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日暮下,方遥和谢听一手牵过一个崽崽。
以前谢听在宗门的时候,天天会来接他们,方遥不忙的时候偶尔会来,被爹娘同时来迎接的俩崽崽,顿时觉得很骄傲,挺高胸脯,步法也变得轻快了。
回到院落中,桌面上已经摆上了丰盛的佳肴,正在散发着氤氲的热气。
“你们今日上学的感觉如何?”吃饭时,方遥问他们。
她心里有一点顾虑,俩崽崽暴露半妖身份后,会不会跟其他的弟子们相处不融洽,被当做异类看待排挤。
一说到这个,俩崽崽兴奋起来。
“他们好像很喜欢我们的耳朵和尾巴,好多人今天都排着队摸我们的耳朵呢。”
“他们实在太热情了,我们也不好意思拒绝,就让他们摸了……”
方遥意外地挑挑眉,这么说来,俩崽崽不仅没被孤立,居然还成了团宠?
不过他们的狐耳手感摸起来的确很舒服,她时常也忍不住想摸。
“以后不能让他们总摸,会摸掉毛的……”阿圆嘀咕了一句,同时拿着一只烤鸡腿,咬下一口,鼓着腮帮嚼了嚼。
这饭菜的味道好熟悉,不太像是雨花阁的……
阿正也发现了,抬头问爹娘:“今天的饭菜口味好像王宫里的味道。”
这些饭菜的确是卢砚准备的,为得就是给俩崽崽换换口味。
不过为了让俩崽崽安心在宗门上学,方遥和谢听对视一眼,没有说连通传送阵的事。
谢听清咳一声:“……是雨花阁新换了个厨子。”
俩崽崽“唔”了一声,丝毫没怀疑,大口大口地扒饭吃。
静悄悄的夜晚,夜凉如水,更阑人静。
方遥知道阿圆有踢被子、睡姿不好的习惯,怕她像上次一样再闷着了,手心隔着被子轻覆在她的小肚子上。
崽崽们皆已熟睡,正当方遥亦将睡去之际,忽然察觉到身后谢听悄然从床榻上起身,消失在后院的传送阵中,似是去了趟王城宫中,不知处理了什么事。
身旁缺了个人,床榻宽敞许多,方遥反而睡不踏实了,闭眼假寐,一直未睡着。
过了半个时辰,那人回来了,轻手轻脚地躺回她身边,衣衫上还沾染着从屋外带回来的凉气,长臂一揽,从身后环抱住了她。
漆黑夜色中,几缕丝绸般的柔顺触感滑过她的下巴和肩头,似乎是他垂下来的长发,旋即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耳后,并非他睡意朦胧间的无意擦碰,薄唇轻轻含吮着她耳后的软肉。
他在吻她。
方遥呼吸微窒,睫毛轻颤。
身后男人的动作之自然熟稔,好似不知在她多少个熟睡的夜晚,他都像这般小心翼翼地偷香温存,与她鬓发厮磨。
身后的人似是怕太过分的举动扰醒了她,或是担心惊动旁边熟睡的崽崽,亲吻了下她的耳鬓,又埋头进她的颈窝里亲了亲,旋即躺回枕头上,毛绒的尾巴缠上她的双腿收紧,把她整个人禁锢成他所有物的姿势,圈进在怀中。
寂静的夜晚更让人心绪敏感,方遥微阖的眼睫下,映着淡淡的月华流光,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击着自己的耳膜。
身后的人鼻尖抵着她后颈的肌肤,气息因这两个吻有些紊乱,强行自制着平静下来,整个屋内寂寥静默。
方遥看了看安静睡在身侧的女儿,无声阖住眼。
“爹爹,娘亲,我们去上学啦!”
