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不热气—— by瑞曲有银票
瑞曲有银票  发于:2024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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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地铁站时刚错过一班地铁,文禾站在玻璃门前摸摸自己的脸,感觉确实比之前要细腻一些。她拿出手机,微信刷到卢静珠刚发的一条动态,想起那天回家后就加了她微信道谢,卢静珠却始终没有回复过哪怕一个表情。
文禾不由想到周鸣初,这对异父异母的兄妹,都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到公司时一个口哨飞到耳边, 章茹过来搭她肩膀:“靓女,受唔受沟啊?”
文禾没听懂:“什么?”
“就是能不能泡你的意思。”孟珍珍跟在后面,走过来也猛地看她:“这腰这腿,嘬嘬嘬, 公司门面就是不一样, 稍微打扮打扮就这么漂亮。”
文禾笑了笑, 指指孟珍珍的口罩:“脸还红吗?”
“红啊,我一天三张面膜都没消。”孟珍珍唉声叹气, 说是贴钱买难受。
章茹叫她找找自己原因:“你这张脸太老了, 修复得慢。”
“吊你啊,说谁老?”孟珍珍伸手勾勾她的珍珠项链, 还是灰色的:“搞个沙僧的珠子干嘛?”
章茹说:“念咒。”
“什么咒?”
“戒色咒。”
电梯上来,里面站着的几个人里有叶印阳和周鸣初, 她们走进去打招呼:“叶总早,周总早。”
里面有点挤, 文禾跟孟珍珍站在门口的位置, 闻到文禾身上一点香味:“喷的什么香水, 哪里买的?”
“寇依的。”文禾小声说:“我等下发链接给你。”她偷偷观察反光镜里, 章茹那个米老鼠包包的头戳在叶总袖子旁边, 叶总反手的动作很像捏着米老鼠鼻子。章茹呢,她嘴里嚼着个口香糖, 容光焕发, 感觉马上要开始吐泡泡。
电梯出去,文禾和孟珍珍跟在周鸣初后面, 孟珍珍同她商量周年庆去支援迎宾的事:“你放心, 肯定没去年那么累, 今年你们签到就管签到, 不用站内场。”
她都出声了,文禾肯定会去,点点头说:“其实站内场也没什么,就是去年那个裙子……有点短。”
孟珍珍笑:“是你太高了,主持那个裙给你穿就刚好……”笑完忽然想到:“对,你明年可以当主持,到时候报个名试试。”
两人边走边聊,孟珍珍收到个信息,跑上去叫住周鸣初:“周总,老板问客户大概几点到?”
周鸣初看眼手表:“已经在接机,应该十一点前会到。”
“好的,那可能要销售这边先接待一下,陈董他还没过关。”
周鸣初点点头,目光掠过文禾,走进自己办公室。
文禾被他那一眼绊住。
她工位离周鸣初有一段距离,但朝向却是正对着他的办公室,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同样的,他也是。
她能感受到他偶尔的一眼,心里像爬了蚂蚁。享受男人目光这回事,说出去是要被攻击嘲笑和批\\斗的,但隐秘的一个闪念里,又似乎是一种不可说的本能。
鼓足勇气一样,文禾也抬头看回去,周鸣初则拿着手机起身,背向着她接电话,过不久客户到了,他又走去接待室。
文禾登系统查了查自己手里的单,也在微信跟章茹聊天,商量着中午吃饭的事。
章茹随便选了一家:『就去对面茶餐厅啦,你不是还叫了晶晶和孟珍珍吗,四个人,去到想吃什么都行。』
文禾知道她给自己省钱,交待说:『我拿了提成的,手里有钱。』河北代理给她签的订货单子,起码这一季她是不用愁业绩的,虽然现在还请不起那2000一位的菜,但找个贵点的地方吃饭问题不大。
章茹在那边哟西哟西,最后选了一家小吊梨汤的北京菜馆:『最近嗓子不好,去吊一下。』
文禾关心她:『嗓子怎么了?』
『不知道喔,可能最近嘴巴太忙吧。』章茹发了个挖鼻孔的表情过来。
文禾想起早上看到她和叶总,一个眉眼带笑一个走路带风,又记起去年章茹给的那份拜访名单,觉得应该跟那位叶总有关。
