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范鹏说的话,她猜到周鸣初跟姓范的早就认识,并且有过节。
晚点潇潇回来了,她也没想到抢个单搞得这么严重,忐忑地问周鸣初:“周总,那,单子我要不然还回去?”
周鸣初问:“你还给谁?”
他说话有点慢,潇潇以为他喝醉了,提醒道:“就那位,姓范的……总?”才说完,被文禾轻轻扯了一下。
果然周鸣初摘下手表说:“这个单签不下来,下半年的展会,你都不用去了。”
他语气平平,没有一副时常摆出来狂样,但做销售的最不缺狠劲,今晚跟姓范的喝这么久,显然不是为了给同行赔罪的。
潇潇本来就感觉自己惹了事,这下更无措了,好在经理及时进来给解酒药,也安排回广州的事。
回广州要开一个多小时,文禾趁出发前去上洗手间,潇潇把她用剩的膏药收起来,看周鸣初抖出一根烟,烟屁股在台面顿两下,很自觉地避去门口,骚扰正发信息的一部经理。
“领导。”潇潇开口就笑:“在给你老婆报备吗?”
经理头也不抬地问:“你有事?”
潇潇问:“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等下就走,你开车。”
“行,没问题。”潇潇还想问包间里的事,经理很不耐烦:“你好像不是我部门的,有事去问王总,问你领导。”
“别生气呀,”潇潇没脸没皮地跟在后面:“我正想说要不转到你们一部去,接受你的英明领导。”
经理哂笑:“算了吧。”她这个脾气一看就是私下会骂娘的,而且二部过来的人要拿最细的筛子去筛,他宁愿招新人,于是阴阳怪气地拒绝道:“一部不好待,我也没你们王总那么怜香惜玉,你还是好好留在二部。”
潇潇说:“屁的怜香惜玉,他要是怜香惜玉就不会拿烟烫人了。”
经理一愣,转头问:“他拿烟烫谁?”
“问这么清楚,你要帮忙啊?”潇潇使劲瞅他,看他反应,果然经理只是咳两声,若无其事地进了包厢。
潇潇意料之中的撇了撇嘴,知道有些事讲也白讲,王东尼好歹是个总,在董事会也有关系,他肯定不敢得罪王,最多是和稀泥。
包厢里,周鸣初慢慢抽完一根烟,起身说走。
文禾在外面大厅接电话,毛露露打的,说楼下刚刚有女孩子被变态尾随。
她们楼下夜市已经全部搬走,路也修完了,是有一段黑漆漆的,文禾问:“人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着了。”毛露露说:“你回来的时候当心点,多看看。”
文禾点点头:“好,知道了。”她挂断电话,听到潇潇的声音往那边看了看,跟周鸣初视线碰上,很快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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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会后, 文禾基本每天都在跟进客户,跑展会还是有用的,她慢慢跟慢慢磨,终于拿下自己的第二个代理。
签完合同她请几个好同事去吃饭唱歌, 在外面玩了半宿, 转天起床一照镜子, 觉得整个人都顺起来。
但潇潇那边却不太顺,转到一部的话半真半假, 她是真的讨厌王东尼, 但也没到忍不了的地步,可当她有份参加的单子又被划给金灵后,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会上她提出质疑, 却直接被王东尼给压住了。
会后潇潇气得发抖:“他说上一次客户找了对家,靠金灵才争取回来的, 这一次是标书错了, 要不是金灵发现, 那标直接废了……神经病, 哪有这么巧的事?”她越说越气:“惹急了我举报他, 先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再举报他滥用职权, 说不定还能查出点别的。”
“别激动, 你把他举报了,你也没得在这待了。”宁愿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 文禾生怕她冲动, 赶紧拉到一边好言好语地安慰。
当时是安慰好了, 但过两天, 突然传出潇潇辞职的消息。
当天上午文禾去了惠州,回公司时正碰到孟珍珍费劲在推一辆车,有东西差点掉下来,她眼疾手快地接住:“去哪?”
“去五楼。”孟珍珍一个大喘气:“吓死我了,以为真摔了。”
文禾把东西放回去,看见足有半个人高的箱子:“怎么没找人帮忙?”她看了看,里面全是陶器,又贵又重。
“我以为就几个紫砂壶,哪里知道还有这么大的花器。”孟珍珍气得踢了踢那个轮子:“这不是万向轮吗,怎么这么难推。”
文禾看到上面有记号,还是她在那会做的记号,说:“这辆是不太好推的。”
“坏的啊,前台搞什么,东西摔了谁赔?”
