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剑湿漉漉地跟上来。
他不解地看陶姜做奇怪的动作。
陶姜双手在女子胸部?按压。
她着急呀,眼看没反应,将她的头摆正,检查了口腔,深吸一口气,就准备人工呼吸。
刚低下?头,顾平章一把抓住她颈子,抿唇:“做什么?”
陶姜:“快松开,着急救人!”
说着又憋了一口气,低下?头就要人工呼吸。
顾平章脸色平静,将她放到一边。
“她醒了。”
陶姜一顿, 视线跟女子对上。
这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年纪不大,也就十八九的样子, 脸上妆容花了,眼神直愣愣的。
一脸死寂。
顾平章将外袍给陶姜披上。
女子看了顾平章一眼。
陶姜蹲下:“你是哪家的?我送你回去,天要黑了, 快回家吧!”
女子凄凉一笑, 眼里滚出泪珠儿。
她一动不动躺着。
“有什么想不开呢?你要不去我家吃炸鸡喝奶茶?吃点?甜的心情会好的。”
“姑娘——”远远的, 一个小丫头?子跑过来, 看到水边情形, 大哭, “姑娘,你怎么想不开呜呜呜——”
陶姜看那小丫头?子有些?眼熟。
顾剑眉眼一肃。
顾平章眼里没有别人, 问陶姜:“还不走?”
陶姜摆手, 扭头?问小丫头?:“你们是青浦县人?”
“你怎么知道呢?”小丫头?哽咽着,泪眼朦胧。
“我见过你, 县试礼房外。我也是青浦县的,你们跟我来, 我带你们吃点?东西。”
陶姜帮小丫头?扶着那姑娘,顾剑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顾平章没说什么,替她将衣服系好。
陶姜一看:糟糕, 这新衣服顾平章第?一次穿。
她心虚地?瞥一眼顾平章。
顾平章:“若是洗不掉——”
“我赔你就是。”
顾平章抿唇, 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陶姜忙着问小丫头?事情, 顾不上他了。
家里人见他们这副情形, 都吃了一惊。
翎儿忙提水让陶姜梳洗。
那姑娘在水里泡了一会儿, 冷得可怜,这会已经有些?发热。
翎儿和小丫头?子帮她梳洗换衣。
出来后, 翎儿抱着那姑娘的衣服,对陶姜低声道:“她们不是良家出身。怕不是逃出来的,小娘子可别惹上官司。”
“我们不是逃出来的。”小丫头?听见了,哭着抹眼泪。
“我家姑娘替自己赎了身了。她是自由身。”
“那为何想不开,自由身多好呢!”
“呜呜呜我家姑娘遇上一个负心汉,姑娘花钱供他读书,他如今院考过了,攀上别人,便看不起我家姑娘出身。姑娘为了他,攒的体己都花完了呜呜呜。”
“嘶——”陶姜看了一眼顾平章。
她当时说什么来着。
翎儿带着小丫头?去吃东西。
陶姜趴在桌上叹了口气,一脸深沉。
见顾平章不理?她,她看一眼,继续叹气。
顾平章还不理?她。
她走过去,重重在他耳边叹气。
“何事?”
陶姜趁机给他洗脑:“你瞧瞧,这姑娘也忒惨了些?!读书人真薄情,那男子真不是好东西。这才考上廪生,便抛弃对他有恩的情人,将来谁知道攀上另外的高枝,会不会抛弃如今那个呢!”
“哦?”
“哎呀这姑娘以后可怎么办,人财两空,多惨!那男的人品败坏,就算当官,也不是个好官。我看他仕途平平,不会有大出息。”
“你还会看命相?”顾平章挑眉。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他这样的人,就算当了大官,钱财酒色无一不贪,就算一时得意?,也迟早树倒猢狲散,结局凄凉啊。”
陶姜清了清嗓子,输出正经目的:“不过呢,我知道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夫君,你是个大好人,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顾平章含笑:“是么?”
陶姜眨眨眼睛:“我这么漂亮聪明的娘子,就算你要和离,也不会这样心狠吧??”
顾平章抿唇,脸色冰凉:“和离?”
“假设,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
“不要胡说八道。”
顾平章伸手推开她越凑越近的脑门?,“坐好。”
陶姜讪讪:“哼,你要是敢这样对我,我才不会跳河呢!我我我——我就把你休了!”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眼里情绪未明。
陶姜缩了缩脖子:“我开个玩笑嘛!我这不是看见那姑娘,物伤其类,怕步她后尘——”
“别胡思乱想。”顾平章无语,“你成日里都想些?什么?”
