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首辅的炮灰前妻—— by打醮翁
打醮翁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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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上上下下几十口, 挤在两边牢房。女眷哀声戚戚, 恍若鬼哭, 男丁面色晦暗, 一片死寂。
吴国公恍然老了几十岁, 头发全白,他大马金刀坐在牢门前, 闭着眼?睛。
孙学桉靠在墙上, 眉眼?阴翳,“闭嘴!”
女眷抽泣声一顿, 渐渐低了下去。
孙柳卿笑容满面,揪着根稻草把玩:“哭吧, 不趁现在哭一哭,死了可就没人哭了哦。”
话落,女眷悲从中来, 嚎啕大哭。
孙学桉一把掐住孙柳卿脖颈, 笑:“找死?”
“世子爷, 都快死了, 别摆谱了吧。”孙柳卿斜倚着墙, 浑不在意。
突然,一道陈旧的“咯吱——”声打破了寂静。
狱卒提着油灯, 晃晃悠悠朝牢房走来。
女眷哭声更甚,夹杂着尖叫:“是不是要杀头了?!我不要!”
“孙柳卿。”
空气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向那?个每天都在笑的疯子。
吴国公睁开了眼?睛。
“出来。”狱卒打开锁。
孙柳卿乖乖走出去,镣铐沉重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紧紧盯着他,仿佛要将?他吃了。
天牢建在地下,关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为?防止越狱,层层守卫,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孙柳卿逛花园似的,表情?惬意,面含微笑,清秀的脸绽放光彩,眼?神兴奋。
若非全身那?套镣铐,任谁也看不出这人生死未卜,身处天牢。
狱卒将?他带出三?层守卫,才?走到审讯室。
石室中烛火惶惶,审讯刑具散发着血腥味,昏暗中越发阴森。
一个人正背对着,观察墙上刑具。
孙柳卿脚下一顿。
“进去。”狱卒将?人一推。
铁链发出沉重的哗啦声响。
那?人回过头来。
孙柳卿眼?睛一眯。
狱卒压着他跪下,将?他两手缚住。
顾薇打量着孙柳卿的模样。几年未见,依旧是弱不禁风的单薄模样,身板估计还没她结实。
“你下去吧。”
“是。”
顾薇走近:“孙柳卿?”
“魏将?军?”孙柳卿笑眯眯的,“不知大人提我来,所?为?何事?”
“本将?军昔日欠你一命,答应帮你一个忙,如今来问你,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孙柳卿扑哧笑了。
“做什么?将?军都答应?”
“当然是我力?所?能及之事。”
“我只有一事需要帮忙。”孙柳卿看着她,盯着她眼?睛不放。
“我救不了你。”顾薇抿唇。
“救不了,还是不想救?”孙柳卿笑,“看来你们这些自诩正直的,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何必假惺惺来这里,令人恶心。”
他扭过头去,清秀的脸,漂亮的眼?睛里映着烛火,一片讽笑。
“你!”顾薇有愧疚,她解释道,“并非我不想救,陛下恶吴国公府久矣,你想逃脱,除非——”
“除非劫狱。”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顾薇吃了一惊,扭头。
一道人影站在阴影处,烛火照不清,她只觉得声音似曾相识。
“何人?”她沉下声。她的声音天生低沉,不用刻意,也很?像男人的声音。
人影缓缓走出来,烛火照在那?张脸上,顾薇视线一顿。
“原来是欧阳大人。”
欧阳桐拱手。
顾薇抱拳回了一礼。
想起昔日之事,她不由为?当时自己的天真而惭愧。
“听闻顾大人要提审孙柳卿,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欧阳桐说着,目光却落在顾薇脸上,“魏将?军初到京城,竟能让顾大人开口,本事不小。”
“惭愧惭愧。”顾薇微微一笑,毫无?破绽。
她知道欧阳来凤在试探。
顾薇看着他的脸,恍惚想起那?一年的事情?。
那?时候她晚上做噩梦,常梦见青浦县发生的事。
流民杀红了眼?,见人就砍,见粮食就抢。
她看见每日哭着嚎着拽了娘亲来买炸鸡的小胖墩被?一刀劈掉了脑袋。
就在大街上,店门前。
他娘亲直直站着,看着滚到自己跟前的脑袋,全是血的脸上,扭曲起来。
她喉咙里发出安静的嘶吼,呆呆弯下腰去抱儿子,手还没碰到,一柄刀劈过去——
顾薇看见她脖子上的血像掉进油锅溅起的水,从身体里喷射出来。
洒在小胖墩的脑袋上。
“砰”地一声,她倒下去,手却还伸着。
眼?睛直勾勾瞪着,不能瞑目。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紧接着,那?些人便冲店里奔来!
