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砚知道方遥二人会从神殿里出来,在发现小武冥纹消失后,就带他回城在神殿前等着了,眼见方遥二人出来,顿时大步迎了上去。
“尊主,大人!太好了,你们都平安无事!”
小武笑容可爱,露出一排雪白的小牙,他跟着卢砚改口叫谢听“尊主”,对方遥仍旧称呼“大人”。
“你们是救了朝瑰城的大英雄!我会告诉城中百姓,是你们推翻了那可恶的幽冥教,朝瑰城民都会对你们感恩戴德!”小武仰着脸,亮晶晶看向他二人的眼神,感激又崇拜。
“你也是英雄,这件事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方遥对名声并不看重,笑着抬手揉了揉小武的脑袋和毛绒狼耳。
小武听她这般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
他纵火去点粮仓那晚,不巧碰上下雨,火折子点了好几次才点着,火势刚起了一点,他就被卫兵们发现了。他借着个头小在马厩里窜来窜去,卫兵们抓不到他便去通知了主教。
那主教好生厉害,一出手就把他抓住,丢进了地牢。被关在牢里的他还一直担心自己拖延的时间不够,让他们遇到了麻烦。
好在,如今皆大欢喜。
“尊主,我们……”卢砚刚开了个口,想问他们下一步的打算,是回灵霄宗还是回妖界,然而话未说完,方遥的神识忽然间传来一阵刺痛。
谢听发现她抬手扶额,神色不对,忙问:“阿遥,你怎么了?”
“……流光玉蝶!”方遥睁开眼,面色大变,声音有点发颤。
“阿圆的流光玉蝶碎了!”
卢砚和小武不知道流光玉蝶为何物,面色茫然。谢听骤然心下一紧,他知道方遥在离宗前抽了神识给俩孩子炼制了法器。
那玉蝶的佩戴者受到攻击,玉蝶防御破碎,神魂所属者就会感应到。
方遥在神识钝痛的同时,感应到了一个大概方向,在灵霄宗的南边,是人修的地盘。
她按捺不住心里的焦灼,当即御起雪寂,便要往那个方向冲去。
谢听面色凝重,对卢砚吩咐了一句:“你先把小武带回妖界王城。”
随后追着方遥的身影便要走,卢砚连忙朝他们背影喊:“尊主、尊主夫人,坐传送阵更快!”
对了,传送阵……
先前朝瑰城的传送阵被卫兵把守不准使用,如今幽冥教已不复存在,传送阵自然能用了。
方遥二人掉头一转,赶到高台旁边的传送阵。那传送阵上面青苔密布,看起来年久失修,但好在上面的阵纹保存完好,应该还能用。
方遥对阵法并不精通,急得额头都出了汗,感应着神魂破碎的方向和距离,手忙脚乱地调试着传送阵石上的阵法。
终于片刻之后,阵石上的白光亮起,调试成功了。
方遥和谢听忙站定进传送阵里,随着白光一闪,二人出现在陌生的城镇。
在他们的对面还有两座传送阵,旁边坐着收取灵石费用的宗门修士正在记账,乍一抬头,看到有俩人从对面的阵里出来,差点惊掉了下巴,瞬间握住了随身的兵器,提防地瞪着他们。
那处传送阵连通得不是朝瑰城吗,那城已经被幽冥信徒控制,已经数年无人使用过,也没人从那里出来过,怎么会突然蹦出俩活人来?
他们打量着方遥和谢听手上露出来的皮肤,上面干干净净,他们似乎又不是幽冥信徒?
方遥刚钻出传送阵,一只发着光的蝴蝶飞到了她的身前,盘悬着为她指路。
方才朝瑰城离得太远,流光蝶过不去,现在流光蝶出现,证明阿圆就在附近了。
顾不得还有其他修士和凡人在场,谢听当即化作白狐,方遥熟练地跨坐在了它的背上。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白狐驮着她大步御风奔袭,飞速跟着流光蝶往事发地点赶去。
方遥望着那琉光蝶扇动的翅膀,心下祈祷,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如果谁伤了阿圆,哪怕一根狐狸毛,她一定会让他后悔。
一炷香前,灵霄宗的执事堂。
虞望丘负着手焦急地在殿里走来走去,旁边坐在轮椅上的守拙,眼里同样难掩焦灼。
远远地看到苏明画和景郁走进大殿,虞望丘立马止步问道:“有消息了没?”
