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章不张口,面色很冷。
陶姜疑惑地看去:“喝呀!”
顾平章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张口将勺子里的药汁含了下去。
陶姜嘀咕,总觉得顾平章刚才的眼神恶狠狠的。
不过对着这张脸,她什么脾气都没了。
不由再次感慨,不愧是男主,不知道女主得好看成啥样呢!
她又赶紧舀了第二勺喂到他嘴边。
顾平章皱眉,陶姜以为他嫌苦,不等他反应就将勺子怼进去,顾平章不由自主吞咽。
陶姜立即给他嘴里塞了一个东西。
顾平章顿住,漆黑的眼睛盯着她。
陶姜笑了:“甜吧?甜就对了,这是我跟小师傅讨的呢!乖乖喝药,我还有。”
她拍了拍腰间荷包,豪气冲天的样子。
蜜饯的甜丝丝缕缕渗入骨髓,顾平章记不清记忆里有没有这样的味道。
王大夫笑了一声:“还是你娘子会疼人。老夫忙了半天,不知可能讨到一口蜜饯否?”
陶姜忙掏出一颗给王大夫:“给您。”
“唔,真甜呐。”王大夫揶揄地看着他们。
陶姜还怪不好意思的,她笑了两声:“是挺甜的。”
她舔了舔嘴唇,她自己还没吃呐,还剩一颗,要不自己吃得了?
她偷偷看了眼顾平章,少年没有将蜜饯吐出来。
“药都给我罢。”他伸出手。
陶姜躲了下,忙将他的手按回去。
她的手热乎乎的,按在顾平章冰凉的手上,两个人都是一僵。
顾平章却拂开她的手,将药碗拿走,一口气喝完,将碗放下。
“哎你这小子,伤口要崩开了!”王大夫生气了。
顾平章垂眸:“无事。”
陶姜拧着两道细眉纠结半天,一会儿看看顾平章,一会儿捏捏荷包,最终还是忍痛没有吃。
算了,抱大腿要紧。
等顾平章发达了,都要跟他讨回来,不吃亏。
这都是投资。
“天还早,你睡一会儿,两个时辰后再喝一碗。”陶姜交待着,顾平章早已阖上眼睫。
少年躺在榻上,绑成木乃伊的样子,精致的脸苍白一片,看上去很脆弱。
陶姜心疼美人的心思又活泛了。
天气炎热,她自告奋勇拿了蒲扇在旁边轻轻扇着。
一边扇一边在心里默念:好感值+1,+1,+1……
手酸得不行,她趴在塌旁边,姿势豪迈,盯着顾平章的脸给自己加油。
仔细想想,要是她追的爱豆脸能长成这样,扇扇扇子算什么。
爱豆有顾平章有才吗?有他有前途吗?
没有。他们还塌房,哪像顾平章事业心拉满。
瞧瞧美人精致的眉眼,瞧瞧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啧啧啧。
她鼓着脸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旁边睡了过去。
此处是县衙一处休息的地方,县太爷和师爷都忙着布药去了,下人们不敢轻易靠近。
大夫也忙着配药,厢房里只他们二人。
顾平章并没有睡着。
他听陶姜嘀嘀咕咕说一些听不清的呓语,睁开眼睛,视线一转,便看见陶姜睡得红扑扑的小脸。
间或砸吧砸吧嘴,口水也留下来了。
顾平章冷漠地收回视线。
这个女人重新活过,聪明了很多,还知道扮猪吃老虎。
今日若不用陶姜的法子,他打算利用县令的罪证,将县令抄家下狱后,自有法子脱身。不过那法子至少需三日,绝不会这么快脱困。
他厌恶地看了眼陶姜流口水的脸,收回视线。
王大夫进来替顾平章诊脉,见陶姜坐在地上,趴着塌睡着了,提醒顾平章:“怎么不将你娘子唤醒?当心地上凉。”
顾平章道:“不用。”
睡了安静,冷死最好。
大夫估计他喝下的药已经见效:“可还想咳嗽?”