“也不是坏,就是要用点技巧。”看出孟珍珍有情绪,文禾怕她找前台问责,伸手把东西垒好:“我来吧,其实掌握技巧就行。”
进电梯,孟珍珍埋头从里面扒拉东西:“你们周总出差回来没?”
文禾翻了翻群消息:“好像是今天回来。”
“那刚好,你一会帮我把这个给周总,就说是董事长送给他外公的。”
是个紫砂壶,文禾拿到手里问:“董事长认识周总外公?”
孟珍珍点点头:“有交情的,董事长跟周总爸爸也认识,不然他怎么这么看重周总。”
见文禾看过来,孟珍珍笑:“你不知道吗,所有高管里,董事长最喜欢叶总跟周总。”喜欢叶总,是因为叶跟董事长最像;喜欢周,是因为周难驯不迎合,但就因为他难驯,才更想收得服服贴贴。
东西推上陈列室,文禾拿着那个壶回到销售,周鸣初在办公室会客,她先去找了晶晶,问潇潇的事。
说是辞职,但潇潇现在相当于停职,人已经不在公司,晶晶说是跟王东尼起冲突了,不辞职就要等着被开除,所以她干脆自己走人。
晶晶说:“潇潇也是冲,太沉不住气,激她两句就发作。”
文禾问:“谁激她?”
晶晶让她看那边:“喏。”微微一阵香风飘过,是金灵往走廊过。
王东尼跟金灵,具体什么时候搭上的谁也说不清楚,但大家只敢私下偷偷讨论,表面上都装瞎。
文禾想了会:“潇潇的事没得转机吗,珍姐能不能管?”
晶晶摇摇头:“找她有什么用,找周总还差不多,但周总也不见得愿意管……而且潇潇都走了,谁知道呢。”
走得也太突然了,明明不久前还一起在展会上并肩作战,文禾站起来望向已经没人的周鸣初办公室,过去敲门:“周总。”
周鸣初抬头看了她一眼,文禾走进去:“这是董事长给的,说送给您外公。”
“什么东西?”
“壶器。”文禾把盒子放到桌面,周鸣初看看包装,抽出两份文件:“这个拿给你们经理。”
“好的。”文禾站在那,想他出差应该不知道潇潇的事,她犹豫要不要提一提时,张尔珍过来给周鸣初签授权。
见文禾也在,她转头问:“晚上有安排吗?”
文禾摇摇头:“还没有。”
张尔珍想了想:“周总,晚上裕泰那边的饭局还差人,要不要叫文禾一起?”
周鸣初头也没抬地说:“找两个酒量好的。”
文禾听出来了,他嫌她酒量不行,确实,她在销售不算能喝的。
她静了下,知道就算提起潇潇的事,大概也只会收获他一句多管闲事的嘲讽而已,于是沉默地拿着文件出去。
胳膊拧不过大腿,职场中没有绝对的公平,这事她早就知道了。
文禾低头给潇潇发消息,祝她前程似锦,也祝她再不碰到王东尼这样的上司。
潇潇先是回复一句:『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接着电话call过来:“晚上有空吗,出来玩。”
文禾听她声音还算轻松,小声说:“我没有巨款。”
“穷光蛋。”潇潇在那边笑她,笑完说茶水间有个杯子忘拿了,还有工位上一点小东西让她帮忙收拾出去。
东西不多,都是摆件小音箱小U盘之类的,文禾很快就收拾好了,但王东尼出来看到:“拿的什么?”
文禾说:“潇潇的私人物品。”
王东尼哂笑了下:“私人物品,怎么知道有没有公司的东西?”他伸手要翻,张尔珍提醒道:“王总,可以走了,周总说别让裕泰那边等。”
“知道了。”王东尼用手指在盒子里拨两下,看眼文禾。
他有了新消遣,这会见她跟木头美人一样也觉得无趣,于是丢开手里东西,去跟周鸣初应酬。
应酬事关对一家公司的业务收购,因为选择多,对方态度上也就傲慢些,周鸣初话少酒少,反而王东尼一直带着人在前面冲。
他表现欲本来就强,跟对方一顿死喝,看起来效果也不错,称兄道弟地喝到深夜,又勾肩搭背地送走对方团队。
回来看到周鸣初坐在包厢:“周总今晚姿态是不是太高了点,裕泰的人刚刚问,你是不是对这个合作有什么不满。”
周鸣初说:“前几天喝伤了,使不上劲。”
王东尼坐下来,转盘上随便捡了点东西吃,里面居然是芥末馅的:“我操。”他刚吐了一轮,胃里没什么东西,这个芥末吃得不停咳嗽,鼓起眼睛像一只红脸鉿蟆。
周鸣初倒了杯茶,推过去。
喝完后王东尼稍微好了点,问周鸣初:“范鹏范总的那个单,确定不还给他?”
