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暗中在?京城经营势力,搜集情报, 根植朝堂。
魏王攻入京城, 他里应外合, 占据首功。
魏王登基, 正妃所?出嫡长?子宋熙封为太?子, 侧妃王氏所?出次子宋炎封为吴王。
很快, 宋熙求娶承恩伯府冷家二爷之嫡女,冷凝儿为侧妃。
皇帝对于在?前?朝党争中受牵连的承恩伯府印象不错, 应允婚事, 很快颁发圣旨到冷府。
冷府受宠若惊。天上掉馅饼一样,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的太?子侧妃, 日?后贵不可言啊。
忠勇伯府屁都?不敢放一个,死死捂住与冷凝儿有过婚约一事, 打落牙齿和血吞,唯恐被太?子记恨。
新帝雷霆手段,谁人不怕?多少与前?朝关系密切的官员至今不敢过菜市口。
听闻此事后, 陶姜更是大?吃一惊。
她随口一提, 这姑娘真奔着权势去了, 还找了天下最尊贵的那?一家。
冷凝儿大?婚前?邀陶姜去府上, 陶姜去了。
她满肚子的疑问, 又满腹佩服。冷凝儿是干大?事的人啊。不声不响的,做了这么大?一件事。
她都?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宋柳声的身份。
当?然, 这话不能问出口。
就算早发现?了,冷凝儿也只会说没?有。否则就是有目的地结识宋柳声。
而?且,宋柳声这个身份乃是机密,一国?太?子曾经在?戏台上唱戏,说出去皇家脸面往哪搁?
日?后只有太?子宋熙,没?有宋柳声这个人。
陶姜见了冷凝儿,只问:“你如何与太?子认识的?竟然这样巧?”
冷凝儿睨了她一眼?,扑哧一笑:“还能怎么认识,德胜园认识的。”
她把玩着头发,满屋子、满院子全是宫里赐下来的东西,一箱箱的首饰珠宝、各种稀罕料子、番邦进献来的香料……
两人眼?神交汇,一切皆在?不言中。
陶姜眨了眨眼?睛,环顾赏赐:“看来太?子很喜欢你。”
冷凝儿娇俏道:“那?是。”
“他有太?子妃,你不介意吗?”
宋熙的正妃乃是蜀地贵族之女,他未入京之前?便已定下。
其父深受魏王信任,此次登基,出力不小?。
这次一册封太?子,太?子妃的诰封也下了。
陶姜没?记错的话,太?孙就是太?子妃生的,并且深受魏王喜爱。
冷凝儿选的这条路她也看不到结局了。
“我要的是尊贵的身份,太?子侧妃,够尊贵了。”冷凝儿毫不在?乎。
陶姜心里哇塞。这姑娘很清醒啊!
只要不喜欢太?子,只图他的身份,她完全是得偿所?愿了。
她抓着冷凝儿的手:“那?我祝你此次入宫,前?程似锦。”
“这话我喜欢。”冷凝儿昂头,眼?里野心勃勃。
她尝到了权势的甜头,以前?凭她撒泼打滚以死相逼怎么都?推不掉的婚事,只要皇帝一句话,承恩伯府欢天喜地,忠勇伯府屁都?不敢放一个。
权势可真好,她要更多。
“还是你点醒了我。”冷凝儿拉着陶姜,“有时候我觉得你笨,但有时候,你又比谁都?看得清。”
“我哪里笨了?我那?是单纯!”陶姜小?脸气红。
“好好好,单纯。以后我邀你来宫里玩儿。”
“行!”
太?子大?婚,十里红妆,爆竹声响了一路,全城的人都?跑去看,扬起的尘烟漂浮在?上空,久久不散。
陶姜站在?院中,听着皇家仪仗乐队远去,她伸出手,向天上看去。
盐粒子似的雪簌簌落下。
下雪了。
顾平章披着鹤氅出门,见她傻傻的,一把将她脑后帽子扣在?脑袋上。
陶姜回过神,扭头,瞧见他手里的书。
“今日?也要去翰林院?”
顾平章失笑:“太?子大?婚,难道官员都?不去衙门了不成?”
“好吧。”
陶姜推了他一把:“去吧去吧!”
顾平章:“回屋去,别站院里。太?子并非心胸狭窄之人,不会治你的罪。”
“哦。”陶姜有种被戳破心事的尴尬。她就是怕自己见过宋柳声,太?子耿耿于怀。
既然顾平章这样说,那?肯定是没?事了。
她挥挥手,声音清脆:“知道啦,你快走吧!”