“好。”
方遥话音刚落,俩崽崽骑着小蜜蜂葫芦便溜得没影。
俩崽崽在发现弟子们不在意他们的半妖身份,似乎对上学这件事更加热衷了,连跟方遥道别的打招呼都变得敷衍。
今日,风和日暖,是个和煦的艳阳天,院子里的石榴花和凤仙花全都开了,朵朵香红,霞红满目。
灵茶树被收割之后,阿圆问苏明画要了一些四季花种,种在院子里。
比起方遥种什么都养不活的园艺水平,阿圆对种花别有心得,几个生长法术丢下去,再难养的花都能抽芽。
如今,她的整个院落里不似往日那般荒芜清冷,周遭绿植茂盛,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俩崽崽走后,方遥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手里拿着一沓子纸,正在专注低头看。
是崔长老让俩崽崽写的心经修炼心得,算是课后作业,明日便要上交,俩崽崽怕写的不好,便拜托娘亲先帮他们批改一遍再交上去。
她手里拿着根沾了墨的笔,看到崽崽们有写错字或者漏笔画的地方,就帮他们圈出来。
谢听换好外袍出屋时,看到方遥在石桌前给崽崽们批改作业的画面,想到什么,径自走进了后院的传送阵。
没过一会儿,谢听再从传送阵里出来时,手中捧着一摞簿册,走到方遥旁边,将那摞簿册轻放在桌面上,随之落座。
谢听拿过一本簿册摊在面前,跟她一样,一边晒着院子里的阳光,一边专注地低头看。
方遥发现他的动作,心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竟然在看书,于是抬眸问:“你在看什么?”
“是妖界各族呈上来的奏折。”谢听清声道。
他半夜就是溜去王宫批奏折去了,还剩下一小半没有批完。
“奏折?”方遥顿时生了些好奇心,妖族也有奏折这种东西?
“你想看?”谢听直接把面前的奏折,摊开推过去。
方遥看不懂上面歪扭难懂的妖族文字:“你给我讲讲,上面都说些什么?”
“清河狐族……嗯,就是上次我们见过的那位负责张贴小武通缉令的城主,我前不久告诉他,让他撤去通缉令,他回奏说想要东边的半座山头,用来给城民们种枣树,解决城中流民众多和生计的问题。”
谢听简要地把奏折上的内容同她讲了一遍。
“在妖界……地可以随便要?”
方遥有些疑惑,虽然入宗后,她不太了解民间的事了,但她知道,若是当地的官吏这么直接问皇帝要地,会被砍头治罪的罢?
谢听解释道:“在妖界地广人稀,会分封许多城主来管地种地,每年交一定的税收,清河城主要的这座山头,原是归庞提的手下管,后来庞提连带他的亲信一同革职后,这块地就无人再管。”
方遥听明白了,看他手下动笔,在奏折上写下一行字,便问他:“那你怎么回的?”
“山头给他了,但没让他种枣树,让他种朱果去,枣子不好吃。”
“……”
谢听也不光是因为不爱吃枣,枣树一年一熟,朱果一年三熟,怎么看都是种朱果更实惠。
这个城主怎么想不开,偏要去种枣。
谢听批完后又拿起一本奏折,翻开看了看,对方遥说:“这是白帝熊族族长的奏折,跟我哭诉他们那边河水的水质不好,于是跑去狼族领地取水,结果被狼族的人打了。”
“……”
“还有这本,是奉阳城主在极力撇清他和庞提的关系,说庞提反叛一事绝对与他无关,哦对了,奉阳城主的原形是一只斑鸠。”
方遥疑惑:“斑鸠和鹈鹕,八竿子也打不着吧?”
“可能是因为都带翅膀罢。”谢听思忖道。
方遥看着他手边的一摞奏折,心下感叹他这妖王也不好当啊,什么杂七杂八的事都来问他,听着就很麻烦。
于是对他的奏折内容不再感兴趣,继续提笔给崽崽们批作业。
清晨的庭院内,一时只有微风吹动纸张的声响。
谢听批了几个奏折后,发现后面一连十几个奏折,竟然都是妖族各部的城主、族长听闻他兴建传送阵,为的是迎回妖王夫人,遂上奏询问他什么时候办婚礼,要来王城朝贺。
内容大同小异,谢听匆匆瞥一眼都看完了,他把那些催婚的奏折挑拣出来,单独摞在一起,再一看,手里已经没奏折了。
方遥手里的作业还没改完,崽崽们的字迹还很生疏,动不动就会漏掉一处笔画,她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谢听不想破坏这难得与她安静独处的时光,想着如果此时,他再要是拿本人族《千字文》出来看,会不会有些丢脸?
只好随手拿过一本翻看过的奏折再度摊开,假装认真地看,实则在悄悄端详身旁的方遥。
怎么和她提这个事呢,阿遥会愿意同他在妖界王城再办一场婚礼吗?
