:“我跟周总吧。”
周鸣初正在换手胶,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他刚刚的对手在提醒:“美女,你跟他打要当心,这个人杀球有瘾,要注意低头,多蹲。”
“好的。”文禾点点头,看到章茹在另一边扎头发,皮筋绷到地上,叶印阳捡起来递过去,说了句什么,章茹把耳圈摘下来,偷偷摸摸放到他口袋。
这一对的感情肯定很好。
这位叶总是去年空降到公司的,他刚来那会,文禾记得杨宇还不怎么把他放眼里,甚至在试探后觉得这位采购总脾气一般能力也一般,慢慢就放松了警惕,表面虽然巴结他,心里却也不觉得有多厉害,结果没多久,被这位叶总拿来开了第一刀。
原来面相温和的人,狠起来也不留情面。
文禾想着这点事有点出神,连周鸣初走到背后也没察觉。
周鸣初问:“你站前站后?”
她像没听到,纹丝不动,直到他走到她面前才有了反应,却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像他是什么需要远离的危险人物。
周鸣初的脸沉下来,扔出一句:“你站前面,接网前。”
文禾感觉自己受到歧视,皱眉说:“我参加过双打,很多次。”
周鸣初转身就走。
文禾觉得跟他无法沟通也就不沟通了,反正打个休闲赛而已,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比赛开始后她负责拦网,周鸣初在后面负责杀吊,一开始还算顺利,只是周鸣初动作频率很迅速,文禾渐渐觉得吃力。
周鸣初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胜负欲明明很强,也明明可以速战速决,却连章茹打出界的球都杀了回来。
文禾眼睁睁看着比赛时间延长,开始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延长时间磨她的体力,她额头冒冷汗,小腹也像被挤压。
中场休息时,她两只眼发直一样盯着地面,周鸣初走过来:“病了?”
文禾摇摇头:“没有。”
周鸣初目光在她脸上转两圈,平静道:“不舒服就喊停,不要跟喝酒一样不行也要行,只会逞强,吃亏的是你自己。”
文禾想起深圳那晚被人逼酒的事,咬咬牙站起来:“我可以。”
但返场不久,随着小腹的一阵阵扯痛,她意识到应该是生理期到了,等坚持到最后一局眼前发晕,甚至有点想吐,都没怎么看清,就被劈杀了。
球输了,但她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章茹也看出她不对劲,打完球要把她送回家,收拾东西时听到杜峻在笑周鸣初:“哪么着周总,新手胶不趁手啊,怎么越来越没劲儿杀球了?”
文禾有气无力地看了周鸣初一眼。
她和他实在没什么默契,他打球的角度刁,不知道怎么就会飞一个球过来,她肚子又不舒服,动作肯定慢些,估计他也觉得跟她配合起来累,干脆就减少了杀球。
“靓女!走走走。”章茹拿着车钥匙过来,一臂把文禾给勾走了,路上得知她生理期,还送到家给她找药吃。
文禾烧了个热水袋抱着:“没事,我已经不痛了。”
送走章茹后,文禾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直到梁昆廷打了个电话,又把她门敲开。
门外,梁昆廷宽T中裤一双夹脚拖,T恤还有衣架撑出的角,文禾忽然笑了。
梁昆廷问:“笑什么?”
文禾想起他上班时的模样:“觉得你穿这样,跟自己形象不太符合。”
梁昆廷说:“广东省省鞋,省服。”他稍稍歪了歪头:“你是不是说阳台水龙头漏水,我大伯让我来看看,方便进去吗?”
文禾怔了下,侧身给他让路:“你刚下班吗?”
梁昆廷点点头,发牢骚说找停车位找了半天。
这里自从整改又修了路,车开不进来,楼下车位也作废了,他吐嘈自己大伯:“还特意安个地锁,白费力气。”
天已经擦黑了,文禾把阳台的灯打开。
她在阳台做饭,厨具都摆得很整齐,地上还放了个绿植架,折叠桌盖了一块很漂亮的布,整体看起来都很温馨,很舒适。
梁昆廷说:“你这里看起来很适合养宠物。”
文禾是想过,但又担心:“梁叔不给养吧?”
