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姜心里警惕。
冷凝儿她可应付不来。
拒绝的话已经放到了嘴边。
“我们家老夫人今日做寿,家里戏楼请了京城里有名的班子来唱戏,小姐请了好些?姑娘手帕来家里玩,她让我请顾小娘子也去呢!”
陶姜把?拒绝的话咽下?去:“唱,唱戏?”
“是?呢。京城里德胜园的班子,宋柳声也来,他唱的《锁麟囊》那叫一个好呢!他如今炙手可热,还给皇上唱过戏呢!”
陶姜一听,这还得了,古代的明星!那肯定得去听啊。
“我们小娘子说了,这华亭县,就数顾小娘子是?个不同的人物,她就喜欢您。您不去,她这戏听得也没意思了。”
陶姜心里美得,顿时眉开眼笑:“去,我收拾收拾就去!”
“好嘞。”春喜也笑,“今日家里人多,免得冲撞了小娘子,我家姑娘让我专门?带小娘子去。”
陶姜立即唤来明笙。
明笙最会梳头了。
她又换件衣裳。
考虑到冷家老夫人做寿,穿得喜庆些?,也不用太打眼。
不过,她一想,不对呀,以她的身家,想在人家富贵堆里打眼,真是?瞎想。
就算把?金的银的玉的全摞身上,也不够看的。
索性?打扮不失礼也就是?了。
这次换的是?件鹅黄竖领对襟衫,并彩蝶戏花裙,图的就是?个颜色鲜亮,喜庆。
明笙怕可惜了衣裳,给她脸上薄薄涂了层颜色,肤色看起来不过略略淡了一些?,不似雪一样白。
这身颜色衬得她小脸红润,一双眼睛极有灵气。
明笙简简单单插了根白玉钗,那钗子是?个松鹤嘴的,嘴里衔着一颗金丝缠花球,独出心裁。
说起这个金钗,还跟顾平章有关呢。
陶姜又想起顾平章没收她话本子之事。
心想,冷凝儿肯定有,到她那里去看岂不更好?
她带上明笙,随着春喜,高高兴兴坐上马车去冷知府家看戏去了!
“那宋柳声长什么模样?”陶姜很好奇。
春喜捂嘴一笑:“不是?我说,那宋郎君长得哟,真跟神仙似的。”
她这么一说,陶姜可就兴奋了。
她立即抓着春喜:“快说快说!”
春喜道:“我们府上规矩极严,那班子到戏楼唱戏,就住在前院,我们后院里的女眷是?见不着的。做寿期间人多,夫人怕冲撞了女眷,戏楼到前院那条路上,都挂了帷幔。”
“那看不到了?”陶姜失望,大感上当。
春喜扑哧笑出声来:“那日可巧,我们姑娘打发我给大少爷送一碗蒸酥酪。我刚到前院垂花门?,只见花园里走出来两个人。”
陶姜和明笙感觉要?说到点上了,不由?抓着春喜,满脸期待。
“世上竟还有这样的男子。他的眼睛水一样的,十根手指白嫩嫩的,葱根儿一样,手腕子细白绵软,肌肤细腻得羊脂玉一般。我们大少爷也算是?一等?一的俊秀人物,跟宋柳声站一块儿,竟粗犷许多。”
春喜道:“我知道小娘子跟一般人不一样,才跟小娘子说这些?。在别人面前是?万万不敢的。我们夫人若是?听见我这样说男人,非打死?我不成。”
陶姜拍拍胸脯:“放心,你们夫人不会知道的。”
春喜又笑:“难怪我们姑娘喜欢小娘子呢,谁能不喜欢呢。”
把?陶姜说得很是?不好意思。
心里又得意,挺了挺小胸脯,我果然招人喜欢!
她又缠着春喜:“再说说那宋柳声!”
春喜用帕子捂着嘴,笑个不停:“我知道的都说了。再没见过了。小娘子可不能跟别人说我见过,不然我娘要?收拾我的。”
陶姜讪讪,脑子里满是?春喜的话。
听着是?个美男哇。
“对,这宋柳声在京城里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皇亲国戚座上宾,自打给皇帝唱过戏,身价水涨船高。我们家这次能请来他,还是?托了京城里伯爵府呢。”
陶姜觉得有些?熟悉。她睁大眼睛——
“知府老爷是?伯爵府二爷,大爷袭了爵,正是?承恩伯。”
陶姜心道,我滴乖乖,怪不得冷知府能娶皇商吴家的嫡女呢。
感情人家出身伯爵府哇。
冷夫人说不定高嫁了。
“我们老爷三?年?任满,明年?不定调回京城里去。”
陶姜立即握紧她的手。
冷凝儿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家世不家世的倒是?其?次,主要?是?看上她这个人活泼开朗性?格好好相处!
