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不热气—— by瑞曲有银票
瑞曲有银票  发于:2024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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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职后周鸣初经常忙得不见人影, 新月份,销售的两个周会反而都是王东尼主持的。
因为晋升失败,王东尼经常在会上借机骂人,一二部的都骂, 连晶晶都不放过, 说她招不来人又留不住人, 还嘲讽说要让人资那边换个有能力的BP过来。
晶晶气得不行:“是我的问题吗,他自己动不动发癫, 能留得住人才有鬼!”
文禾看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一直在旁边安慰,晶晶最后叹气:“算了, 反正周总快回来了,到时看他们怎么搞。”
周鸣初在的时候也是人人怕, 但现在又都希望他早点回来,煞一煞王东尼的火。
文禾也跟着叹气:“唉, 等……周总回来吧, 实在不行, 你到时候跟他反映一下, 周总应该还是讲道理的。”
陪晶晶在茶水间站了会, 看见胡芳和一个同事走进来。
同事跟文禾打招呼,笑两句问:“听说文禾羽毛球打得不错, 我最近也想学, 有空一起啊。”
文禾也笑笑:“可以啊,但我也是新手, 不怎么会。”说完接水走了。
同事看着胡芳笑:“你看你, 招呼也不打, 人家都不想跟你在一个空间。”
胡芳嘴角一扯:“没办法啊, 人家单子签得好,大客户也能陪,说不定哪天来个大单子吓我们,或者忽然升职,哪里是咱们这些小销售能比的。”
“你都老鸟了还说自己小销售,我们不是更不敢出声?”同事靠着吧台喝茶:“你就是得罪人家了,现在把自己搞得跟妈妈桑一样,名声多难听。”
胡芳笑骂:“我是好心带她出去应酬,什么妈妈桑,不要乱讲话好不好?”
同事呲了呲牙,忽然压低声:“那天晚上……你那个客户干什么了,把她吓成那样?”
“干什么了,吃餐饭唱个歌能干什么?”胡芳被问得不耐烦:“装什么啊,她敢说那天晚上没有想法?”那时候明显是有迟疑的,想走捷径又要矜持,拧巴得要死。
走出茶水间,经理在点人:“你们几个谁有空的,准备一下,跟我去见个客户。”
胡芳转了转婚戒:“叫文禾啊,人家年轻漂亮能说会道,哪个客户不喜欢?”
经理果然看向文禾,文禾说:“我约了拜访的,马上要出去。”她东西收拾好,赶往南济医院。
地铁上收到邹国伦助理信息,问有没有吃正宗粤菜的地方,说她们邹总要请朋友吃饭。
文禾给推荐了章记,说这是广州比较正宗的老牌酒楼,好几个区都有分店,可以去试试。
因为跟E康合作的事,邹国伦最近都在广州,文禾跟他们打过一场羽毛球,和邹国伦助理比较聊得来,也借由这点关系了解到医疗器械的海外市场,即使只是皮毛,也足够她消化和吸收。
邹国伦助理看她很感兴趣的样子,甚至开玩笑问要不要跳槽去他们公司,文禾也开玩笑,说要先在E康待着积累,等以后手里有资源了,就带着资源跳槽去他们那里。
聊完到了南济,有段时间没来,出电梯时碰到熊美仪,她主动跟文禾打招呼:“好久没看到你啊。”接着打量她:“又漂亮了。”
文禾礼貌地笑:“熊护长最近忙什么?”
“搬科室啊,要搬到B区那边。”熊美仪开始抱怨:“唉,累得不行。”
“是都要搬吗?”
“没说清楚,但内科的门诊要先过去。”熊美仪开始滔滔不绝,文禾只是随口一问,她就倒豆子一样拉着她说个不停。
文禾发现了,好说话的时候人家不把她当回事,等她保持距离了,却反而受到热情招呼。
熊美仪不复以前的高姿态,主动跟她分享医院科室里的消息,比如这次搬科室,哪些药械商承包了哪几个科室的展板,哪个竞争对手跟哪位医生主任走得近,还要申请机器试用等等。不同于之前的敷衍,也不见不耐烦,她问,她就乐意多说一些。
算着时间还早,文禾干脆跟她一起往B区走,打算找很久没见的主任打声招呼。
经过连廊好像看见梁昆廷,但一闪又不见人,文禾转头看到有位老人家,白须白眉走得很谨慎,头上一顶蓝色中山帽,让她想起已经去世的爷爷。
见她忍不住地回头,熊美仪正好认识:“前几天来的,他儿子刚从ICU转到我们病区,脑梗。”
“其他家人没来吗?”