顾平章:“喝药后没有咳过。”
大夫点点头,捋了捋胡子:“嗯,脉象平稳,不似之前汹涌起伏,看来这药方确实有效。”
“有效就好,有效就好。”师爷不知何时进来了,他对着陶姜唤了唤,“顾夫人?顾夫人?醒醒!”
陶姜只觉得一只青蛙呱呱乱叫,她拧了眉,不耐烦地挥了挥,“啪”一声,空气安静下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腿麻得浑身一抽。
“哎呦!”她趴着塌,跟顾平章对上视线,因为疼,眼睛有些水汪汪的,“嘶,腿压麻了。”
师爷捂着脸,委屈巴巴道:“顾夫人,你可算醒了。”
陶姜扭过头,瞧见他捂着脸:“师爷,你脸怎么肿了?”
顾平章嘴角勾起。
王大夫哈哈大笑:“被人扇巴掌了。”
陶姜顿时怜悯地看他:“您可够倒霉的。”
师爷扯出一个笑,露出两颗门牙:“顾夫人,县令大人派我来取剩下两张药方,第一张药方已确认有用,病人喝了药后症状已好转,夫人你可立了大功!”
他笑眯眯地看着陶姜。
陶姜却没回他,转而问:“我夫君伤已好,家中亲人还盼着平安归去,我们何时回家?”
“县令大人吩咐,夫人写完药方,便是青浦县的大恩人,顾公子之事方才已查清,均为衙役私自诬陷,大人已将构陷顾公子之人下令处刑,夫人想回家随时都行,县令大人还吩咐备好了马车,另准备了谢礼,不会亏待你们。”
他拍拍手,两个侍女端着盘子上前,师爷笑眯眯揭开红布,十锭闪闪发光的大银锭子差点闪瞎陶姜的眼。
她看向顾平章。
顾平章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陶姜给他一个我明白的眼神。
陶姜笑道:“民女只是力所能及,怎么值得大人如此盛情。”
不等师爷开口,她道:“哎呀,大人真是太客气了”
“既然县令大人如此盛情难却,民女便谢过大人,大人真是青浦县的青天大老爷,如此为民着想,真是天大的好官啊!有大人在是青浦县之福,是民女之福!”
她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盘子接过来。
动作之快,师爷嘴里劝她不用客气的话噎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连侍女都懵了。
他清了清嗓子,无助道:“夫人?”
陶姜:“真是谢谢大人!”
师爷牙疼。
陶姜笑呵呵的,将银锭子拿到手里颠了颠,攥得紧紧的。
“我这就写方子。”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手抱着银锭子,一手拿了毛笔,弯腰趴在地上,刷刷刷几笔,两张纸就写好了,还分好了中期和晚期。
王大夫拿着药方满面红光。
师爷招手身后一个侍卫上前,大声道:“你听候顾郎君吩咐,他们何时回家,你驾车将人安全送回,务必要保证郎君和夫人的安全。他们可是县令大人的座上宾,出了事县令大人决不轻饶!”
“是。”侍卫诚惶诚恐。
师爷又回过头笑眯眯地对顾平章道:“金田村也有不少人得病,县令大人已让人准备好了药材,随郎君一起带回。”
他说完又看了眼陶姜怀里的银子,满面沧桑。
陶姜没想到这个王大人这么上道,她还没开口就安排好了,真是个人精,若是好好当官,也不至于十来年只混到县令。可惜心不在正道,后来被男主整得抄家流放,死无全尸。
她觑了眼顾平章神色,暗自警惕,要认真抱大腿,可不能瞎糊弄。
“那就谢过王大人,王大人真是青浦县的父母官,金田村有救了!”