说着,她一蹦一跳跑回屋里去了,大?红猩猩毡披风从门里一闪,消失不见。
顾平章收回视线,推开院门,上了马车。
车夫扬鞭,“啪——”
车轮滚动起来……
“吁——”
马车停下。
陶姜站在?车沿上,看着眼?前?巍峨的宫门。
大?门金钉朱漆,雕龙画凤,琉璃瓦在?太?阳下闪烁着五彩的光。
她站在?大?门前?,一下子变得渺小?了。
宫门修得这样雄伟,大?抵是要体现?天家威严气势,让人敬畏。
五年来,她也来过几次。
这次,她是被太?子侧妃召进来的。
春喜穿着大?宫女的衣衫,五年过去,脸上有了威严,宫里人人都?叫她一声春喜姑姑。
她拿着腰牌,宫门守卫看见陶姜,立即低下头,恭敬放行。
“顾夫人,春喜姑姑。”
春喜视线扫过他们泛红的耳朵,板着脸点了点头。
“夫人,请。”
陶姜瞧见一个年龄颇小?的侍卫,不由多看了一眼?。
小?侍卫被她一看,一呆,白皙的脸刷地红了,立即低下头,不敢看她。
皇太?子宫在?东华门里。
陶姜随着春喜,走在?高高的红墙底下,来往宫人见了,皆屈膝行礼。
入嘉肃门,便是侧妃的裁云宫。
宫里女婢太?监来来往往忙碌,脸上不见丝毫喜色,裁云宫的天都?是阴沉沉的。
“春喜姑姑!”
“顾夫人。”
她们直奔主殿。
还未进殿,便闻见了浓浓的药味。
陶姜总觉得空中还有未散去的血腥味。
跟药味混在?一起,令人不适。
春喜掀开帐幔。
内室床帐里,躺着一个虚弱的女子。
她素面朝天,正放空眼?睛发呆。
比起五年前?那?个少女,如今冰肌玉骨,乌发如云,浑身媚骨,气韵迷人。
“娘娘!”春喜眼?睛红了,箭步上前?,“顾夫人来了。”
冷凝儿回过神,看见立在?帐幔下的陶姜,恍惚了一瞬。
女子披着一件白狐狸毛大?氅,藕粉裙摆露出一角。
乌发攒成飞仙髻,斜插一支金步摇。
眉眼?长?开,美得勾魂夺魄,偏偏漂亮的狐狸眼?睛干净清澈,灵气十足。
流苏在?她耳边晃动,仿佛也为她目眩神迷。
“陶姜。”冷凝儿招手。
陶姜立即上前?,坐在?她床前?。
旁边金丝楠木镂花的架子上插着一瓶梅花。
“还好吗?”
冷凝儿一笑:“没?死。”
春喜抹了抹眼?睛,像许多年前?那?样,去门口放风。
“谁干的?后宫?”
冷凝儿眼?睛微眯,狠厉一闪而?过:“或许吧。”
“你有什么打算?”
冷凝儿摸了摸肚子,没?说话。
陶姜也随她看去。上次来,她的肚子还是微微凸起的。
她也有点难过。
“太?子如何说?”
冷凝儿笑了一声:“陶姜,我不信他。”
陶姜总觉得她跟太?子之间不太?对劲。
入宫前?她就问过冷凝儿,在?不在?乎太?子有正妃?她说不在?意。
太?子对侧妃的喜爱,京城几乎无人不知。
他建七星阁,只因侧妃喜欢看星辰。为此还被吴王一党参了一本。
他巡视江南,为了带最新鲜的荔枝给冷凝儿,一路不停歇赶回宫,累死了八匹马。只因为冷凝儿喜欢。
这样相处下来,很难不喜欢吧?
太?子妃与侧妃同时入宫,第二年,太?子妃便生下了太?孙。
冷凝儿直到今年才诊出有孕,还没?高兴多久,前?几日?,孩子流产了。
“陶姜,你信不信,我能赢?”
陶姜看着她的眼?睛:“我信。”
冷凝儿脸上看不出悲伤,她道:“他们欠我的,我会让他们还回来。”
陶姜打了个寒颤,安慰她:“你好好养身子——”
“你还不知道吧?”冷凝儿摸着肚子,抬头,“我以后也不能生育了。”
“怎会如此!”