淡金日光柔和地洒在面前人的身上,雪色肌肤仿若冰玉雕琢,她连看书时都是腰背挺直,姿态端整,乌墨染就的瞳色映着浅浅的日光,清润剔透,秀美清绝轮廓挑不出任何瑕疵,樱色的唇瓣因为专注而轻抿。
谢听喉头微动,眉眼闪烁。
阿遥认真的样子可真好看……
方遥原本的注意力全在面前的作业上,可是落在她身上的那抹视线太强烈了,而且久久也未闻他翻动奏折的声音。
方遥抬眸,倏地对上那双偷看她的桃花眼,后者被逮住,立马不着痕迹地躲开,面不改色,佯装正经地清咳一声,低眸看奏折。
可当她把视线放回面前的纸张时,身旁的人又不经意地碰一碰她捏着纸张的手背,身子挪挪,挨得她更近一些。
方遥对于他这两次三番,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小动作,有些不耐烦起来,干脆搁下笔。
谢听的目光因为她搁笔的动作,再次张望过来,还没来及反应,衣襟被修长玉白的指节勾住,那张被他视线流连许久的唇瓣主动压覆上来,吻上了他的唇。
唇上传来久违的不可思议的柔软,她唇瓣微张,露出牙尖,仿佛惩罚似的轻轻咬了他一口。
那副清绝好看的眉眼微微睁开一条缝,眸光如春日初融的雪,潋滟动人,撞进他的眼中。
谢听的脑子里仿佛有烟花炸开,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传到了尾巴尖。
在他还没回过味来的震惊中,面前的人手指已然松开勾住他的衣领,离开他的唇瓣,秀眉微挑,女声清淡:“下次要亲,别再偷偷摸摸的。”
方遥想起来在顺梁那回,她早上醒来脖子上红印密布,他说是蚊子咬的包,她还信了。
现在想想,哪里有那么多蚊子,专门咬她的脖子?怕不是他这头老狐狸啃出来的。
白天在她面前演正人君子,晚上不知偷香窃玉了多少回。
“……”
原来,她都知道了。
谢听因为心中有愧,不敢做冒犯她之事,实在忍不住想亲近他的欲念,只敢在夜里趁她熟睡亲上两口。
以为她知晓此事会生气,然而事实却与他想象得截然相反,或许她咬他的那一口,是带着一点点气的,但此时此刻的谢听已然被巨大的惊喜迷昏了头脑。
因为她失忆后的第一次主动亲近,狐耳都激动得微微颤动,他眼尾隐隐泛红,嗓音低哑,都快哭了:“阿遥……”
腰间传来被狐尾箍紧的力道,方遥直接被卷坐进了他的怀里,谢听仿佛得了特赦的囚犯,再也不加掩饰自己快盈满而出的情动,低头俯身,张口含吮住她的唇。
方遥因为他过于凶猛的力道,不由得后倾,腰后顶着石桌边沿,好在他用狐尾贴心地垫着,也并不觉得冷硬硌腰。
谢听仿佛是要把这些年缺失的都补回来,吻得凶狠,用薄唇描摹她的唇线,舌尖探进,打开她的贝齿,肆意掠夺攫取她口中的甘甜,压着她头也不抬。
方遥竟不知亲吻还有这样多的技巧,不知是他吻技纯熟,还是情深所至,她被他勾着缠绵,被他的气息寸寸侵入,双手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脖子。
一向清醒的她觉得自己仿佛神智涣散了,随着他灵巧的舌尖搅动,理智如同一盘散沙,溃不成军。
……狐妖都是这样的勾人?
不知亲了多久,又是这样的姿势,谢听实在有些难以自持,额头都出了汗,万分不舍地从她的唇上分离,他一手托着她后背,一手撑在石桌边沿,小臂肌肉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他眉眼如被春水浸染,嗓音哑得不成样子,问出了方才藏在心里的话。
“阿遥,你可愿再嫁我一次?”
方遥没想到自己这一举动,如同点燃了火桶的引信,会惹得他这样。
她的唇瓣被他吻得有些麻,用微凉手背贴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找回了被吻得昏沉的理智,发现了他话中的“再”字。
她抬起眼皮,茫然地问:“所以……我们之前成过婚?”
“是……”谢听环搂着她,轻轻点头。
但他觉得,在水月境中那场简陋的仪式,不能称为婚礼,他想给他一个盛大的、无与伦比的妖族婚礼。
“谢听,”方遥坐直身子,攥着他的衣襟,格外认真地望着他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我失忆的那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一点都记不得了?”