陶姜神情激动,眼含热泪,双手捧心,一副感动的模样。
师爷眨了眨眼睛,有些被她的实诚感动,虽然是贪财了点,人不坏:“顾夫人知道王大人对百姓的心就好。”
顾平章:……
陶姜早就低头看银子,喜不胜收,眼睛里哪还有泪。
足足一百两哎,发财了发财了。
师爷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看着陶姜那喜悦的笑脸,捂住胸口。
药童正好端了新的药来,陶姜忙接过,眼睛里的笑意还未散尽,殷勤道:“夫君,我喂你。”
顾平章正要伸手,陶姜已经一把压住他的手,笑眯眯的:“我知道你不用勺子,喝吧。”
任何刷好感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她将碗直接怼到他唇边。
顾平章看了她一眼,垂眸,张口将一碗药喝光。
陶姜盯着他颤抖的睫毛,手痒不已,啧,好想摸。
不过她忍住了。
顾平章喝完,陶姜捏了捏荷包,一脸肉痛地将最后一颗蜜饯递过去:“夫君,给你吃。”
顾平章正要扭头,突然察觉她眼睛里满是不舍,心里一动,张口吃了下去。
陶姜咬了咬唇。
都是投资,忍忍忍。
她吸了吸鼻子,转移注意力道:“这药两副下去虫子就被杀完了,多喝对身体无益。夫君,我们回家吧?婶娘还在家里等。”
她答应了衷哥儿回去带吃的,她可没有失信于人的习惯。
“好。”
侍卫上前:“我将顾郎君背到马车上。”
顾平章颔首,温声道:“劳驾。”
陶姜抱着银锭子屁颠颠跟上。
马车停在县衙门口,等顾平章上去,她也爬上去。
一进去就冲顾平章眨眼,示意看她的银锭子。
顾平章无语,冷眼看她。
王县令爱财如命,马车和药材做顺水人情,银子是万万舍不得的。
也就这个蠢女人,大大咧咧收下了。
陶姜若是知道他敢说自己蠢,恐怕得踩他一脚。
她当然看出来师爷假客气,不过谁叫她缺银子呢?
再说了,男主已经出狱,他肯定会要王柳好看。
王县令蹦跶不了多久啦,才不怕报复呢。
她抱着银子心满意足,掀帘对侍卫道:“我们走吧,回金田村,我还要买些米面粮油肉回去,你带我去啊!”
侍卫红着脸回道:“是。”
顾平章视线从侍卫脸上收回,笑了:“没想到你小时候还见过神医,识得那么多药名,何时习过字?”
陶姜嘴角一僵,这是搁这儿秋后算账搞调查呢。
她眼神飘忽:“小时候爹娘送我去学堂,学过一些。”
这是真的,原主娘亲将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一心想让她傍大款,确实给她投资过一些才艺。不过乡下,又是个虚荣懒惰的女孩,什么也没学到就是了。
顾平章盯着她,也不知道信没信。
“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说声谢谢。”陶姜瞪回去。
“谢谢。”顾平章看着她笑。
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可怕。
空气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陶姜深吸口气,头皮发麻。
她真该死啊,要什么劳什子的谢谢。
她仿佛听到好感度-1,-1,-1的声音。
“停停停!”路过米店,陶姜受不了这安静的空气,忙提起裙摆跳下车,不一会儿,夯吃夯吃拖着一袋米出来。
侍卫忙飞奔接过来,放到车沿上:“夫人有事可吩咐在下。”
陶姜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正好想逛逛粮食店呢。”
王大人为了安抚顾平章可是下了血本。这辆马车里面铺了厚厚的被褥,陶姜趴着数了,足有十层!摸上去柔软丝滑,陶姜爱不释手。
这很大程度减轻了顾平章的痛苦。
他斜倚着软靠,修长的手拿了一本书在看,墨发散落一旁。
陶姜早就忘了先前的僵硬气氛,为这副画面惊叹,再一次感慨男主的美貌。
啧啧啧。
“何事?”顾平章看过来。
偷看被发现,陶姜一僵,尬笑:“我答应衷哥儿给他做肉吃,在想怎么做呢!”
