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说这?句时, 清池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前世?, 宁司君就发现她做的?点?心好吃, 每次她去国师府的?时候必定得带上, 没?想到这?一世?偶尔一次做过,就被他暗搓搓地发现了?,从此开始了?她苦逼地做点?心日子。
“那我先进去了?啊。”清池说了?一句, 谁都别想打?这?一屉点?心的?主意。
偏偏, 宁司君他每次也不明说,就是暗搓搓的?, 让你主动地去做。
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清池一边暖着手一边走进来的?时候,恰巧叫枝头梅花往地面坠落了?几朵,淡淡幽香扑面而来。
山居里浅浅地罩着浅浅的?春阳。
在外边叫人觉得寒冷,一走进来却觉得温煦。
“月魄见过道?君。”她习惯地给假仙请安,却不见有人应答,抬头一瞧,也不见人。
这?人呢?跑哪儿去了??
清池把点?心盒子放在案上,只见那香炉里青烟袅袅,熏得的?还是雪中春信。
啧,还真是风雅啊。
清池瞧了?瞧这?静居,这?一年下?来,这?屋里的?风景她都看惯了?。只是随着时节的?变化?,宁司君这?样挑剔的?人,自然也会换上应季之物,比如此刻梅瓶里便是插着一枝嶙峋的?梅花,一瞧那势头,就知道?这?是他本人亲自修剪的?。
清池瞧了?瞧,现在人不在。来的?时候也没?见恒风他们提醒啊。
不过见这?熏香,清池也隐隐猜到这?人恐怕是临时有事出去了?,不过应该还在这?明镜殿里吧。
清池懒得去找他。
今儿有一节道?家琴曲课,如果事情?不大,他肯定会准时到的?,若是无法准时到,那也正常,这?一年来,清池也经历了?无数次,就自习呗。毕竟宁司君还是道?家魁首,忙也正常。
从书架上随手抽了?□□家典籍看着,一边就着这?雪中春信香,敬亭春雪茶,慢慢地摸鱼了?起来。准确来说,是困了?。春困吧。这?事也挺正常的?。
她就趴在案上睡着了?,还拿一本书盖住了?自己的?脸。下?意识的?而已,若是流口水,那可不太妙。
不得不说,那香清雅,茶清甜,屋里也暖洋洋的?,窗外一点?暖光洒落在身?上,还有梅花松针落做白噪音,可不是助眠。
宁司君自然是还记得自己有一堂课的?,只是临时有人来见,便去了?前殿一趟,回来的?时候,恒风瞧见他还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恒风见过道?君……道?君,您不是在静居里边吗?”
宁司君瞧了?瞧日晷,点?了?点?头,道?:“方才去了?前殿一趟,她已经来到了??”
“道?君,小师叔已经过来了?。”
宁司君踏进静居,雪中春信已经燃到了?最后一抹清淡的?香信。
他目光落在了?临窗案前睡着了?的?女孩身?上,轮廓在日影倒映下?在地上落下?一抹影子。
她面上覆着一本书,不知何时半本已经推落在,露出了?半张睡得香甜的?面孔来。
粉面桃花似的?。
只是印着些书印子,瞧上去还挺可笑?的?。
睡着的?时候到不像是平日那只张牙舞爪的?猫儿。
宁司君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他瞧着这?小姑娘的?倒霉样,把那本道?籍给拿走了?,拿了?一张薄毯盖上她的?身?子上。
在对着窗口的?椅子上坐下?,随手就翻开了?那本道?籍,发觉是一本《历朝道?家琴曲》,便是他都忍不住嗤了?一声。
他的?视线落在了?阳光下?,那泛着浅浅绒毛的?脸蛋上,也又渐渐地带上了?审视的?色彩。
一年过去了?,一个?小姑娘,倒是比他想的?还意外有耐心。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觉得她是真的?心里有秘密了?。她在努力取得他的?信任,却不知他是乐享其成的?。对于她的?秘密,他一直在等她主动开口。
宁司君把手上的?琴曲书籍放下?,视线落在了?案上的?点?心盒,他揭开盒子一瞧,发觉是一盘做得精致小巧的?梅花糕。
淡淡的?梅花香,还有糕点?的?香气融洽在一块儿,还有些许热气漫溢,很有让人品尝一口的?欲望。
他拿丝绢擦拭了?一下?手指,捏起一块点?心尝着,入口绵软。倒还是那个?味道?。他心情?不错地品鉴着。
清池睡醒了?,还有点?迷糊,眼角隐约望见了?一撇影子,而自她身?上滑下?来的?毯子更是叫她一个?激灵,彻底地醒来了?。
她一下?就蹿了?起来。
“道?君……”
那撇影子可不就是道?君,坐在椅子里,面前的?桌案上放着茶盏,盘子里的?还剩下?了?两块点?心,他的?视线才从窗外的?风景中收回来。落在蹦了?起来的?她身?上,点?漆目里带着温和笑?意,淡淡慈悲,一身?素衣,发挽玉簪,也见其风华绝代。
“可睡好了?。”
清池有点?说不出来的?尴尬,不知该点?头还是不该点?头,手里抓着那张素毯,讪讪地笑?,企图让被他这?抓包的?时候快点?过去。
“道?君……,道?君,为?何不叫醒我?”