这个问题她问过他两次,可是每一次,他都没有正面且详尽地回答过她。
“这个故事有点长……”
谢听嗓音低柔缱绻,看向她的眼眸里有苦尽甘来、得偿所愿的泪在闪动,星星点点,映照着眼尾的泪痣,但他的唇角却是上扬地笑着。
“我慢慢讲给你听。”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明天开始更新男女主的失忆番,没吃到的都有ww,感觉想看崽崽长大番的宝子们还挺多的,那我就写一写,应该会放在最后更。
再给下本要开的预收《变成幼崽后被宿敌捡回家》打个广告,求求没点收藏的宝子们去点点,让我体验下预收过千是什么感觉叭,搁个文案。
妖女糜月修炼魔功走火入魔,身体竟变成了幼崽期,宫外还有一群等待她一声令下,前去讨伐东极剑尊的徒子徒孙。
她低头看着自己胖藕似的小短手,就这?还讨什么伐?不得被秦无恙那老贼秒成渣渣。
糜月当机立断地决定,跑!
她骄纵半生,仇家无数,万一被谁知道她变小了还功力全失,分分钟要丢掉小命。
半夜郊外,有家回不了的糜月崩溃地蹲在河边掉小珍珠。
直到一方手帕递过来,响在头顶的男声清润温和:“小丫头,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糜月抬头看到来人,硬把眼泪憋了回去。
救命,这老贼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秦无恙看到她的长相以及额头上的烬花标记时,怔了半晌,神色复杂,最终说了句:“跟我回家吧。”
糜月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被此生最大的宿敌领回了家。
且这厮似乎把她当成了她自己的女儿,每天都在套她的话。
“乖,告诉我,你爹爹是谁?你娘亲又躲去了哪里?”
为保住马甲,小女孩可怜兮兮地揪着裙摆,奶声奶气:“没有爹爹,娘亲跑了,都不要我了。”
她被收养在了秦无恙身边,换个思路,这不正是干掉这老贼的好时机?
直到第一百零一次暗杀计划失败。
糜月决定认命躺平,这老贼怎么这么难杀!
秦无恙身边多了个女童之事,不胫而走。
整个界域都在疯传,烬花宫主糜月和东极剑尊秦无恙有一个私生女,如今糜月抛夫弃女,死遁无踪。
糜月气到发疯:这谣言敢不敢传得再离谱一点?
某散播谣言的当事人漫不经心地剥开荔枝壳,朝她招招手:“月月过来,吃荔枝。”
她嘴上抱怨,身体却很诚实地跑去吃了一颗,随后张嘴就往外吐,被某人眼疾手快的接住。
小姑娘不满道:“没有去核。”
他轻轻点头:“下次知道了。”
#我想杀他,他却把我当女儿养#
骄纵作精总想着谋害男主的妖女X有亿点腹黑的清冷剑尊男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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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道身影正一前一后地御剑飞行。
“师姐,等我们这趟回宗领了任务奖赏,我就能换一把更快的飞剑了。”守拙面带笑意,对身侧的方遥说道。
他的万钧剑太沉, 无法御空飞行, 他如今脚下踩着的是一把品质很粗糙的飞剑, 速度跟方遥的雪寂剑没法比, 反倒拖慢了行程。
不过他们此行去原州除妖颇为顺利,斩杀了一头四处作乱伤人的狮妖,报酬丰厚,守拙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赶紧回宗领赏, 将这把生锈的飞剑换掉了。
“嗯。”
方遥随口应道, 守拙看到她放低了御剑飞行的高度, 视线仔细地在脚下的树林里梭巡。
“师姐, 你在找何物?”
“三师妹要我寻的那味药草,应当就在这附近。”
这次她和守拙奉命来原州除妖, 苏明画托她顺路寻一种只在原洲生长的药草炼丹,她既然已答应了师妹,便势必要为她寻到。
师妹说这草药最喜欢生长在潮湿且植被茂盛的地方,这片遮天蔽日的树林很符合那草药生长的环境。
守拙有些迟疑:“再往前走就是古墟的地界了,要不咱们还是绕道而行?”