“听说有一个小孙女,还在读书。”熊美仪叹气:“挺可怜的,手里没什么钱,陪床都租不起,晚上只能蜷着。”
文禾再次回头,看到老人找了个台阶坐下,应该是不怎么看得清,即使戴一副厚重的啤酒底眼镜,手里一个馒头也要凑得很近,才能摸索着剥开外面那层塑料袋。
见完医生出来,文禾给熊美仪转了点钱,让熊美仪帮忙存到老人儿子的户头。
熊美仪有点惊讶:“你挺好心的。”
文禾摇摇头:“我工资不高,能力有限,只能帮这么点。”
熊美仪笑了笑,这样显得她的惊讶很冷漠,但她们在医院看惯生死辛酸,同情心实在是用不过来,于是转移话题问:“主任怎么说?”
“说有需求再找我。”一句应付,文禾也习惯了。
周鸣初说得对,她之前一直在用行动上的积极掩饰自己空白的成绩,还是要适当保护自己的信心,坚持不懈吃同一道冷眼,啃一块难啃的骨头,信心是会受挫的。
后面几天文禾都在珠三角打转,她来销售转眼半年,医院没少跑客户没少见,跟同事聊天和同行交流,自己也慢慢知道怎么筛选客户,知道要在重点客户上花心思,学着摸清生态链上的关系,也更知道专业的重要性。
平时没事,文禾会去公司展厅逛逛,有关于产品的培训积极去听,回家也会研究行业知识,忙忙碌碌好几天,东莞的客户提出想先试用,没问题再采购。
申请流程走得很快,周六时文禾跟着工程的同事去装机,邹国伦助理约她打羽毛球,说还在上次那个场子。
文禾正在对参数,拍个工作照片推了,等回到广州,那边也发来一张照片约她去唱歌,说周鸣初也在。
文禾其实挺累,但在沙发上躺会,还是换件衣服赶了过去。
很大的一间商务KTV,里面有单独的吧台,沙发上坐了一些人,周鸣初正抽着烟,抬起眼睛看了看她,很平淡的反应。
文禾被邹国伦助理叫去坐着,吃吃水果,聊聊天。
包厢里还有E康一个姓邓的区域经理,以前跟王东尼关系比较近,现在频频向周鸣初示好,一直找话题捧着他,开玩笑也以他为中心,很明显已经倒戈。
过会又有人进来,是DC的谷志德,说是正好在隔壁应酬,过来打声招呼。
他跟包厢里主要的几个人喝过酒,过来这边晃了眼:“邹总魅力大啊,这么多美女围着,今晚是不是要多喝几杯?”说完,看眼文禾。
文禾记得他,忙起来敬酒,谷志德笑着压了压手让她坐下:“怪不得跟E康的代理一签就是这么久,看来,E康确实方方面面都比我们更吸引邹总。”
邱国伦却笑着点点周鸣初:“周总,听听你这位未来妹夫讲话多见外。”他端了杯酒站起来:“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他的,谷总不是跟周总妹妹好事将近么,几时再请我们喝喜酒?”