陶姜捂着脑门?嘀咕:“想想也不行。”
“那你当大官了我可要横行霸道,不是,”她忙捂嘴,改口,“作威作福,不是,哎我就是,就是要横行无忌!”
顾平章嗤笑一声,揉了一把她头?发:“出去。”
陶姜气呼呼地?扭头?走了。
她站在窗口长吁短叹:“男人,靠不住!”
顾平章垂眸,视线落在书上,和离?
他眼神漆黑。
那姑娘名叫明笙,小丫头?叫小鲵。
昏睡醒来后,人呆呆傻傻,坐着没反应。
翎儿告诉她:“我们不养闲人,一个男人而已,你要留下就得干活。”
小丫头?小鲵很能干,打?扫跑堂伶俐机灵。
一大早就把院子扫了。
翎儿带着双笙从屋子里出来。
昨日那薄纱衣换成了员工服。
陶姜看她瘦瘦弱弱,“你以后什么打?算?”
明笙娇娇弱弱屈膝行了一个礼:“我愿意?跟着小娘子干活。”
她眼睛肿成核桃,咬着牙:“多谢小娘子救我,我不该寻死。我要活出个人样来。”
那些?被?称为扬州瘦马的女孩子,大多数是从小被?卖,被?当做瘦马养大卖个好价钱。
明笙也是被?拐卖的,早不知亲生父母。
“你会做什么?”
“弹琴作诗跳舞……”明笙羞愧地?低下头?。
陶姜想了想:“我倒是挺喜欢。不过咱们做吃食的,这些?用不上。你会作诗,那会写字?”
“会。”明笙忙点?头?。
她跟顾爷爷道:“明笙会写字,就帮顾爷爷记账吧。”
她将现代记账那一套教给了员工,方便每年快速审核账目。
“你跟着顾爷爷学?。”
“多谢小娘子,我一定好好学?。”
顾剑抿唇,很不待见这两个人似的。小丫头?小鲵干活勤快,嘴巴甜,却在顾剑这儿碰了壁。闷闷地?收拾屋子。
“小鲵,怎么呢?”
“姑娘,那个小郎君是小娘子弟弟吗?”
明笙:“叫我姐姐吧,已经不是什么姑娘了。咱们初来乍到,多亏小娘子收留,小郎君救过我呢,咱们忍一忍。他们心地?都不坏。”
“他,他看不起我们!”小鲵哭了。
明笙拍着她:“咱们从那地?方出来,人家不嫌弃就很好了。没事,小娘子说了,只要干得好,不拘什么出身,都能给她当掌柜呢!小鲵以后也当个掌柜。”
“嗯!我会好好干!”
顾爷爷做账房很认真,每日关店后都要熬到很晚,将当日账目登记清楚后才歇息。
店员里又没有能帮忙的。
明笙一来,顾爷爷让她登记第?一日,就很满意?。
有练琴练舞的经历,她认真,仔细,不急躁,登记的账目清清楚楚,字迹也清秀整齐。
没有了那些?妆容,她素着一张小脸,看起来更小了。
陶姜稀罕地?盯着看了看,还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明笙:“小娘子?”
她忐忑。
“原来你是娃娃脸啊!”看起来更显小了。
这张脸,做浓艳妆容,真的不合适啊。
明笙脸一红:“大家都说我长得没有风情,不讨男人喜欢。”
翎儿凑近一看:“多好看!”
陶姜点?头?:“讨男人喜欢没用,讨自己喜欢才行。”
顾剑抱着棍子站在旁边,小脸紧绷。
陶姜看着明笙可爱的娃娃脸,忍不住伸手揪了揪。
顾剑看她一眼。
陶姜心情很好。
她想到什么:“要说妆容,我可是高手!”
明笙看着她黑乎乎的脸上那明显涂粗的眉毛,咽了口口水。
“真,真的?”
陶姜撸起袖子:“真的!我给你画!”