不过宁司君好似就没?有发觉到她的?这?点?尴尬,“看你睡着那般香,也不好无辜打?扰。幸在你这?儿自己起来了?,这?节琴艺课还能上一半。”
清池悻悻,“方才……有劳道?君的?照顾了?。”
她展示出手中的?毯子。
宁司君道?:“身?为?长辈,我是该照顾你的?。况且,你这?点?心我尝着也不错。”
清池发觉宁司君的?视线在自己的?面上转了?一下?,嘴角愉悦地微微勾起。然后又道?:“过来喝杯茶,清醒一下?,一会儿我们上课。”
清池有点?儿奇怪他今天的?心情?怪好的?,当然不知道?此刻她的?脸上都在伏案睡着了?以后留下?了?红印,有点?儿滑稽,又有点?儿可爱。
“嗯嗯。”她乖巧地应了?几声,然后把毯子放在一边上,然后走到了?他的?身?边。
宁司君泡好了?一盏茶,不是敬亭春雪,而是灵玉山著名的?云雾茶,推到了?她面前。清池简直是有点?受宠若惊了?,这?灵玉云雾可是一年都出不了?多少的?,还是贡茶,也就道?君自己喝得上。
“不喜欢?”
清池立即摇头,“道?君,我喝敬亭春雪就好了?。”对她这?么好,总会让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啊。是不是又要坑她了??有时,还真是防不胜防。
望着眼前的?这?张出尘美人脸,清池却不由提防起来。
在宁司君眼里,她倒是像炸毛的?小猫儿。
“不喜欢我泡的?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都带着轻灵的?笑?声。可你若真的?觉得他只是问问,那就是在作死。
清池捧起茶喝了?一口,一脸幸福地道?:“我只是没?有想到我能喝到云雾茶。”
“这?般喜欢吗?”
“喜欢。”
“嗯,我这?儿还有不少,晚些时候走的?时候带些回去。”
清池就愈发觉得不安了?。她在点?点?头后,又忍不住刺探着,“道?君,您今儿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吗?”
“你的?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
清池捏起块梅花糕吃着,一面偷偷瞥着眼前的?年轻男人,一面腹诽,哪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男人心,海底针。这?道?君的?心,比海底还深。
这?堂琴艺课,也许是托那小睡一趟,清池格外的?有精神。平心而论,宁司君是她见过,几乎和明清玉琴艺相差无几的?人了?。可惜,明清玉有一点?胜过了?他,那便是感情?。倒也不是说宁司君的?琴曲里没?有感情?,只是他的?技巧大于情?感,而那情?感也并不是怎么让她同?感。
太过淡漠,太过沉静,倒是有道?家仙韵,便是放在世?俗当中也是人人都会喜欢的?。可惜,太过高高在上,太过远离红尘,让人感到一丝冷,一丝寂寞,便如那窗外静静开放在悬崖顶的?红梅,凋零也清寒。
“你不喜欢我的?琴声?”在清池隐隐出神的?时候,忽而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他手指落在琴弦上,若即若离,时而飘起,如碎玉般动听。
有那么一种“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出尘之感。
清池本来想敷衍一下?的?,可是一对上那双洞察清虚般的?明眸,就无法说出真正的?谎言来。
她顿了?一下?,道?:“道?君的?琴自然是极妙的?,有的?是道?家仙韵,三十二?天的?自在逍遥,只不过……若是叫我说实话?,比起大雅,我还是喜欢那些俚语小曲。”
素衣仙人凝视着她,那种视线叫清池有点?儿毛骨悚然,仿佛是整个?人都被他剥开地瞧着。半响,他眸子若星空般深远漂亮,注视着她也是温和的?长辈模样,之前的?感受像是她的?错觉。
“你红尘心未断。”
“不过,你如今年龄还小,倒不出奇。”
她整个?灵魂都颤栗了?一下?,又听到他和前世?一般的?判言,而这?一次他对视着她,还是那么温和,却叫她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温暖。随即,又听到他转移了?话?题说:“今儿我收到了?女君的?信,她明日会来玄清洞拜访,届时会见你一面。”
这?下?,清池心里的?那点?想法都没?了?,一想起要见玉真公主。
她就有点?头疼。
这?一年来,清池几乎每个?月都要回金仙观一探。
宁司君他自然是什么都知道?。包括,玉真公主想从她哪儿知道?,她说出去的?。要不是她知道?鲤儿是他的?人,还就真的?被他这?副淡定得不行的?样子糊弄了?过去。
这?是第一步试探吗?
