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诚脑子还是昏的,下意识道:「使君,这冰鸟莫非是送信的?那仙人信呢?」
萧元盛摇头,「没见到信。」
欧阳诚突然惊道:「使君你看!」
萧元盛掌心里的冰鸟忽然化为一滩水,露出藏在鸟身中的一个纸卷。
欧阳诚激动道:「使君,这莫非就是仙人信。」
萧元盛展开纸卷,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京城绣春坊,韦家小技韦长生。
容丘惊叹道:「仙人果然厉害!地址名字都写的一清二楚!」
「看来刺客就是韦长生!」欧阳诚问道:「使君可认识此人?」
萧元盛皱着剑眉,微微摇头,「不认识。我也从未听过韦家小技,这是什么地方?」
容丘猜测道:「莫非是个店铺的名字?」
欧阳诚道:「等我们回京一看便知。」
萧元盛收起纸卷,对欧阳诚道:「据说仙人信只能保留半个时辰,少卿请随我一起去一趟县衙,把仙人信交给朱副使过目,不然字迹消退,空口无凭。」
欧阳诚忙道:「使君放心,即便字迹消失,我也能作证。」
萧元盛立刻带人和欧阳诚一起去了县衙。玄一和朱奕,魏合,听说萧元盛已经收到仙人信,纷纷露出震惊表情。这么快!
萧元盛将纸卷递给朱奕,「有人在驿站地上捡到一只冰鸟,纸卷便藏在冰鸟体内。」
欧阳诚道:「我亲眼所见,冰鸟在使君手上化为一摊水,速度之快,便是用开水烫化,也不过如此。」
朱奕展开纸卷,和玄一魏合共同观看。沈从澜站在一侧,扫到了纸卷上的字迹,不禁暗暗称奇。
虽然他提前知晓了「仙人」是人,而不是神,此刻亲眼所见,刺客的名字和住处,也不禁佩服这位「仙人」的手段。他竟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指出刺客,的确是神乎其神,难怪被人深信不疑是神仙。
欧阳诚道:「驿馆整夜有人守夜巡逻,无人见到这只冰鸟是从何而来,真不可思议。」
玄一道:「取信的青鸟,和送信的冰鸟,都是神仙的法术,这点毋庸置疑。」
沈从澜不信鬼神,自然也不信法术,但这只冰鸟出现的如此离奇蹊跷,除非驿站内有内应,乘人不备,放在地上被人捡到。
那青天塔上的仙人状又是如何被取走的呢?当时只有容丘,萧元盛,欧阳诚三人一起登塔。欧阳诚后上,其实并未亲眼见到萧元盛投仙人状。「青鸟取信」的一幕发生之后,朱奕同容丘一起登塔,查看仙人状是否还在。容丘是萧元盛的心腹,他说亲眼所见萧元盛投了仙人状,他的话并不可信。朱奕在身边,容丘不可能有机会取走仙人信。但是片刻功夫,仙人状就不翼而飞,会不会是萧元盛根本没有投递仙人状?
难道萧元盛也是「仙人」的一员?沈从澜推断出这个结论,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萧元盛要查找的是刺杀他的人。如果他早就知道这个刺客是谁,为何不直接带人去捉拿,却绕了一圈,来幽城求助青天塔的仙人。他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
沈从澜对仙人状知之甚少,唯一知道的就是莲波曾给仙人送过信。所以,思前想后,他琢磨不透萧元盛的动机。
但不管怎样,让玄一,魏合,朱奕,欧阳诚,这几人深信不疑青鸟取信和冰鸟送信是仙人所为,那曾经替仙人送过信的莲波就不会有事。
于是,沈从澜适时地添了一把火,绘声绘色道:「仙人在幽城断了十起案子,从未指错过一次凶犯,尤其是最近一次的案子,谁都想不到,杀人凶犯竟然是楚员外。包括下官也不敢相信,无奈只好派人守着楚宅,不敢轻举妄动。结果,他当真就是凶手!谋害孪生哥哥,冒名顶替。若不是仙人指明,谁能想得到呢。」
萧元盛看向朱奕,「朱副使,既然已经知道刺客,不如我和少卿现在就立刻返程回京。」
朱奕看了看玄一,点头道:「也好,使君和少卿先行一步回京捉拿刺客。我陪着国师在此再逗留几日。」