小鲵噔噔噔跑来。
顾剑冷冷看她一眼。
小鲵缩了缩脖子,眼睛一红。
陶姜拿出毕生本事,给明笙这张娃娃脸化妆。
可爱怎么了?可爱有可爱的魅力?。
大家对她的技术本来没有多大期待。
但随着两弯眉毛画出来,翎儿和小鲵都凑近许多。
陶姜用烧火柴棍的法子烫睫毛,将明笙的睫毛烫得又卷又翘。
她将胭脂调成春日樱花薄粉,作为眼影和腮红的底色。
额头?再画一个花钿。
唇染桃花。
大家瞪大眼睛。
陶姜端详着这张脸。
睫毛浓密卷翘,主?打?粉粉的桃花妆,衬得人比花娇,灵动可爱。
“眼睛大了许多。睫毛这样子好好看!”
翎儿忍不住撒娇:“小娘子,给我也画一个!”
小鲵刚要开口,顾剑看她一眼,她扭头?。
“姐姐!真好看!”她拉着明笙高兴。
陶姜很有兴致。
“一个一个来。”
这个妆的灵魂在烫睫毛,画眼线。
翎儿属于骨相脸,单眼皮,巴掌小脸,是很有气质的长相。
陶姜根据她的特色,给她眼下点?了颗泪痣。
同样是樱花粉的妆容,她的眼睛狭长,比起明笙圆圆的杏仁眼,翎儿偏向气质姐姐那一挂。
更明艳些?。
“好漂亮!”小鲵惊叹。
“等小鲵长大了我把手艺教你啊。”陶姜逗她。
小鲵:“真的吗小娘子?”
“真的,学?会了都是你的。”
“我一定好好学?!”
衷哥儿在旁边看了半天,趴着陶姜膝盖,仰头?:“衷哥儿也画!”
“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陶姜笑得不行:“衷哥儿还小呢,大人才能画。等你长大再说。”
她笑得前俯后仰,肚子疼,让明笙拿出纸,写上衷哥儿今日糗事:
岁辛亥九月既望,衷哥儿欲学?明笙、翎儿描眉敷粉,画桃花妆,众人大笑,哄其长大后方可如此。
衷哥儿失望落泪。
“哈哈哈哈哈!”陶姜捧着纸笑得捶地?。
她擦了擦眼泪:“留着,给我放箱子里,等他长大了,咱们当着他面读。客人来了就读这个。”
大家笑倒一片。
顾剑嘴角抽抽,不由抱剑后退一步,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还在为不能跟翎儿一样妆点?而生闷气的小家伙。
想想陶姜说的那副场面。
陶姜没想?到?, 翎儿顶着新妆容跑堂,引来了华亭小娘子们的热切关注。
她给一个妇人上餐,低头微笑:“您的炸鸡和奶茶!”
妇人是开胭脂水粉铺子?的, 口味很叼,但是这家炸鸡和奶茶味道实在好!
她每日都要来吃上一次。
一日不吃,馋得慌。
她两眼?放光拿过奶茶, 张嘴刚要喝, 看着翎儿的脸呆了?。
翎儿扭身?, 却被人一把抓住。
她疑惑回头:“吴娘子??”
“你的眼?睛是如何画的?我?瞧着忒好看, 还有这胭脂的颜色, 怎地粉成这般白里透红的模样??是哪家买的?”
翎儿恍然大悟, 不由往四处看,好些女子?都若有似无盯着她的脸。
一听吴娘子?问了?, 全都涌过来:“对, 说说怎么做的?好好看!”
“小娘子?可否也教我??我?夫君嫌我?不好看,整日里不着家。”
“……”
翎儿被一群人围着, 举着盘子?满脸难色:“大家不要急,都坐回去, 店里站不下了?。”
大家这才慢慢坐下,眼?巴巴盯着她。
翎儿道:“这个妆容是我?家小娘子?画的。各位娘子?,我?干活去了?, 大家想?知道, 去问我?家小娘子?即可。”
大家三两口吃完喝完, 纷纷涌到?院里, 叽叽喳喳的。
她们瞧见明笙, 惊叹:“就是这个妆!”
明笙吓了?一跳。
陶姜听明来意,心想?, 这就是个技术活,也没什么。
她便道:“这简单,谁来坐这儿,我?当着大家的面?画一个,大家学了?回去自己画便是。”
“好啊好啊!”
有个妇人,生的圆脸盘,眉眼?中规中矩,不丑,是很有福气的长相,素着一张脸,二十出头,皮肤细腻。
她冲到?陶姜面?前:“小娘子?,给我?画吧!我?夫君嫌弃我?长得寡淡,整日里在外面?流连,我?想?学。”
“哎给我?画!我?先来的!”
“我?先!”