也不能说是试探。
道?君不爱试探人,只是喜欢推人去作死。
譬如此刻,那水墨画都画不出来的?仙姿微侧,含笑?的?眸子温隽,轻描淡写地说着。“女君挂念你,可莫要她失望。”
清池心想,怕是这?句失望,说的?是他吧。
如果可以,她还真不想见玉真公主,不说不好,说也不好,说过了?,公主定然会怀疑她的?用?心,可是什么都不说,定然会被公主当做是白眼狼啊。
两世?了?,没?想到,还是被牵扯了?进来。叫清池庆幸的?便是,这?一世?,她牵扯得不深。看来,她还是要早日让宁司君正式地把她收为?弟子,也要从他嘴中打?探到他到底从她的?身?上看出了?些什么。
这?些,很重要啊。
第90章 四周目(9)
玉真公主二十许, 和宁司君也是同龄人,容貌艳丽,更有皇家公主之威严。不?过, 比起在金仙观里,今日来到玄清洞里, 更是隆重地打扮过了。虽还是道袍莲冠, 但望之?衣画如绣, 眉眼之间的勾描,更是见小心机。
可惜道君避嫌没见, 而是找了推辞组会,一看见前殿里只有清池时, 玉真公主期盼的脸上也露出了失望。
“月魄见过女君。”
“瑾澄见过女君。”
玉真公主很有长辈风范地请他们起来,“月魄, 瑾澄, 快快起来。”她在右上坐下, 然后望了望这明镜殿里,道:“怎么不?见道君?本来我这次过来, 还想与?道君讨教一下金仙观的斋戒一事。”
清池不?太想触霉头, 可是谁让这儿就?只有她和瑾澄。瑾澄那目光是在向她求救呢。看来, 他也不?喜欢应付公主。
清池微微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还是接了过来。
“回禀女君,今儿道君听说公主来了, 还特意?等?候着呢。可惜临时长老们有一个会, 这才……”清池如今也才十三岁,在玄清洞里自然是素面朝天的, 只是她的眉眼过于精致明丽,即便不?用胭脂水粉也灵动自然。认真咬着字眼说着这番话?的时候, 根本不?会有人觉得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会胡乱说话?糊弄着谁。
瑾澄一脸诧异又奇怪地瞧着她,见她扯谎连脸色也不?变的,一时也挺佩服自己的这个小师妹的。
便是玉真公主见了她这样子,也觉得自己是多想了,道君若是真的躲自己,又何必让两个弟子都来见自己,又何必答应了她,“原来如此啊。”
她松了口气,面庞上也露出些笑颜。她又瞧了一眼瑾澄。
瑾澄呆了一下,立即道:“女君,师尊方才是匆匆离开的。”福生无量天尊啊,我并?不?是有意?说谎的。
“那便是我和道君没有缘分了。”玉真公主幽幽地说了一句,过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在他们这样的小辈面前说这样的话?不?好,所以改口道:“都坐下。今儿,我虽然是……有事来找道君的,可也是过来瞧瞧月魄的。”
刚坐下的清池被指名,头皮发麻。“女君来瞧月魄,也是月魄的荣幸。月魄真是三生有幸,才叫女君一直惦念。”
“你是我金仙观走出来的弟子,如今多承道君青眼,更加要用功才行。”说过了几番客气话?,玉真公主又暗暗地从清池这里打探。清池就?真的耍了心眼,悟性极差地没有听出来,便是瑾澄都听出来了。
玉真公主瞧着清池都蹙眉懊恼,有些不?耐烦了。
于是打发了瑾澄,以私事为由?到风帘后边和清池说话?。“月魄啊,月魄,你啊,还听不?出我问的是什么嘛?”