“是么?”
“是呢!”陶姜眨巴眨巴眼睛,挺了挺胸脯,竭力表现自己的真诚。
正好眼角余光看见一家肉铺,她立即跳出去:“停停停!”
等回到金田村顾家,已经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远远的,沈三娘几个在门口鹄立张望。
陶姜掀开帘子,大老远朝顾衷挥手呼喊:“衷哥儿!薇姐儿!我买吃的回来了!你们大哥回来啦!”
声音之大,估计山脚也听见了。
沈三娘和两个小的眼巴巴瞅着马车,三个人都哭得眼睛红红的。
陶姜不计前嫌地将顾平章扶出来。
看到他的一瞬间,三人再也忍不住大哭:
“平章!”
“大哥!”
“呜呜呜哥哥!”
顾平章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恍惚了一瞬。
还是陶姜打破了这感人氛围,她大声道:“快让侍卫大哥将夫君背回屋,车上还有许多东西呢!”
顾平章看了她一眼,让侍卫背起,听见她指挥顾衷和顾薇往家里搬东西,叽叽喳喳,一个人抵得上一百张嘴。
他吩咐侍卫将药送到刘大夫家中,连带陶姜写的三份药方和注意事项。
这晚,青浦县很多人都睡不着。
村人忙着熬药,而陶姜,正忙着搞吃的。
她笑眯眯地将红布打开,耀眼的银光闪瞎人眼睛。
她满意地看到眼前三个人张大嘴巴,发出:“啊!”
“好多银子!”顾薇惊讶。
“哪来的银子?”沈三娘不安。
“钱!”顾衷很兴奋。
陶姜又从身后掏出几根红彤彤的东西,喜笑颜开:“当当当!再看这是什么!”
“哪来的糖葫芦?”沈三娘满脸不安地看着她。
陶姜一人塞了一根,自己还留了一根。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银子是县太爷赏赐的,糖葫芦我买的!吃呀!”
她率先咬下一口:“哇!好好吃!”
顾衷忍不住舔了一口,圆溜溜的眼睛睁大,甜的。
陶姜摸摸他有些卷的头发:“快吃,一会儿吃肉!”
“还有肉?”沈三娘不安到了极点,看向顾平章。
陶姜一向不靠谱,虽然说话算话把平章带回来了,但是她怎么这么害怕呢?
夕阳撒满了屋子,三人围着陶姜,两个孩子脸上都是渴望,顾平章眨了眨眼睛,对婶娘温声道:“吃吧。”
大哥话落,顾薇和顾衷马上张口咬了下去。
顾衷笑弯了眼睛,原地蹦了好几下,糯糯道:“好甜!”
顾薇嚼着嘴里酸酸甜甜的果子,小心翼翼道:“嗯。”
陶姜满足地眯起眼睛。
她可真是个小聪明,一个蜜饯没有了,她还有一整串冰糖葫芦!一!整!串!
她给自己留了最大的一串,嘿嘿。
至于顾平章为什么没有?
“婶娘,你吃,夫君在病中,山楂性寒,他不宜吃。”
哼哼,她也会记仇,谁让他把最后一块蜜饯吃了。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晚上做什么好呢?
顾衷舔着冰糖葫芦跟在她屁股后面,小尾巴一样,她走哪跟哪儿,眼睛亮晶晶的。
还是小孩子好哄,一串糖葫芦就搞定了,真可爱!
顾薇怯怯道:“嫂嫂,我帮你。”
“好呀!你来烧火,我不会。”
“嗯!”
陶姜拿出一块肉,顾衷被糖粘得脏兮兮的漂亮小脸扬起,圆溜溜的眼睛睁大:“肉!”
