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出去打开窗把味道散一散,转头再看着酒,需要这个吗?又想他一会来了要怎么样,说些什么聊些什么,又该从哪句聊起……
她胡思乱想,去了趟阳台忽然记起楼下修路的事,于是打电话过去,响几声却被按掉。过会,周鸣初发消息说有事不来,文禾问情况,他却不再回复。
她有点担心,握着手机想很久,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周鸣初刚把人捞出来。
他手机震了又震,宋川探头过来:“这么晚,谁啊?”
周鸣初低头时治安队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正说着什么,宋川应激似的,马上冲过去骂了句粗口,男的当即横眉:“你他妈还找揍挨是不是?”
本来气都没消,两边很快又是摩拳擦掌的,周鸣初上前用手格了男的一下。看不对劲,治安人员在里面喊:“都嫌出来得太快是不是,非要进来蹲几天?”
“你他妈的,你们两个都给我等着!”宋川气红了眼,探头站在周鸣初后面一点的位置,看起来像个狐假虎威的傻逼。
周鸣初直接把他拎回车上,那男的还一直往这边瞟,周鸣初直接把大灯一开,射着他们两个。
“我操!”
男的差点被射瞎,转身像要过来找茬,被女的边推边劝,最终打车走了。
代驾还没到,周鸣初开着车窗抽烟,宋川自知理亏,埋着脑袋说:“我想去剃头。”
“自己去。”周鸣初接了个电话,宋川妈妈在那边连气都懒得叹了:“阿鸣,你帮姨妈看着他,他就是太不懂事,总像没长大一样。”
周鸣初挂断电话看看自己旁边的情种,恋爱谈一次被骗一次,之前是骗钱,这次直接谈了个离婚的,女方去复婚他也蒙在鼓里,要不是被撞破,这一辈子都打算三人行。
周鸣初怀疑他脑子小时候就摔坏了,忍不住问:“你离了女人活不了?”
宋川沉默,好一会才说:“我是真的想结婚。”他开始自言自语,像只会讲人话的绿头蝇。
周鸣初懒得给他当知心姐姐,带去处理伤势,回到广州后截断他的陈述:“到了,下去。”
宋川说:“我妈让你看着我。”
周鸣初说:“下去。”
宋川只能拉门下车,又留了半个脑袋说:“外公好像今年会回来过中秋。”
周鸣初直接打上车窗,走了。
次日周五,接近拓展的日子,一帮人都在讨论训练的事。
因为定在黄山,所以爬山肯定是跑不掉的,有人马上就开始嚎,说黄山能爬断腿:“我宁愿多跑几个客户,也不想去受那份罪。”
“怎么地你还不想去啊?周总可说了,任何人都不许请假,得全员到齐。”
他们聊得起劲,因为是安徽人,文禾也被问到黄山是不是真那么难爬。
虽然家离得近,但文禾爬山的次数也不多,想了想说:“其实还好,累是累,但景色好看。”
“文禾姐是安徽哪儿的?”金灵问:“我也有大学同学是安徽的,听说你们那边南方和北方人都有。”
有同事惊讶地插了句:“安徽南北都有?这地方挺大啊。”
另一人讥笑道:“废话,安徽面积是韩国1.4倍,你这都不懂,难怪华东做不到什么客户。”笑完问文禾:“那你是皖南还是皖北的?”
“皖南。”
“南方的你长这么高?”
文禾说:“我奶奶是北边儿的。”不知道算不算隔代遗传。
跟着聊几句,文禾下一楼取了个快递,转头再到电梯间,周鸣初边看手机边走过来。
文禾顿住。
很快电梯门开,她走进去,周鸣初也走了进去。
电梯里的周鸣初神情平常,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他越是这么安静,文禾心口越堵,简直像靠近火源的塑料袋一样紧紧地挤缩,等电梯门开,看周鸣初不动,她抿了一下嘴角,先他一步走出去。
一整天,都在这种待发的情绪中度过。
下午去参加培训,为了不久后的一场展会。经理特意点了几个形象好的,文禾也在当中,她当然也愿意,跟着学了很久的礼仪,话术,还有场景模拟。
培训室出来又去展厅看产品,周鸣初正跟采购和研发的负责人讨论着什么,几位老总对着新品左观右看,说一些令人半懂不懂的术语。
文禾低头记自己要记的东西,潇潇跟她开了个玩笑,拿笔记本打她屁股,文禾心不在焉没跟她闹起来,但回去时发现刚领的名片夹忘在展厅,她回去取,找了一圈才在专利墙后面看到自己的名片夹,正被周鸣初拿在手里。
她走过去,他也偏头看她。
文禾不愿意沾他的目光,快步去拿名片夹,却听他问了句:“闹什么情绪?”