周鸣初说:“该怎么样怎么样。”就是不还的意思。
王东尼看了看他,想起他跟范鹏以前都在DC做过,后来姓范的离职去做材料商,因为认识的同行多,有几年也混得风生水起的,直到去年E康查行贿,他因为跟杨宇之间有点手脚没处理干净,查出来以后被公司当替罪羊给开了。
时间有点久,久到都差点忘记这么个人。
王东尼满脑子酒,两个眼皮往上翻了翻,问周鸣初:“你跟范鹏,是不是以前关系还不错?”
周鸣初看他喝得快翻白眼,起来拿外套:“走。”
王东尼舌头有点短,晃晃悠悠地借醉点他:“你这个脾气能改还是改一点,树敌太多也不好,在外面碰到有时候闹得难看,出门都要当心脚下,何必呢?”
道理没错,周鸣初说:“只是夹着尾巴也不像个人的,没什么交好的必要。”
王东尼冷笑着走出去,对等在外面的男同事狂打响指:“车牌登记没有?”
“登记了。”
“等下记得车子加油。”
“明白。”
其他人已经等在店外,结账开票找代驾,只有这么一个男销售跟着他们。
到一楼时周鸣初发现表没拿,想了想说:“应该放在茶台,去看看。”
“好的好的。”小伙子连忙回去找。
周鸣初西装外套换了只手,看着烂醉的王东尼边打电话边往前走,大堂有个斜坡他醉醺醺没看清,脚下趔趄时一个惯性冲上去,嘭一声把玻璃门撞了个粉碎。
摔得半天没吭声。
第二天传出王东尼摔伤的消息,说是鼻骨骨折,下巴也缝了几针。
文禾到公司时接近下班时间,这个事情的热度也早下去了,毕竟喝酒摔跤这种事见怪不怪,就是他摔得有点狠而已。
晶晶奇怪地看着文禾:“你今天不是调休吗?”
文禾打开包包说:“我来拿点东西。”她刚起不久,还在习惯性打呵欠。
晶晶问:“你昨晚干嘛去了?”
“喝酒去了。”跟潇潇去琶醍待了一晚,听她骂了一晚的娘。
“哦。”晶晶也打算下班,伸着懒腰说:“你以后喝酒要小心啊,别跟王总一样摔个扑街。”
“嗯嗯好。”文禾着急下去,往包里塞拿点名片和新的产品页,出一楼时看见张尔珍和周鸣初,张尔珍问她:“跑这么快,是赶着去哪?”
“有朋友在外面等。”文禾打了个招呼,匆忙跑去车场,梁昆廷过来帮她开车门:“不用跑,我刚刚还想去买支可乐,时间来得及。”
“快下班了,等下很多人来开车。”文禾坐进去,梁昆廷弯腰帮她系安全带,她一下尴尬得坐直了,梁昆廷却很自然地把安全带扣好,又见她包包里的单页,没忍住笑:“你太看得起我们了,一个野生活动而已,没几个大佬,说不定你们同行都比大佬多。”
文禾说:“也有小一百号人呢……”这样显得她有点功利,又掩饰道:“多认识几个同行也好。”
梁昆廷笑了下,帮她把车门关好,转身见张尔珍和周鸣初都看着这边,想问文禾是不是她同事,见后面有车来,钻进去发车走了。
黑色雅阁拐弯很顺,张尔珍调回视线看周鸣初:“裕泰那边需要再约吗,周总?”
“他们连投行都没定哪一家,不急。”周鸣初定在那里看了一会,掏出手机,宋川在电话那边问:“哥,你去接外公还是我去?”