公主翻了一个白眼,这美人翻白眼起来,也是妩媚多情的。
“道君今儿什么时候回来?”
清池无语,她很想回答说,你在,宁司君就?不?会回来,但是这是能?说出口的吗?
“女君,这个……”清池露出一脸纠结的神情。
“有话?便说,何故吞吞吐吐的?”
清池眼巴巴地瞧着她,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女君,道君的行踪,便是瑾澄也不?知道,更不?能?叫我们过问了。不?过,今儿这个会,也许也开到天黑时候了。听说是……”
“嗯?”
“听说是天师道内部的事情,月魄不?知了。”
公主闻言有点不?高兴,“又是哪家在搞事,刚出了年节,净给?琼霄找事。”
清池听得懂她说的什么意?思,虽说如今天师道以玄清洞为嫡系,也以宁司君为尊,这也是国教,皇帝亲自认可的,但总有那么些老家伙不?服气。天师道派系众多,根系之?众,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得了的问题。
公主说到底,也没了心思再问清池了。
反而是瞧着她,问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月魄,今年你也十三了吧。”
这个眼神,清池前世见过很多次,“回女君,过了中秋便是虚岁十四了。”
“我看你如今在这儿学得挺好,这几年可要好好想想,到底是不?是皈依道法?了。”她的语气暧昧,倒是听不?出是让她真的以后就?当一辈子女冠了,还是早点回家做高门贵女了。
玉真公主的脾性,自然也有皇家那种爱打谜语的喜爱。不?过更多时候更是上位者那种习惯了发号指令的倨傲。
“道君也问过月魄,不?过……道君说我红尘缘未尽,往后还是得下山的,过了十八岁后再行授箓也不?急。”清池稚嫩的容颜上有一抹迟疑。
玉真公主笑道:“道君高见。”
不?过见清池还小,倒也没说什么。如今才十三呢,还是个茹毛小丫头,倒是她想岔了。
瑾澄在外边等?了约莫一刻钟,才见公主笑着和清池走出来,心里提着的那口气也松了下来。
公主虽然知道了宁司君今儿恐怕会很晚才会回来的,不?过还是借着给?清池上了一堂颂经戒律课,一直待到夕阳落下的时候,才遗憾地离去。
瑾澄和清池目送公主的仪仗远去,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清池瞧着他这个样子,有点想笑,那还像前世那个学得道君模样,清朗阳光又黑水一匹的瑾澄道长啊。
“师妹,你在笑我!”
“这可不?能?怪我啊。”清池摆摆手,又道:“没想到瑾澄师兄也怕公主啊。”
瑾澄瞪了她一眼,幽幽地道:“方才某些人才真是大胆,竟敢在公主面前扯谎。”
清池无辜脸,又道:“我哪儿说错了,难道道君今日不?是很忙吗?这会儿都不?见回来。”
“你啊。”瑾澄无奈地瞧着她。也不?知道她的这种过于机灵是否会让她习惯了依赖,反而在某些时候害了自己。
要知道,有时候即便是你算得再好,便是诸葛孔明再世,某时也会失策。
瑾澄本来想说她一两句,可是她一副我不?听的鬼机灵样子,跑远了。
他只能?忿忿地道:“这丫头可真是!”
浑然忘记了他也不?比她大了几岁,自己也是个半大少年呢。
初春季节,灵玉山上的春天比山下的要来得晚些,今儿在道君处没有课,清池本来是打算躲懒,晒晒太阳,然后看看偷渡进来的话?本子的。可谁承想,她还没叫般般把藤椅给?搬出来呢,恒风就?上门了,说是道君有请。
清池虽然想和宁司君拉关系,可是好歹也是要自己过舒坦日子的啊,没想天天都应付那尊道行太深的大仙,那也太累了。
但人都过来请自己,清池只能?认命地放下手上的东西,跟他出门了。
路上清池打探:“恒风,道君可有说什么?”