一群女人吵起来,简直可怕。
陶姜:“大家看着我?画岂不是更容易学会?这样?回去便都能自己画了?。”
“别急,我?先给这位娘子?画。她的脸很有特色,画完前后反差对比明显,方便大家领悟。”
大家这才围着她站好。
实在没有这样?多椅子?,足足二十来个人呢。
不用陶姜说,小鲵已经?勤快地准备好了?昨日用到?的东西。
“小鲵真棒!”陶姜对小丫头的机灵有了?认知。
小鲵高兴得眉开眼?笑。
大家看到?陶姜拿起一根烧过的小木棍往睫毛上烫,都很惊讶。
不知道这是为何。
陶姜一边换了?不烫的小棍,一边解释:“这一步,就叫烫睫毛。将睫毛烫得又卷又翘,这样?眼?睛会放大。”
她换了?五根小棍儿烫好了?一只眼?睛,道:“这位娘子?自身?睫毛又浓密又长,烫了?再合适不过。若是自身?睫毛稀疏,又短,那便没有法子?了?。”
“大家看。”
小鲵递上镜子?给孙娘子?。
“哇!”大家纷纷凑近观察,“真的卷起来了?,也翘起来了?,眼?睛一只大一只小!”
“好神奇!”
“方才都学会了?么?”陶姜继续烫另一只。
“嗯嗯,看着不难。”大家点头。
陶姜一边烫,一边道:“小棍儿温度也不能太高,若是将皮肤烫伤,或者将睫毛烫没了?,得不偿失。”
她拿起一个给众人:“你们试试,这样?的温度才刚好。”
大家都上手看那小棍儿烧的程度。
然后就是胭脂调色。
陶姜拿出四五盒,在手臂上慢慢调色。直到?那粉色淡得白里透红。
“原来是这样?调出来的颜色。”
卖胭脂水粉的吴娘子?立即道:“我?知道了?,我?回去便调一下淡淡的粉,这样?大家便可以直接买了?用。”
陶姜道:“也对,不过大家可以调一调试试,每个人肌肤颜色不同?,喜爱的颜色不同?,多试试才能找到?最合适的。”
接下来是重点的眼?影眼?线。
陶姜跟吴娘子?道:“如今的胭脂水粉,颜色以红为主,若是能多配一些颜色,加入细微闪光,用于画眼?睛,那便更好了?。”
她用不同?的粉晕染,画出一个好看的桃花粉眼?影,再用红色画眼?线,加上眼?睑下至,整双眼?睛大了?一倍。
孙娘子?简直像变了?一张脸。
眼?睛妩媚多姿,白里透粉,粉嫩欲滴。
她拿着镜子?喜不自胜。
大家围着她挨个上前观摩。
然后急急忙忙散了?回家去给自己画。
只有吴娘子?留下,向?陶姜问那眼?影之事。
陶姜想?了?想?,给她说了?一些现代?眼?影的配色方案,哑光和珠光色搭配等等。
吴娘子?若有所思地走了?。
下午的时?候,陶姜去码头逛,碰到?一群出海遇到?风浪,船沉了?被路过大船救回来的人。
码头上吵吵闹闹,陶姜站着看了?半天。
那群人这次出海船翻了?,财物皆遗失,只侥幸带了?几个海外之物,晾在岸边,眼?巴巴看有没有人看上买回去。
“这位老爷您看看吧,此物可吃,是海外之物!”
“去去去,什么东西,石头一般,奇形怪状。”
过往几人都是如此,看一眼?,黑不溜秋的,嫌弃地走了?。
陶姜路过,也瞧了?一眼?。
没见过。
她摇摇头,准备迈步,突然又停下,蹲下来,拿起来看。
她在汉子?眼?巴巴的视线里端详了?半天,用手指轻轻抠破一点皮,眼?睛顿时?一亮。
这不是马铃薯么?
啊薯条!
“小娘子?,你——”
“一共就这些?”陶姜看着地上这十来个煤球一样?的东西。
“是的,本来有很多,可是船翻了?。”汉子?说着又沮丧起来。
陶姜看他穿的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的,问道:“你可还有计划出海?这东西有多少我?都要了?。”
“有的有的!小人明日便要再次出海!小娘子?要,我?多多的带来!”