文禾抬头,邹国伦助理悄声跟她说:“这位谷总之前离过婚的。”
包厢里几位老总站着说话,音乐大,只听到他们彼此间的一两句寒暄,以及谷志德说E康这次城市会开得很有声势,要开始划大渠道了。
DC和E康是对家这一点文禾早就知道,她更好奇卢静珠,团建那回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只是没想到,谷志德居然离过婚。
惊讶了会,文禾很快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不久谷志德离开,周鸣初坐回沙发上,有女孩子水汪汪地瞄着他,被邓经理招到身边帮忙倒倒酒递递烟灰缸,周鸣初不主动但也没拒绝,文禾心想,原来他也是会逢场作戏的。
她收回视线喝了口水,从来到现在没跟他讲过话,都是坐在邹国伦这边,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没谁灌她酒,氛围相对轻松,直到又再提起她戒指的事。
邹国伦助理笑着说:“我们邹总今年也是本命年,我才知道,原来他手上那个串也是防煞的。”
“邹总不是新加坡人吗?”文禾问。
“我祖上是潮汕的。”邹国伦说也是家里老人让戴的,晃晃手串说:“人上了年纪就要信命,如果戴点东西就能挡煞,图个心安也好。”
邹国伦助理在旁边笑:“您正是当打之年,上什么年纪,你说是吧?”她看着文禾。
可能刚刚多喝几杯酒,邹国伦揉揉太阳穴,面容确实有疲惫感,看起来也像讲到年纪有些低沉,文禾跟着恭维一句:“是啊,邹总看起来还很年轻,什么上年纪,没有的事。”
“你们这些小姑娘哄人都是一流的,张嘴就来。”邹国伦伸手,轻轻拍了拍文禾的额头。
文禾浑身一僵,却还不能表现出太大反应,只是心里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于是找了个借口,出去上洗手间。
回去时看见周鸣初站在走廊接电话,似乎听到那边是个女声,周鸣初却不耐:“不舒服去医院,动不了叫救护车,我不是医生,帮不到你。”
他挂断电话,撇头看了眼文禾。
文禾喊了声:“周总。”
周鸣初收回视线扯了扯衬衫领口,在她前面走回包厢。
文禾心乱如麻。
再次回到包厢,邹国伦不复刚才的轻佻,对她礼貌语气礼貌距离,可就在文禾怀疑自己只是多想时,邹国伦一只手臂搭在她后面,看她时眼里有笑意,也有渐渐深起来的醉意,这一点,从他偶尔并过来的那条腿就能证明。
文禾顿时有点喘不过气,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有人来向邹国伦敬酒,邹国伦摇摇说喝不了,他助理笑笑地看文禾:“要不你替一下邹总?”
文禾宁愿喝酒也不愿继续坐在这里,她咬咬牙站起来,正想是不是喝完酒就可以走人时,周鸣初终于开腔:“差不多可以了,邹总已经醉成这样,总要留个把清醒的,全放倒了谁买单?”
他看向这边,邓经理连忙起身:“我来喝我来喝,我替邹总喝。”说着接过那杯酒仰头就灌,灌完顺势拉着那人坐下来,坐在文禾原来的位置。
文禾愣愣地站在那,周鸣初手机递给她:“密码020200,去把单买了。”
文禾伸手去接,周鸣初又说:“顺便点几个果盘,叫人送壶茶过来,给邹总清一下胃。”
“好的。”文禾拿着他手机出去,门一关,有逃脱魔窟的庆幸感。
但买完单,仍然要回到这里。
还是热热闹闹的场合,邹国伦也还是那副半醉不醉的样子,若无其事地与人谈天说地,刚才那点越界仿佛只是文禾的错觉。
结束后走出会所,周鸣初叫文禾:“给邹总叫个代驾。”
“好的。”文禾在手机下单,很快代驾过来,邹国伦助理向她道谢:“麻烦你了。”
文禾只觉得她满脸长牙,却还是抿出一个笑,甚至帮忙挡了挡车门:“邹总当心。”
邹国伦朝她微微一笑,视线探向后面:“那我先走了,下次再喝。”
周鸣初点点头,目送他的车走远,回头看眼文禾,她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周鸣初问:“什么感觉?”
“什么?”文禾揉揉鼻子,没反应过来。
周鸣初说:“我以为你在胡芳那里已经得到过教训,看来还没有。”
这次文禾反应过来了,她张了张嘴:“我以为,以为邹总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
“轻浮……好色。”她觉得邹国伦是慈父,也应该是一位让人不用设防的前辈或长辈。
周鸣初却说:“人性不会写在脸上,何况你说好色,人家当你心甘情愿。”
怎么会,文禾诧异地看着他:“我没有做过什么,真的。”
“你和他们私下没有接触,没有联系过?”
文禾忽然顿住。
周鸣初问:“你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有什么价值,还是说他联系你,只是单纯的欣赏你?”但职场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欣赏,尤其是异性之间,他盯着文禾:“有所求,就要做好为人性买单的准备。”
文禾一惊:“我没有!”
“既然没有,今晚为什么要来?”