他们饥肠辘辘,杀红了眼?,闻见炸鸡的味道,如同蚂蟥过境,疯了!
她不记得当时在想什么?,只记得害怕,浑身都在抖。她手里抓住的门栓,抖得掉了两次。
婶娘和?陈安脸色煞白扑在门板上。
刀劈在上面,一刀险些戳穿婶娘的脖子。
门板很?快被?他们劈开。
她什么?也没想,死死咬牙,不能让大家死!不能让大家死!
“哐当——”门板被?劈开,她抓着婶娘、陈安,还有陶婶他们,“快跑!”
“薇姐儿!”婶娘的声音满是惊恐。
顾薇听到了风声。是刀劈过空气的声音。
她死死抓着门插,以前跟着顾剑练过的招式从脑子里闪过。
她使劲抡出门插,低头,躲过一刀。
“砰!”流民被?她劈得倒飞出去,撞在其他同伙身上。
她看着自己的手,又?哭又?笑。
她的力?气是有用的。来不及反应,她抓住地上的刀,狠狠一抡。
血,热腾腾的血,喷在她脸上。
紧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她忍不住哭,“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他们红着眼?睛,血让他们更加疯狂,连死都不怕了。
她听说蛮族人屠了两座城。
城里的人都跟小胖墩一样,被?蛮人杀了。
蛮人。她握紧拳头。
后来他们到了华亭,华亭的店开起来后,婶娘要前往扬州。
她想到那?个来金田村的少年,不由说:“我也去!”
他们村里除了哥哥,都是大字不识的人,每日下地,为?填饱肚子奔忙。
她还是第一次见那?般好看的人,不由多?记惦几分。
他长得真好看!跟哥哥不一样的好看!比其他人都好看!
他们到了扬州,她揽下发传单、往外跑的活计,每日顶着大太阳在外面跑。
扬州的夏日真热。
不过,她打听到好些事情?。
原来欧阳家这样厉害。
原来欧阳桐是这样出名的人物。
婶娘说她晒成黑炭了,让她别往外跑了。
她不听。
她越听那?些对欧阳来凤的称赞,就越觉得他很?厉害。
可惜,欧阳家的宅子占了一条街,每日进进出出上百人。
她蹲在街口,腿都蹲麻了,也没瞧见欧阳桐出来。
她就是说不出的敬佩,还有些羡慕。
她每日在店里帮忙,不饿肚子,也赚了钱。但她不开心。
她每晚都做噩梦。
小胖墩的和?他娘亲的脑袋滚到她面前,问她:“为?什么?不救?为?什么?见死不救!”
她满头大汗醒来,抹了抹眼?睛,推开门跑了出去。
晚上的风也带着燥热。
她提着竹棍,跑到后院,一跃跳上墙头,开始练武。
嫂嫂说她力?气大,她要学会?精细控制。
顾剑说她破绽百出,她出手要更快一点!比所?有人都快!
她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觉得胸中有股火,烧得她难受。
练功可以泄火。
每天晚上,噩梦惊醒后,她便去墙头练功。
顾剑说她根基浅,墙头可以控制力?道。
她注意到每次她来的时候,隔壁人家的灯已经亮了。
一个身影坐在窗前看书。
真用功啊!她不由每天多?练一个时辰。
这日,她天快亮才?惊醒,不由多?练了两个时辰,直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得脸上冒热气。
她正要收功跳回院里。
隔壁那?道门“咯吱”一声开了。
出于好奇,她扭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脚下没站稳,“扑通”一声,掉进隔壁草丛。
一双脚,出现在眼?前。
她缓缓爬起,黝黑的脸涨红:“抱歉。”
面前的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容貌昳丽,无?端高贵,让人仰望。
“下次小心些。”对方温和?道。
“快回去罢,被?人看到,于女子名声有碍。”
“欧阳郎君!”顾薇没忍住,喊了一声。
“你认得我?”
“我是顾薇!你来过我家的!金田村顾家!”