“我从公司过去,很快。”周鸣初回办公室拿了壶,开车去接人。
开车时没有想太多的事,也不像有什么情绪波动,到地方接了人就走。
祖孙两个都是话不多的,到会所后宋川上来喊外公,把人扶了进去,喝喝茶,叫起菜。
今天跟这个包间的是毛露露,白班上到现在心情不爽,在备餐间跟文禾吐嘈:『你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我在这伺候人家吃香的喝辣的,累死了。』
文禾给她拍了甜品台的照片:『要吃什么我帮你打包,今天这个甜品师做的味道都很好。』
毛露露没她那么爱吃甜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文禾说应该不会很晚:『外面在下毛毛雨,这个场估计撑不了多久,』
毛露露说:『那你回来要是路过猎德,去上次那家烧烤店买一打生蚝,还有他们家鸡架好吃。』发完听到点动静,眼睛一转,差点被个寸头吓得跳起来。
宋川勾着脑袋问:“有没有芥末,给我挤点。”
“有的……”毛露露拍了拍心口:“您是要芥末豉油吗?”
宋川点点头:“你们给配的芥末太少了,多挤点。”
毛露露只好找出一管芥末,宋川看也没多少,直接拿走了。
他很能吃辣,小时候自己躲在楼上吃了半管芥末,顶着两泡眼泪下去找水喝,一不小心踩空了。
那时候是在外公家。
他外公以前是医生,后来差点被一个病人捅破脾脏,于是转做科研,人也越来越冷淡。他对女对孙都这样,你来,我管你一口饭,但保姆不在饭也不会记得,更别说其它的了。在他看来含饴弄孙这种事,还不如做紫砂壶有意思。
那会儿宋川受伤,他外公压根没发现,还是周鸣初过来抹了下他后脑勺,就着一巴掌血打120,救了他一命。
不过有来有回,宋川也救过周鸣初。
那几年周鸣初父母也闹离婚,他被扔在外公家,有一回宋川去找他玩,发现老表在被子里烧得眼睛都红了,吓得他赶紧去喊人。
所以宋川认为,他们表兄弟两个有过命的交情。
他拿着芥末回到桌上,边挤边问周鸣初:“来点?”
“自己吃。”
周鸣初不要,宋川就拿着芥末问了一圈:“姨妈要不要来点?”
宋斯兰看他头发:“你这头发是不是剃得太短了?”
“短点好,重新做人。”宋川咧着嘴笑,回头发现他妈冷冷地看着他。
哪怕隔了这么大的桌子,他妈的眼刀还是能削掉他一层皮。宋川摸了摸头发,讪讪地坐回自己位置。
毛露露进来上菜,发现这一家人都不爱讲话,或者说嘴里没什么多余的话,但家里人在一起,有时候就是需要一些没意义的多余的话,尤其现在唯一活跃的宋川也闭了嘴,桌上气氛更冷淡。
旁边宋斯兰在问:“麦坤老婆怀孕有一段时间了吧?”
周鸣初说:“应该过年会生。”
宋斯兰喝了口茶问:“你就没什么想法?”
周鸣初喝了口茶说:“没有。”他脸色极其平常。
宋斯兰感到疲惫,但在父亲面前她格外想当好一个妈妈,于是一反常态地没有发火,尽量地轻声细语。
吃完饭后,宋斯兰对儿子说:“我也不是催你,但你外公回来了,你要是能带个女朋友给他看看,多好。”当然她也有私心,想看着这个儿子结婚生孩子,想帮他带一带小孩,证明自己也可以当好一个长辈。
周鸣初没吭声,宋川在旁边踢石子,看了看外公。
他外公戴着一副眼镜,老知识分子的气质,虽然眉毛都白了,但还是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一点俊相。只是又想起他刚刚吃饭的样子,上下牙齿慢慢地磨。
忽然有雨掉到头皮上,宋川抹着脑袋看见他妈,连忙找借口:“我跟表哥还约了朋友,今晚没空了。”说着站到他老表旁边,依依不舍。
等把长辈送回家后,宋川赖在周鸣初车上:“哥,你说外公为什么回来?”
“不知道。”周鸣初搓着方向盘倒出去,车子开出小区,因为宋川的喋喋不休而生出点烦躁劲,等红灯的时候手指一直敲着方向盘,直到开过路口,手机震起来。
手机放在架子上,周鸣初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顿了下,划开接听键,却不说话。
“……喂?”听筒里传出文禾犹犹豫豫的声音:“喂?是……周总吗?”
她在那边喂个不停,周鸣初问:“你打的谁电话自己不知道?”