“我以为,以为只是来坐坐。”
“这里缺你一个?还是你觉得自己来了能点缀什么?”周鸣初讲话从来不客气,但文禾脑子已经像一团皱巴巴的纸。
抬头看周鸣初,他垂着眼看她,脸色说不出好还是坏。
文禾静了一下,开始慢慢地捋这件事:“他是给我发过信息,我们也一起打过球,但那回经理和他助理也在,我们打完球只是吃了个饭……”
她想起邹国伦,他确实私下给她发过信息,但无论时间还是措辞都从不让人觉得骚扰……但讲着讲着突然反应过来,结合今晚的事,他跟他助理根本就像在一唱一和。
所以她以为的正常分寸,实际对别人来说却是试探。所以邹国伦跟胡芳介绍的那个韩总没有区别,而邹国伦那个助理,跟胡芳也几乎是同一种人。
她哪里想得到。
长久的沉默令人不满,周鸣初皱眉:“怎么不说了?”
文禾没吭声。
“说话。”他不耐烦。
“我不知道说什么。”
“该说什么说什么,想的什么说什么,开个口有这么难?”
文禾慢慢低下头:“有时候,我挺怕你……怕您的。”
“是么?”周鸣初正在点烟,吸了一口转过头说:“我看你对我一直挺硬气。”
文禾不知该怎么答,毕竟,她确实跟他叫过板。
周鸣初淡淡开口:“男人九成都是下半身动物,你如果到现在还认不清这个事实,以后也不要觉得自己蠢,没意义。”他揣着兜抽了会烟,揿灭烟头上车。
文禾跟他的车回去,路上一直没说话,等到了家楼下,她转头看着他:“其实我也犹豫过今晚要不要去,但之所以去,是因为知道你在。”
“什么意思?”周鸣初垂眼望着她。
文禾说:“就是因为你在,所以我觉得今晚肯定是安全的。”邹国伦的慈父形象对她有一定程度上的迷惑作用,但她的侥幸心理,更多来源于他。
只是说完也不敢看他,一推门,匆匆下了车。
代驾见周鸣初很久不动,试探性地问:“老板,要停这吗,还是?”
周鸣初看着出租房的入口,转头给他递支烟,代驾瞄一眼烟嘴,也乐得降下车窗跟他一起抽。
也就五分钟:“可以了,走吧。”一根烟烧尽,周鸣初升上车窗。

一时勇的后果, 是一夜失眠。
文禾基本没怎么睡,第二天直到章茹打电话才爬起来,跟着去酒吧。
章茹今天不在状态,她朋友讲她扮文青, 问怎么了, 章茹打出一个酒嗝, 说寂寞。
“这里大把仔,你寂寞什么?”
她一个叫佳佳的朋友说:“你们不懂, 她喜欢讲普通话的。”
“神经病, 我还喜欢讲四川话的,喜欢亲辣嘴。”一群朋友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喝酒的喝酒,蹦迪的蹦迪。
文禾看着章茹, 她状态不像刚升职的人,转而又想到前几天她和那位叶总都走去停车场, 两个人之间确实有点奇怪, 距离过分生疏。
“你最近又开单没?”章茹靠过来问。
文禾想了想:“有两家讲过产品, 一家体检中心在核标, 还有一家客户已经试用, 快的话应该这个月会有结果。”她补充一句:“就是之前你给我那张名单里的客户。”
章茹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份名单真的有用啊?”
文禾点点头:“有用的。”应该有一些打过招呼,看到她名片以后有问产品, 也有聊到目前器械的使用年限, 更换需求之类的,不管有没有需要, 态度上还是相对和气。
一个客户的成交期可能是三个月, 也可能是三年, 文禾不着急。
“那就好。”手机叮咚响, 章茹打开看一眼,失望地瘪瘪嘴:“洗手间去吗?”
文禾点点头,跟章茹一起去楼上的洗手间,猜她可能跟那位叶总闹了什么别扭,但不好问,毕竟办公室恋情敏感也有风险,并不是什么可以拿出来谈论的八卦。
人很多,上楼时看到丁彩,文禾惊讶地打招呼:“好巧,你也来玩吗?”
丁彩摇摇头:“卢医生醉了,我来接她。”
喝醉了为什么不叫代驾?文禾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多问:“那你忙。”
去完洗手间回到楼下,散台的另一区域,梁昆廷正望向这边。
“喂,高妹喔。”同台的朋友开始推推搡搡地调笑,有人怂恿:“中意啊?去问人拿个微信啰。”
“别搞我,我有女朋友的,你干嘛不去?”