景郁摇摇头:“已经安排弟子们把山下的凡城都搜过一遍,还是没有阿圆的消息。”
“会不会是丹霞宗的人趁夜把阿圆偷走了?”苏明画眼眶泛红,急得都快哭了。
今日清早,她来看望俩崽崽,发现床榻上只有阿正一个崽,满院子都没找到阿圆。她叫醒了阿正,阿正睡得迷迷糊糊,并不知道妹妹去了哪里。
苏明画发现阿圆失踪,立马就来禀告了师父。
虞望丘当即召集弟子满山满城地搜寻阿圆,苏明画跟景郁更是跟着弟子们一直找到现在。
今天刚好是那丹霞宗来要人的日子,会不会他们等不及,半夜就把阿圆偷走了?
苏明画心下猜测着,眼中难以自制地发酸。
阿圆是在她的院子里消失的,如果阿圆出了什么事,她都没有脸面去见大师姐。
虞望丘心下亦是烦躁担忧极了,沉声道:“我亲自去找!”
他往殿外走了两步,忽然脚步一顿,神识刺痛。
他继而抬头朝天空的西北方向望去,他感应到方遥身上的流光玉蝶碎了,遥指西北冥域。
位置太远,他实在鞭长莫及,只能寄希望于他那玉蝶里蕴含的一击,能帮方遥争取些时间,化险为夷。
虞望丘收回目光,眼下还是找失踪的阿圆更重要。
他正要御剑下山,忽然数道身影在他面前相继落下,堵住了他的去路。正是丹霞宗、万法门、藏机阁三家宗主,身后各带着上百位弟子,阵势浩大,来者不善。
“虞宗主,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丹霞宗主眯着眼睛问道。
“好啊,我正要问你,我的徒孙昨夜失踪,是不是你宗下得黑手?”虞望丘更是没好气地反过来质问他。
丹霞宗主愣了一下,继而冷笑:“虞宗主,你这谎撒得可不太高明,”他往虞望丘身后的大殿内看了一眼,“故意把人藏起来,谎称失踪,莫不是把我们当傻子?”
“是啊,谁知道人是真丢了,还是被你藏起来了,虞宗主,这个时候了,不如把人乖乖交出来,省得大家伤了和气。”藏机阁阁主跟着帮腔道。
虞望丘方才心里有点怀疑是丹霞宗偷的阿圆,但是苏明画的院落里被他设下了层层阵法,外宗的人不可能不惊动他的阵法屏障,悄无声息地带走阿圆。
应当不是丹霞宗。
眼见师父被三宗堵在殿前,两方对峙,形势不妙,苏明画连忙给其他长老和内门弟子们发去数条传音。
“我何须同你们说谎,我这正要下山去寻我那徒孙,你们快给我让开!”虞望丘按压着怒火,没有直接动手。
万法门宗主闻言狐疑地看了两眼丹霞宗主。
看虞望丘焦急的模样不似作假,莫非真是丹霞宗半夜偷走了那小娃娃,现在故意演戏,是一宗吃独食,不想分他们丹药了?
“虞宗主,若是人失踪了,不如让我们带人进宗彻底搜查一番,若人真的不在,我们也不会多为难你。”万法门宗主想了想,出声提议道。
“我宗的地界,岂能让你们擅自搜查?无论阿圆有没有失踪,老夫都不会把她交给你们的,死了这条心罢!”
虞望丘毫不客气的呵斥,让三宗之主脸色难看。
话音落,一阵熟悉的神识刺痛再度传来,虞望丘顿时变了脸,阿圆的流光玉蝶也碎了!
阿圆定然是遭到了危险!
这次他感应到神识破裂的方向,就在南边,距离不远,他现在御剑赶过去,一刻钟就能赶到!
“让开,老夫要去救徒孙!!”
方遥和阿圆身上的玉蝶一连全碎了,让虞望丘瞬间耐心全无,他横眉怒目,直接拔了腰间的本命剑,剑指丹霞宗主。
丹霞宗这次联合另外两宗,带了这么多人手,打定了主意就是要强行抢人,这一声拔剑的铮鸣声,如同点燃了战局的烽火,瞬间引爆了剑拔弩张的场面。
一时间,殿前剑光四起,兵刃相接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灵霄宗的三大长老及内门弟子们纷纷赶到,加入战局。
可是面对另外两宗,灵霄宗仍然是势单力薄,尤其是虞望丘,他与这三宗掌门境界相仿,如今被他们三人联手围攻,虽然仗着剑法深厚凌厉,但明显有些应对吃力。
万法门宗主脚踩剑阵,手持软剑,外加数道剑光幻影朝虞望丘袭来,被后者快速甩出数道剑风一一弹开;藏机阁阁主手持玉骨鞭,如龙蛇般袭向他的面门,虞望丘在躲开万法门宗主一剑时,不慎又被玉骨鞭缠住了左手臂。
一旁的丹霞宗主迟迟未动手,他自知自己正面打不过虞望丘,于是让另外俩宗宗主打正面,他伺机等待机会。
当看到虞望丘的左手被软鞭缠缚,身法受限时,他瞬间出手,一掌击向虞望丘的背后。
虞望丘生生受了一掌,差点喷出血了,他压下丹田翻涌的气血,咽下口中的腥甜,盛怒得反手挥剑斩向丹霞宗主,被他后撤躲开。
“师父!”