“对,今晚做把子肉,给衷哥儿补身体。”她呼噜一把小孩的卷毛。
啊,好开心。撸到了毛茸茸。
陶姜将米袋打开,露出满满的精米,米粒颗颗饱满,晶莹剔透,沈三娘都惊了。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陶姜一眼,又去看顾平章。
“我来煮饭。”她小心地扎好米袋,不放心让顾薇煮。
精米,他们家一辈子没吃过。
顾薇见到那么干净的米也张大了嘴巴。
这一会儿的惊喜比过年还多。
顾衷当了陶姜的小尾巴,跟来跟去。
陶姜不知哪里摸出来一块糖塞小孩嘴里,顾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陶姜,就差摇尾巴了。
顾薇眼神恍惚,抱着柴去灶台生火。
弟弟以前见了嫂嫂吓得要哭。
小孩子真傻,一颗糖就哄走了。
她抿唇一笑。
陶姜将食材都放到案板上。
她路上便想好了做什么菜,这会有条不紊开始整理食材。
第一道是下饭神器把子肉,再做道鲫鱼豆腐汤,可谓老少皆宜,营养丰富 。
沈三娘点燃一个灶台,已经开始煮饭。
陶姜见她舀了小半碗米,不由道:“婶娘,舀一碗米,衷哥儿和薇姐儿长身体,夫君也在养病,你们都一天没吃饭,多煮一些。”
沈三娘犹豫了下,狠心舀了一碗。仪哥儿在牢里遭了大罪,能平安回来,今天是应该开心。好不容易吃回精米,让孩子们都敞开吃算了。
不过陶姜花钱大手大脚,就算有一百两银子,也经不住这样花,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再好好跟她说吧。
陶姜见沈三娘加了米才放心。今天做的菜很下饭,怎么可以少了米饭。
她将一条五花肉切成手指长的厚肉片,转身差点踩到身后的小家伙。
她拿了小木凳将小孩抱到上面,放门口:“对,衷哥儿坐这儿,帮嫂嫂把葱蒜剥了好不好呀?”
“好!”小朋友重重点头,小手很麻利,剥葱剥蒜都是他干过的活。
“真乖!”陶姜夸夸,小朋友抿嘴笑。
陶姜发现这个漂亮的小家伙跟他哥哥完全不一样,可爱笑了,软绵绵的,真讨喜。
她不由看向西屋,顾平章倚在窗边,手里拿了本书在看,橘色阳光撒在他身上,那张脸俊得跟神仙似的。
察觉她的视线,顾平章抬头,漆黑的眼睛直直看过来。
陶姜冲他做了个鬼脸,拿着葱哼着歌蹦蹦跳跳进厨房了。
她要叫BOSS看看她的厨艺,保证他拜倒在她高超的厨艺下,求着她天天做好吃的,哼哼。
顾平章视线掠过顾衷,小孩撅着屁股弯下腰夯吃夯吃剥蒜,头快挨到地上了,不时回头看厨房,抿嘴偷偷笑,露出几颗豁牙。
“薇姐儿,可以烧火啦!”
“好的,嫂嫂。”顾薇忙点燃另一个土灶台。
陶姜拿抹布擦干锅里的水,等锅烧热了,将切好的厚五花肉片放到锅里煎。
她特地挑的比较肥的,油多。
肥油煎出,翻个面,煎至肉片两面金黄。香味一下子窜出来,门口的顾衷脖子伸得老长,眼巴巴看着:“肉肉。”
顾薇狠狠吸了口气。
陶姜笑了笑,将煎好的肉捞出,这么一条肉,煎出好多猪油。
她拿了四个青辣椒放入煎过肉的油锅,用锅铲按压,炒出虎皮,再将莲藕片放入油中煎至两面金黄,最后将豆腐块也煎至金黄,县城里有家豆腐店,两个铜板一块,够吃两顿的,她留了一块明天用。
接着往油里撒入葱姜蒜块,八角,桂皮,花椒,几颗糖,炒出糖色后将煎好的五花肉放进去,加入清水,盖上锅盖大火闷煮。
满屋子都是炒大料的香味,肉咕嘟咕嘟煮着,屋子里的人馋得坐不住。
顾衷吧嗒吧嗒围着陶姜转圈。
“香,香。”小孩馋得流口水。
陶姜点点他的额头:“饭马上好了,再等等就可以吃啦。”
顾衷立马背着小手道:“衷哥儿乖。”
他抱着小木凳又坐到旁边眼巴巴等了。
陶姜心里尖叫,好萌啊!