这座古墟荒废已久, 似乎千百年前是座小镇村庄,但如今全被高大的古木青苔所覆盖, 只剩下半壁残垣, 说不准会有什么隐藏的危险。
方遥望前面着那茂密的森林, 并未感受到有什么强大的妖兽气息。
“无事, 师弟你先回宗复命, 我御剑快,采完草药应当就能追上你。”方遥说。
“好,那我先行一步,师姐你多小心。”
守拙心想,大师姐剑道超群,连那狮妖都能一剑斩之,这古墟荒废已久,渺无人迹,总不可能有比那狮妖还厉害的妖兽。
于是便先行动身,御空上升绕过了这片古墟深林,方遥则一个人独自继续往古墟深处前行。
古墟深处,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潭水清澈粼粼,倒映着天边的绚烂霞光。
水潭旁边站立着一个玄衣墨发、丰姿湛然的男子,俊美无俦的眼尾下一点朱砂泪痣,妖异惑人。
他薄唇微抿,眸光淡淡地看着面前铺开的数条巨大的藤蔓。
这些藤蔓围绕着水潭生长,枝节上开着数朵颜色艳丽的花瓣,其中最大的一朵近乎脸盆大小,上面的花蕊分布竟有些像人类的五官。
藤蔓缓缓游动着,在长满青苔的湿土上摩擦出窸窣的响声,花瓣口吐人言:“我也不是什么人的生意都做的,用百年修为换得入水月幻境的机会,多少人梦寐以求还换不来,你还在犹豫什么?”
“即便是妖王又如何,我这地方三不沾,我看守着水月幻境无法离去,什么人王妖王,对我来说都一样。”
宿玉仍旧没说话。
百年修为,这花妖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他成妖的时间不长,统共就只有两百年的修为。
若将他的两百年修为全部拿走,出境后,他怕是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不过看在你我同是妖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花妖见男子不为所动,也担心这笔生意做不成。
尽管此人敛去了身上的妖气,但花妖仍能感觉出来他妖力的强大,他的百年修为可抵别的妖千年。
“以往我这价格,只许一人入幻境,你既要进两个人,我便给你打个半价好了。”
“一百年的修为,换两个人入幻境,十年时间。”
“这价码是不能再少了,你若不愿,那便算了,维持幻境很费心神的……”
“成交。”
宿玉懒得再和它讨价还价,一旦进入了水月境,他们就相当于完全在这花妖的掌控之下,多给它些甜头,省得它在幻境里做什么手脚。
他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这处水月幻境。
凡进入这幻境的人,会被潭水抹去先前的记忆,而出幻境的瞬间,便会恢复入幻境前的记忆,但同时又会被抹去在幻境中的记忆。
镜花水月,一境双面。
非常适合他用。
随着宿玉话音落,花妖生怕他反悔似地,迅速抖落下两片嫩绿的叶子,用藤蔓的触须卷着,放入他的手中。
一片叶子色泽翠绿,脉络清晰,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另一片叶子稍显嫩些,仿佛还未长成。
“颜色深的叶片是我的母叶,你将我的母叶贴身佩戴,即可不受进出幻境的记忆消抹。”
“母叶连我只有一片,记得保管好,出了幻境后得还给我。”
“那片颜色浅的叶片是我的子叶,可以唤醒被消抹的记忆。这子叶也甚是难得,是我的心血炼成,顶多给你一片,建议等出了幻境再用,用了就没了。”
宿玉把那两片叶子收好,望向深林处的某个方向,对花妖道:“她快来了……”
花妖扭动着触须,自信满满:“交给我。”
方遥一边缓慢地御剑飞行,一边寻找草药,不知不觉已入古墟深处。
飞着飞着,陡然视线开阔,不远处竟然有一片水潭,遗世独立地坐落在高大的古木中,周遭鸟语花香,郁郁葱葱,宛如一处隐藏在古木林里的桃花源。
她的目光扫过水潭,眼睛一亮,在那潭水的旁边,竟然就生长着几株她要寻的草药。
方遥纵身御剑下落,掠过水潭上方时,看到水面上自己清晰的倒影,心生古怪,这潭水未免也太平静了,仿佛一面光滑的镜子。
她看着那明明清澈鉴人、却如死潭般的水面,心生警惕,电光石火间,数道比手腕粗的藤蔓破空朝她袭来,方遥的反应也极快,翻身便把雪寂攥进手中,挥剑力斩。
看起来柔韧结实的蔓条在她注满灵气的剑刃下,瞬间被一切两断,迸溅出墨绿色的汁液。
“嘶啊——”
方遥眉眼微动,她隐约听到了仿若人发出的痛吟声,这些藤蔓是妖?