不是想八卦,但文禾隐隐约约能猜到什么,比如办公室恋情,敏感但时常会出现,甚至很令人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
但公司并不允许办公室恋情,所以她之前和杨宇都是偷偷摸摸人前装不熟,何况他们同部门,又是上下级。
“呃,那个谁……文禾。”经理从会客室出来,环顾一圈,勾勾手把文禾叫过来:“这些文件拿去复印一份、两份,留个扫描件发到我和周总邮箱。”
文禾去接,经理又说:“还有我叫了水果,你到楼下取一趟,重新装盘送进来,装好看一点。”
“好的。”文禾赶忙去办,先把文件复印扫描,再把送来的外卖提进茶水间。
茶水间有成套的用具,她摆了两个漂亮的果盘,弯腰找托盘的时候看到王东尼站在门口,他一只手斜插裤兜,另一只手拿着杯子笑眯眯看着文禾。
文禾整个人都一跳。
“吓到你了?”王东尼笑着扬扬杯子:“我来找点茶叶。”
文禾不知道他看了有多久,但眼神直勾勾,好像要钻进她衣服里。
原来当男人的目光开始下流,也不是那么好受。
文禾宁愿自己今天邋遢一些,好过被他看多一眼都浑身不舒服,她应了他一声,加快速度装果盘。
王东尼也不进来,站在那好整以暇地看她的腰臀腿,她今天穿了件燕麦色的针织裙,身材苗条但不干瘪,从前从后都赏心悦目。
等东西弄完,文禾端着托盘要出去,王东尼只是象征性地让了让,文禾不得不使劲侧身,那种感觉就像从一团黏糊糊的污泥身边挨擦过,体温和呼吸都是冒着泥腥气的。
她走路很快,等到会客室门口调整了一下心情,敲敲门,里面叫进。
周鸣初正和客户聊事情,应该是聊得很愉快,客户夸了句果盘摆得很漂亮,又看看文禾:“这是不是以前站前台那个女孩子?”
文禾点点头:“是的邹总,不过我现在在销售这边。”
邹国伦一怔:“你认得我?”
“您之前来过我们公司。”文禾笑笑说:“应该是去年二月份,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
邹国伦看看旁边的助理,助理回想:“好像是二月份。”
邹国伦惊讶:“这位小姐记性真好。”他望向文禾,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怪不得给周总收到手下,看来贵司处处是人才。”
经理在旁边笑:“肯定是邹总风采瞩目,见过您的都忘不了。”
邹国伦俨然对这件事很受用,他抚掌大笑,洽谈氛围似乎又融洽了些。
中午,文禾被叫着一起去应酬。
因为记性好而给客户一行人留了些印象,她在席间也能说上几句话,到给邹国伦敬酒时,邹国伦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你那天是不是也穿这个颜色的裙子,在楼上迷了路,找你们周总来着?”
文禾一愣,顿时有点尴尬。
邹国伦转头问周鸣初:“你记不记得,她那会还差点把我认成你。”
周鸣初喝了口茶:“记得。”他放下杯子,人靠向椅背看着文禾,又补充了句:“差点把我们给友商的报价核算都给了……邹总。”
他发音很标准,念到邹的时候还故意停顿了下:“我以为只有广东人才周邹不分。”
席间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文禾脸颊都开始发热。
她那会刚来,上去给他送一封急件,因为办公楼是很大的一个弧形,设计上还到处是栅格和绿植架,她迷迷糊糊好不容易走到销售,正好看见邹国伦,误把邹总听成周总。
正犹豫的时候,周鸣初直接走过来,把东西从她手里抽走,也看了她一眼。
他看人时有一股逼人的锐气,不看人时又有一股阴沉甚至阴郁的感觉,后来见得多了,文禾开始理解为什么章茹会说他厌世,因为他身上仿佛没有温情那种东西,也不怎么跟人说笑。
但她现在知道了,原来他也是会调侃人的。
满室笑声,又听邹国伦问:“当时犹豫那一下,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太大,不像你们周总?”