沈三娘的米饭已经闷好,顾薇顾着两个灶台的火,陶姜立即准备鲫鱼汤。
“鱼是吴阿大送的。”陶姜见沈三娘露出心疼银子的表情,安慰她。
熬汤,小鱼更鲜美。
小鱼卖不出去,一共七条,吴阿大本来要扔回河里,见她要,便给了她。
陶姜动作麻利地将鱼鳃,腹部黑膜、鱼血都清理得干干净净,鱼鳍剪干净,鱼背上划了几刀。
顾平章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住。
这种熟练程度,必然是经常做这件事情。
他眼睛里若有所思。
陶姜往锅里舀了一勺猪油,油热后将鱼放进去煎,煎至两面金黄,放入姜片,然后倒入刚烧开的水,加大火力,水沸腾后再倒一勺黄酒,扔一根葱结进去,用大火催汤。
汤一下子就变白了。
沈三娘和顾薇都惊讶地凑到锅边瞧。
“这汤,怎么白了?”
陶姜笑了笑:“这道鲫鱼汤就是奶白的,不光看着好看,喝起来更是鲜美。”
大火催了一会儿,陶姜把煎好的豆腐煨进去,并放入盐调味。
她又揭开把子肉的盖子,将煎好的虎皮青椒、莲藕都煨进去。
两边火都很大,一刻钟后,陶姜笑眯眯道:“熄火,可以吃啦!”
沈三娘将装米饭的木桶拿到石桌上,给每个碗里都盛好饭。
米饭煮得软硬适中,颗颗晶莹饱满,看着很喜人,香喷喷的。
陶姜最后往鲫鱼豆腐汤里撒了一把葱花,拿起铁勺,往黑瓷盆里舀汤。
她还单独盛了一大碗出来,递给顾薇:“这碗给吴阿大家送去,谢谢他送我们鱼吃。”
顾薇惊讶地看她一眼,心想嫂嫂真的变化好大啊,以前嫂嫂嫌弃阿大哥一身鱼腥味,见了远远躲着走,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面上不敢表现丝毫,乖乖端着汤跑去送了。
吴阿大家就在他们家下面,离得很近。
那汤扑面而来的鲜甜气息,顾薇晕乎乎的,感觉像做梦一样。
哥哥没事了,嫂子变好了,还有糖葫芦吃,有肉吃,有鱼汤喝。希望这种梦不要醒。
陶姜揭开最后一道把子肉的锅盖,香气霸道地钻入鼻子,顾衷趴着灶台,使劲往里看。
陶姜忙用大碗将把子肉盛出来,她脑袋那么大的海碗,盛得满满的,上面整整齐齐码着虎皮青椒和莲藕。
不光色泽明亮,肉味更是馋死人。
陶姜捧到顾衷面前让他闻:“肉好啦!”
顾衷口水都留下来了。小猪似的,鼻子使劲往碗边凑。
陶姜忍俊不禁,被他可爱死了。
她在前面走,顾衷在后面吧嗒吧嗒跟。
沈三娘看见了,忙过来给小家伙擦了把脸。
陶姜洗了手,跑到西屋,从窗口探进去:“夫君,饭好啦!我扶你过去!”