“从我入宫起,他们就在?做打算了。我在?明,敌在?暗,以有心算无心。”她抬头一笑,“我不伤心,真的。我早便说过,我只要这地位。”
她眼?睛里仿佛有火焰燃烧。
陶姜被灼伤了一般,眼?睛一疼。
她走出东华门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冷凝儿的事情。
她刚才好像话中有话。
宫里这种事不好明说,冷凝儿没?说是谁害她,但她隐隐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她猜测到那?个人的时候,不由打了个寒颤。
蓦地,她感?觉脸上冰冰凉凉。不由抬头,漫天的雪,羽毛一样,轻轻飘飘,荡在?空中,像悠扬的音符。
视线一定,她眼?睛微微睁大?。
“顾平章?”
梅树旁站着一个人,红梅绽放,雪花飞舞,他长?身玉立,眉目如画,正负手静静站在?那?儿。
好像在?等她。
不是顾平章是谁?
她忙上前?:“你怎么在?这儿?”
顾平章牵起她的手,感?觉到冰凉,将一个手炉塞到她手中。
热意顺着指尖渗透。
陶姜仰头:“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儿呢?”
“听闻侧妃召你入宫,等你一起回。”他道。
“哎?”陶姜挠挠头,“太?孙的课上完啦?”
“嗯。”
魏王入京,顾平章起草诏诰,他是最早向皇帝表忠心的人。
又他与太?子有交情,皇帝便任命他为太?子老师。
这几年皇帝北伐蛮族,常年在?外征战,命顾平章辅佐太?子监国?。
太?子妃生下的皇太?孙去年该启蒙了,皇帝非常喜欢这个聪慧的太?孙,命顾平章为太?孙的老师。
短短几年,顾平章已经在?内阁站稳了脚。
将来太?子、太?孙即位,他便是天子之师。这种亲密关系,让其他人生畏。
陶姜仿佛已经看到他站在?权利顶端的样子了。
“看什么?”顾平章将她帽子扣上。
陶姜臭美,明笙梳了好看的发髻,不想戴帽子。
“看你好看呗!”
“呵。”
陶姜跟在?他旁边,他长?腿迈一步,陶姜得走两步。
一黑一白,在?雪中渐渐走远。
“今年第一场雪!”陶姜趴在?车窗上,伸出手,让雪花落进掌心。
“侧妃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陶姜觉得他脑子好使,“你觉得这事是谁干的?她自己好似也不知道。”
顾平章看她一眼?:“冷凝儿入了宫就不是以前?的那?个朋友。”
“我知道。”陶姜心里有数。冷凝儿只是没?有人可以说,才找她。也不见得将她当?过命的朋友。
但遇到这种事,就算她对太?子没?有感?情,也会难过吧。
东华门外市井很热闹。
时令瓜果蔬菜, 古玩字画,鱼鳖虾蟹,鸡兔鹿鹅, 天上飞的的,水里游的,只要想得?到, 这里应有尽有。
宫里太监宫女在这里采买所需之物。若是遇上稀罕的, 他们的主子能花几百上千钱买下。
去年, 皇帝给顾平章赐了?宅子, 他们二?人和婶娘、衷哥儿如今住在那?里。
国子街的宅子改为陶府, 陶家搬来京城也有一年了?。
出了?宣德楼, 一条宽二?百来步的御街蜿蜒向南,直通南城门?。
御街正中只供皇家车架通行, 用红漆木栅子围着, 他们的马车只在外?围行驶。
陶姜掀着车帘看雪,冷风飕飕, 顾平章将她拉过?来,将车帘放下。
他看着陶姜冻红的鼻子嘲笑:“冻成这样还要掀帘子。”
他将新的手炉扔她怀里, 将旧的拿走。
陶姜一把抓住这人的手,使劲搓了?搓。
“你的手比我还冷,还嘲笑我!”