到了冷府,隔着一条街,就听见园子里人声敲锣打鼓声。
街上的人都往那边瞧热闹。
冷府派了人维持秩序,让马车通过。
门?前长街上,一整条街都停满了马车。
从这头望不见那头。
松江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陶姜他们从小侧门?进。
过了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经过几?间抱厦,从天井里穿过去,一个偌大的花园子出现在眼前,足有他们家院子十倍大。
那花也是?成百倍的多。
目之所及,山茶,含笑,素馨,茉莉,栀子……只能用怒放来形容。
花园里还有池子,池子里游着鸳鸯、鸭子,还有只开屏的孔雀,她甚至在山上瞧见了猴子……
这还是?陶姜头一次来冷府。
以前知道冷府有钱。
今日才知道何为有钱。
一个伯爵府的嫡次子府上就这样了,那吴国公?府,那皇宫岂不是?更加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春喜拉了个送果盘的小丫头问?:“老夫人到了吗?”
小丫头说:“夫人和女客们都在戏楼前坐着,等?老夫人一来,就可以开席。”
“姑娘呢?”
“姑娘和京城里来的大姑娘、二姑娘,还有王家的、柳家的姑娘们,都在园子里坐着呢。夫人让姑娘们单独坐一桌,说大爷府上的两个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怕她们扰了姑娘们的兴致。”
园子里人来人往,但都井然有序,丫鬟们排成队地轻移莲步,裙摆微微泛起涟漪,也是?这花园里的一道风景。
远远的,她瞧见了高挑的飞檐重楼。
春喜连忙拉着陶姜进去。
“姑娘,看谁来了?”
冷凝儿正夹在大伯府上两个姑娘中间,浑身难受,扭头一看,立即高兴:“顾小娘子!”
她几?乎是?飞扑出来的,仿佛见到了救星。
陶姜打量着这间花厅。
它是?单独隔出来的,只坐了十来个年?轻姑娘。
这些?姑娘们环肥燕瘦,风情各异,也看着她。
陶姜打门?里一进来,大家就觉得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小娘子。
那眼睛有灵气似的,真真的跟个小狐狸一样。
这样的气度,众人一时分辨不出她是?哪家的。
冷凝儿拉着她,让人在身边摆了张椅子,坐下?,清了清嗓子,对旁边的姑娘道:“大姐姐,你不是?说顾案首那篇咏梅诗做得好么?赞不绝口的,这位便是?顾案首的夫人,陶姜。”
陶姜明显感觉旁边那位姑娘的眼神变了,目光盯着她,跟要?穿透似的。
大姐姐?
岂不是?伯爵府上的嫡小姐?
她抬头,笑眯眯点头:“冷姑娘。”
冷姑娘颇为清高地扫过,没搭眼。
其?他人一看,顿时也不跟她说话,凑到冷姑娘身边逗趣。
足以见这位姑娘的家世。
傲视群雄啊。
陶姜笑眯眯看向冷凝儿。
冷凝儿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
陶姜:“那宋柳声何时开唱呢?”
她是?来看美男的。
说着,她伸长了脖子,看向对面戏楼。
这楼那叫一个精致气派。
飞檐立柱,雕花琉璃,极尽讲究。
戏楼的台子就在二楼,隔着五十来步,二楼的鼓乐声仿佛自带音响,清晰地传到耳边。
冷凝儿忙道:“快了快了!”