夜场十个里就有九个边劈酒边看靓女,尤其这样高挑又漂亮的,几乎一出现就吸引数道目光。
她穿得并不露,但身高比例摆在那里,稍微打扮一下就很吸晴,同台甚至隔壁的人都望过去,不由自主地对这位“高妹”行注目礼。
梁昆廷喝了口酒,没想要去打招呼。
年前送她到火车站,她下车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走时那种如释重负他能感觉到,后来过年问候过一句,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他不是什么自讨没趣的人,感受到回避,一次两次的,再凑上去并不好看,也没有必要。
夜场节目过半,梁昆廷两条胳膊交叉着搭在头顶,渐渐意兴阑珊,今天接连几场手术人也有点顶不住,跟朋友打过招呼后,自己提前走。
到停车场时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倒回去看,却只见一个陌生女性撑着车盖在干呕。
心想应该是认错,梁昆廷掏出钥匙,回出租房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床打算去吃碗河粉,楼下见文禾在扫共享单车,扫几辆都是故障。
梁昆廷在后面看了会:“着急去公司吗?”
文禾转身,额头已经挂一层薄薄的汗,她伸手擦了擦汗:“有点……”
梁昆廷看眼时间,头一摆:“走吧,我送你。”
早高峰,到处是人和车,文禾在副驾计算着时间,暗暗歇了口气,应该不会迟到。
她转头看梁昆廷:“你最近都住这边吗?”
梁昆廷嗯了一声:“这个月手术量大,主任说随时待命。”他打下转向灯:“你应该知道的,医院都把人当牲口用。”
文禾点点头:“是挺辛苦的。”医生这个职业,有时候真是拿命在拼。
车厢内沉默一阵,文禾没话找话:“好像你们医院开这个车的人不多。”
梁昆廷点点头:“大部分人开沃尔沃,有优惠。”
“是针对医生的优惠吗?”这个说法文禾好像第一次听。
“不止医生,律师老师都可以,应该是他们品牌策略,打人群定位的,不过这个牌子的车安全系数确实要高一些。”红灯口,梁昆廷停下来:“你今年好像很少跑我们医院。”
文禾笑笑说:“我前几天去了,不过是去B区,内科那边。”
梁昆廷在旁边掰了掰脖子:“今天这么晚,睡过龙了?”
他一说这个文禾就想打呵欠,昨天确实很晚才回,这两天又缺觉,所以才睡过头。
梁昆廷盯着她打呵欠的动作:“不是说销售时间都很灵活,不用天天到公司报到吗?”
文禾说:“星期一,我们有周会要开的。”
“迟到会怎么样,扣钱?”
文禾想了想:“主要是会挨骂。”
梁昆廷说:“看来你们领导很严厉。”
文禾笑笑:“一个星期就开这一次会,严厉也正常。”
“你做销售多久了?”梁昆廷随口问。
文禾算算时间:“半年了。”
半年,不算短了。
梁昆廷侧头看她,想起她昨晚在酒吧时目不斜视的样子,正若有所思时,文禾伸手指指前面:“绿灯了。”
灯才跳绿,后车立马狂按喇叭。梁昆廷跟着前车慢悠悠开动,应该是嫌他慢,后面的车换到隔壁车道开了一段,等又一个路口前发现自己走错道,又放慢车速想加塞回来。
梁昆廷开始没管,但等对方轮胎一打,他加速跟紧前车,往旁边暼那一眼,有点寸步不让且吊儿郎当的感觉。
文禾看眼手机,群里在报单,她暂时没单报,看着别人发的一串数据,也觉得羡慕。
“怎么了?”梁昆廷听见叹气声,看她一眼。
文禾说:“羡慕同事的业绩。”比她勤快比她聪明的人太多,心里说不急,但有对比,很容易被比出落差。
梁昆廷问:“你是销售做了半年,还是来这家公司半年?”
“销售做半年。”文禾有点冷,拉了拉袖子说:“我之前做行政的,站前台。”
似乎已经是老生常谈的一个话题,要问为什么转岗,她本来也不是什么精英,普通家境普通学历,刚毕业也没经验,想要多挣点只能做销售。
梁昆廷平静道:“想挣钱很正常,医生也想挣,不然怎么拼命考聘职称,玩命做手术发文章,其实大家都一样,钱权面前人人平等。”他忽然记起个事:“想不想知道你刚开始跑我们医院那会,我们主任怎么评价你?”