文禾忽然有点想挂电话,她抿了抿嘴角:“你妹妹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
那边没反应。
文禾握着手机等了会,疑惑地拿开看了看,还在通话中,她重新喂了一声,周鸣初才问:“在哪个医院,严不严重?”
文禾说:“南济医院,急诊这边。”至于伤势,她迟疑地说:“现在看主要是外伤,别的还不确定,但是……报警了。”
“知道了,现在过去。”周鸣初挂掉电话,宋川在旁边问:“是那个卢什么珠吗,她出事了?”
周鸣初把车开到路边,轰他:“下去,还是你跟我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不去。”宋川连忙松了安全带。他对卢静珠敬而远之,不因为她是小三女儿,而是这个女的太厉害,一般男的不敢招惹,而他属于连一般男的都算不上的那种,面都不想碰到。
雨水转中再转大,淋得车面地面一层灰。
周鸣初以前也来过这个医院,他找了个地方停车,到急诊科时看见文禾站在走廊,对面一个男的,是下午在公司接她的雅阁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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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昆廷正在说要回科室的事, 也是巧了,刚把人送来就有手术要上,他要没来,那干活的都不一定是他。
外面在下雨, 文禾还想:“不用从家里跑过来, 刚好近。”
梁昆廷苦笑道:“早知道送其它医院了, 就这么……”倒霉也不好说,只能无奈叹气, 再一抬头, 看见周鸣初走过来。
因为下午见过,梁昆廷是有印象的, 他问文禾:“是这位吗?”
经他的提醒,文禾转身也看到周鸣初:“周总。”
周鸣初走过去, 文禾见他看着梁昆廷,忙给两边介绍:“这是我们周总, 里面那个是他妹妹。”又介绍梁昆廷:“这是我朋友, 也是这里医生, 是他救的卢小姐, 也是他开车把人送过来的。”
礼节性的, 两个男的握了下手。
周鸣初问文禾:“怎么出的事,报警是什么意思?”
文禾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那会在猎德那边给毛露露打包烧烤, 就见卢静珠被个男的堵着, 那男的应该是她前男友,先是死缠烂打求复合, 被拒绝后大概恼羞成怒, 追着不给卢静珠走。
那男的看起来文质彬彬, 下手却特别狠, 抓住卢静珠脑袋直接往墙上按,情绪失控的样子很吓人。
周鸣初听完问:“人呢?”
“被警察带走了。”文禾头一摆,听到护士在喊,说病人醒了。
卢静珠还有点耳鸣,讲了几句话才慢慢回过神。
她看见周鸣初,喃喃说:“真不是我的问题,是他有病。”
周鸣初问:“谷志德没跟你在一起?”
“他……出差。”卢静珠不安地抓着医院被单。
周鸣初说:“他出差,所以你去见前男友。”
卢静珠一颗脑袋不能再低了:“他说他病了,非要见我一面,我也没想到……”忽然又想起什么,一抬头,却见周鸣初的视线越过她,望向门口那两个。
梁昆廷准备走了,正跟文禾说话:“一会回去当心点,叫你朋友下来接你。”
毛露露不知道下班没有,文禾说:“没事,最近都安全的,上回的变态应该不敢来了。”
“还是要当心。”梁昆廷有些迟疑,想让她在医院等,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下手术台,只好叮嘱:“你到家发信息给我。”
文禾点点头:“好。”
梁昆廷低头跟她确认:“不要嫌麻烦,记得跟我报个安全,不然我上手术也不放心。”
他忽然离很近,文禾红着脸,嗯了一声。
稍微远点看,像一对难舍难分的小情侣在说悄悄话。
卢静珠又看周鸣初,他已经调回视线:“刚刚要说什么?”
卢静珠说:“别打给我妈,我不想让她担心。”
周鸣初不关心:“这个你自己决定。”
所以还是冷点好,冷淡的人分寸感强,不会一点事就张扬得满世界都知道。
当然卢静珠也不怕满世界知道,她只是不想让她妈妈担心,也不想听她妈妈多说什么,除了磨耳朵没意义。
松完一口气,卢静珠喊了喊文禾:“谢谢你,刚刚多亏你们。”又问:“刚刚那位是?”