太阳还剩最后一点余光,正好照在她身上。
顾平章放下书。
陶姜甩了甩胳膊,起了个势,将他胳膊往自己肩膀上一架,避开伤口,踉踉跄跄将顾平章扶到了桌边。
为了照顾伤势,他坐一把高椅,铺了好几层旧衣物,顾家太穷,没有软垫这种奢侈东西。
其他人则都是矮凳。
顾薇正好回来,一家人坐到桌前,看着满桌大餐,个个跃跃欲试。
“快吃!”陶姜先盛了一碗汤给顾平章,“你尝尝这个鲫鱼豆腐汤,对身体很好的,夫君你要好好养身体!”
快忘记之前的不愉快,被她的厨艺折服。
快快好起来,快快奋斗,让她鸡犬升天,阿门。
顾平章看着碗里奶白的汤,上面缀着翠绿的葱花,很喜人。
鱼香味扑面而来。
陶姜眼睛亮晶晶地等着他喝,脸上沾了两道面粉,有些邋遢。
顾平章没提醒,低头喝了一口。
他垂下眼睫,眼睛里惊讶一闪而过。
上辈子,什么没吃过,但这道汤,很特别。
很鲜美,绵密的汤汁润泽着身体每一处,鲜美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仿佛要渗进每一个毛孔,令人忍不住叹息。
“好喝吗?”陶姜期待地问。
顾平章眉头一动,抿唇冷淡道:“还行。”
陶姜眯了眯眼睛,哼哼,你就嘴硬吧!一万年后考古学家能挖掘出你的嘴。
顾衷已经咣咣喝完了一碗,他嘴角还挂着汁:“好好喝。”
“嫂嫂!”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陶姜,现在成了陶姜第一号小迷弟。
沈三娘和顾薇都满面惊叹:“太好喝了!”
沈三娘活了大半辈子,看那白色的汤还有些不敢接受,没想到这么好喝。
她偷偷看了眼陶姜,心想不会是神仙显灵了吧?真让陶姜改过了?而且是超乎寻常的改好了。
不行,明天她得多去拜拜。
陶姜吃了一口把子肉,忍不住狠狠点头:“哇,肉好好吃。”
她夹了一根辣椒,一块莲藕,一块肉,再往米饭上浇点汤汁,一口米饭一口肉,简直不知道多好吃。
把子肉肥而不腻,甚至肥肉里的油脂已经煎出去了,炖煮后带着焦香,还有些煎过的脆软,香得恨不得连舌头都吃下去。
再来一口辣椒,她直接哐哐炫饭,天啦,虎皮辣椒带着炖煮的香气,不是很辣,但让人欲罢不能。
再来一口莲藕,莲藕很软糯,吸饱了汤汁,一口下去,莲藕的清香,鲜甜,汤汁的浓郁让人忍不住想要哼唱。
谁懂,吃到美食的时候,她是真的很想唱歌啊!
其他人都学她,那肉吃到嘴里,香得人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狠狠炫饭。
一瞬间桌上只余干饭声。
顾平章吃完一碗饭后,将目光投向陶姜。
陶姜正努力干饭呢,她跟顾衷是干得最不讲究的两个。
脸上都挂了肉汁。
沈三娘和顾薇还矜持些。
不过她俩也默默加快了速度,陶姜和顾衷手太快,她俩不自觉就有些不甘于人后。
陶姜嘴巴里塞得满满的,感觉到一道视线,疑惑看去,顾平章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呼君?”
顾平章无言以对,放下了碗。
这两道菜,陶姜是如何学会的?
陶姜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碗盆,成就感油然而生,她摸摸顾衷的卷毛:“嫂嫂明儿给你做个更好吃的!”
顾衷眼睛跟小灯泡似的,“吧嗒”一下就亮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甚至要跟着陶姜睡。
沈三娘和顾薇心里咬牙切齿,好你个小崽子。
陶姜心里一动,立即抱着顾衷:“好好好,跟我睡。”
正好,晚上跟顾平章睡一张床有些尴尬,抱个小包子多好!
太阳落山,天很快便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