他受命要保护玄一的安全,玄一不愿离开,他也得留下。尤其是衙署里还有两个太子眼线,不知会不会对玄一不利,他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说话之间,纸卷上的字迹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仙人信变成一张白纸。
玄一等人越发深信不疑这是仙人的法术。唯有沈从澜不动声色地心里推演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元盛道:「我这就动身回京,抓到刺客之前,诸位切不可透出风声。」
玄一和朱奕,沈从澜齐声应道:「这是自然,使君放心。」
萧元盛和欧阳诚离开衙署后,即刻从驿站启程回京。
经历萧元盛这一次投仙人状,半信半疑的欧阳诚和朱奕,都深信不疑仙人的存在。而玄一更为确定古塔和玉玺有关,否则仙人为何单单要在青天塔上现身?那只叼着玉玺的仙鹤围绕青天塔盘旋,必定是在暗示玉玺的所在。
吃过早饭后,玄一和朱奕再次来到青天塔。
城兵把古塔团团围了两圈,不让百姓靠近。玄一带着御前司的几位高手,从古塔第一层开始,一层一层地搜寻探查。
寒江寒雪因是仆人身份,留在衙署没有跟过来,朱奕趁此机会,派手下去风云镖行把江进酒叫到青天塔附近的僻静之处,开门见山问他:「你来幽城将近一月,可有什么发现?」
江进酒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大人,属下来到幽城的当日便开始探查情况。温秀才利用黑狗杀人的案子,说起来还是我们查出的线索,我们找到的证据,沈知县方才令温秀才认罪伏法。」
这个开场白也是他昨夜想好的,用来证明他们来到幽城,的确下了功夫在用心查访。
「属下一开始怀疑有人假扮神仙,所以曾将百姓投的仙人状,偷梁换柱下了毒,涂了追踪粉,张夼江湖人称招魂川,下毒无人能解。如果是人拿走了仙人状,必死无疑。但,城中并无中毒身亡的人,而投仙人状的百姓,翌日依旧收到了仙人信。」
朱奕问:「被下毒的仙人状,确定被取走了?」
江进酒道:「千真万确,属下亲自看过,投了毒的仙人状不翼而飞,不知去向。属下不死心,又带了人彻夜守在投仙人状的百姓家门口。」
朱奕道:「可有发现?」
「仙人信每次都是从天而降,凭空出现。送信的开始是一只青鸟,后来变成冰鸟。」
江进酒说到这里,不失时机地拍马屁,「若是像大人这样的绝世高手,射箭或是投掷,也能将仙人信送到百姓院里。但冰鸟根本不可能被人投扔抛掷,落地便会碎成一地冰渣,不会被人完整无缺的捡到。」
朱奕心道不错,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江进酒躬身拜下去,「属下无能,请副使责罚。」
朱奕自然也不会责罚他,吩咐道:「你回去吧。若有什么发现,及时回禀。」
很快,幽城传遍了节度使萧元盛已经接到仙人信的消息。
莲波一直悬着心,听到消息后不禁松口气,走到后院,把消息告诉青檀。
「听说萧元盛和欧阳诚已经离开驿站,火速返回京城,看来,刺客就躲在京城。他们急着回去捉拿刺客。」
青檀放下手里的书卷,略显惊讶,「我还以为刺客早已逃出了京城。奇怪,御前司封城三日都没抓住刺客,夷微难道比御前司还厉害?茫茫人海,找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他居然几个时辰内就可以指明刺客,这,」
青檀说着说着,摇头失笑,「真不可思议。我不太信。」
莲波认真道:「正因为夷微能耐很大,所以我才相信他一定能救出我父亲。」
青檀若有所思道:「阿姐,或许他不是能耐大,而是善于布局。」
莲波不解道:「此话怎讲?」
青檀道:「如果这是一场萧元盛和夷微共同布的局呢?」
莲波吃惊道:「萧元盛?他远在朔州,和幽城毫无瓜葛,怎么会和夷微扯上关系?」
青檀用书卷撑着下巴,慢慢道:「阿姐,夷微在朔州大败北戎骑兵,而萧元盛是朔方节度使。你说,他们会不会早就认识?在京城连手做个局?」
莲波惊讶的看着青檀,「你是说,萧元盛和夷微,早就知道刺客是谁?」
「不然,夷微为何能在几个时辰内就指出刺客?」青檀笑了笑,「或许京城遇刺,就是萧元盛自己安排的一场苦肉计。从朔州来京城的这一路,刺客若想杀他,会有无数机会对他下手,为何要选在京城,天子眼皮下行刺呢?」