恒风道:“小师叔,我也不?知道啊,道君只说让我请你过去。”
他用那种羡慕清池的眼神,是觉得宁司君老是给?她开小课,简直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
清池看出了他的眼神,只想说,这一份好处她其实?不?是特别?想要。
到了清静道君,清池心里还在犯嘀咕呢,不?会是昨儿她和玉真公主的对话?叫他给?知晓了。天啦,她可是完全?站在他那边啊。
“小师叔请。”恒风笑着对她说。
清池不?得不?踏进了清静道居的门槛里,穿过一道竹帘,才发觉宁司君正在内室里打坐,里面极其轻简,除了墙上的太极黑白图,便只有墙角里袅袅吐着青烟的熏炉。他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响起时,才从闭目养神的状态中醒来。
袅袅白雾之?中,他似那出尘的神君般清远,风姿难描难画。
便是见几次,清池也会被他的风姿惊艳了,当然每次在对上他那双眼睛的时候,那点儿糊涂也就?立即消失。
这样的人,可不?是能?够肖想的。想都不?要想。
“月魄见过道君。”
“不?知……道君命我过来,是有何事呢……?”她请安后,稍微歪头,露出自己的迷惑。
宁司君偏偏不?语,只是挥袖让她在一边打坐。
清池早就?习惯他这装神弄鬼的一套,得,自然也是老老实?实?地在一边打坐起来。过了一会儿,听到他优雅知性的声音响起,“打坐,能?静守灵台,内证神明,也有祛病强身,延年益寿之?用。”
所以呢?
叫她过来就?是一起打坐的?
当然,那可没有这么简单。
宁司君素袖落在膝上,视线落在她脸上,双眸如灵瞳,慢悠悠地道:“昨日女君面前,我听瑾澄说你妄语?”
清池听到他这话?,有种想把瑾澄吊起来打一顿的想法?。她当时可还是帮了她,这就?过河拆桥了,也太没义气了。
大抵是看出她的忿忿,宁司君又道:“莫误会,不?是瑾澄说的,我问了,猜出来的。”
“道君,我这样做错了吗?我以为,您就?是不?喜欢……”她后边的话?没说出来了,有些忐忑地注视着他,像是一个正在等?待批评的小孩。眸子水亮的,透着些许的不?安。
本还想说她几句的宁司君蹙了蹙眉,道:“你很聪明,月魄,猜出来我避着他,便是不?愿见她。可有时……你也要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的语气永远都是那么和风细雨般温煦,可是在那之?下,掩藏着的淡漠也仿佛也浸入骨髓般的寒冷。
从他那副慈悲如仙的模样是完全?看不?出。
清池因他这句话?,而觉得有些羞耻,就?像是整个人被他看透了般的不?舒服。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那个缺点。自作聪明,所以也把自己作死了三次。
她低着头,不?知何时,耳廓有点红,像是一抹桃花粉。
宁司君瞧见她的模样,眼底的冷漠也消融了些,能?够听得进去还好。若是说了还不?听,那他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道君,是月魄错了。”
宁司君淡淡地道:“公主那边的事,本来不?该让你来兜着。不?过,这未尝不?是对你人情世故的一趟磨练。”
清池咬着唇瓣,慢慢地答了一声。
她再次警告自己,在宁司君面前耍心眼,往后可要小心了。
寒来暑往, 不觉又是二年。
十五岁,素来是本朝女子及笄之礼举办之年。清池的及笄礼,也?是玄清洞第一次女子行办及笄。早在中秋之前, 便做了一切的打算。
一切还源于道君的一句话,“十五而及笄, 有女初成”。其实早在春天的时候, 清池便在想了, 前世是在金仙观里公主为她办的及笄礼,由于金仙观是女冠之地, 所以安定伯府除了安定伯夫人外,其他的长辈都没法过来。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 道君竟然要亲自在玄清洞为她举办及笄,这让她有点?儿出奇的惊讶。便是信到了安定伯府, 安定伯和安定伯夫人一面是受宠若惊的欣喜, 一面又让她身为一个女子无比守礼持身。
中秋之前, 明镜殿里便为这一场特殊的笄礼开始了准备。可以说明镜殿里做过各种斋蘸礼,敬神?敬天, 也?从未举办过女子的及笄礼。也?不知道君是怎么说服了玄清洞里的长?老们的。不过也?正是因为第一次, 不管是小?道士们, 还是玄清洞里的年长?的女冠们都乐得来凑个热闹。