“他自己就养了一屋猫狗,你要想养,可以找他领一只。”梁昆廷拨了拨松动的水龙头,从裤兜拿出楼下工具房抄的扳手,把阀芯卸下来看了看,装回去拧紧,水就不漏了。
文禾给他找洗手液,梁昆廷洗完擦了擦手,看她头发微微乱,人也有点钝钝的,灯光下皮肤有一种未苏醒的娇态。
两个人站在并不宽敞的阳台,梁昆廷抬手扶住她的肩,忽然低头吻过来。
文禾闻到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匆匆躲开,却扫见药店那边有一辆熟悉的X7,不知道停了多久。
文禾心里跳了下,认出是周鸣初的车,但她没戴眼镜,直到看见那车驶离时亮起的车尾灯,还疑心是不是看错。
文禾眨了眨眼, 缓慢地回转视线。
梁昆廷说:“我以为你会打我。”他半真半假地说:“我都做好被扇耳光的准备了。”
文禾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我可能只是没来得及。”
梁昆廷一笑,站起来。
当下确实是情不自禁很想吻她,但被拒绝了也不觉得没脸,有一种淡定的, 意料之中的狡猾。
“还有什么需要修的吗?”他张望了一圈, 把掉下来的叶子扔进垃圾桶, 随意往外瞟一眼,天差不多黑透了。
有个电话, 梁昆廷划开接听, 接完抓着眼皮自嘲,说自己是免费工仔:“以后不做医生了, 还可以当个水电工。”
文禾听了个大概,是房东又叫他去帮什么忙。
她抽两张纸把水池边缘擦干:“你去吧, 早点忙完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值班。”
梁昆廷往外走, 看她在柜子上摆了几瓶红酒:“你在家也喝酒吗?”
文禾说:“会喝点。”她想把酒量练出来, 以后不会再因为酒量不好而被拦在一些场合之外。
不尴不尬的, 把梁昆廷送出了门。
文禾还没吃晚饭, 下午打球对体力的消耗很大, 胃一空,肚子又隐隐抽痛。
她没什么力气做饭, 翻出吐司吃了一片再去吃药, 但这时候吃药已经没多大作用了,小腹痛得像抽筋, 脑子里也有根筋拧不直。
想起那辆车, 她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于是拿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接得很快, 但一如既往的,那边没声音。
文禾知道他在听:“我有个问题想问周总。”她语气生硬地问:“你刚刚是不是在我家楼下?”
周鸣初说:“是。”
“你到底什么意思?”文禾看不懂他:“为什么又来?”
周鸣初说:“想去,就过去了。”
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勾出文禾心底隐隐约约的恨意,她一时气上心头:“你从来都这么随心所欲,这么不尊重人吗?”她一字一顿地问:“还是说,你就这么缺女人睡吗?”
“你觉得我缺吗?”周鸣初声音仍旧平静。
文禾气得喉咙发僵。
章茹曾经问她是不是在和周鸣初谈恋爱,这个问题把她吓到过,因为那时候心里已经再清楚不过,她只配做他炮友。
虽然在那之前她从没想过会是那样,他的态度再挑剔,她也从没想过自己只配给他当炮友。
但周鸣初对她就是赤.裸.|裸的情欲,她轻易跟他上床,所以他对她更有一种看不起但势在必得的傲慢,可她想他绝对估错了她,跟他一夜情已经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而他还要故技重施,以为几句话就能炸出她的无限幻想,能让她在脑子里陶醉地写起小作文,再跟他一夜又一夜。
但凡糊涂一点,又要落入他三言两语的盘算里。
文禾越想越气,没憋住骂了一句:“工作上看不出来,但你真的挺无耻的。”骂完,飞快地挂断电话。
周鸣初看了眼手机屏幕,等红灯跳绿,继续开自己的车。
进餐厅时,许明灿也前脚刚到,在电梯间边揉手腕边等他:“这么晚,等你起菜。”
周鸣初说:“麦坤不是还没出发?”