她的反抗仿佛激怒了这些藤蔓,更多的蔓条朝她张牙舞爪地袭来,方遥面色不改,临危不乱,手中的雪寂更是和她心手合一,剑影闪烁之处,被斩断的藤蔓簌簌掉落。
这些藤蔓在她手中根本不敌,甚至都没碰到她的衣角,就被她的长剑挥斩,逐渐落入下风。
就在方遥专注地和花妖酣战之时,不知从哪飞过来一颗小石子精准打在她的剑柄上,力道惊人,方遥猝不及防,手里的长剑脱手,直接掉进了湖水中。
方遥心下一惊,这花妖还有帮手?
她惊异警惕地望向那石子丢来的方向,并未看到人影,她没了武器,藤蔓趁机迅速缠住她的脚踝,直直地将她拖进那水潭之中。
“噗通”一声,那抹雪色的身影完全没入了潭水中,沉溺消失,潭水甚至连一道涟漪都未泛起,便再度恢复了平静。
宿玉从一棵粗壮的古树后走出来,花妖看着满地被斩落的枝条,耐不住向他抱怨:“亏死了亏死了,你怎么不早说她这么厉害?我的宝贝触手呜呜呜……”
自从方遥的身影出现后,宿玉就被牵动了所有的心神,他对花妖的抱怨仿若未闻,旋即毫不犹豫地跟着纵身跃入了湖水。
一触及到那湖面,方遥就感觉到了怪异,触感并不像是水,更像是泥泞的沼泽,全身的气窍都被那潭水封闭,无法动用灵气,无法挣扎。
潭水顷刻间就没过了她的头顶,窒息感扑面而来,包裹了她的全身,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那粘稠的潭水从她的脑海中抽走了。
方遥大睁的双眸在这一刻变得迷茫,整个人传来失重的下坠感,直到身后撞在了蓬松的地面,好像落进柔软的花田里,四周全是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她将醒未醒的恍惚间,好像有人踩着草茎走到她身边,弯下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那人的双手很有力,似乎抱着她走了很久。
意识逐渐回拢之后,方遥感觉眼皮没那么沉了,她抬手揉了下仍有些发蒙的脑袋,勉强睁开了眼。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竹榻上,身上盖着轻软的薄被,床榻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你醒了?”
清润低磁的男声响起,语气不无关怀。
方遥支着坐起身的同时,视线落在那男子的身上,他身上穿着款式普通的粗制麻衣,但仍遮掩不住他过于出众的样貌,眉眼清俊玉秀,如琢如镌,尤其是眼尾处的一点泪痣,更添韵致。
看起来似乎是个凡人。
……凡人?
方遥蹙眉,她为什么下意识会冒出这样特定的词?
难道她不是凡人?
那她……是谁?
方遥揪着身上的被子,清透眼眸漾着迷茫之色。她发现脑中一片空白,关于自己的任何事,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宿玉早在她视线望过来时,因为紧张而放在膝头的手掌骤然握紧,面上不显,心若擂鼓。
“我……”
方遥一开口才发现嗓子有些哑,男子立刻起身:“我去给你倒点水。”
在他去后院烧水煮茶的功夫,方遥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这间竹屋虽然不大,但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竹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医书和摘录手记,角落里摆着捣药用的石臼和各种瓶瓶罐罐,整个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
桌案上摊着一封已经写完还未来及装信发出的家书,方遥细心地看到书信落款写着“谢听”。
没过一会儿,宿玉端着竹杯和烧好的茶壶进来,将水倒进竹杯里,递到她面前。
方遥接过来,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轻声:“多谢……谢大夫相救。”
通过为数不多的信息,她大概脑补出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她猜测许是自己在高处不慎坠落,掉进了花田里,摔伤了脑袋,所以一时记不起任何事,碰巧遇见了这个谢郎中经过,将自己救了回来。
宿玉心生疑惑,谢大夫?
花妖的一缕神念寄附在他的身上,适时帮他解了惑。
[水月幻境完全复原了曾经的古墟村镇,这座房屋的主人叫谢听,是个郎中。]
在方遥看来,男人只是停顿了片刻,便弯起眉眼,笑意温和而无害:“我叫谢听,你直接唤我名字即可,不必见外……”
【??作者有话说】
这个番外其实很暴露男主的白切黑属性,对女主的执念偏执自私狡诈心机绿茶,如接受不了第一章 的设定及时止损跳过,毕竟都是番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