气氛轻松人人笑容,文禾也借那一点不清不楚的勇气摇摇头:“主要是那会儿听同事说,说我们周总是脸比较黑,比较冒冷气的那种,但邹总您一看就很和善,所以……”
她飞快地瞟了眼周鸣初,周鸣初没什么反应,邹国伦却哈哈大笑,站起来跟她碰了碰杯:“文小姐口彩比那时候流畅多了,果然还是销售的风水养人,你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邹总不要笑我了,我几斤几两,我们两位领导心里都清楚得很。”文禾一脸正经地自嘲,一段话讲着讲着,居然也有几分从容相。
做销售拜访难,应酬更难,文禾和很多人一样都害怕过应酬,除了怕喝酒,再就是怕自己不敢说话显得呆头呆脑,或不会说话而出什么丑,但融入了,原来也会为自己的表现而获得一点小小的成就感。
敬完酒,文禾给邹国伦重新把杯满上,再拿着自己的杯子回了座位。
坐下时与周鸣初接视,他闲闲地看着她,这回,换文禾先移开眼。
吃完饭去坐电梯,邹国伦接了个电话,语气里满是父亲对孩子的宠溺,周鸣初应该是帮他解决过什么问题,跟他讲起家里那点事,一路聊进电梯,又讲到工作上一点事。
文禾耳朵有点盲音,刚刚喝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心率好像上来了,手筋也麻麻的。
回公司时文禾走在最后面,她跟邹国伦助理在讲话。邹国伦的助理对她手上戒指很感兴趣,文禾说这是本命年戴的:“我奶奶说本命年戴这个能挡挡煞。”
“怎么还有红绳?”
“因为是我奶奶的,有点大,就这样缠一下。”想着新加坡人大概对这些觉得新鲜,文禾想给人看看,但取下来手没拿稳,滴溜溜滚到地上。
周鸣初拿脚挡一下,捡起来递给她时问了句:“没喝过白酒?”
文禾下意识摸了摸脸:“是……没怎么喝过。”
周鸣初戒指还过去,转身跟客户一起往总经办那边走。
文禾看着周鸣初背影,他酒喝得比她多得多,身形却还是很稳。
她拿着戒指,发呆,晶晶从后面过来拍她肩膀:“咋了?”
“没事。”文禾把戒指套回去,晶晶碰了碰她耳朵:“烫的,喝多少?”
“喝了几杯……白的。”
那怪不得,白的后劲足,晶晶问:“跟谁喝,是不是新加坡的代理?”
文禾点点头,晶晶朝那边看了看,若有所思。
晚上吃饭的时候聊起这事,晶晶说:“境外那个单子周总搞定了,这回他升职应该稳了吧?”
“不知道喔,我又不是老板。”孟珍珍嘴有点紧。
晶晶却很笃定:“肯定是周总,王总这个人太不行了,还想抢单子,结果把客户给得罪了,贪屎贪尿的。”
怎么还说到屎尿了,章茹这一口梨汤忽然喝不下去,擦擦嘴问:“怎么得罪的?”
“这要问王总啊。”孟珍珍面不改色地喝着汤:“问问他都干了些什么事,把人家老婆得罪了。”
“反正让我选,我投周总一票,希望他能升。”晶晶咂咂嘴:“王总人品不行,让这种人上去,整个销售都要水深火热。”
孟珍珍看她一眼,觉得她比章茹还傻。
晶晶这个人,有碗说碗有碟说碟,跟她做朋友很愉快,但在工作上孟珍珍还是要点她一句:“你可是BP是人事,口无遮拦的毛病再不改,小心以后犯事啊。”
“怕什么,他又不在。”
“那你看看后面。”
转头,就见王东尼跟文禾一起走过来,王东尼还是笑脸一张:“几位靓女聚会呢?”
孟珍珍也笑:“是啊,王总要不要一起?”