刚说完,锣鼓敲响,琴拉响。
未见其?人,先听见一道唱腔: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度鹪桥。①
这声音婉转圆润,华丽厚重,让人叫绝。
在场众人皆伸长脖子。
只见一顶大红花轿出场,里头坐着身穿红嫁衣的身影。
那张脸给这喜庆的颜色衬得光彩夺目,让人呼吸为之一滞。
小娘子们忍不住发出惊呼,随即捂着嘴小脸通红。
就连孤傲的承恩伯府大姑娘,也红了耳廓。
前头传来一阵动静, 冷凝儿带众人前去给老夫人拜寿。
冷老夫人是伯爵府的老夫人,本该在京城伯府里住,但因为格外疼爱小儿子, 便随着小儿子一家?来了松江。
承恩伯府在京城里可能算不上顶“贵”,但放在地方上,那就不一样了。
一进前厅, 陶姜抬眼一看, 坐了好多人。
也只有这种场合, 女眷才能?碰见男客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与冷大?少爷坐一桌的顾平章。
顾平章自然也瞧见了她。
几乎是同时, 他便看向?她。
陶姜颇为心虚, 想往后藏一步, 随即一想,凭什么呀!顾平章能?来看戏, 她怎地就不能??
她又没做亏心事。
她待会偷偷找冷凝儿看话本子!
老夫人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满头银丝,脸盘红润, 声?气儿足,一听便知身体很好。
冷家?众人先给老夫人拜寿, 送上寿礼。
说些什么“福如东海”啦,“寿比南山”啦,“益寿延绵”啦, “萱草长春”啦……
全是吉祥话。
众人也一片其乐融融, 欢声?笑语不断。
冷家?人拜完, 老夫人点了顾平章, 眼睛炯炯地看着他:
“这个小郎君是哪家?的?长得神仙似的, 坐在那里,将我们家?的几个毛猴子都比下去了, 我一眼就瞧见了。”
顾平章站起来拱手,声?音平静,如泉石相?击,清润低沉:“青浦县顾平章,祝老夫人松鹤延年?,金桂生辉。”
他送了一副亲笔写的寿字给老夫人。
老夫人喜得什么似的,打开端详了半天,道:“刚健遒劲,气象万千,内敛自持,好字,难得,难得!”
她又招手,让顾平章上前来,走近了,仔细端详半天,感慨:“真真是神仙似的人物,字也好,人也好,无愧案首之?名。将来只怕是状元也做得!光看你这一手字,我便知道你比我家?几个孩子好了。”
顾平章拱手,清冷矜贵,道:“老夫人谬赞。平章惶恐。”
老夫人竟是直接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与小孙子冷顷燃一左一右。
可见其喜欢。
在场诸人心里都道,他好是不假,怎么老夫人就这样喜欢了?
难道是送了“寿”字?
有那后悔没送字的,只差跌足长叹了。
今日来的,不少都是前来巴结献礼,为的就是在冷知府面前挂个脸。
没想到被一个穷学生抢了风头。
陶姜看着前头的顾平章,没成想他平静的视线扫过来,与她对上。
陶姜立即扭开头,看向?戏台。
老夫人出来,台上众人都等着老夫人开口?。
她瞧见宋柳声?,看着发呆。
心想的是,今日的顾平章是平日里没见过的。
顾平章在她跟前就是嘴毒,不饶人,事儿多。
今日的他跟她简直像两个世?界的人。
顾平章好像很给老夫人面子啊。
她仔细回忆,顾平章字写得好,与他的性格经历不无关系。
都说字如其人,一个软弱的人,字也木讷绵软,立不起来。顾平章的字大?气回肠,刚健遒劲,更有往回“收”的内敛书卷气,可以说兼之?大?胸襟大?气魄与内敛自持。
这是原作者写的。
她当然没见过书里的顾平章写的什么样的字。
但刚刚那副“寿”字她可是见了的。
从小跟着爷爷练字,她自己写一手被爷爷说“没风骨”的簪花小楷,于字一途没有丝毫建树。但是,这看字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顾平章写的这幅字,可不就应了原书里“既大?气回肠,刚健遒劲,又有往回‘收’的内敛书卷气”?
她忍不住又偷偷扭头去看前头的顾平章。
他那一张精致的脸,那一身出尘的气度,简直将花厅里所?有男子都压下去了。
怪不得老夫人一眼就看见他呢。
突然,冷凝儿推了陶姜一下。
陶姜立即回过神来,知道这是轮到她祝寿了。
若是平常,这样的日子是轮不到她这样身份的来老夫人跟前的。将寿礼给冷府管家?,人家?能?不能?收还两说呢。
今日冷知府看母亲喜欢顾平章,大?家?自然讨她开心。
陶姜作为顾平章夫人,也算是华亭一个“传奇”人物。
老夫人还说过想见一见。
大?家?自然变着法的让她高?兴。
陶姜笑着道:“晚辈陶姜,祝老夫人笑口?常开,心宽增寿!”