许明灿笑他:“人家要安顿老婆,你有谁要安顿的?到这么晚。”
两人搭电梯上楼,进包间,跟几位长辈打招呼。
长辈们正在喝茶,周父问许明灿:“阿灿女朋友呢,不是说打算结婚了么?”
跟他喝茶的是许明灿父亲,顶着一对佛耳骂儿子:“这小子挑,跟人分了。”
许明灿在他老子面前就是儿子,摸摸后脑勺说:“那怎么办,实在处不来,我不能闭着眼睛结婚吧,害人害已的。”
他跟那姑娘刚开始还好,可时间一长,问题就慢慢浮了出来。
姑娘性格是挺活泼开朗的,但出去正常吃个饭,如果有朋友开玩笑问年纪,她会说自己40离异带俩娃,而且是以很不客气的神态回应。或许她自以为搞怪,实际网上那一套玩梗的拿到正常社交场合,只会让人觉得尴尬,不礼貌。
她脑子里似乎植入了一套观念,必须怼天怼地,看起来才光鲜亮丽。
也热情,比如在酒店时会在员工八卦的目光中亲他,但人家抬一下手机她会认为是偷拍,过去要求给她P图,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却足以令当事人难堪。
再比如她会加进酒店员工大群,在大家汇报工作的时候发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而且她有强迫症,吃饭嚼几口要计算,涂好口红后抿几下都有定数,多了少了要重来,不然她不舒服,他也别想好过。许明灿跟着她焦虑,但内心一直把这些定义为生活上的小习惯,直到她对酒店员工发火,因为对方送去的果盘不是她要求的双数,所以直接砸了盘子。
这些事可大可小,如果只是谈个恋爱还好说,但奔着结婚去,肯定要想清想楚。
周父听完笑笑:“结婚不是小事,确实要多想想。”凭一时激情,都要摔得鼻青脸肿。
不久入席,周父提到自己前两天去买了个高压氧舱,这玩意也属于医疗器械,问了问周鸣初,周鸣初说是有同行在做,至于效果,他目前的观点是:“可以当个保健设备用。”
许父说:“你吸再多的氧,赚的钱也带不走。”
周父说:“那你现在就把钱捐了。”
“你先捐,我跟你后面捐双倍。”许父从善如流。
周父一笑置之。
人朴素地变老,变狡猾,变得怕死,当然也变得更想亲近子女,只是父子感情已经淡得无从弥补,他也说不清是哪一年开始,这个儿子变得不爱说话,在他面前惜字如金。
他知道自己没有处理好父子关系,或者说一切的家庭关系对他来说都算失败,到这个年纪也无从弥补,按说一动不如一静,但每次见了,还是忍不住要说些什么。
比如:“我前两天去私董会的活动,碰到那个姓江的姑娘……我记得你们现在工作上有交集?”
他指的是江欣,周鸣初说:“公司客户。”
那交集应该不少了,周父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周鸣初说:“公司客户,没想法。”
“是因为公司客户才没想法,还是完全就没想法?”周父看着他,忽然又想起来:“有空多去陪陪你外公,老人家到这个年纪还大老远跑回来,无非是想看看你们,他还是惦记你们。”一顿,再提道:“如果有机会,叫你外公出来一起吃个饭。”
周鸣初当没听到。
周父脸一沉,但也无奈自己的威严在这个儿子身上无效,只能转头,跟许父碰了个杯。
一餐饭快吃完,麦坤父子才姗姗来迟,说路上碰见个车祸处理了一下,连连道歉。
救人的事么,其他人一顿夸,周鸣初也说:“救死扶伤,很伟大。”
他很少讲这些话,现在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许明灿觉得稀奇:“怎么了,最近跟医生结仇?”
周鸣初说:“讲两句真话,你不用这么敏感。”
许明灿更稀奇了,死命盯着他看,忽然问:“今年过年,还去不去安徽?”