文禾回头,见他淡淡地看着她,浓挺的眉毛皱都不皱一下。她被他看着动气,因为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连句解释都没有,似乎和她约好的事,似乎她一整夜的辗转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文禾扭头想走,周鸣初这次直接把她手臂格了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像在她脸上翻检着什么。
生气又不愿意讲,她身上的那种别扭像盖了一层纱的石头,棱棱角角都被人轻易看出。
周鸣初重复那句:“你闹什么情绪?”他平静得像一句质问。
文禾气得鼻子发酸,肚子里的火一寸寸升起时,看到采购的叶总往这边走。
她平静了下,闷闷地说了没闹情绪,然后抽出手臂,径直走掉。
周一开始拉练, 几个月后再回到黄山,是个风雨天。
第一天果然是爬山,到步仙桥的时候风特别大,领队一直提醒不要去小石堆那边, 但销售有个同事还是跑去拍照, 而且手机被吹下悬崖。
领队吓得魂都要没了, 周鸣初走过去:“耳朵没长脑子也都没长?”他直接开骂,雾蒙蒙里那个销售探头还想捞手机, 又被他一句是不是不要命给训了回来。
章茹以为周鸣初是一座死火山, 原来他不是只会做脸,他真的会骂人, 挠挠头说:“周总挺凶啊。”
文禾嗯了一声,两人往上走, 看到几只猴。
那些猴眼睛又大又圆,坐在石坡吃爪子, 不怕人但也不亲人。
“大眼仔!”章茹对着猴子一只只喊:“林聪~冯婵~波哥~”她叫得很带劲, 看见一只脸很长模样很凶的猴, 碰碰文禾:“你喊一声周鸣初, 看它会不会过来。”
文禾摇头:“我不喊。”
“生人不生胆。”章茹嫌弃道。
文禾小声说:“你喊叶印阳, 我就喊周鸣初。”说着,瞟了瞟她。
章茹心想这有什么不敢的, 她气沉丹田, 只是手放在嘴边才喊一声叶,叶印阳就在上面回了头, 她怂得做出剪刀手姿势:“yeah!”
文禾没憋住, 一下笑得直抖。
第二天是户外CS, 营地很大, 危险也很多。
文禾从一场混战中跑进小房间,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队友,正躲在里面大眼瞪小眼时,晶晶嘘一声:“有人来了。”
所有人高度戒备,齐齐盯住门口。
外面那人脚步很轻,不紧不慢地接近,一会儿弄出点声响,一会儿又没了声息。
坐立难安,所有人枪口都对准左边,潇潇大着胆子把门拉开,外面没人,一回头却差点吓得跳起来:“周总?”
窗口那边,周鸣初皱眉看着她们:“都躲这里干什么,准备给人一锅端?”
潇潇反应过来:“对对,我们不能都在这,要分散目标。”
几人大喘一口气准备转点,周鸣初指指远处一辆废旧汽车:“那里,谁过去走一趟。”
应该是有敌方的意思,但这一段曝露的风险太高,一阵犹豫后,文禾站出来说:“我去吧,我个子高,目标明显一点。”
周鸣初也没说什么,给她指了位置:“注意找掩体。”
文禾嗯了一声,踩着树叶跑过去,果然四面八方都有了动静,她听到周鸣初一句指令,连忙原地蹲下,无数流弹从头顶飞过。
周鸣初带着人绕后,混乱中清掉一批对手,混战后用脚勾过一个包,里面有个手.雷。
文禾看他没有要拿的意思,自己默默装到兜里,又听见附近有动静,下意识过去对准,却差点被瞭望塔上的枪打中。
文禾向后疾退几步,撞到一堵肉墙,周鸣初几乎把她提在旁边:“知道什么情况,你往前冲什么?”
“我可以打中。”文禾刚解释完就被周鸣初一把拽到轮胎后,躲过射弹偷袭。
一点实战经验没有,自以为瞄得准就无敌了,周鸣初说:“人是会移动会反击会埋伏的,哪里那么多老实沙包给你打?”