她送上的是一副自己绣的花鸟画。
来参加寿礼,总不能?两手空空。
想来想去,贵重的拿不出来,那只能?手艺来拼了。
幸好她平日里练习绣技,还是有几幅能?拿得出来的作品。
老夫人眼前一亮:“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娘子?仙女似的。”
冷凝儿噘嘴:“老祖宗,可不能?说她是仙女,我们是猴儿!我不依!”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老夫人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说不是猴儿!”
她仔细看着陶姜绣的画,忙招手:“好孩子,你上前来,我仔细看看。”
陶姜走近,老夫人的手在她脸上摸了摸,老人肌肤松弛,斑点可见,但是一脸慈祥,笑容和?蔼。
陶姜的视线跟顾平章对上。
说来奇怪,今天不知道对视了几次。
老夫人拿着那张绣品,与旁边的冷夫人道:“你们家?也是见过世?面的,你瞧她这副绣品。”
冷夫人不以为意。
心想,老夫人人老了,喜欢普通老百姓的普通玩意,都是些上不得大?雅之?堂之?物。
这样想着,表面上却笑着接过来,道:“老夫人都赞不绝口?的,那定然是难得一见,我也来长长见识。”
老夫人笑而不语。
冷夫人拿过来放在手上,托起来漫不经心那么一看。
眼睛蓦地一睁,惊讶:“这——”
老夫人笑了:“我说这小娘子人也长得好,手艺也好。这样的绣品,我小的时候还见过,后来再也没有这样的手艺了。难为她小小的一个人,绣得这样好。”
冷夫人这才惊奇地看向?陶姜:“你这绣技从哪里学的?”
陶姜没想到一块普通的绣花引起这样的事情。
听老太?太?的话,这绣技如今失传了?
她老老实实道:“家?里老人教的。”
她奶奶教的,也没错了。
冷凝儿突然道:“老祖宗,你看陶姜这样好,什么样的人才能?娶到她呢?”
老夫人人虽老,心却明,看她眼珠子在顾平章和?陶姜身上打转,惊讶道:“难不成是顾小郎君?”
“对了,老祖宗不愧是老祖宗!”
老太?太?是真的奇了。
她拉着两个人的手看了又看,大?笑:“真是再好不过的一门婚事,金童配玉女。”
陶姜尴尬地看着顾平章。
顾平章面色平静,向?老太?太?道谢。
承恩伯府二小姐,冷霜儿凑到姐姐冷香儿身边,嘀嘀咕咕:“居然还真是。”
冷香儿视线从顾平章脸上掠过,淡淡道:“没听见老太?太?说,金童玉女。”
冷霜儿吐了吐舌头。
其他人七嘴八舌:“这顾案首未来不定金榜题名,打马游街,届时可就不是金童玉女了。”
老太?太?的视线终于移到戏台上。
戏终于开始唱了。
陶姜盯着戏楼,两眼发呆。
总觉得顾平章对老太?太?很随和?呢。
当然了,人家?是伯爵府老太?太?,他一个平头书生,当然要恭恭敬敬了。但是吧,顾平章这人,可不是会为了五斗米折腰的软骨头。他要是不愿意,这知府府他都不来,别人绝计勉强不了。
他不但来了,还认认真真准备了寿礼,寿礼还送到老太?太?心坎上,这就不一般了。
陶姜想啊想啊,仔细回忆剧情,勉强从角落里扒拉出一句跟顾平章和?冷府老太?太?有关的。
那是顾平章殿试被点为状元后不久,他还只是个翰林院编修,在翰林院修《太?祖实录》的时候。
他的身体那时候便很不好,春寒料峭,他踽踽独行,衣衫单薄,在出宫的路上咳血晕了过去。
老太?太?进宫见太?妃。他们家?有位先帝的妃子,先帝驾崩,成了太?妃,跟其他两位太?妃一直住在延福宫吃斋念佛。
老太?太?不时进去找老姐妹说说话。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大?都不在了,老太?太?活到八十?几岁,能?见到小时候的人,是很难得的,很高?兴的。
路上瞧见了被雪埋了一半的顾平章。
她看见那样一张脸,只觉得小时候也见过这样神仙一样的人,只是时间太?久,都记不清了。
她叫人忙把人抬到太?医院。
后来送了几车药材,连自己压箱底的人参、灵芝一类都送去了。
只说“缘分?”。
顾平章能?活下去,那几车药材功不可没。
后来魏王打入京城,顾平章阴差阳错成了太?子宋熙的老师。后来又入了内阁,权利渐重。
要说跟冷老太?太?的交集,也就这一点。
陶姜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顾平章的脑子,那是她能?参透的么?