王东尼拍拍肚子:“我吃过了,就是来打个招呼,单也买过了,你们慢慢吃。”
“谢谢,让王总破费了。”
“客气,给美女买单是我的荣幸,下次一起吃。”打完招呼,王东尼潇洒地离开。
文禾坐下来,她是在洗手间碰到王东尼的,被他跟着还硬把单给买了。
她有些不安,吃完后章茹大喇喇说:“没事啦,他不是帮你买单,他是讨好孟珍珍。”
孟珍珍算是管着总经办的人,用章茹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皇帝身边的女太监,近臣啊,王东尼那种擦鞋仔怎么会不巴结。
文禾点点头:“那我们下次再约。”
“行,你留着钱,下次我们去酒吧玩。”章茹把她送回家,在车上送一个指尖飞吻:“拜拜靓女~”然后把车开走,似乎轮胎都是快乐的。
文禾转身回家,洗脸的时候看了看手上的戒指,想起毛露露说周鸣初没风度的事。
睡觉时拉开抽屉找护手霜,再次拿起那只打火机,沉甸甸冷冰冰,在手里握一会,却似乎也有了温度。

到周五, 销售有人来闹事,是之前离职的姜姜。
offer屡次被王东尼搞黄,她拿着录音跑到销售大闹一通,因为有客户在, 王东尼不得不道歉, 保证以后再不犯, 这才把人给哄走了。
果然,小人还得泼皮治。
当天不止有客户还有一场培训, 销售所有人都围观了这场戏, 有同事背地里算了算时间:“哪有这么搞人的,都离职半年多了, 有必要嘛。”
“就是,人家多不容易, 听说姜姜老本吃完了,现在靠做陪诊赚点儿生活费。”
“唉, 王总也太小气了, 活该。”
叹气声, 同情声, 似乎姜姜这一闹大快人心, 各种讨论声中,文禾始终安安静静做着手头的事, 没有参与一句。
不久客户离开, 晶晶神色紧张地通知所有人:“大家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到大会议室。”
到会议室必然是开会了, 一个离职这么久的员工跑来闹事, 这么巧又撞到客户在, 要说没内鬼, 王东尼是不信的。
他脸上浮着那么点笑意:“我现在给一个坦白的机会,谁做的自己站出来,我多的不问,就想问问哪里得罪了你,我们私下聊聊,把误会聊开,能改的我尽量改,省得影响以后的工作。”
这么说,傻子才会站出来。
会议室里个个都表示不关自己的事,但也你看我我看你,好奇到底谁干的。
王东尼耐心也不多:“不说是吧,那我就一个一个查?”
他的狗腿子马上出主意:“很简单,让所有人把手机掏出来,查查信息电话,微信聊天记录就知道了。”
“好。”王东尼一字一顿:“就按这么查。”
他气不顺,点了根烟坐在椅子上等结果,周鸣初却一瓢凉水泼过来:“敢做这种事的微信早就删了,你能查到什么?”
这话把王东尼说愣了,烟一摘问:“那你说怎么查?”
“企管室做什么的?”周鸣初说:“直接拉公司v.pn记录,也不用查久了,上一次你什么时候接的背调电话,就从那天开始查。”
人群中,文禾悄悄攥紧手机。
周鸣初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到文禾时略作停顿,又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先从没有闹事员工微信的人开始查。”
他的声音仿佛响在文禾头顶,又似慢悠悠炸开一个雷,令她耳膜鼓噪。
文禾偏头,周鸣初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根本没看她。
她却心惊肉跳。
王东尼忽然一拍桌子:“对,查V.PN!”除非通风报信的人从来不在公司登微信,不然记录一拉,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
他扬声喊人:“去填单,叫企管室调一下记录。”不对:“先看看手机,看谁没有姓姜的微信。”他倒要看看删了还是没加,没加还好说,删了,当然就是心虚。
会议室里一时交头接耳,都是用的公司电脑,要查也没什么好说的,而姜姜离职那么久,不少人在想到底有没有删她微信,又会不会被拉去查。
文禾立在地心,轻轻咬着唇壁的肉。
王东尼靠在会议桌上,阴鸷的眼却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大概不清楚,今天那位客户是商会的,如果今天的事影响到这单生意,我回头还要问问法务,怎么追一下这笔经济帐。”
按这个狠劲,被查到的人估计要脱一层皮。
狗腿子立马问:“王总,先从谁查起?”
王东尼随手一指,说话前先听周鸣初敲了敲台面:“一部的人先出去。”
王东尼顿了下,周鸣初说:“二部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一部,我不会签这个字。”
王东尼猛地盯住他,刚刚还假模假式地在这出主意,现在却把自己部门人护得死死的,像看了场热闹说了两句闲话一样。
气氛陡然诡异起来,王东尼的神经被挑动:“你什么意思,耍我?”
气不顺的人,一根烟抽得气场更加浑浊,双目也渐有凶光外露,又或许是表现得不好惹能让他感到安全,但多大台子耍多大威风,出界就容易出丑这个道理并不新鲜,周鸣初好奇于他常识上的缺失,提醒道:“他们电脑里有客户信息,有渠道资料,每一条都是机密,我为什么要让你查?”