她原封不动地将他的手炉扔回去。
顾平章气笑了?:“行。”
陶姜继续扒窗户上看雪了?。
雪越下越大, 往上一看, 扑簌簌绵绵密密, 地上很快变白了?。
街两边的御沟里种满了?莲花荷花。夏天接天莲叶, 如今只剩残荷落雪。
两岸的桃树, 梨树,杏树, 李树如今还干枯着,待到春末,这些树都?开满了?花儿?,全?城都?是花瓣纷飞的景象。
靠近皇宫这一片都?是府衙官邸,马车依次经过?枢密院,中书省。
旁边的景灵东宫里面供奉着先帝遗像,再往前他们经过?大晟府,这里掌管乐律,旁边是太常寺。
到了?州桥,拐过?弯去,东西向大街上坐落着左藏库,再往东,就是他们家宅子了?。
这宅子是前朝宰相住过?的。
坐落在汴京城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跟大相国寺很近。附近商业发达,唐家金银铺啦,温州漆器杂物铺啦,遇仙酒楼啦,青鱼行市啦,全?在这一片。
马车还没停稳,门?口侍卫忙上前,“大人,各位大人等候已久。”
顾平章下车,伸手:“老实下来。”
陶姜看他一眼:“不用。”
她提起?裙摆,摆好架势,往下一跳——
“顾平章!”
她被顾平章接住了?。
顾平章将她拎到一边,淡淡道:“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上次跳下来崴脚的是谁?”
陶姜理亏,忙催促他:“不是有人找你,还不快去。”
顾平章一进门?,她便上了?马车,兴奋道:“快走快走!去遇仙酒楼。”
车刚起?步,只听“吁——”
马车晃了?一下,停了?下来。
陶姜心里一跳,车帘掀开,一个抱竹棍的少年跳上车,坐到车夫位置。
“顾剑!”陶姜喊了?一声。
少年绷着脸回头:“去哪?”
陶姜讪讪,没好气道:“遇仙酒楼。”
顾剑有十八岁了?,天天穿一身?黑衣,陶姜怀疑是为了?方便晚上飞檐走壁干坏事。
这小子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她想避开的时?候,偏偏又跳出来。
到了?酒楼,她戴上幕离下车,警告顾剑:“不许告诉顾平章。”
顾剑冷漠看她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
遇仙酒楼分?三层,坐满了?客人,楼上楼下一片喧嚣。
陶姜在这里有一间包厢。
她坐下来,先点了?一斛招牌玉液酒。
顾剑抱着竹棍站在临街窗前,听她点酒,看过?来。
陶姜笑眯眯道:“你要不要来一杯?一般人我还不舍得?呢。”
顾剑:“不要。”
说完扭头看窗外?了?。
这小子如今长?大了?,长?高了?,也生了?一张俊脸。就是老板着脸,小古董一个,无趣得?紧。
“你这样子,讨不到媳妇的哟。”
顾剑不理她。
陶姜自讨没趣,刚好隔壁来人,听见他们议论?的话题,她立时?来了?精神。
一道男声说:“吴国公府抄家,抄出的黄金比宫里头还多。他们府上比先帝还富!说什么吴家乃第一皇商,富甲天下,哪比得?上吴国公府。”
“吴国公老当益壮,后院里上百妾室,个个如花似玉,诸位可还记得?满月楼、天香楼的头牌?当年我们都?奇怪,她们挂牌那?日到底被何人买去了?,如今真相大白,原来在吴国公府!”
“还叫什么吴国公,如今全?都?是罪人,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
“哎你们说圣上会怎么判?这些年吴国公府已经收敛许多,没想到还是被圣上抄家了?。”
“这事是顾大人带头,依我看——”
后面的话压低了?声音。
陶姜的酒量总算好了?一些,遇仙酒楼的玉液酒入口绵软,浓香醇厚,后味甘甜。
她存了?一坛二?十年份的,每次来都?喝几杯。
这才是好酒嘛,跟那?些辣嘴的假酒不一样。
吴国公府之事,还得?从魏王入京后说起?。
当时?新帝登基才一年,新年号都?没有捂热。
魏王以勤王之名入宫,次日便传出新帝失踪的消息。
魏王处死了?很多人,新帝宋景辉下落不明,不能算驾崩,不能举行大丧。
国不可无君,高压手段下,群臣一致恳求魏王宋彧登基。
当时?宋景辉后宫的妃子没有子嗣,孙皇后放她们出宫嫁人。
而孙皇后被妥善安置,住在西华门?的静心宫。
名为休养生息,实为□□。
魏王登基后,改年号为嘉平。
当时?吴国公府手中尚有军权,突然的改朝换代打了?孙党一个措手不及,孙皇后被幽禁后,他们立即收敛,抓不到一丝把柄。
宋彧登基不久,北方蛮族趁朝中不稳,联合羌族南下,更不是处置吴国公的好时?机。
他御驾亲征,将太子留在后方。
魏王是个很能打仗的皇帝,脾气也很大。
他誓要将蛮人驱赶至黄河以北,叫他们称臣纳贡。
这几年打了?几十场仗,今冬,清平关大捷,蛮人投降称臣。
侵扰大业百年的蛮族,终于投降了?!