青檀眸光闪动,「还有,我怀疑萧元盛根本就没有投仙人状,青鸟说他调换了木箱,安装了机关夹层。我看未必。」
莲波一怔,「你见到了青鸟?」
「对,青鸟就是韦无极。李虚白带我去京城找他买机关,其实两人早就认识。两个骗子。演戏一个赛一个逼真。」说到这里,青檀不禁失笑,「所以,我怀疑萧元盛可能是第三个演戏的人。」
「驿站灯火通明,彻夜有人值夜巡逻,从外面投仙人信,不大可能。他完全可以自导自演一场冰鸟送信,给欧阳诚看。」
莲波仔细想了想,也觉得青檀说的有道理。
「其实我早就想到夷微会有帮手,不然撑不起这么大一个局。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能勾上朝廷大员节度使,的确让我惊讶。」
青檀思索道:「若我猜的不错,夷微在幽城破解数起悬案,只是开场。这场戏从宫宴开始才算是进入正题。」
「他们苦心孤诣的造势弄神,绝对不会是只为了救出你父亲。如果夷微真的和萧元盛认识,那青天塔的这一场棋,至少一年前从朔州就开始下了。」
第63章 63
玄一和朱奕带人从青天塔的第一层开始搜寻查找,几乎每条砖缝都仔细检查过,依旧一无所获。最后,两人再次来到塔顶。
玄一扶着腰身,绕着塔顶转了两圈,最后目光落在投仙人状的木箱上,这是唯一能放东西的地方。朱奕随着玄一的目光看过去,苦笑道:「真人,我昨日亲自看过两次,里面空空如也。」
玄一围着木箱绕了一圈,喃喃道:「会不会有夹层?」
「夹层?」朱奕眸光一亮,立刻从腰间抽出匕首,三下五去二,将木箱从铁索上卸了下来。
玄一抬头看了看铁索,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朱奕蹲在地上,竖起手掌在木箱的内外探了探高度,兴奋道:「真人英明,看来的确有夹层!」
玄一一听大喜,忙道:「快拆开看看。」
朱奕用匕首撬开木箱底板,果然露出一个夹层。玄一大喜过望,俯身一看,却丧气不已,夹层里根本什么都没有。但是,木箱的底板上却刻着八个字。
朱奕也看见有字,连忙把木箱转了个方向,念了出来,「沉冤得雪,玉玺重现。」
玄一看着这八个字,半喜半忧。喜的是,玉玺的消息果然就在青天塔,忧的是,并没有说玉玺藏在哪儿。
「冤案得以昭雪,玉玺就会出现?」朱奕望着这八个字,「真人,你看这字迹和仙人信上的一模一样,工工整整。」
玄一摸着胡须,困惑不解道:「到底是什么案子没有沉冤昭雪?总不会是全天下的冤案都要一一沉冤昭雪吧?这也不可能啊,世间怎么可能没有冤屈?」
朱奕思索道:「真人,今早使君拿来的仙人信,那张纸不同寻常,是用来印钱引的专用褚纸,我问过沈从澜,他说仙人信一直用的都是褚纸,且只用褚纸,仙人信上的字也是字模印上去的,绝非手写。你说仙人会不会是在暗示,有一件和褚纸和篆刻有关的冤案?」
玄一惊叹了一声,「不错!朱大人果然聪明!」
朱奕道:「依我看,就算把这座古塔翻个遍,也不可能找到玉玺。必须要等案子沉冤得雪,玉玺才会出现。」
「朱大人说的是。」玄一道:「这木箱有玉玺的消息,你先别装上去,带回京城交给陛下。」
找到木箱上的这一句话,此行也不算白跑一趟。两人翌日一早便带着木箱离开了幽城,
玄一离开不久,寒江寒雪随后也自行离去。身边没了眼线,沈从澜这才有机会来到书坊对面的茶楼,让阿永去请莲波来见一面。
不巧的是,莲波出门探望宋夫人并不在书坊,青檀代替莲波来到了茶楼。
包厢里的沈从澜一见进来的是青檀,表情略显失望。
青檀暗暗好笑,拜手解释道:「沈大人,我阿姐去探望宋夫人不在家。大人若是方便,我可以带话给阿姐,若是不方便,不妨再约个时间,等我阿姐回来我告诉她便是。」
沈从澜笑道:「没什么要紧事,你转告她也是一样。一是,寒江寒雪已经走了,二是,青天塔上投仙人状的木箱已被玄一真人和朱副使带走。」
青檀一怔,不解道:「他们为何要带走木箱?不想再让百姓投仙人状?」
沈从澜道:「他们发现木箱有夹层。」
青檀立刻问:「夹层里有东西吗?」
「没有,但是箱底有八个字。」