“原来是平章兄的妹妹。”欧阳桐拱手,“我送你回去。”
“我可以翻墙的。不用麻烦!”顾薇脸色发红,“方才?看见欧阳郎君太吃惊才?没站稳。”
后面她落荒而逃,翻过墙就跑了。
她特意观察,发现隔壁院子,是欧阳桐专门读书的。
后来她白天也跑去练功。
欧阳桐则在窗前看书。
她每次停下,都能看见他。
有次欧阳桐招手,邀她喝茶。
她跳下去,毫无?规矩,坐他对面,端起他精心烹煮的雪芽一口饮尽,牛嚼牡丹。
欧阳桐只是温和?地笑,又?替她倒了一杯。
“欧阳大哥,你读书好用功。”
“你哥哥不用功吗?”
“我哥没有你用功。”
“你哥哥比我聪慧,勤能补拙。”
“欧阳大哥,你读书是为?了做官,做官是为?了什么?呢?”
“你哥哥呢?”
“我没问过。不过做官就有俸禄,不会?受欺,不怕挨饿。能保护我们。”
欧阳桐想了一会?儿,道:“我家中世代?科举,家族荣耀,不能断在我这一代?。这是长辈的期望。”
“那?你喜欢看书吗?”
“喜欢。”
“喜欢做官吗?”
欧阳桐没说话,他一笑,恰如风吹皱一池春水,满树桃花盛开。
顾薇看呆了。
欧阳大哥可真好看啊。
“那?你不喜欢做官?”她抓着不放。
“你练武是为?了什么??”欧阳桐反过来问她。
“为?了更厉害,为?了保护别人。”
“很?厉害。”欧阳桐夸她。
顾薇又?涨红脸落荒而逃。
没过多?久,蛮族又?南下,侵扰边关百姓。
顾薇愁眉苦脸地跑到欧阳桐跟前。
“怎么?了?”
“欧阳大哥,女人当真不能参军吗?”
“也不是。”欧阳桐眨了眨眼?睛。
那?是个很?调皮的表情?,他总是温和?有礼,世家礼仪刻在骨子里,就连倒茶的角度,都不差一丝一毫。
顾薇还没见过他这样活泼呢。
“历史?上,有一位女将?军,叫花木兰。她扮作男子,替父从军,后来打了胜仗,成了将?军。”
“好厉害!”
她盯着欧阳桐的脸,呆呆的:“欧阳大哥,我喜欢你!你娶我好不好?”
前两天婶娘说起她的婚事,她很?慌,满脑子只有欧阳桐。
嫁给别人,她不愿意。
如果是欧阳桐,那?才?行。
欧阳桐脸上笑容缓缓消失,他看着顾薇,半晌,脸色苍白:“抱歉。我从小便订了婚约。”
这对顾薇是晴天霹雳。
“从小订了婚约?”
“嗯。”
“那?——那?你喜欢她——”
结结巴巴还没问出来,便被?他打断了。
“薇姐儿,回去罢。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也该搬回府上去了。”
“欧阳大哥,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你是平章兄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后面她喝醉了抱着婶娘大哭一场,醒来便留书去从军了。
她也要做花木兰,她有力?气,要打得蛮族再也不敢侵扰!
她不要再有小胖墩一样惨死的小孩了。
顾薇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当年那?个傻样子,不由无?语。
“不知魏将?军如何欠了孙柳卿人情??如果我没记错,魏将?军出身边关,第一次入京。”
“我替吴国公府办事,去过一趟燕然。那?时候魏将?军还不是将?军呢。”孙柳卿笑眯眯看着他。
欧阳桐视线落在他脸上。
气氛僵持。
顾薇也不好再待下去,“人我已审完,多?谢欧阳大人,本将?军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看了孙柳卿一眼?,对上孙柳卿似笑非笑的眼?神,走了。
“魏将?军。”
欧阳桐的声音传来,“本官对边关之事有些兴趣,正想请教将?军。”
顾薇不得不停下。

“不知欧阳大人想知道什么?”
魏顾是个英俊倜傥的小将军, 他年纪不过二十?,却已经?立下赫赫战功,深受皇帝宠信。他无亲无族, 在朝中没有根基,不属于任何?一党,这样的人?, 最是会成为皇帝心腹。
又兼之魏顾还未成亲, 世家蠢蠢欲动, 已经?在打他的主意。
“讲一讲战场上?的事吧?我只在书上看过。魏将军可有遇到过九死一生的时候?”