战事一结束,皇帝立即命太子和顾平章将吴国公府下狱。
这几年顾平章一路从翰林院修攥,到户部员外?郎,户部侍郎,户部尚书,可谓平步青云。
先帝奢侈享乐,国库空虚,皇帝打仗这几年军饷、粮草,后方补给,全?是顾平章想办法。
陶姜知道他一直在搜集吴国公府罪证。
今年底,轰轰烈烈的吴国公府抄家案,持续了?一个多月。
孙家人全?都?下狱,如今还在牢里。
皇帝还在行军路上,过?几日便要到京师。
大家都?在猜吴国公府要怎么判。
是流放,还是砍头?
这位皇帝的心思,猜不准。
当年消失在宫里的新帝,至今没有消息,民间私底下猜什么的都?有。
她喝了?没几杯,又听见右边包厢门?打开,小二?领着客人进门?,“金大人,您请!”
她一顿,抬头。
顾剑听见,也回头看她。
陶姜不再听那?边说吴国公府的,支起?耳朵开始听这边动静。
但?这边静悄悄的,小二?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似乎又有人推门?进去。
还是没有人说话。
陶姜纳了?闷了?。
顾剑嗤笑一声。
陶姜掐了?他一把。
她靠到屏风上,想听得?清楚一些。
二?人压低了?声音,跟左边比起?来,简直听不见一点。
突然,隐隐约约听见她自己的名字。
陶姜不由紧紧贴上去。
顾剑嘴角抽抽,“小心——”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一阵响,屏风整片倒下,她猝不及防,整个人随着屏风扑到地上,简直摔了?个狗吃屎。
她忙看向屋中。
看清坐着的是谁,她头皮发麻。
“顾,顾平章?!”
这怎么可能。
她再抬头看另一位。
两人气氛紧张,不知在谈何事。
她的出现显然出乎二?人意料。
金溪云立即站了?起?来,“夫人,有没有事?”
顾平章看着她,好整以暇地坐着,声音不紧不慢,有股嘲讽劲儿?:“这是在做什么?”
陶姜忙爬起?来,冲金溪云笑:“我没事,没事!我瞧这屏风别致,就站那?看屏风呢,谁料它?倒了?,吓我一跳!”
“顾平章,你为何在这里?府上那?些人都?打发走啦?”
她一边说,一边坐金溪云对面,冲他一笑:“金大人。”
金溪云如今在大理寺任职,担任大理寺右寺丞一职,是大理寺卿的左膀右臂。
金溪云拱手:“顾夫人。”
陶姜看了?碍眼的顾平章一眼。
顾平章:“酒楼迎八方客,我在这里,与你在这里,原因是一样的。”
陶姜感觉他话里夹枪带棒,她有些生气。
但?一看到对面的金溪云,压下了?情绪。
“我刚才听见你们谈及我的名字。”
金溪云张口,清隽的脸上有些惭愧:“抱歉,寸心失礼,不该议论?夫人。”
顾平章慢悠悠啜茶。
“说我什么呢?”
“没什么。”顾平章按下不提。
他不高兴。
金溪云看他二?人似是有话要说,起?身?告辞:“顾大人,夫人,寸心告辞。”
陶姜挥手:“再见!”
门?沉闷地关上,隔壁谈论?吴国公府那?帮人开始谈论?顾平章。
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你喝酒了??”