在虞望丘拔剑之时,苏明画和景郁就都冲出了殿外,紧随着师父奋力交战。眼见师父受伤,心焦无比,可是他们面前围着十几个敌宗弟子,分身乏术。
大殿中只留下有心无力的守拙,眼看着师父受伤,紧握着轮椅的把手微微发抖,恨不能站起来拔剑迎敌。
“掌门!”
乌长老乌穆眼见宗主受伤,立马甩开和他对打的三宗长老,纵身冲过去迎上准备再度对虞望丘出手的万法门宗主,以二对三,暂时解了围。
乌长老虽然剑法精绝,但他修为比万法门宗主略差一等。他过来支援宗主,引来对面的两位长老也过来了,以二打三的劣势,瞬间又变成了以二对五。
正当虞望丘和乌穆腹背受敌,灵霄宗人难以抵御之时,一道浑厚洪亮的嗓音从不远处响起。
“虞兄,我来助你!”
一批身穿明黄色的道服修士们如同天降神兵,御剑落入战场,袁成秀、祝雯月、唐岐、曲长陵等各个熟悉的身影夹杂其中。
正在被数人围攻、苦于应对的苏明画和景郁眼睛一亮,金阳宗宗主袁鹤带众弟子赶来支援了!
“虞兄,我也来助你一臂之力!”
虞望丘抬头看去,竟然是衍月宗宗主。
话音落,数十道穿着雪白道服的身影落下,数量上比金阳宗弟子少了些,但对于本就是小宗门的衍月宗来说,可谓是举宗之力,倾巢出动了。
这两批新来的修士们刚落地,与三宗弟子混战对打起来。
有了金阳和衍月两宗的加入,灵霄宗从单方挨打的局势,渐渐扳回一些。
[呜呜呜,快放我出去!]
阿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里很黑很脏,只点着两三个烛灯,堆放着各种杂物。
她的嘴巴被布团塞住,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捆住,面前站着一个模样瘦削阴鸷、身穿黑袍的男人,旁边烧了一大锅正在汩汩冒泡的汤,他正在往里面丢些不知名的草药。
桌面上摆着各式各样可怕的刀具,炼丹用的药臼、丹炉等等。
阿圆看了看那锅热汤,又看了看桌上散发着寒光的刀刃,幼小的身子浑身发颤,狐耳瑟缩地耷拉下来,身后的尾巴也都缩成了一团儿,垫在屁股下面。
她不是应该跟哥哥在院子里睡觉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师叔师祖哪里去了?这个男人是谁?她不会要把自己剁成块煮汤喝吧?
阿圆水润的杏眼圆睁,眼中闪动着害怕的泪光。
先有鹈鹕妖把她吞进喉囊里,后有这黑袍怪人要拿她煮汤。
修炼出灵智的狐族从来不吃人肉的,他们为什么老惦记着吃她这个小狐狸崽的肉?