他牢牢地盯着她,护目镜后一双锐利的眼,文禾被说得胸闷气短,等确认安全后就要走。
“动什么?”周鸣初声音像鬼一样飘在头顶。
“你不是说扎堆不好吗?我去其它地方。”文禾不想再理他,擦了擦护目镜,自己猫着腰走过一段矮墙。
她准度确实不错,也可能是身高优势,所以往前一路还击中两个对手,再往前走,碰见章茹。
两个人枪口对枪口,章茹不想打她:“快走快走,别给人看到,说我通敌。”她摆摆手,又指指地方:“你走那边,我走这边。”
文禾也不想打她,赶紧转向朝另一边楼走,上楼不久,又被人堵在楼角。
认出是采购老总,她讷讷地喊了声:“叶总……”
叶印阳倒没有要打她的意思,只让她把手.雷交出来,可以放她一回。
即使只是游戏,活下来也是人的本能意志,于是文禾懵懵地去掏手.雷,但递过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一阵枪声,回头,见周鸣初被打中。
章茹举着枪站在最后面:“sorry啰,擒贼先擒王。”她帅气地吹了吹枪口,像港片里的陀枪师姐。
周鸣初没说什么,直接下场了。
文禾看着他防弹衣后面的一片痕迹,转头幽幽地对叶印阳说了句:“我以为叶总做什么都光明磊落,不会用这些手段的。”
叶印阳坦荡道:“兵不厌诈。”
章茹赖皮得很,理直气壮地对着周鸣初的背影说:“他可是老总,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保护下属死掉,不亏啦。”
她得意得快飘到天上去,文禾叹了口气,只能认栽。
这次拓展的强度很大,CS比赛后下午又是接力赛,部门老总各领一队。
因为上午赢了,采购们士气正旺,扯着嗓子说叶总叶总全司最猛,说叶总是他们的宝贝疙瘩,还叫嚣道:“叶总要再接再厉,保住采购的辉煌,再爆他们销售一回!”
销售一帮胆子大的也不甘示弱,直接抢来喇叭朝周鸣初喊:“周总你可是我们命根子心肝碇,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输,一定给我们争回这口气!”
又要捧人又叫不能输,周鸣初听这些人卖口乖,回头说了句:“那你们上。”
那帮人哈哈大笑,胜负欲全在骨子里:“我们哪里够周总厉害,周总加油捍卫销售的尊严,给我们找回场子,威给他们看!”
周鸣初不再理会他们,转头让队员检查安全绳索。有个女同事去试攀岩墙,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踩空,途手抓到绳子,手心被锉得火辣辣出血。
受伤需要替补,张尔珍提议道:“让文禾上吧,她个子高,手长脚长的,干什么都方便。”
“对对,文禾上午打枪瞄得很准,应该没问题。”同事们目光聚焦过来,文禾之前没报名就是觉得自己运动神经不够发达,怕拖团队后腿,这会被点到名也只能犹豫:“可我不会攀岩。”
周鸣初看她一眼:“会不会骑自行车,恐不恐高?”
文禾闷声说:“自行车会骑,恐高的话,应该还好。”
但很快,她才发现这话说得太轻巧。
周鸣初调整了人员和项目,文禾直接去到高空项目,她跟一个队友站在半空中的吊板上,必须在板身倾斜到一定程度前击中各自的靶心,再摘取目标物。
从下面看,吊板好像是慢慢在动,实际对站在上面的人来说,多一点点倾斜都令人心慌,文禾跟搭档好几次都滑下去,整个人腾空,更别说还要去打枪。
而一旦失败或超时,所有人都要重来。
前面有投篮跳水皮艇和攀岩,都是需要体力和耐力的,让其他队友一遍又一遍,她们这组压力很大。
中场休息被放回地面,有人嫌她们拖后腿:“换人吧,找男的上。”
文禾看他一身湿淋淋也觉得抱歉,但被这么嫌弃又不太甘心,潇潇出来替她们说话:“什么意思啊你,就你们男的厉害呗?也不看看多高,你上去你也抖!”
“我他妈现在就在抖!”那人是负责跳水的,因为他们的失误一次次往水里跳,现在已经很不耐烦。他转头看到周鸣初,马上提议:“周总,我觉得应该换人,不然这么一遍又一遍,谁都受不了!”
周鸣初往这边看,文禾咬咬牙说:“我们想再试试。”和她搭档的管培生也马上表态:“周总,再给我们机会吧,我们一定可以的!”