青檀听见「没有」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萧元盛根本就没有投仙人状。韦无极在骗她,夹层是真,但是仙人信掉进夹层是假。
沈从澜放慢语速,「刻的是,沉冤得雪,玉玺重现。」
青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场用玉玺做钓饵的局。沉冤得雪,必定指的就是当年的益州钱引案。
「他们把木箱带走呈给陛下过目。」沈从澜了然地笑了笑:「我已经看出来了,玄一和朱奕来到幽城,是为了在青天塔内寻找玉玺。欧阳诚跟着萧元盛,名为见证,实为监视。以免萧元盛借投仙人状之名,栽赃陷害朝中大臣。幸好,这刺客是个无名之辈。」
青檀忙问:「大人知道刺客是谁?」
沈从澜一想青檀不是外人,也不至于走漏消息,便说道:「刺客就在京城,韦家小技韦长生。」
韦家小技!青檀震惊到差点说出这几个字。
沈从澜看见青檀的表情,感觉不对劲,「你认识他?」
「不认识。」青檀没有说实话,解释道:「我只是惊讶,仙人居然能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找出刺客。」
沈从澜叮嘱道:「没抓到刺客之前,此事不可外传。不过,萧元盛昨日已经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想必刺客早已被擒拿归案。」
青檀立刻保证,「大人放心。这事除了阿姐,我不会对外说出去。」
沈从澜提醒道:「御前司的人虽然撤了,但也许暗中还有人留下来,你让莲波小心行事,不要惹上麻烦。」
「明白,我会转告阿姐。」
离开茶楼,青檀径直去了风云镖行,一问阿松,却被告知韦无极已经走了。
走了?青檀不假思索,转身直奔李虚白家。青天白日的她不好翻墙进去,更不能飞檐走壁,耐着性子站在大门外,规规矩矩地敲门。
蓬莱打开院门,笑吟吟道:「二娘子请进,我家郎君让我在这里等候,说二娘子今日一一定会来找他,果然如此。」
如此说来,他已经知道韦无极跑了。青檀客客气气地笑了笑,提裙跨过门坎,也不用蓬莱带领,熟门熟路的朝着李虚白的居处而去。
蓬莱跟在她身边,眼看她准确无误地走到了李虚白的房前,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二娘子你怎么知道郎君的房间?」
青檀回眸一笑,故意道:「我夜里来过好几次,当然知道啊。」
夜里来过!还好几次……蓬莱一脸的震惊。
李虚白闻声已经出现在房门口,尴尬地对蓬莱点点头,「给二娘子上一壶好茶。」
「不用了。」青檀伸手按在李虚白的胸前,一掌将他推进去,然后反手合上房门,把一脸震惊的蓬莱关在门外。
李虚白腿长,立刻阔步后退两步,抵在他胸口的手掌落了空。
青檀双手抱臂,微抬下颌,盯着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骗子,问道:「韦无极跑之前是不是来找过你?」
李虚白平静温和地做了个请坐的姿势,「你还是喝点茶吧。」
青檀缓缓一笑,「清热去火?不必了,把韦无极打一顿最去火。」
李虚白失笑,「你是不是没找到韦无极所以来找我?」
青檀开门见山,「韦长生是谁?是不是韦无极的真名?
李虚白道:「是韦无极的父亲。」
青檀吃惊到失语,那个沉默寡言其貌不扬的韦老爹?在韦家住了三日,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她在来时路上,甚至怀疑韦长生是韦无极的本名,都没有朝韦老爹身上猜。
韦无极为什么要自设陷阱,把自己老爹供出来?他不是和萧元盛一伙的吗?
青檀难以置信道:「韦长生为何要刺杀萧元盛?不,应该说,他为什么和萧元盛合谋演这场戏?」
李虚白波澜不惊道:「因为,他就是夷微。」
青檀如闻惊雷,冲口而出:「他是夷微?怎么可能!」
李虚白反问:「他为什么不能是夷微?」
青檀突然想起来,在韦家在试探韦无极的时候,她曾提到夷微的名字,韦老爹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难道真的是他?