周鸣初没理他,但跟麦坤爸爸打招呼聊两句,说他腱鞘炎。
麦坤爸爸顶着许明灿的手看了看,一使劲,直接把他那个囊肿给按爆了。
许明灿差点死在餐厅。
回去时分道扬镳,周鸣初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打过去能拨通,但没人接。
转天上班看见文禾,她穿了条黑色的裙子,一件下摆很长的衬衫,站在前台拿快递。
拿完快递看到他,她跟在其他人后面有一声含含糊糊的招呼,或许只是动了动嘴,压根没出声,等进了电梯自动站到另一边,眼睛看也不看他,像昨天没有打过电话骂他,也没有忽略他的来电。
文禾当然知道他给自己打过电话,但装不知情。
到底半夜打给她是什么意思,骚扰还是要骂回来,她不想知道,不想问,她打定主意要装聋作哑,不信他真有一副厚脸皮,会主动提。
但她显然低估了他。
周会过后,河北代理联系文禾,问有没有收到月饼,说有一盒是给周鸣初的,麻烦她务必要帮忙转送。
年节送点礼品是人之常情,跟厂家老总搞好关系当然也有必要,文禾没办法,只能提着其中一盒去敲开周鸣初的门:“周总,这是皮总送给您的月饼。”
周鸣初抬头,看了看她再看看礼品:“你河北那个代理?”
“是的。”有点重,文禾吃力地把东西放他桌上,指了指另外的盒子:“皮总说知道您经常出差,帮您选了个按摩仪,也说您哪天如果路过河北一定抽空找他,他肯定好好招待。”
送月饼,最不值钱的就是月饼,周鸣初的视线滑过按摩仪,看向旁边的音响。
没见过几次却能摸到他的喜好,人情世故方面,北方商户的确都有自己的一套。
周鸣初问:“他们今年数据怎么样?”
文禾说:“差不多完成定额了,说还有两个标在跟,问题应该不大。”
周鸣初再问:“有大三甲的标?”
文禾摇摇头。
周鸣初靠在椅背缓缓思索:“大三甲冲不进去,小医院烂帐多,死啃关系也没用。”
文禾心里也知道,作为经管人她确实应该研究一下代理商的业务难点:“好的,我已经在排期了,准备抽个时间过去跟皮总聊一聊,看看问题在哪里。”
周鸣初没再说话,拿着手机像要忙自己的事。
文禾退一步想走,手机却在口袋里嗡嗡响,掏出来一看,打电话的人就在面前。
“我以为你手机坏了。”周鸣初把自己手机往桌上一扔:“既然没坏,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接?”
他这样的神态,让文禾想到上一次姜姜的事,但上次是她有错,这次却是他蛮不讲理。
文禾先问他:“请问是公事吗?”接着说:“如果不是公事,我没有在下班时间接周总电话的义务。”
“是没有义务,还是不敢接?”周鸣初淡淡地问:“你跟那个医生在一起了?”
文禾猛地看着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个不关你事吧?”
“那就是还没有。”周鸣初盯着她的眼睛,不紧不慢地下了结论。
文禾觉得这人无聊透了,心头火蹭一下烧上来时,玻璃门被金灵敲开:“周总,裕泰那边的客人到了,王总说请您过去。”
她人如其名,声音清灵灵的穿透进来,文禾抓着手机定了定神:“周总,那我先出去了。”
周鸣初叫住她:“等一下。”
文禾回头,自己都没意识到微微皱着眉头。
周鸣初指指月饼:“东西拿出去分掉,叫他们报集训名额,先送两个人过来培训,等开渠道会,再看看团队到底什么问题。”
文禾一顿:“好的,谢谢周总。”
周鸣初起身走了出去。
文禾缓缓松开眉,收拾东西,分了给晶晶吃。
最近月饼吃腻了,晶晶叉了一小块,手里点开一个投票链接,说是同学让她给儿子投票。
这个同学并不常联系,但每次都一副命令的语气,晶晶烦不胜烦:“有毛病啊,我又不欠她钱。”
文禾问:“她儿子哪个?”