“你怀疑我会趁机拿信息?”王东尼冷笑道:“那就找第三方,找人资来查。”
周鸣初点点头:“也可以,顺便把这件事的影响再扩大一点,让同行都知道E康怎么打压离职员工,也让客户了解公司内部有多不和。”
王东尼烦躁道:“别扯这些,总之你就是不肯配合?”
周鸣初靠回椅背,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配合?”
“好,耍我是吧。”王东尼被他好整以暇的态度气得直点头:“周总这样搞,我会怀疑这个人就在你手下。”更进一步,还可以怀疑这件事就是他授意的。
周鸣初说:“你当然有怀疑的权力,但手要伸过来,还得有确凿证据。”说完往烟灰缸里倒了点水,把那阵粗糙的烟味扑灭,又转头看向一部的人:“还不走,手上都没事干?”
“有有有,马上走。”一部的人迅速转身,一个挨一个地离开了会议室,迫不及待,且松了一大口气。
开什么玩笑,查v.pn,谁禁得起那么查?哪天私下吐嘈过领导两句都被翻出来了,谁顶得住?
一场八卦差点变成人人自危,洗手间里有人小声骂道:“神经病,到底谁这么多管闲事?”
“就是,精力过剩吗,有这时间不如去谈两个单。”
埋怨的人里还有刚刚替姜姜打抱不平的,文禾擦了擦手机屏幕,她出汗了,因为刚刚那件事。
回工位默不作声地忙了一阵,经理现身通知:“来来来,都过来开个小会。”
确实是小会,这次只有一部的人。
会议不长,也讲业绩讲客户讲培训的一些事,但人人都埋着脑袋等最后那通话。
果然在会议结束前,周鸣初提起这次的事:“我不管是不是你们当中某一个人做的,但我希望你们听清楚,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也不要因为自己的仗义而得意。”
他训话不多,语气也平平:“个人私交和公司利益,如果分不清哪个更重要,趁早退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最后表态道:“如果下次再有这种事,自己坦白,自己走人,我一定成全你的侠气。”
白挨一顿训,会议结束后又是连绵的抱怨,但这次更多的是猜测,猜测到底谁这么勇,敢跟王东尼对着干。
晶晶也加入八卦,问文禾:“你说是二部的,还是一部的?”
文禾摇摇头:“我不知道。”她打开电脑,看到章茹的消息。
得知刚才的事,章茹马上表态:『查出来应该奖,为民除害。』又说:『可惜姜姜没找我,不然我支持她在周年庆的时候闹!』
文禾不由笑。
表里不一的人很多,像章茹这样大哭大笑大无畏却很少,更多人追求的是那一秒脱口而出的正义感,或者说是口头正义感带来的自我陶醉,但一旦事情沾身,马上又展现出强攻击性,太假了,又太真了。
但有章茹这样的存在,纵使环境对人的影响巨大,文禾也觉得自己不应该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而动摇。
“阿禾姐。”有人拍了拍她肩。
“嗯?”文禾从内心的口号里闪出来,一个实习生不大好意思地朝她笑笑:“有客户来了,经理叫我去泡茶……”
“泡茶?去啊。”文禾抬头看她:“你不是学会了吗?”
实习生翻开巴掌,烫出来的一个泡还没消:“我现在自己喝水都不敢接热的。”
文禾见她可怜兮兮的,一叹气:“那我去吧,你下次小心点。”再看看周围,很多人已经溜出了公司。
泡茶这种事,文禾刚学的时候也被烫过,也有一定恐惧。怎么泡怎么分,什么茶叶用什么壶,功夫茶连器具都有讲究,她那会用镊子都夹不住杯身,泡出来的茶经常苦了涩了喝不了,后来靠章茹送的很多茶叶小样才慢慢练出来,不敢说多精通,做做样子还是可以的。
客人只有一位,文禾进去陪着说话,刚开始一切都好,直到周鸣初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
文禾浑身僵硬,怎么都不自在,尤其是客人走了以后,她被周鸣初以整理文件的名义叫进办公室,看他签字,接工作电话,就是不让她走,也不说还有什么别的事。
简直像在站桩。
文禾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玻璃,被他一眼能扫透,一锤能敲碎,但他目前只是晾着,观摩着,巡睃着,似乎在寻找最佳的敲击点。
等待敲击的过程是最难熬的,没人经得起这样故意的冷落,站得久了,文禾的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周鸣初也终于接完电话,似乎终于腾出一点注意力,看向她。
她像跟他杠上了,他不说话她也不问,几页纸在手里快翻出毛边,看似低眉顺眼,其实隐忍不足,恼火又不敢,一副憋屈样。
周鸣初问:“谁给你发工资?”