还是别为难自己。
她痴痴地看戏,看戏台上的宋柳声?,跟着众人叫好。
唱完了《锁麟囊》,又唱《四?郎探母》,陶姜就不爱看了。
冷凝儿也不爱看这个,从小到大?,凡过寿都唱这个,都看腻了。
她拉着陶姜要偷偷溜。
陶姜还待挣扎,冷凝儿一句:“我听小丫头说瞧见你上净土桥买话本子去了?”
“是呢。”
“净土桥的那算什么,走,我带你看看我的收藏。”
闻言,陶姜毫不犹豫跟着她溜了。
话本子不话本子的还是其次,主要看冷凝儿人好,想跟她玩儿。
春喜还提醒冷凝儿:“老太?太?还在兴头上呢,姑娘这么早跑出来,当心夫人念叨。”
冷凝儿才不管呢。
他们都逼着自己嫁人,怎么没人管管自己高?兴不高?兴?
她拉着陶姜,一脸神秘地将她带到小书房。
“春喜,沏茶!”
然后,陶姜便看见这丫头从腰间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地上一个金丝楠木雕花的嵌玛瑙大?箱子。
“这可都是我的宝贝。”她两眼放光地捧着几本精挑细选的放她面前。
春喜自觉地站到门口?站岗去了。
陶姜一看,学到了。
她败就败在没安排一个站岗的。
冷凝儿凑过去?看了一眼:“你手气不错, 这是我最最喜欢的一本!”
陶姜立即坐到榻上,斜倚着靠枕,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拿着书看了起来。
要知道她之所以穿越,就是因为看了本小?说。
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可是她的最爱!
这书的插图甚是精美,男子的风流, 女?子的娇羞尽在笔下。
她一看作者, 又是黄粱人。
冷凝儿迫不及待要跟她讨论?剧情, 一会儿凑过来瞧她看到哪里?, 顺便指点两句:“这个丫鬟, 记住她!”
陶姜点点头, 扭头背过去?看:“不要剧透!”
冷凝儿不甘心地拿过一本新的看。
但?是过一会儿又要探头去?瞧她的进度。
她憋得?不行,昨儿熬夜看完, 没有人可以说。
“看到哪里?了?他们两个私奔没有?”
“什么?私奔?这么刺激?”
冷凝儿狠狠点头:“你快看快看!后头还有更好看的。”
陶姜看得?津津有味。
主要是这个黄粱人文笔好, 里?头五个男子各有各的特色,英俊潇洒的皇子, 才华横溢的状元郎,叱咤沙场的将军, 温和?儒雅的王侯,活泼开朗的世家子。
那?相府小?姐呢,刁蛮可爱, 惟妙惟肖, 栩栩如?生。
无论?哪一对都能磕起来。
没错, 这还是一女?五男的修罗场文。
陶姜很快就磕上了。
书页翻过一半, 她已经跟冷凝儿展开了激烈讨论?。
“将军最好!我最喜欢将军!”冷凝儿据理力?争, “他为了小?姐去?从军,好不容易才当上大将军, 他多爱小?姐!他们俩必须在一起!”
陶姜也不退让:“状元郎最好,他内敛持重,隐忍的爱意你感受不到吗?他默默为小?姐做了那?么多事,雨夜撑伞,酷暑遮阳,他的爱是沉默无声的,这样的爱最动人好嘛!”
“将军!将军为了救小?姐,为她吸毒!连命都不要了,他最爱她!”
“状元郎!状元郎为她做菜洗衣,为她不远千里?运来她喜欢的泉水,她说的他都放在心上,他是最爱的!”
“将军!”
“状元郎!”
两个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吵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冷凝儿得?意一笑:“你后边没看,将军还为小?姐做了好多事情,那?个状元郎,被皇帝赐婚,他为了权势,迟疑了!”
“我不信!怎么可能!你一定在胡诌!状元郎那?么爱她!”
“将军才是为了权势,邻国?公主屡次欺负小?姐,就是因为将军摇摆不定!他的爱有瑕疵!”