陶姜想?了?想?,给他一吊钱:“这些算作定金。”
“多谢小娘子?,多谢小娘子?!小人名叫钟水!小娘子?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
陶姜看他憨厚老实,又实在可怜才给定金。这马铃薯她也有大用。
“若是带回来了?,到?府学对面?中华炸鸡店,说找陶姜便是。”
“记住了?!”
陶姜用背篓背着黑不溜秋的马铃薯回去。
大家盯着地上黑炭一样?的东西,面?面?相觑。
“小娘子?,这是何物?”
陶姜指挥大家清洗削皮。
“这可是好东西,别看现在这个样?子?,等我?做出来你们便知道它?的好了?。”
“这东西瞧着脏,里头却白。”翎儿在旁道。
陶姜将土豆切条。
处理好后,放入油锅炸。
等到?黄澄澄,金灿灿,表面?还在滋啦冒油的薯条端上来,大家还是不知这东西是何物。
能有炸鸡好吃?
陶姜撒了?一撮细盐。
没有番茄酱,那就用果酱代?替。
她的脸红彤彤的,“快尝尝!”
衷哥儿先拿了?一条,咬一口,“卡擦!”
他烫得直吸口水,三两口吃完:“好好吃!”
翎儿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外头酥脆,内里软糯。
陶姜吃得停不下来。
呜呜呜她最爱的薯条!
马铃薯的香味,油炸后香得舌头都要掉了?。
大家吃得满面?红光:“这到?底是何物?”
“这个呢,叫土豆,乃是海外之物。”
“土豆?还真像,土里的,黑不溜秋的。这东西可真好吃!”
翎儿立即想?到?商机:“咱们店里也卖吗?大家肯定喜欢吃!”
陶姜叹了?口气:“这东西从海外来,目前只得这么几个,想?卖还没法子?呢。”
见翎儿失望,她道:“不过我?已与?人说好,让人从海外再多多带来一些。咱们等些时?候,届时?便有了?。”
顾平章回来,陶姜立即神秘兮兮地送上刚出锅的热乎乎的薯条。还酥脆呢。
“夫君,你看看这是什么?”
顾平章盯着盘子?里金黄之物:“何物?”
“你尝一尝。”陶姜一脸得意。
顾平章拿起筷子?,夹了?一根,尝了?一口。
他看向?陶姜。
“怎么样??没吃过吧!”
“嗯。”
闻言,陶姜笑得见牙不见眼?:“此物叫土豆,乃是海外之物,我?今日碰巧遇到?便买了?回来。”
“土豆?”
陶姜噔噔噔跑出去,拿来一个没处理的:“诺,你看,土里挖出来的!”
顾平章又夹起一根尝了?尝。
“既是海外之物,你如何识得?又如何知道能吃?”
陶姜正坐下一根接一根,吃得欢快。她特意留着跟顾平章炫耀,不然早吃完了?。
白日那点根本不够吃呀!
顾平章探究的话一出,她差点噎住。
“咳咳!”她忙灌了?一碗水,抹了?抹嘴,“听人说的。”
“是么?”
陶姜转移话题:“你可知这土豆亩产多少?”
她神情夸张:“亩产半至一万斤!”
她又兴奋了?:“此物还易于储存,若是灾年,不至于饿肚子?。这是好东西。”
顾平章看着那黑不溜秋的土豆:“卖与?你的人在何处?”
陶姜:“他明日还要出海,我?早已与?他说好,再帮我?带多多的土豆回来。届时?我?要自己种。”
顾平章起身?出去,陶姜将剩下的薯条一口气吃完,吃撑了?,打了?个嗝。
顾平章慢悠悠进?来了?。
“做什么去了??”
顾平章看她一眼?:“让人跟他们一起去,带更多的土豆回来。”
陶姜探头:“让谁一起去?”
“金老板。”
“金老板不是去汴京城?他在华亭?你何时?与?他关系这样?好,那海外路途遥远,生死?未卜,说一声他竟同?意?”
顾平章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挑眉:“薯条?”
“啊哈哈。”陶姜抬脚,怕他生气,要走,“我?以为你不吃呢!”
她本就没打算全给他吃呀。
只是炫耀一下嘛。
顾平章嗤笑一声:“呵。”
钟水跪在菩萨前:“今日定是菩萨保佑, 我兄弟几人不?但死里逃生,遇到好人给了一吊钱救急,竟还碰上愿意?带我们兄弟一起出海的商队。菩萨保佑, 菩萨有灵啊!”