文禾好奇地转过脸。
梁昆廷把冷气调高了点:“马主任说的,说你肯定干不长。”
“为什么?”
“那你得问他了。”梁昆廷故意卖关子。
文禾嗯道:“我明天就去问,看是不是梁医生你故意损我。”
梁昆廷笑了下:“听起来,我还给你提供了一次拜访的借口。”
“你提醒我了,不能白跑一趟。”文禾煞有介事:“得顺便让马主任给我介绍两个代理商。”
左转等待区,梁昆廷偏头看她。
其实医生见惯了各类销售,基本第一眼就能看出类型,今天来明天走的经常看到,所以马主任说她做不长,因为第一眼太怯太生。但半年的时间,应该足够让一个拘束的女孩子变得健谈,起码不会被异性盯多几眼就脸红,又或许只是因为对他不复当初的防范,所以人也放松很多。
不久到达公司园区,梁昆廷提醒带齐东西,文禾推门前说了句:“稍微等一下。”
她下车奔向一个路边摊,又飞快地跑回来,隔着车门递给他一份早餐:“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梁昆廷低头,三明治还有一袋豆浆:“客气了。”
文禾笑笑:“回去慢点开。”
车里还残留一丝香水味,梁昆廷看了她一眼,踩着油门离开。
文禾也抱着包跑向公司,她气喘吁吁,有人按着电梯门等她:“快快快,要迟到了!”
是销售部的同事,文禾跑进去看见周鸣初也在,她被风呛得咳了下:“周总早。”
梯门合上,同事问文禾:“这么晚,昨天干嘛去了?”
“没干嘛,就是起得晚了点。”文禾刚刚喘定,又听同事问:“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哪个?文禾愣了下,很快摇摇头:“不是。”
“不是人家送你上班,你还给他买早餐?”同事打趣:“这有什么,谈恋爱很正常啊,害羞啥。”
他们嘴皮子利,拿人开玩笑是常有的事,文禾一边否认一边朝前看,和周鸣初的目光在反光镜里撞了下,很快梯门打开,他大步迈出去。
上任后,这是周鸣初统管销售部的第一个周会,看看业绩对对指标,从他手里也下了几个人事任命,都是一部的,比如张尔珍填二部经理的空缺。
“谢谢周总。”张尔珍向上致意。
她能力是有的,人也够稳够定,以前就担了个主管的名,升她没谁有异议,毕竟周鸣初说话做事从来都像推土机一样强势,而上任后优先提拔自己人,这种决策没谁敢质疑,做销售,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
只有头脑简单的人才会在职场追求绝对公平,公平是无能者的弱病,公平也降不住他们,谁贪那种名声,谁就要做好被挑衅和叫板的准备;想降住他们,要靠说一不二的锐气,想一碗水端平,这碗水就可能被他们打翻。
周鸣初说话很精练,声音在安静的会议里清晰无比,虽然这几年两个副总各管一边,但要问销售服谁,他无疑是气场更强,更令下属信服的那一个。
但王东尼却不是完全失势,职场上貌恭实倨的不少,对这位压过自己的对手,他显然连貌恭都做不到。
会议上提出要设地区督导时,有人在王东尼的示意下提出质疑:“可是周总,忽然派这么多人下地区,代理商会不会觉得厂家是要跟他们抢客户?”
王东尼随即笑:“看来,周总是觉得我们代理商已经够多了。”他气定神闲:“E康应该还没到不需要代理商的地步吧?境外单确实可观,但目前零售才是根基,我们70%业绩都是代理做起来的,怎么到这个时候突然要设督导?总盯着代理商,代理商不闹才怪。”
周鸣初没说话,张尔珍迅速反应:“我觉得设督导是很有必要的,而且刚刚也说了,督导下去是协访,是帮助跑客户的,这个我们完全可以引导。”
“引导什么?现在都有代理商在说我们厂家正事不干,只知道跟他们抢单。”王东尼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咬着代理商不放,这种事传多了,谁还敢做E康的代理?”说完,看了眼文禾。
他很明显是指年前粤北的那件事,文禾假装看笔记本,没吭声。
王东尼也不指望她接话,懒洋洋一笑:“当然,渠道也是要管的,好比最近湖北有个串货的,卖了两台超声到江西,不知道这个会怎么处理?”
周鸣初正翻资料,抬头扫了一圈,一部有个同事连忙出声:“周总,是我这边的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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