青檀深深吸了口气,既然夷微以玉玺为钓饵来做局,说明江进酒猜的没错,玉玺就在那个被佛狸抢走的铁匣里。如果韦长生就是夷微,那韦无极就是她找了十几年的佛狸。
难怪他一开始就知道她是风喉,因为在古墓里,年少的她对佛狸毫无戒心,曾告诉过他,她的师父江进酒是幽州府的风喉。
她去朔州寻找夷微的时候,韦无极一定见过她,根据她额上的梅花刺青认出了她。当她接到江进酒的指令来到幽城时,江进酒张夼卫通等人的风喉身份也随之暴露。所以无论他们怎么设局,怎么费尽心机,也无法和「仙人」斗法,处处落于下风。
这个臭和尚打小就一肚子鬼心眼,长大了又把她耍的团团转,青檀气的咬牙,眸光喷火的盯着李虚白,「韦无极现在在哪儿?」
李虚白没有回答,却用一种难以描述的奇怪眼神望着她,「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找他?」
青檀气道:「因为他抢了我的东西。」
「是不是玉玺?」
不仅仅是玉玺,还有神力丹。但是一想到神力丹,她突然之间平静下来。
她在古墓里救了他的命,但反过来,他也算是救了她一次。他替她吃了神力丹,不然活不到三十六岁的人是她。
想到韦无极那张神采飞扬,俊俏生动的脸,她眉间的怒气消了,语气也缓和下来,「韦长生到底是谁?他和当年的益州钱引案有什么关系?」
李虚白以一种左右为难的眼神看着她,心里也是一种左右拉扯的纠结,他一面喜欢她的绝顶聪明,一面却又暗暗头疼她太过聪明。
有些事情他本不想说,但不说出来,也会被她猜中,比如萧元盛和他一起设局,比如韦长生的身份,的确不仅仅是一个刺客。
「他是当年益州府的风喉首领,接到密令秘密调察钱引案。朝廷查案习惯一明一暗,明面上由燕王赵翼负责调查此案,暗地里御前司指派了韦长生和他手下五名风喉。」
青檀恍然道:原来他也曾是风喉,难怪伪装的如此高明。
「用来印制钱引的专用褚纸,一向被朝廷严密管控,为了防止当地官员舞弊勾连,朝廷一向派京官来益州专管钱引褚纸厂,当时主管褚纸厂的人,便是蔡源。」
「燕王查出是我父亲勾结钱引务官员,偷盗褚纸,私印钱引,然而风喉查到的结果却并非如此。我父亲根本不知情,反而是蔡源派了心腹陆平混进钱引务,威逼利诱连鹤私刻钱引模板,带出钱引务。」
「韦长生将查到的情况密报御前司后,五名属下系数被毒杀,他因为习练一种名叫枯木逢春的密术而侥幸逃得一命。」
李虚白很平静地讲完来龙去脉,「十几年过去,蔡源已是丞相,燕王成了太子。以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又怎么可能翻得了这个案子。」
「所以,你们只能借助神力。让神仙来帮你们翻案。」
「不错。」李虚白道:「韦长生要为情同手足的兄弟们报仇,而我也要为我父亲正名,替那无辜陪葬的近百条人命讨个公道。」
「萧元盛为什么要帮他?」
「萧元盛要帮的人是我。」
青檀一怔。
李虚白道:「他父亲是我父亲的好友,父母死后我去了朔州,和他一起长大。」
第64章 64
原来,萧元盛是他的好友,所以才会和韦长生连手做局。可是青檀依旧有一点想不通,李虚白说夷微才是谋划这一切的人。韦长生被「仙人」指认为刺客,一旦被擒就有可能被处死。
没有了韦长生,这场戏还怎么演下去?于是青檀询问李虚白,韦长生是不是已经逃出了京城。
李虚白的回答让人很意外,「他那里也没去,就在韦家小技等萧元盛和欧阳诚带人去抓他。」
青檀吃惊道:「为何?如果他被抓住,岂不是暴露了一切?」
李虚白说不会,「眼下他只是作为一个刺客被抓,和仙人状没有任何关系。他不会主动招认自己就是筹谋仙人状的人,除了我们,也没人知道。」
夷微是他的第一层面具,仙人是第二层面具。可不管韦长生有多少层面具,也只有一条命。
青檀不解道:「刺杀节度使,可是死罪。他费尽心机设下这个局,还没有收尾的时候,为何要把自己送到死路?」
李虚白:「他不会死。因为他被抓住后会自曝夷微这层身份。夷微就是他的保命符。」
青檀疑惑地问:「怎么保?」
李虚白向她解释,「夷微大败北戎骑兵替朝廷立过功,被榷场百姓视为大周英雄和救命恩人。俗话说,杀人偿命,萧元盛遇刺只是一点皮外伤,并没有死。若杀了夷微,恐怕会激起民愤民怨,但天子也绝不会恩赦夷微,那样无法对萧元盛交代,朝廷还指着北庭军抵御北戎。所以夷微的去处只有一个,就是生死海。」
这个说法也刚好验证了青檀的猜测,一年前,他们从朔州就开始下这一盘棋。韦长生利用「夷微」的身份去立功,就是为了今日,把「夷微」拿出来当成一张免死牌。可即便他能保住性命,从此被囚禁在生死海,仙人的戏码又如何唱下去?