便是瑾澄都和清池八卦,听?说几位明华二字辈的女冠师叔,为了当清池这一次及笄礼的正宾, 可都是有意无意地来找过了道君。
不过, 宁司君都笑?着应付了过去。
清池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三年相处下来, 勉强算是和宁司君的关系熟络了,虽然还没正式收她做弟子, 但是也?称得上淳淳教育了吧。不过她始终看不懂他到底怎么想的,就算能主?动出击,攻略下关系,可惜他总是若近若离的,保持着那种良师的态度。
让她无从下手,更别说刺探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了。
好在如今的清池在他的熏陶下,已经变得极有耐心。不就是等?嘛,反正如今她也?不打算下手,掺和蒋唯兄弟和李蓉蓉李叹的事情,过个几年,说什么红尘劫要渡,他肯定也?得稍微给她这个弟子指点?迷津吧。
他心里藏着很多秘密,他一直看出了什么。
清池的及笄礼,既然是道君举办,自?然不缺参礼的人,玉真公主?早就在这预定了正宾之位,而其他几位正宾,也?皆是天师道中德才兼备、声名远传的女冠。赞者是协助正宾行礼之人,也?一般是及笄者的好友、姊妹,原本清池是想请宋纯思的,没想到宁司君告诉她,玉真公主?已经请了侄女白络郡主?。
清池有点?无语,一想到白络郡主?那个傲娇,怕不是被强迫过来。不过,虽则是她的及笄礼,不过早已经没有了她说话的余地,没看这一次及笄礼的主?人都是宁司君了,虽然安定伯和安定伯夫人也?都邀请了,不过场地是在明镜殿,一应事务也?是负责管理殿里的殿长?典心道长?和瑾澄在准备着。
她负责的只是写帖子邀请自?己想要邀请过来的人,清池只请了两位,宋纯思和沈冰心,沈冰心纯粹就是顺带给纯思姐姐的,怕她一个人不方便。
明镜殿里搞得火热,清池过来的时候,还不时有经过的弟子向她祝福。
清池笑?着应下。
正殿里换了许多东西,少了以往的那种的穆肃凝重,多了几分大气端庄之美。朴素的地毯也?换作了织锦,素色的花瓶也?都换做了浅色的花瓶,里面暂时空着,应该是等?明日才会插上应季的花朵。明日正礼的地方,也?都摆好套椅蒲团,礼器明案。既有道家的清修旷洁,又有一种灿漫华美。
典心道长?还在查阅明日的客人安排,瑾澄正在带着弟子们进行着最?后的检查。
“小?师叔来了啊。”
“师妹。”
他们一见到她就笑?着说。
清池也?笑?,“典心道长?,瑾澄师兄,真是叫你?们劳累了。”
“哪里,哪里,小?师叔,这是我们该做的事。”
瑾澄也?道:“这也?是我们明镜殿的事,你?啊,瞎客气。”
清池讪讪,其实她从未真正把自?己当做明镜殿的一员。
不等?清池答话,瑾澄又道:“师妹,你?是来见师尊的吧,师尊在等?着你?呢。”
清池点?点?头?,告别了他们,然后便穿过内殿,走到了后边的清静道居。她都能想得到,这个时候道君找她是什么事,无非是对明日及笄礼的一些叮嘱。
一进去,便见宁司君正坐在窗前,时而秋/菊绽放,窗下也?搁了几盆名种菊花。宁司君也?亲近自?然,常常莳花弄草,不过他的爱花,是和姜曜芳不一样的,姜曜芳是真真正正嗜花草如命,以花草为友,而宁司君爱花草不过是消磨时光的风雅之趣。
这几盆名品菊花,多为颜色素雅,花瓣细长?卷翘,如玉翎玄墨、雪海逐波之属。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落在那细飞的花瓣之间,倒是少了平日里那抹温和,多了一丝淡漠,便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无欲无求。
他不着白衣,只是一身简素青衣,却也?穿出了那种白衣胜雪的绝代?风华。
“月魄见过道君。”
“进来吧。”不知何时,他那双眼?眸里又蕴着温隽之意,慈悲干净,是一双如神?佛的眼?。
浅浅笑?意,叫人看不出他目下心情。
时夕阳满天,些许绮丽落辉洒落在窗前花下,淡淡花香惹人欲醉。
她一脸的喜悦道:“道君,明儿便是我的及笄礼了,您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他那望着她时的复杂眸色,只是翩然擦过,让清池差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也?没什么大事。明日既是你?的及笄礼,我唤你?过来……也?是感慨,原来不知不觉你?已经来我这里快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