另外几人也神情激动。
事情还要从晚上说起。
他们身无分?文,只有小娘子送的一吊钱,勉强可以坐船出海。
他们几人对着一吊钱, 决心先去近些?的岛屿, 先换些?东西来, 卖了以后有了钱, 再慢慢往远处走。
他们有一批货物, 还在岛上, 本来坐船便?是要去运回来,谁知遇上了风浪, 船没了。
只要能将?货物运回来卖掉, 就不?愁没有下次出海的钱,届时小?娘子要的土豆, 他们便?能运回来。
他们兄弟几人常在海上漂,熟悉海中?岛屿, 与岛上之人经常往来。
那能吃的土豆,便?是在很远的一处大岛上换来的。
这样商定?好,虽然还是提着心, 总算可以吃一顿饱的, 好好睡一觉。
几人正在喝粥, 忽闻庙外有人。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
这里是一处破庙, 难道是乞丐流民?
青浦县流民杀人之事他们有所耳闻, 不?由都抄了家伙,紧张地往外看。
“什么人?”
庙门外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辆马车发出昏黄的光。
那是一辆鎏金雕花大马车,车沿上挂着四盏牛角灯,光便?是那灯发出的。
四匹马正打着响鼻。
一黑衣青年浑身冷肃,他恭敬地掀开车帘,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
袖口是金线绣的卍字福寿纹,腰间缀着五彩丝绦并饕餮纹环佩,道袍暗纹在黑暗中?波光粼粼。
众人顺着那只手看去,只见那人头戴幕离,手里握着一把洒金扇。
通身气派,非富即贵。
“不?知这位老爷——”
“听说你?们要出海?”那青年嗓音轻柔。
虽看不?清脸,却让人相信是一位温和清俊的郎君。
“回老爷,是的,我们明日?便?搭船走。”
“我有一艘大船,正缺几个熟悉海上之人,你?们可愿意?搭我的船?”
还有这等好事?
几人意?动,却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但这人看着通身气派,绝惹不?起。
“放心。我的船队你?们听过——”
直到上了船,钟水等人还跟做梦一样。
这样大的船,再大的风浪也翻不?了。
他们看见这船,便?下定?决心要跟着孙家的商队走。
孙柳卿摇着洒金扇懒洋洋推开房门。
“咻——”
一柄剑自竹中?飞出,架上他脖颈。
孙柳卿叹气:“这是做什么?”
顾剑绷着小?脸:“怎么这样久?”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话刚落,脖子上一道血痕。
孙柳卿伸出手指,抹了一把,指尖嫣红,他伸出舌头,尝了尝,笑:“这么容易生气怎么行?”
他懒洋洋地将?扇子一合,也不?管顾剑的剑,倒头就躺进床帐里。
顾剑剑指喉咙:“事情办得如何?”
“办好了。”孙柳卿闭上眼睛,“累死了,一夜没睡,下次要办事能不?能提前吩咐,孙家的东西,牵一发动全身,你?以为?说一声就行?”
顾剑抿唇。
孙柳卿嗤笑:“我昨晚忙了一整夜,四处打点,这支商队派出去,没点东西回来,孙家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抱着褥子嘀咕:“一个个的,就会?使唤我。我要睡觉了。”
顾剑冷哼一声,扭头要走,想起什么,又冷冷道:“孙学桉为?何没死?主子要他死。”
孙柳卿背着他睁开眼睛,秀丽的脸上表情阴冷,“你?自己下的手,怪我?”
顾剑抿唇:“你?说一炷香,时间不?对,不?然他必死无疑。”
他冷冷道:“再有下次,杀了你?。”
孙柳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躺着,衣衫大敞,放荡不?羁,“孙学桉可不?是孙靖安,要杀他,你?再多练两年。”
顾剑冷哼一声:“主子让我告诉你?,别再往三皇子那里递消息。”
说完,他一个飞跃,人已消失在原地。
孙柳卿瞳孔微微一缩,手指攥紧。
顾平章……可真是好样的。
他一脚踢翻枕头,吓得门外伺候的人立即跪下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顾剑刚从墙上翻下来,正要偷偷溜进房里,领子被?人揪住。
他条件反射伸手一拧——
“疼疼疼疼——”
他立即松手,抿唇回过头,视线看向陶姜胳膊:
“何事?”
陶姜捂着胳膊,没好气道:“昨晚又上哪去了?一大早翻墙进来。我昨儿就瞧见你?床上没人,今日?特地早早在这儿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