“有。战场上?, 生死难料, 九死一生常有。”顾薇看?着眼前这张脸, 当初的悸动不再,但也当他是哥哥一样的。
“魏将军习武打仗是为了什么?”
“驱逐蛮族, 保护百姓。”
欧阳桐看?着他的背影, 他们一前一后,缓缓走出地牢, 外头寒风肆虐,带来?冰雪的气息。
光明突然而至, 地上?雪白,刺得人?眼睛疼。
欧阳桐闭了闭眼,黑暗中待久了, 不习惯光亮, 眼睛酸涩。
顾薇负手而立, 感叹:”下雪了。京城的雪真多!”
“边关呢?边关苦寒, 诗中说‘燕山雪花大如席’, ‘胡天八月即飞雪’,‘阴山千里雪’……”
“边关的风跟刀子一样, 雪也是锋利的。”魏顾笑声爽朗,眼神?豁达,“边关酒也烈,烧刀子,一路从喉咙烧到胃里,再冷的天,身子也热了!”
他拍拍欧阳桐的肩:“欧阳大人?更?适合京城。这里杨柳如烟,绣户珠帘,风绵雨细,比边关好多了!”
“禁军轮值,本将还有事,告辞!”魏顾抱拳转身,一身银甲,头盔上?红缨在白茫茫中越走越远。
欧阳桐静静看?着,一动不动。
顾薇则在想?孙柳卿。
他只是吴国公府一个庶子。吴国公府这样的庶子有几十?个。
皇帝虽信任他,吴国公府前车之鉴却在眼前。他若开口,必然引得皇帝不快。
让他去死——
顾薇脚下一顿。
她?眼前浮现一片血雾。
欧阳大哥问她?边关的雪。
边关的雪……一眼望不到边际,真冷。
当时她?十?四?岁,已经?升了百夫长。
朝廷连年打仗,官府到处抓壮丁征兵。她?这样自己跑去的,问清户籍,谎报年龄就被收编了。
哪怕明明看?着不可能十?五,也没人?管。
他们在一次运粮途中,遇到了蛮人?骑兵。
一万人?的队伍,全军覆没。
带领他们的都尉第一个死在蛮人?箭下。
她?一个人?,杀了蛮人?上?千。
杀到最后,只有她?一个人?站着。
茫茫雪地,北风萧杀。
马长嘶,人?哀鸣。
血沫子泼洒在雪地上?,如一幅朱砂泼墨。
尸体?横陈,一张张年轻脏污的脸,渐渐被冰雪覆盖。
她?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
她?劈断箭矢,温度随着血液流走,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眼睫,眉毛,头发上?都冻结了冰。
她?拄着长矛,一步步踩在及膝深的雪里。
血,点点滴滴洒在雪地上?。像一串串梅花瓣。
她?浑身发颤,冷得麻木,完全没有了知觉。
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她?还要回去见婶娘,见哥哥,还有衷哥儿?。
她?咬破舌头,汲取舌尖的热意。
风跟刀子一样,雪如石头拍打在脸上?。
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她?想?,她?是出现幻觉了。
不然,怎么看?见了一个人?呢?
还是认识的人?。
嫂嫂说很危险的人?。
那人?携着风雪,戴着斗笠。满头满身都被雪覆盖了。
唯有那张脸,他拉下面罩,露出来?秀丽的脸,脸上?是看?好戏的笑容。
“怎么弄成这副倒霉样?”
顾薇以为在做梦。
然后她?便没有了知觉。
再醒来?,她?身处温暖之处,浑身都很舒服。雪地里踽踽独行,九死一生,倒像是一场梦。
“醒了?”戏谑的声音响起。
顾薇抬头,门边斜倚一道身影,单薄,满脸邪气。
“孙老板,你救了我?”她?想?起身,伤口猛烈疼了一下。
“你还是老实待着别动。花了我大价钱才捞回一条小命,以后要还我的。”
顾薇抿唇:“我欠孙老板一命,日后孙老板有事,我必全力以赴。”
“你说的哦。”孙柳卿笑眯眯道,“我记着了。”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一碗热腾腾的肉糜粥,打掉她?想?抬起来?的手:“别动,乖乖张口。”
顾薇有些别扭。
“本少?爷还是第一次伺候人?,若非受你哥哥所托,还轮不到你。”
顾薇脸色涨红,乖乖张口吃下。
“这才对嘛!”