呜呜呜,她的肉不好吃的……
黑袍男人发现小崽子醒了,只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手中动作不停地继续熬药。
如果方遥在场,定能一眼认出,这个身穿黑袍的男人就是在百宗大比上,一己之力打败数宗弟子,最终败于她手、差点夺魁的散修——汤康。
宗门大比之后,汤康惦记着那个在赛场上一闪而过的玄阴之体气息,便一直住在灵霄宗山下没有走。
他每日无事便在灵霄宗附近打转,搜寻那玄阴之体的气息,而那段时间,方遥刚好带着俩崽崽远去妖界,汤康在山下守了大半个月,都一无所获。
直到三日前,他发现三宗掌门齐聚灵霄宗,似乎在问灵霄宗掌门索要什么东西。他花了点小钱,从丹霞宗一个弟子的口中得知,原来他寻找已久的玄阴之体,竟然就是灵霄宗掌门的徒孙。
玄阴之体的血能炼出压制冥纹丹药,所以才让三宗掌门如此惦记。
汤康并不在乎什么冥纹不冥纹,他只想要玄阴之体。
阿圆的血跟那圣河之水有些相似的成分,对常人来说,是至阴之物,但对于他们这些邪修来说,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修炼至宝。
汤康本来很恼怒三宗来抢夺他的玄阴之体,导致灵霄宗的防备加强许多,就连这崽子住的院子,都被宗主加持了数道阵法禁制,他根本没法溜进去,但没想到昨天夜晚到被他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如果不是三宗出面,那人想必也不会趁夜把阿圆从灵霄宗里带出来,倒让他半路截下,捡到了便宜。
此时此刻,灵霄宗掌门和那三宗,一定想不到他们都想要的玄阴之体,会落在他这个散修手里。
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汤康心下感叹自己的机智和运气,此时他的汤药也熬好了,他盛出来一碗,缓步走到阿圆的面前。
他蹲下身子,拿开阿圆嘴里的布团,不等她开口,便直接把滚烫的汤药给她灌了进去。
那汤药又烫又苦,小崽子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你给我喝了什么东西,好苦啊!坏人!你快快放了我,不然我、我娘亲,我爹爹,师祖,我师叔,都饶不了唔唔——”
汤康觉得她聒噪,喂完汤药,立马又用布团塞住了她的嘴巴。
玄阴之体喝了这汤药后再取血炼丹,对他来说就是大补之药。他如今能有在擂台上一挑百宗弟子的实力,就是因为这用玄阴之血练就的秘法。
先前已有两个玄阴之体被他炼成丹丸服用,再加上阿圆,他就能一举冲破元婴后期,成为大乘强者了。
等阿圆服下汤药的一刻钟后,汤康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拿起桌上的尖刀,准备开始放血。
这小崽子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他没有丹霞宗的势力,能把这崽子养在身边每日取血,这小崽子身份特殊,想必要不了多久,灵霄宗的人就会追过来,他还是将她杀了,一口气取完血存在桶中慢慢服用为妙。
看着那不断靠近自己的尖刀,阿圆身子颤抖瑟缩,连脚指头都害怕地紧紧扣了起来。
呜呜呜,她要死了,可是她临死前,还没见到娘亲爹爹一面,她好不甘心啊……
雪亮的刀尖猛然刺向她时,阿圆紧紧闭上了眼,晶莹的泪珠滑落,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周遭传来一声巨响,面前的黑袍男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炸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墙面上。
汤康这一刀触发了虞望丘炼制的流光玉蝶,化神期强者的一击,打得他口吐鲜血,浑身几乎散架。他一边吐血,一边颤抖着抬起手,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丹药服下,勉强坐在地上调息缓了半天,才重新恢复了些力气。
可恶,没想到这崽子身上竟然有流光玉蝶这种宝贝!汤康的眼里闪过慌乱的厉色,玉蝶里有神识碎片,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暴露了,他得加快动作,不能再耽搁了。
汤康扶着墙,勉力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阿圆面前,再度咬牙高举起了尖刀。
“轰”一道不逊于先前的爆炸气流,再度把他掀飞,撞击在同一面墙上,那堵石墙不堪重负,彻底坍塌。
汤康躺在碎掉的墙堆上,浑身抽搐,口吐血沫,虚弱地恨声:“你他妈……到底有……几个……流光玉……”
话未说完,他脑袋一歪,好似昏死了过去。
阿圆见此变故,眼睛懵然地眨了眨。
这个怪人是什么情况?
那爆炸的气流震松了她身上的绳索,阿圆反应过来,趁着汤康昏死过去的功夫,连忙像蚕蛹般扭动起身子,彻底把绳索挣脱。
她小心翼翼地迈开地面上零碎之物,经过昏死的汤康身边时,好像听到他□□了一声,阿圆吓了一跳,连忙运起灵气,往他脸上砸了两颗火球术,接着头也不敢回地就撒腿往外跑。
阿圆刚迈出那堵破碎的墙,正要找路逃跑时,忽然听到拐角处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该不会是那人的同伙吧?
她看了看周围,无处可藏身,眼见着那脚步快拐过走廊,都已经能看到地上的影子时,阿圆紧张之下,直接又丢出两道火球术。
来人脚步不停,侧头躲开。
对方的身形逐渐显现在烛光下,阿圆害怕惊惧之下,压着眉毛呲着牙,防备地握紧小拳头。
然而看到来人的相貌时,她狠狠一愣,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都化作了激动惊喜和委屈,摇着脏兮兮的尾巴,一头扎向他们的怀中。
“呜呜呜!娘亲!爹爹!”