“都失败这么多回,还说什么可以啊?”刚刚那人讲话已经很不客气了:“两位靓女,不行就自觉点退出好吗?能力弱别拉着其他人受罪啊,再给你们机会,大家体力都要耗尽。”
周鸣初问:“是大家体力耗尽,还是你自己坚持不住?”
那人一怔,下意识否认道:“我也是想让大家更快完成任务,为了团队荣誉着想。”
“团队荣誉什么时候比团队本身更重要了?”周鸣初看着他:“拓展目的是什么?重来的不止你一个,对队友没耐心又没信心,你或许该找找自己的问题。体力不行调体力,心态不行调心态,这是接力赛,不是承包赛。”
隔壁一阵笑声传来,是采购那边参加比赛的人在互相调侃,对比这边的牢骚,差距实在明显。
文禾忽然站起来往那边走,周鸣初叫住她:“去哪里?”
“我看他们也总是卡在这一关,大家都过不去,肯定有些问题是共同存在的,我去跟他们取取经,一起讨论讨论。”文禾说。
周鸣初皱了皱眉:“要讨论晚点再去,你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握枪姿势不对。”
文禾一愣,很快也点点头。上午CS用的是长枪,能扛在肩膀上的那种,但现在用的是手枪,确实很难瞄得准。
周鸣初用对讲机叫来手枪,让她们站在那里练控枪姿势:“试试用中指抠扳机,枪不要往下压,手臂伸直,不要打弯。”
文禾跟搭档在他的指导下开始学握姿,抱紧握把,开枪的时候人往后仰,练多几轮,找到感觉后又立马去跟采购那边负责同项目的人探讨了一下,都觉得不止跑起来要提速,搭档之间也要注意重心的配合。
她回头跟搭档说:“待会如果我在射击,你尽量往后站,借一点威亚那个绳子的力可以蹲一下,平衡那个倾斜度。”
比赛重新开场前,周鸣初把高空项目几个人的护具都检查一遍,护肘护膝腰环腿环,还有腰后的保护器。他是常玩攀岩的人,手指骨节很粗,扣进来往上一拉。
文禾冷不丁被他提得踮起脚,吓得猛地回头,周鸣初淡淡地看着她,摆明就是故意的。
文禾没忍住瞪他一眼,周鸣初对她这点脾气熟视无睹,大拇指沿着革带挲过去:“松不松?”
文禾心里暗恼,把脸转回来说:“不松。”
“精神集中,不要总想着会掉。”周鸣初又去拉她前面的腰索,文禾低头,看到他手背凌厉的骨节。
重回半空,文禾与搭档都全神贯注,等轮到她们时速度加快很多,两人穿梭于吊台之间,互相提醒互相配合,终于在第二次打中靶心,拿到目标物。
目标物是两块拼图,需要过一段断桥运向对面。
看着那断了一截的窄桥,文禾跟拍档都有点腿软,犹豫之际在耳机里听到周鸣初的声音:“抓紧时间。”他站在对面,整个人抱臂而立:“看我,不要往下看,助跑两步跨过来,没什么可怕的。”
他声音沉稳又坚定,文禾跟拍档只好把心一横,大步跨了过去,借由惯性冲向塔台。
周鸣初伸手拦了她们一下:“东西给我。”
文禾惊魂未定地把东西递过去,看着周鸣初把拼图放进口袋,自己去完成后面两个项目。
高空抓杠和单轨骑行,难度和危险程度都很高。做高空抓杠时周鸣初整个人吊在空中,靠臂力一点点往前移,骑行就更不用说了,那么窄的一条道,人走在上面都胆战心惊,何况自行车要过。
周鸣初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下巴,防风镜扶正,视线固定一个点,调整好呼吸骑过去时,看得人大气都不敢出。
但他很稳,一气通过。
底下开始欢呼:“周总好威水!好型!”
终点的同事拿到碎片,用最快的时间完成拼图,裁判哨响,销售终于扳回一局。
拓展还是有意义的,不仅是挑战体能极限,还能教人克服恐惧直面困难,也教团队认识到坚持,信任,以及协同的重要性。
一次次的挫折,一点点的吊桥效应,一份共同的荣誉,这天的销售部居然也有了团结的味道。
回程时气氛很好,一车人有说有笑的,除了感叹胜利来之不易和吹捧周鸣初的英姿,终于也有人讲句公道话:“你们别光搞英雄主义啊,周总都说了团队靠的不是个人,人家两个女孩儿也不容易,那个断桥我刚刚去体验了下,好家伙,一站上去腿都软。”
“也多靠周总辅导,我们后面才那么顺利。”文禾的搭档很谦卑。
周鸣初目光滑过她们:“突破一下,明天可以挑战更难的。”
更难的?明天还有什么?