“说是23号。”晶晶戴起眼镜准备翻,文禾直接点了下票数最高的小女孩:“要不你投这个?”又问:“要给她截图回去吗?”
“哦,那不用。”
“那就投这个。”文禾再帮她点一下,直接提交了。
晶晶怔几秒,噗哧笑出来:“你好坏啊。”她拿手指戳了一下文禾肩膀:“我以前可看不出来啊。”
文禾笑了下,说也是跟章茹学的,章茹更狠,把链接发到部门群里,让所有人给对家投票,一下就反超了,后来那个亲戚再没敢骚扰她。
古灵精怪,又坏又损。
现在想想,其实从中也可以得出一个道理,叫翻脸要趁早。
中午去食堂吃饭,文禾跟晶晶找了位置刚坐下,金灵也端着盘子过来了:“我可以坐这吗?”她很有礼貌地问。
“坐呗,这公共地方。”晶晶看了她一眼,夹起一块油爆黄鳝尝了尝,说没做好:“这个肉老,腥。”
文禾说:“还好我没要这个。”她今天吃得素,都没打肉菜。
晶晶问:“我们那有个黄鳝饭,吃过没?”
文禾摇摇头:“我怕这个东西。”跟蛇一样,她从小就怕软骨动物。
“傻的,黄鳝其实很好吃,很补的!”晶晶语气夸张,刚好快去惠州团建,她说:“到时候我做给你吃。”
“你会做吗?”文禾有点不信她。
晶晶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在家经常吃,看都看会了。”
金灵在旁边插了一句:“去团建还要自己做饭吗?”
“是啊,大家一起做一起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晶晶特意想的这个环节,觉得对拉近团队距离应该有用。
金灵却笑了下:“没什么必要吧,团建应该是放松的,把人弄进厨房搞得一头油烟,多难受。”
还没开始就泼人冷水,晶晶被哽住,金灵又找文禾聊天:“文禾姐,华北的渠道会你去吗?”
文禾嗯道:“会去。”
金灵看着她,慢慢地哦了一声:“我忘记了,你在华北有客户。”随即笑眯眯地问:“今天早上送月饼的,就是华北片区的代理吧?”
文禾不确定她为什么多此一问,但点点头:“是的。”
金灵灿灿地笑:“我报了那一场的主持,你呢?”
文禾这才想起来,金灵不仅激走了潇潇,还接手了潇潇的代理商,所以她也有资格去那边的渠道会。
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这么得意,文禾认真地看了她一会:“我报名的是工作组。”
“文禾姐不想做主持吗?”金灵再问一句,有点咄咄逼人的架势。
这种架势符合文禾对销售的最初印象,因为敢说敢问敢争取,反而会获得一些强制性的权力,比如对方不得不回应你,或许害怕与你冲突而不得不回避你,对你有所忌惮。
她想了想说:“领导是问过我要不要报名的,但我听说萍姐她们也报名了,我觉得她们会更合适一些,毕竟经验和资历都有,她们更镇得住场子,你觉得呢?”
金灵神色微顿,勉强地附和了一句,没再提这个话题。
晶晶憋着笑,手伸过来悄悄拍了拍文禾大腿,文禾觉得痒,挠了挠,孟珍珍走过来:“饿死我了。”
晶晶问:“你怎么这么晚?”
“最近不是有个会嘛,叶总好严格,我们资料返了几遍,怕再出错都一查再查。”孟珍珍饿得胃都瘪了,往嘴里狂塞吃的。
她吐嘈的叶总就在后面不远,跟采购几个人在说话,晶晶问:“最近好像好多事都是叶总带着你们做的啊?”
孟珍珍点点头:“没办法啊,董事长最近都在新加坡,只能找叶总了……唔,还有周总。”
后面这句像临时加上去的,晶晶跟文禾对看一眼,都想到公司有总经理的缺位,而传闻中的候选人就是周鸣初和叶印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