【??作者有话说】
“阿圆, 快让娘亲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方遥弯腰搂着崽崽,仔细检查她的身子,发现除了小脸和尾巴有点脏之外, 身上没有明显的受伤痕迹。
她心疼地用指腹把阿圆脸上脏脏的泪痕擦掉, 透过崽崽身后, 看到昏死在碎石墙堆里的汤康, 眼神微暗,“就是他把你从宗里带出来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那个怪人想杀掉我, 还给我喝了一大碗药汤, 好苦啊……”
阿圆委屈巴巴地埋在娘亲怀里诉苦, 自从爹娘离开, 她就跟哥哥憋在小院子里没出过门,结果一觉睡醒, 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里,还差点死在这个黑袍怪人的手上。
狐耳惊魂未定地微微发抖,嗓音也带着点呜咽的哭腔。
“好了不怕,现在没事了。”
方遥温声安慰,抚着崽崽柔软的后背, 闻着娘亲身上熟悉让人安定的气息,阿圆的情绪很快缓和下来, 她抬起头, 看到方遥身后墨发玄衣、长身玉立的男子。
“爹爹……”
崽崽激动地又朝爹爹奔过去, 小手抓住他两根手指。
发现爹爹的手像往常一样冷白洁净, 阿圆的眼睛惊喜地雪亮:“爹爹, 你手上的冥纹没有啦?你的病好啦?!”
谢听一路悬着的心,同样在看到阿圆安然无恙的那一刻放了下来,他俯身把崽崽抱起来:“嗯,爹爹的病好了。”
“你们有没有带很多很多药丸回来,哥哥的病是不是也能好了?”
“药丸?”谢听疑惑一瞬,眼尾浅笑,“不用药丸,哥哥的病已经好了。”
“真的?”阿圆激动,“那我们快回去看看哥哥~”
趁谢听哄娃的功夫,方遥上前几步,查看昏死过去的汤康。人歪扭七八地躺在石头堆里,全身多处骨折,发丝也都被火球术烧焦了,不过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
受了虞望丘和她的神识一击,外加阿圆的两道火球术,这人竟然还没死,命倒是挺硬的。
方遥从储物袋里奢侈地拿出一颗生肌断续丸,塞进他口中,这人还不能死,她有些事要问他。
这生肌断续丸见效奇快,就算是只剩半口气的人也能救回来。丹丸下肚后,汤康很快再度苏醒,一睁开眼,就看到方遥手持利剑,剑指他的眉心。
他吓得紧闭上眼睛,装作没醒。
“别装死,”方遥声寒如冰:“我问你,你是怎么阿圆带出来的,是不是宗门里有你的人?你给阿圆喝得那碗汤药是什么,有没有毒?”
“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保证我不杀你。”
“我说,我说……!”
汤康咳出两口血沫,很没骨气地当场求饶。
他修炼到如今实属不易,没想到今日阴沟里翻船,只要能保住性命,什么都好说。
“那汤药是活血用的,没有毒……”
毕竟他目的就是取阿圆的血来炼丹,怎么可能给她下毒。
“至于把那崽子带出来的人是……”汤康顿住咳了两声,虚弱地说出了一个人名。
从他嘴中听到那个名字,方遥眼瞳震颤,满脸皆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是他?你休要骗我!”
汤康看到她不信,脖子上的利剑甚至还往前递了一寸,划破了他脖颈的皮肤,顿时快哭了:“虽然当时天色很黑,但我对天发誓,我真没看错!我的命在你手里,何苦诓骗你!”
方遥持剑的手微微僵硬,半晌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她说到做到,默然收回长剑,走到谢听面前从他怀里抱过阿圆,不动声色地和他对视了一眼:“我们在门口等你。”
后者会意,方遥先行抱着阿圆走上台阶,离开了这座地下暗室。
这座地下室位于城镇外的偏远郊外,似乎是汤康自己打造的窝点,大门是一块隐蔽的巨石。
方遥抱着阿圆站在日光下,片刻之后,谢听从石门里出来。
“解决了吗?”方遥问他。
“嗯。”
谢听眉眼温润带笑,神色如常,走出来前,已经用净尘术把手上的血清理干净,看不出半分刚杀过人的样子。
动他的崽,还想活?