两个人寸步不让,就差打起来了。
春喜站在门口,额头青筋直跳,远远瞧见一个前院的丫头,立即跑来报信:“来人了!”
冷凝儿一听,立即将书一抱,丢进箱子里?。
陶姜攥着自己那?本没看完的,往袖子里?一卷:“我还没看完,我看完再跟你理论?。”
冷凝儿深吸口气:“反正?最后跟小?姐成亲的一定是将军。”
陶姜:“一定是状元郎。”
春喜迟疑道:“我更喜欢活泼的小?公子!”
陶姜、冷凝儿一起回头,同时道:“不可能!”
门口一个小?丫头道:“姑娘,前院里?顾案首教小?的来跟顾小?娘子说一声,该回了。”
陶姜一看天色,好家伙,确实该走了。
她举了举手,指着袖子,冲冷凝儿眨眨眼睛:“冷姑娘,我看完了还你,改日跟你辩,今日便告辞了。”
冷凝儿方才争得?眼红脖子粗,这会子又舍不得?,念念不舍地将人送走。
“明日就来找我,不来我去?找你,后面的还有好多有意思的内容呢,我要好好跟你掰扯。”
眼看走到门口了,陶姜只得?敷衍点头:“我回去?便彻夜苦读,将剧情读透了,跟小?娘子讨论?。”
“我走啦!”陶姜挥挥手。
袖子还被冷凝儿抓着。
她都瞧见马车旁等着的顾平章了,不由伸手,将冷凝儿的手捋下去?,尴尬一笑:“啊哈哈小?娘子快回去?罢!”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凝儿眼巴巴看着。
搞得?她好像一个渣男。
顾平章深深看她一眼,率先上了马车。
陶姜跟着上去?。
顾剑一扬鞭子,马车“哒哒哒”跑了起来。
陶姜故作自然地将袖子理了理,务必保证袖子里?藏的书不被人发现。
顾平章向她袖子上扫了一眼。
陶姜立即咳嗽两声,转移注意力?:“你怎么来了冷府寿宴?”
“你为何来?”
“我,我当然是受邀前来,方才冷小?娘子还送我出来,你看到了吧,我有多受人喜爱!”
她说着想起宴席上冷老太太对她的夸赞,臭屁起来:
“老太太还说我是仙女?一样的人物呢!”
“哦。”
陶姜想到自己被没收的话?本子,决定据理力?争一下,凭什么呀,她的话?本子,凭什么就给没收了。
“你将我话?本子放哪里?去?了?”
“扔了。”
“扔了?!”
陶姜忍不住坐起来,凑近顾平章,睁大眼睛瞪他:“你怎么可以扔了!我还没看呢,花了钱的!”
她今日穿鹅黄的褙子,豆绿彩蝶戏花百褶裙,衬得?她人比花娇,整个人如?含笑一样,活泼,清丽。
尤其一双眼睛,乌黑明亮,水洗过一般干净。
盯着人的时候,眸子里?一览无余,透着憨娇。
顾平章淡淡道:“你不该看。”
“凭什么!”
“你已嫁人,不该流连其他男子。”
陶姜不可置信:“不流连其他男的,难道流连你?我们又不是真夫妻。”
顾平章身?上气息已然有些?冷了。
陶姜毫无所觉,举着十根手指头,细数:“第一,你嘴巴太毒,第二,你事儿又多,第三,你一点儿也不体贴,第四,你这个人没意思,第五——”
第五她不敢说了,顾平章身?上好冷。
“第五,怎么不说了?”顾平章似笑非笑。
陶姜缩了缩脖子,嘀咕:“第五,你,你故意吓人,你凶!”
说完,她立即撅起屁股要往后面挪动。
感觉此时的顾平章有点子危险,还是不要在老虎头上拔毛了。
偏偏马车这时候一阵摇晃,陶姜一个没坐稳,一头栽下去?。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
顾平章抿唇,睫毛一颤,微微垂下,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眼睛里?冷漠快要溢出来。
两人嘴唇贴着嘴唇,呼吸融着呼吸。
窗外是温柔的夕阳,一道光透过窗隙照进来。
风不甘寂寞,撩动车帘,花香钻了进来。
鼻尖漂浮着桂花香气,甜腻醉人,陶姜感觉自己脑子晕乎乎的,直愣愣瞪着顾平章。
唇上贴着的唇是干燥的,清冷的气息拂过,掺杂了酒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