“今天上吊桥,明天下泥田,后天划赛艇,水陆空全体验一遍。”领队在前面笑呵呵说:“大城市待久了,怕苦怕累也怕脏,就是要磨一下你们的娇气。”
这话让销售笑倒一大片,他们干销售跑市场,吃不了苦的早就跑了:“我们可不是天天在办公室吹空调享受的,没那么娇气!”
正好经过一段水田,水面波光粼粼,蜻蜓偶尔点一下水,有几个小孩子在田梗路上拔草玩。
触景生情,一部分乡下长大的不由讲起对田间地头的记忆,文禾因为就是安徽人,也在聊天中被问了几句。
她记得双抢那会田里全是人,因为好奇自己也闹着要帮忙,但那时候人还没有扁担高,大人随便给弄了两捆谷子,她像模像样跟在后面,然后一路走一路拖,到家的时候谷穗都快拖没了,自己还难受得发脾气哭鼻子。
怕苦怕累怕脏还娇气,说的就是小时候的她。
潇潇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你知道我那会儿干嘛的?”
“干嘛?”
“我家里田少,专门带着弟弟妹妹捡别人掉的谷穗,你要走在我前面,我肯定跟你屁股后头捡。”说完一条手臂很流氓地搭在文禾肩膀上:“不对,像你这样的,我直接上手抽了!”
晶晶推了她一把:“你土匪啊?”
潇潇说:“是啊,你吹啊?”
多有意思呢,童年拥有最纯粹的快乐,永远是一个人可以回忆一辈子的时光,仿佛田间热浪已经扑到脸上,几个女孩子在座位上笑起来,青春无忌。
晚上在酒店后面的篝火营地烧烤,露营椅里东一拨西一拨地坐着人,木桩烧起来,仿佛能听到呲呲啦啦的爆炭声。
东面的帐篷下,周鸣初和叶印阳在讨论拓展的事,比如两个部门都有人受伤,销售这边割伤手,采购那边磕到腿。
叶印阳问:“青岛那边是哪几个部门去的?”
“法务,运营,其它部门还不清楚。”周鸣初摸出一根烟,没看到烟灰缸。
叶印阳沉吟道:“水上项目应该也不轻松。”
周鸣初知道他的意思,也觉得这回团建的强度有点大,想了想说:“明天再看看。”
尔后话题拐向工作,两人一直在医械行业,从前是同行现在是同事,而一家正处于高速发展期的企业,山头派系是避免不了的。他们在工作上有共同的敌手,董事会里有相同的支持者,也有利益相背的反对者,自然而然,关系上会相对近一些。
安徽四月的夜里还有点凉飕飕的,他们坐在防风的地带,篝火另一侧有群人却满头大汗在玩游戏。
那个游戏大概叫指东看西,指左就要看右,错了被矿泉水瓶敲一下脑袋,梆一声,追逐起来。
被追的是章茹,她刚刚下手重了,打人的时候水瓶盖子都飞掉,只能边找盖子边躲人,跑时看到这两樽神,坐一起像看野门的。
她使劲瞅这两个人:“叶总周总,不来吃烧烤吗?坐这多没意思啊。”
有她的热情呼唤,两人也就起身融入人群。但他们不可能一起玩打脑袋的游戏,于是刚刚胡搞瞎搞的一群人也就没那么放得开,还得照顾二位领导,茶要倒,吃的也要烤好。
章茹逐渐觉得无聊,问文禾:“你刚说你同学的老公在这上班,怎么不见人呢?”
林聪刚刚被她打得满头包,摸着脑袋说:“人家同学的老公你都要见,干嘛,你要撬墙脚啊?”
“神经病,撬你个大头鬼。”章茹披上外套,拉拉链的时候被拉链咬了一口,痛得满脸肌肉乱跳,她问文禾:“你家离这儿远吗?”
“不算远。”文禾说。
“哦,那你周末要回去吗?”