青檀忍不住问李虚白,「他被关进生死海,翻案的事接下来交给你?」
李虚白微微摇头,「想要翻案,缺少最为重要的一个人,就是连鹤。韦长生自曝夷微的身份,是为了进生死海救出连鹤。」
这个计划很周密,一环套一环,可是生死海堪比天牢,一旦被关进去就永不见天日,他打算怎么救出连鹤?
青檀提醒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生死海只有死人才能出来。」
李虚白道:「我知道。所以只有韦长生和连鹤死掉,才能离开生死海。」
青檀怔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让他们诈死?」
「对。我给了萧元盛两颗药,让韦长生带进生死海。」
青檀听完所有,在脑子里飞快理了一遍头绪,不得不说,夷微算无遗策,果然厉害。
青天塔上的木箱因为有玉玺的消息而被带到京城,韦长生被关进生死海的这段时间,自然也没有人投仙人状。等韦长生带着连鹤从生死海出来,有了陆平和连鹤这两个最为重要的人证,再利用神仙预言的那句话,冤案昭雪玉玺现世。那么翻案就会有把□□成的把握。
「我很好奇一件事,希望你能说实话。」青檀直视着李虚白的眼眸,「你们是如何准确掐算出我和莲波在聚鑫银铺相遇的时间?」
不早不晚刚刚好,时间短到不过是两三句话的功夫。但凡她晚来片刻,就不会碰见莲波。
李虚白迎着她的注视,如实道:「如果我告诉你,并没有刻意掐算时间,你们相遇真的就是偶然,上天注定,你会信吗?」
竟然是这样?
青檀得到这个答复,不禁低头失笑,「当然会信。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巧合。比如我苦苦找了多年的人,就在我眼皮底下蹦跶,我居然都没认出来。」
李虚白顿了顿,「你说韦无极?」
青檀道:「我猜他应该是假扮成你的下人一直就藏身在你家里。我曾经在你书房里见到一个木箱,里面放了很多工具,应该就是韦无极的东西。」
李虚白没有辩解,默认了她的说法。
青檀接着道:「韦无极肯定带着面具,除了蓬莱和常笑,你家里总共也没几个佣人。你把他们都叫出来,我揪揪脸皮就知道那个是他。」
她要挨个上手去揪几个男人的面皮?李虚白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心里很不爽,闷声不语。
「快去啊。」青檀双手抱臂盯着他,大有一副「你不把他交出来,我就不会放过你」的架势。
李虚白有点无奈的摸了下眉心,「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要是找到他要把他打个半死。」
「我说的话,可不像你这么文绉绉的。」青檀神情很放松的睨他一眼,「你放心吧,我现在改主意了,我只和他叙叙旧。」
李虚白不信,「当真?」
「我可不像你,嘴里没有什么实话。」青檀语气里有一股难以掩饰的失望。不能交心,便如隔山海,纵有喜欢,也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的幻象罢了。
李虚白默然片刻,轻声道:「即便我对你说过假话,也是不得已。」
青檀挑了一下眉,随口问道:「什么不得已啊?」
「以后你会知道。」李虚白语气突然低沉。
青檀也没打算他会说出什么苦衷来,话题继续回到韦无极身上,「你把韦无极叫出来。」
「你跟我来。」李虚白转身走到衣柜前,打开了看家雀的机关。青檀没想到他居然带着自己进密道,看来韦无极就藏在密道那头的某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