“我哥哥托你来??”
“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来??我忙得无暇分身,还得千里迢迢跑来?边关抓你回去。”
顾薇抿唇。
“不过,若不是教我碰上?,你可就死在雪里,变成一具硬邦邦的冻尸了。”
“谢谢孙老板。”
“你记着欠我一命就行,日后还我。”
顾薇不说话。
之后每次敷完药,孙柳卿便横挑鼻子竖挑眼,说她?用?了多贵的药。
她?伤口一好,他便要带她?回去,给哥哥交差。
临走,顾薇看?见他笑眯眯地向茶壶里倒了一包药粉。
“做什么?”
“这间药铺之人?见过我,此事不能让人?知晓,否则你就是逃兵。只有死人?不会泄露。”
“你要杀了他们?”顾薇不可置信。
孙柳卿百无聊赖摇晃着茶壶,眼神?兴奋:“对。”
顾薇想?到每日送药的小童,胡子花白的大夫老爷爷,还有想?办法给她?做吃食的老婆婆。
她?恶狠狠地夺过茶壶,扔地上?摔碎了。
“你走吧,我不会回去的!”
这人?虽救了她?,但太过邪恶。
嫂嫂说的对。
孙柳卿眼神?一冷,突然出手,向她?脖颈劈来?!
顾薇立即后仰躲过。
他身手不弱,满是杀招,但投鼠忌器,她?故意露出空子,趁机拧断了他胳膊。
他清秀的脸煞白,漂亮的眸子里满是阴翳。
顾薇:“我不是故意的。我力气大,控制不好。但你随意杀人?便是不对。我要回军中去,你走吧,哥哥问,你便说我执意要留。”
“若是你不回去,你哥要杀了我呢?”孙柳卿额头冒汗,他偏偏忍着。
“不会的!我哥哥才不是那种人?!”
孙柳卿嗤笑一声,“你哥可比我狠多了。”
他似是生气了,将屋中东西砸了一地,这才煞白着脸离开。
走到门口,他回头,笑容里满是恶意:“小丫头,你懂什么是大义?小小年纪,我等着你死在战场的消息。”
这个人?真是邪恶。
顾薇摇摇头。
但她?欠他一条命。
她?大步走出天牢,侍卫牵出她?的白马。
她?一跃而上?,“驾——”
顾平章近日很忙。
老首辅八十?岁了,这个冬日病恹恹的,一直卧床不起。
一场大雪,老首辅家的仆人?早上?推开门,发现人?一动不动。
消息很快报进宫里。
老首辅算顾平章半个老师。他帮着料理丧事,还要处理内阁事宜,每日早出晚归。
积雪融化,天气放晴,温度升了上?来?,鸟儿?开始在枝头歌唱,春回大地,万物一起复苏了。
顾平章接任首辅之位,成了名副其实的内阁第一人?。
其间经?历了数不清的阴谋争斗,这些没有硝烟的斗争全都如同?水下浪潮,天翻地覆,常人?却难以知晓。
陶姜之所以察觉,是因为顾剑开始寸步不离。
顾平章也让她?尽量不要出门。
偏吏部尚书府上?举办赏梅宴,陶姜收到请帖。
府里憋闷久了,她?忍不住出了一趟门。
返回的路上?。
遇到了刺杀。
对方没料到她?身边有顾剑这样的高手,除了一个活口,其余刺客全都死于他的剑下。
书中说,顾剑之剑,乃杀人?的剑。
陶姜百般费心,才将小孩养得不那么凶残。
顾剑卸掉那人?下巴,随行侍卫很快将人?拖下去审问。
陶姜脸色煞白。
“没事了。”顾剑擦干竹剑上?的血,归剑入鞘,看?起来?又是一根平平无奇的竹棍。
“为什么会有人?刺杀我?”陶姜很快想?到顾平章,惊道,“顾平章那边——”
“放心,没事。”
陶姜心却还是扑通扑通直跳。
这些搞政斗的,心真脏。
搞不过顾平章,就来?搞她?。
“快些回去。”她?有些担心。
她?不等马车停稳,跳下车就跑。
顾平章的马车停在院里。
她?看?见车沿上?的血迹,心里咯噔一下。
“顾平章!”