文禾点点头:“回的。”顺便问章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们家有土灶,我奶奶会做锅巴饭,弄的菜也好吃。”
“行啊!”章茹咂咂嘴,忽然有团长毛影子扑到旁边,吓得她往后一仰,差点跟椅子一起栽过去。
“小心。”叶印阳眼疾手快地扶住椅背:“是猫。”
章茹两只脚撑在地上,心都差点跳出来:“搞什么,哪里来野猫?”
叶印阳观察了一下:“这是缅因,野猫的概率不高。”
“怎么长得跟老虎一样?”章茹心有余悸:“半张脸还黑的。”
“阴阳脸,稀有品种。”
“哦哦。”章茹拍拍胸口,发现后背有点贴到叶印阳巴掌,不太自在地往前挪了挪,见那猫又去蹭文禾,赶紧提醒她:“猫脾气都不好的,你小心啊,别碰它。”
“没事。”文禾已经摸到那只猫,阴阳脸看起来有点生猛,但挠挠它脖子,却很亲人地往她手背贴。
“你喜欢猫啊。”章茹在旁边看了会:“还是要小心啊,如果是野猫,给它抓到要打针的。”
是野猫吗,文禾也有点犹豫,直到听见周鸣初出声:“家猫,酒店养的。”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许明灿,让叫人来领猫。
许明灿回复说:『我还在外面,你直接帮我弄回办公室。』
『叫人来。』周鸣初懒得跟他多说,发完消息把手机往桌面一扔,看见文禾手机屏幕亮起来。她拿到手里,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刘莹老公打过来的,说调好了班,到时候送文禾回家,文禾也没跟他客气:“那就麻烦你了,我到时候训练一结束就回酒店。”
刘莹老公挺好一个人,说没事:“我去接你也可以,你记得把你们训练的定位发我,省得再跑。”
两人一合计,都觉得这样确实更省时间。
商量好回家的事文禾回到篝火那边,发现那一带就剩周鸣初,有个采购受伤,章茹他们都去了。
周鸣初用下巴指指桌上的甜品:“都是你拿的?”见文禾点头,又说了句:“不要浪费。”
文禾本来就没想浪费,这会也不理他,坐下去照常消灭那几盒吃的。
周鸣初看她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蛋糕,比吃饭还要快。两人各据一边,他也没吭声,烟灰缸拖过来,点了支烟一边抽,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火机。
火机是蓝色,还有菱格纹,文禾不由想起他落在她房间里的那只,机身光滑,很容易留下指纹,但两只火机都有同样的特征,就是打开机盖时会有叮的一声轻响。
周鸣初就这样抽完一根烟,户外有风,点第二根的时候他歪头护住火苗,目光却忽然扫过去。
文禾拿起饮料来喝。
周鸣初看了她一会,嘴里的烟摘下来用大拇指按回手掌心,又见那只舍不得走的猫跳到她怀里想吃蛋糕,她掰了一点布朗尼喂过去,才开口道:“别给它吃,会拉肚子。”
文禾及时收回手,猫嘴边沾到的一点也用纸擦干净,猫馋得厉害,文禾看了看蛋糕顶上的几颗蓝莓,犹豫地问周鸣初:“那水果呢,水果能吃吗?”
周鸣初说:“你喂了就知道了。”
他讲话不痛不痒的,文禾抬头问:“你养过猫吗?”
“没养过,我讨厌猫。”周鸣初拿起手机发语音:“再不来,你这猫放田里去了。”
过会,许明灿拎着他那条语音和一瓶酒出现:“叫你看只猫也要发牢骚。”
“让你找人过来,自己慢吞吞的,摆什么老板架子。”周鸣初起来提着椅子转了个向,看到台面勺子上的半个红唇印,以及吸管上一点克制的牙齿痕。
他把腿往前面一支,又见那丑猫在文禾怀里调了个头。
“许总。”文禾认出许明灿,抱着猫站起来:“这是您养的猫吗?”
许明灿同样记得她,点点头说:“谢谢,辛苦你看着它。”
“它很乖的,自己待在这里没有乱跑。”文禾把猫归原主,识趣地道别:“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她把台面简单收拾,走时被周鸣初提醒:“东西忘了。”
文禾回头,见是一瓶拇指大小的分装香水,她摇摇头:“不是我的。”
“拿去问问是谁的。”周鸣初把东西递过来,文禾只好也伸手,接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他手指盖,看人一眼,平淡的表情。
文禾接过来,见瓶身刻了JL两个字母,想起来是金灵的,她在这儿也坐过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