“才一斛。”
顾剑到门?外?守着。
陶姜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一口气饮尽。
“顾魏陶姜,父母之姓而来?”顾平章慢悠悠说着,视线落在陶姜脸上。
陶姜去拿茶壶,顾平章摁住她,淡淡道:“你娘,姓吴,并?非姜。”
陶姜以为他们说什么,原来是这个。
“金大人跟你说了?这个?我骗他的。”
“陶姜。”顾平章如今位高权重,陶姜见过?那?些官员对他毕恭毕敬,很敬畏他。
但?这人没发过?火,不冷不热的,陶姜就并?不很怕他。
她这人,说实话有点不见棺材不落泪。
“干嘛?”她咬着桃花糕抬头。她就不承认。
顾平章气息有点冷。
陶姜还有话跟金溪云说呢,被他打断了?。下次不知何时?能碰见。
最近在外?碰上顾平章的频率未免太高了?。
她哪有机会跟金溪云培养感情嘛。
五年前听到金溪云要考科举,她还道书中没有这个人。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此人字寸心,金溪云便是金寸心。
书里,他才是那?一年的状元,比顾平章早了?好几年。
后来顾平章病死,大业国破,百官出逃,是他以文弱书生之躯,带领城民,坚守汴京三月不降,最终弹尽粮绝,被蛮人万箭穿心,死在城门?楼上。
死后枭首悬挂城门?。
连一具全?尸都?没有。
看书的时?候,顾平章和金寸心死时?,她哭得?稀里哗啦的。
顾平章要说什么,话还未出口,门?外?响起?敲门?声。
轻轻地敲。
“顾大人,小女庭湘,有事拜见。”
陶姜挑眉,哟。
顾平章视线在她兴奋的表情上掠过?,脸色变冷。
陶姜做了?个鬼脸。
“请进。”她道。
自吴国公府下狱以来,顾平章与孟庭湘经常遇到。
外?边都?有传言了?。
前年陶姜随顾平章出席宫里的中秋宴后,顾夫人美貌的消息便长?了?翅膀飞遍了?全?城。
她的容貌被传得?神乎其神,说是泗水神女,堪比西施。
提起?顾夫人,大家便想起?了?她的美貌,每日有许多人偷偷等在顾府附近,就为了?看一眼顾夫人到底有多美。
当然,都?被顾平章派人抓起?来了?。
孟庭湘乃是京城第一美女,才貌双全?,众人常见她与顾平章说话,一来二?去便有了?传言。
与孟庭湘比起?来,陶姜出身?乡土,除了?美貌,实在无法与孟小娘子相比。
如今很多传言,都?在猜顾大人什么时?候娶孟氏女。
顾平章是太子和太孙的老师,皇帝的股肱之臣,这样的女子才能匹配他的身?份。
陶姜在心里暗骂顾平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就能跟孟庭湘说话,她想找金溪云说两句还要被顾剑盯着。
顾剑也是个小兔崽子,白瞎了?她那?么多糖醋排骨。
孟庭湘穿着湘妃色衣衫,外?披大氅,毛领雪白,衬得?她明艳端庄。
她看见陶姜,视线微微一顿,继而上前:“顾大人。顾夫人。”
陶姜实在喜欢她的声音,真婉转到了?骨子里。
是那?种,一听,便让人骨头发软的声音。
“顾大人,方才庭湘进门?,恰好看见大人上楼,正好这几日有一处学问不解,大着胆子前来讨教,不知大人与夫人在此,多有打扰,还请大人和夫人原谅小女无状。”说着,屈膝行了?一礼。
“没事没事。”陶姜挥手。
这声音,哇!她眼睛都?亮了?。
多说,她爱听。
顾平章平日里待遇也太好了?吧,她都?要嫉妒了?。
顾平章视线从她激动的小脸上掠过?,冷漠:“讲。”
丫头替孟庭湘解了?大氅,她坐到陶姜身?边,轻声道:“《孟子》中有一则话,是这样的……”
陶姜支着耳朵,晕陶陶听着。
这两个聪明人打机锋,话里九拐十八弯。
陶姜听来听去,什么也没听明白。
最后孟庭湘咬了?咬嘴唇,明艳的脸上笑容有几分?勉强。
陶姜仔细看着这张脸,才发现并?没有自己以为的完美。
或者说,她没有以前完美。
以前的孟庭湘,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无一处不完美。
现在,陶姜发现她额头有细汗,鬓角头发也有些乱了?。
她脚上天青色鞋履,也与这一身?湘妃色不搭配,根本不符合她往日作风。
应当是着急跑来的?
除此,她想不到其他原因。
难道是着急见顾平章?
陶姜眼神复杂,看来对顾平章情根深种了?,这么急着见他。
她再回头看顾平章,这人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情绪。
按道理,两人接触了?这么久,他不可能完全?没有感情吧。不然也不会每次都?跟孟庭湘说话。
像现在,孟庭湘很快恢复笑脸,明艳大方地告辞,看不出一点儿?失望。
“她刚才求你什么了??你为何不答应?”
“你如何知道她求我?”
“我又不是傻子!她这样骄傲端庄的姑娘,何时?那?样说过?话?还不是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