文禾抿了下嘴角:“当然是公司。”
“是吗,我以为你领的是另外一份工资。”周鸣初打开电脑,用笔在纸上抄了一个号码,接着把纸转过来,一根食指抵到她跟前:“打这个电话。”
纸上行云流水的一串数字,文禾垂着眼,听周鸣初说:“用你手机,现在打。”
没谁会对自己以外的号码记多清楚,这串号码文禾虽然没什么印象,但隐隐猜到是谁的。
她像提线木偶,拿出自己的手机解了锁,却迟迟没能拔出去。
“手机欠费,还是害怕了?”周鸣初的声音简直像陷阱,挑逗着文禾最紧绷的一根神经,又推着她不得不按他说的去做。
文禾比照着号码拨出去,几声盲音后电话被接起,那边传来姜姜的声音,小心翼翼一声喂,过不多久,警觉地挂断。
周鸣初抬抬下巴:“再打。”
没必要了,锤子已经落下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文禾不想打了:“周总既然猜到是我,刚刚为什么不跟王总说?”
周鸣初却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文禾愣了下。
周鸣初坐在椅子上看她:“帮人有什么好处?”
“我不图什么好处。”文禾微微垂头,破罐子破摔前忽然又像服软了一样,只是这种姿态在周鸣初看来,更像一种不加修饰的,老实人的伎俩。
他评价道:“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热衷于为别人出头。”
文禾摇摇头,她有私心,有隐秘的不可说的报复心理,太讨厌王东尼的骚扰,想着让那种人吃一回瘪。
“我不是为谁出头,我是为了我自己。”她声音低不可闻:“王总他,有时候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周鸣初看她一会,缓缓问:“什么意思?”
文禾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经理在外面敲门,探进来一个脑袋:“周总,现在走吗?”
周鸣初从抽屉里找出会所的酒牌子扔过去:“陈董在那里有瓶存酒,叫人去拿一下。”
“好的。”
他起身就要走,文禾猝不及防,转身喊了句:“周总?”
周鸣初拿着车钥匙说:“你维护的人,曾经把公司客户送给同行,你认为这叫正义?”
文禾怔住,她不知道姜姜有做过这种事。
周鸣初已经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一眼:“就这么点胆量,学人充什么好汉?”说完拉开门,就这么走了。
文禾还未回神,感觉被他高高拎起,却又轻轻放下。
下班回到家,文禾给姜姜打了个电话:“是我,我下班了。”
姜姜起先还不敢信,再三确认后才呼出一口气:“刚刚吓死我了!谁打的电话啊?”
“我不小心碰到的。”文禾没说实话。
姜姜放心了,连声对她感谢,两个女孩子聊了很久,一致讨伐王东尼。
讨伐完犹不解气,姜姜说:“这种人还升职呢,希望周总赢过他!”
文禾点点头,她跟姜姜一样,希望周鸣初能赢过王东尼。
只是挂了电话,她还在想那点事,想她到底是哪一秒的心虚被他捕捉到,还是露过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马脚。她感觉自己在他眼里似乎没有秘密,只要他愿意,两句就能翻开她的构造。
站在他办公室的那会,他在她脑子里变成一个心思深沉,耐心中带着那么点恶趣味的猎手,而她是待剐的猎物,但出来后,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想他了。
到底为什么最终放过她,或许,他只是乐得看王东尼出丑。
这么点猜想让文禾那一晚都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周鸣初在她脑子里一会是人一会是鬼,一会又是身上一股慢慢绞紧的劲,让她心惊又肉跳。
半夜睡醒翻了翻朋友圈,翻到经理的动态,刚应酬完回家,今晚又是几轮大酒,都不容易。
放下手机,文禾心里一点微妙的波动,于公于私她都希望周鸣初能升上去,压过王东尼。
好在天遂人愿,三月底文禾去粤北装机,从粤北回来后公司发布新的任命,最后晋升一级的,果然是周鸣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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