方遥点头,这样的邪修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之人,活在世上就是祸害,怎么可能留他性命,只是不想让阿圆看到血腥的场景罢了。
“什么解决了?”阿圆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不重要,我们回家。”方遥捏了捏怀中崽崽的脸,谢听自觉地化成白狐,给母女俩当坐骑,方遥抱着阿圆翻身上狐,汤康说的话是否属实,等回了宗门就都清楚了。
灵霄宗主峰顶上,六宗仍在如火如荼地混战。
宗门之间偶尔有摩擦争斗,算是常事,可像这六大宗门齐聚一宗,打成这样不可开交,还是近百年来的罕见之事。
灵霄宗自建宗以来,还是第一次遭遇被三大宗门联手打上门,虞望丘虽然并不想撕破脸,但这实在是被人欺负到了头上啊。
无论是将阿圆交给三宗,还是任由他们进宗搜查,哪一样他都忍不了。
既然是对方先不讲情面,蛮横无礼至极,那就打吧,论打架,剑宗从未怕过谁。
袁鹤和虞望丘相背而立,应战另外三宗宗主,袁鹤一手金阳剑法,刚劲迅猛,虞望丘的凌霄剑法凌厉飘逸,以二对三,暂时打得旗鼓相当。
有袁鹤帮忙助阵,虞望丘至少不用担心背后,压力陡轻。
虞望丘这厢正在和藏机阁阁主过招,忽然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闷哼,他心下微凛,想要扭头看。
“袁兄,你可是受伤了?”
“无事,管好你自己!”袁鹤粗声道,“太久没打架,正好松松我这把老骨头!”
接着恨骂,“姓席的你个老不死的,又搞偷袭!”
虞望丘心下动容,他和袁鹤虽然相识已久,见面称兄道弟,但俩人又爱攀比互损,从未彻底以真心相交过,没想到关键时候,袁鹤不惜得罪仙盟,带着亲传弟子们义无反顾地来了。
袁鹤也没想到灵霄宗引得三宗来围剿,起因竟只是个女娃娃。
眼下如此形势,仙盟不联合各宗,先去对付幽冥教,反而先内斗起来,逼着要人家徒孙的血来炼解药,这般无耻行径,他着实看不过去。
这仙盟蛇鼠一窝,加入后半点好处没有,麻烦事还多,袁鹤早就想退出了。
让虞望丘意外的还有衍月宗,他没有向衍月宗求助,后者因为听说了这件事,主动带着本就不多的弟子们千里迢迢赶来帮忙,叫他心里感激不已。
衍月宗宗主经脉受损,虽不像守拙那般严重,但修为停滞,无法精进,如今也是拿出了豁命的架势,正在和一位丹霞宗长老打斗。
除了各宗宗主和长老外,弟子们也在拼尽全力,共同抗敌。
“方遥人去哪了?”
袁成秀手持长剑,一剑挑飞一个丹霞宗弟子,同时高声问旁边的苏明画。
这种宗门被围攻的关键时候,掌门大弟子居然不在?
苏明画往嘴里塞了颗补气丹,一剑挡开侧面偷袭她的弟子:“大师姐远去幽冥腹地还尚未归来。”
袁成秀一愣,她是不是疯了,竟然不声不响跑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师兄小心!”在袁成秀愣神的功夫,曲长陵手持短剑,帮他挡开一剑。
袁鹤本不想带他来,可是他听说,方遥大师姐家里那个很可爱的半妖狐狸妹妹有危险,百般跟师父恳求,才允许他跟在师兄师姐们旁边。
曲长陵不贪功不冒进,只找和他实力相仿或者只有筑基期境界的小弟子打,偷袭一剑就跑,惹得敌宗弟子烦不胜烦。
袁成秀回过神,专心应对面前的敌人。
灵霄宗弟子们面对嫡系,越来越多的弟子闻讯赶来,就连炼气期的小弟子们都来帮忙了。
其中席知南也同样干劲十足跟着弟子们冲过来,结果看到一群身穿熟悉的丹霞宗宗服的弟子们,以及那正在跟虞望丘对打的熟悉身影,瞬间傻眼。
“祖父!”
他的祖父怎么跟掌门打起来了?
席知南一脸懵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里的剑掉落在了地上,他怎么可能去帮别人打他的亲祖父?
一旁的解紫云见他这样,以为是他年纪小害怕了,忙出声让他站远些。
而在藏机阁的众弟子中,亦有一个方遥熟悉的身影:杜寒山。他一听说要打得是灵霄宗,本不想来,可是师命难违又不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