她?脸色煞白。
正往院里跑,突然,后颈被人?抓住。
她?猛地回头,看?见顾平章完好无损的脸,“你没事吧?”
她?抓着他上?上?下下摸来?摸去:“哪里受伤了?我看?到车上?的血——”
“没事。”顾平章抱住她?,拍了拍。
他语气温和,含有一丝笑意。
心情很好的样子。
陶姜一愣,挣了挣,“没事就好。”
她?感觉自己反应过度。
人?好好站着呢,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她?脸烧得厉害,正想?扭头,顾平章伸手抓住她?下颌,眉头微蹙,“别动。”
陶姜被迫仰头:“怎,怎么啦?”
顾平章伸出食指,从她?眼下抹下一抹殷红。
他身上?气息发冷,掏出帕子,再次擦拭她?眼下。
“脏了。”他抿唇。
“哦。”陶姜问他,“还没好吗?”
顾平章牵着她?,吩咐丫头打水,低头仔细盯着那处,皱眉:“擦不干净。”
她?眼下那一抹别人?的血染红的地方,碍眼刺目。
丫鬟端来?水,顾平章沾湿帕子,一直擦,擦得陶姜不耐烦了都。
“干净了吧?我脸都要擦破了。”
“好了。”顾平章将帕子扔进盆里,“连盆丢掉。”
“是。”
陶姜凑到镜子前:“什么东西那么脏?擦那么久?”
“不知道。”
陶姜问他:“你朝堂上?得罪人?啦?”
顾平章抿唇:“抱歉,不会有下次。”
陶姜拿了个梨,卡嚓卡嚓咬了两口,鼓着腮帮子摆手:“不怪你。”
她?觑着顾平章,看?他脸色平静,问他:“听说,昨日孟大人?邀你去了府上??”
“嗯。国子监时,孟祭酒是我老师。”
“那你可有见着孟小娘子?”
“老师生病,孟姑娘在照料。”
陶姜点点头:“这样。”
“顾平章,我们认识也快十?年啦。”
“嗯。”
顾平章倒了一杯茶,视线落在她?脸上?,情绪看?不分明。
“我们都二十?五岁啦!寻常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
“你想?说什么?”顾平章声音低沉。
“顾平章,你若是喜欢孟小娘子,你就娶了她?吧。”陶姜双手托腮,眼神?清澈。
“我想?和离了。”
顾平章手指捏紧,茶水顺着杯壁流出,打湿了衣裳。
“为何??”他表情平静,仿佛酝酿风暴的海面,“因为金溪云?”
他轻笑了一声。
陶姜一怔,顺着他的话道:“你有心上?人?,我也有心上?人?,我们和离各自跟喜欢的人?一起,不好吗?”
顾平章又笑了一声。
他看?着陶姜:“我何?时说过心悦他人??你知道金溪云是何?人??你心悦他?”
他声音里的讽刺让陶姜如坐针毡,刺得她?发疼。
“为何?不能?”陶姜有些承受不住他眼睛里的漆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她?弄错了。
“他是个好人?。”陶姜挺起胸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和离。”
“我不会和离,你死了这条心。”顾平章拂袖而去。
他身上?冷气四?溢,丫鬟婆子撞上?,吓得打了个寒颤,死死低头,不敢看?他。
陶姜坐在桌前,注意到顾平章的茶盏“咔”地裂出无数纹路,碎开来?,茶水四?溅,一片狼藉。
丫鬟忙前来?收拾。
她?恼怒:“顾平章发什么疯!”
很快,她?就发现顾平章居然禁了她?的足。
她?生气了!
“顾剑!”陶姜趴在窗口,喊住路过的顾剑。
“金溪云的事,你告诉顾平章的?”
顾剑板着小脸:“嗯。”
“你这小白眼狼。”陶姜气鼓鼓的,“白瞎了我的糖醋排骨。以后再也不给你做。”
顾剑:“你是有夫之妇。”
“那又怎么了?我们又不是真的。”
她?招手:“你过来?。”
顾剑抱剑不动。
陶姜:“你不过来?,就永远失去我这个朋友了。”
顾剑犹豫了下,走到窗前。
“这是还你出卖我!”陶姜敲了敲他脑门,“当当当”三声。
顾剑抿唇,冷漠脸。
“顾平章这是限制人?身自由,你让他给我过来?!”陶姜双手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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