文禾说:“是我一个朋友。”
卢静珠哦了一声:“他是这里医生?”她刚刚看见梁昆廷跟这里护士说话。
文禾点点头。
卢静珠笑笑:“那回头也帮我谢谢他,刚刚多亏了他。”刚经历过意外,她状态却恢复得很快,心理素质也强,甚至若无其事地开玩笑:“我要不要给他送个锦旗,他们三甲医生是不是都喜欢这个?”
文禾觉得她这样说话对梁昆廷隐隐有点不尊重,于是微微皱了下眉:“我给谷总打过电话,没接通。”
周鸣初问:“你有他电话?”
“微信,上次展会加的。”文禾看了眼卢静珠,其实打的时候有点犹豫,毕竟没发生冲突前,她跟她那个前男友看起来是有那么点暧昧的。
但卢静珠却面不改色:“他应该在飞机上,打不通正常。”说着摸开手机联系助理。
很快警察来做笔录,因为是目击者,文禾也跟着录了一份。
警察问得很细,该讲的她都讲了,签完字准备走的时候碰到丁彩,丁彩娇小的个子,劲却特别猛,在门口撞得文禾肋骨都麻了下。
“对不起,没事吧?”丁彩连忙扶住她。
“没事。”文禾捂着那里缓了缓,看她刘海都被淋湿了,觉得她这份工也不容易,上司在酒吧醉了要去接,上司出事住院了,还要大晚上赶过来照顾。
两人打招呼闲聊两句,文禾背包下楼。
雨下得噼里啪啦,好在梁昆廷刚刚帮她在急诊借了把伞,文禾打算走出去叫车,于是撑开伞往外面走。
地面湿,文禾小心避开有积水的地方,车灯照过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周鸣初的车开上来。
文禾不想坐他的车:“谢谢周总,我自己打车就可以。”她继续往前走,走过岗哨走出大门,周鸣初的车一直跟在后面,最后停在她等车的路边,车窗打下,锁键也松开。
他不说话,文禾也不想理他,低头找打车软件。
风大雨大,她穿的裙子被吹得贴在腿上,这把折叠伞又小,花花绿绿很漂亮,但禁不得风吹。
文禾挡着脑袋往后退了退,因为这医院有两个门经常跳定位,她手动调整时,周鸣初忽然从主驾钻出来,不由分说把她塞进车里,收伞,拉安全带,用力把门关上。
他力气大速度又快,文禾在重新驶动的车子里懵了几秒,猛地转头看周鸣初:“你干什么?”
“我没有三催四请的习惯。” 周鸣初语气生硬。
文禾说:“我没有让你三催四请,我说了我自己打车!”
周鸣初理都不理,任她两只眼睛充了火一样,他稳稳操着方向盘,两只眼睛看着前面。
文禾想骂他有病,花了很大力气才没有骂出口,她咬着牙调整了一下卡脖子的安全带,牵了牵淋湿的裙摆,从包里拿出纸巾来擦脚。
暖风打开,两个人都有点湿漉漉的,周鸣初专心开车一言不发,文禾也懒得跟他说什么。
过会毛露露打来电话,她接起来断断续续地说话:“临时有点事……没买……好,我快到了,我在那个药店门口等你……”
离得近,确实很快就到了。
文禾指了指药店的灯箱:“停这里就可以。”
周鸣初像没听见,还要往里开,文禾再一次体会到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前面路修窄了,进不去。”
周鸣初侧头看她,文禾紧紧地握了下手,又快速在他的视线里平静下来:“周总,我要在这里等我朋友,麻烦你,在这里停就可以。”
周鸣初看到她握紧又松开的手,也听到她憋回去的那一口气,看起来打定主意要跟他客客气气的,他也没啰嗦,很干脆地解了锁,等她下去,一脚油门揸车离开。
毛露露过来看见一个X7的车屁股,打车打到这个系列的宝马可不常见,她抬起伞问:“谁啊?”
“我们老总。”文禾说:“就是你们那个股东的儿子。”
毛露露一惊,这也太巧了:“他今晚还在我们那吃饭,他们一家人。”顿了下,疑惑:“你们怎么在一起?”
“他妹妹……他后妈的女儿出了点事,我刚好碰见。”文禾怕借来的伞弄坏,收好后一弯腰钻进毛露露的大伞下面,两深人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家,路上顺便说了说卢静珠的事。
毛露露一个不在现场的人都听得心有余悸,但听她说卢静珠醒了以后很冷静,不由奇怪:“你那个上司家里的人怎么都这么……都有点不正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