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乘道:“公子饶命。”
他终究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
与此同时,少年那张精致靡艳的容颜变得越来越冷,苍白?脸颊几?乎与恶鬼般狰狞。“明清玉!”
他失望极了,语气掺杂着爱恨,浓郁得令在旁边的高乘都胆战心惊。
“姐姐,你骗了我。”
第63章 三周目(25)
远远地便见到了?李叹, 清池想起上次和他的不欢而散,就想远远地避开。可是想了一下?,那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 李叹也总不能小气到现在还在记仇吧。
所以,清池很自然地和经过花苑的李叹打了一声招呼。“大兄。”
李叹应了一声道:“五妹。”
五妹……?霎时, 清池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暗暗地打?量着眼前英俊伟岸的男人, 即便是他们吵了?一架, 那也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至于记仇到现在?吗?
五妹。从前便是喊清池, 亲近时候唤池儿,这一声呼唤, 还是她年幼以前吧。
“还在?生气啊……”清池意识到自己说出这句话前,眼前的李叹眸底闪过一丝疑问?, 但很快又收了?起来。在?清池靠近他的时候, 有些不自然地拉开了?距离。
“做兄长的怎么能和你生气呢?”
这下?, 清池就觉得更加奇怪了?。不能生气?上次他可是一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清池默默地在?心底打?下?了?问?号。她粲然微笑,“那便好, 大兄不生气, 比什么都好。”
清池故作?不在?意, 只是用眼角去瞥他。
虽然她和李叹一个月也见不了?几面,可和眼前人才相处了?一会儿,她便觉得这人不是李叹。
眼前的李叹也冷漠, 不好接近的样子, 但却是一副摆着架子的模样,就连看她几眼都不看, 哪里?像是那个能把?她看得发毛的李叹啊。
“大兄,你最近过得如何??”少女的声音玲珑清脆, 还格外?地带着一些娇美。那一张玉容在?错落的树影下?,堪称国色,醉了?人的心魄。
“李叹”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他学着主子的口吻道:“女孩子不要打?听这些事情。”
却隐隐对清池有些敬意。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看出来。
清池是又气又笑,这表面倒是学了?个十足。她暗暗地望着眼前李叹的替身,心里?的疑惑更深了?,第三世了?,她还是不知?李叹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现在?就连替身都用上了?,那么……李叹一定不在?盛京里?。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不管如何?,清池总是有些不安的感觉。
清池自从烦闷,便喜欢到胜园。那里?,还有那里?的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是人间天堂,唯一能忘却一起烦恼的所在?。
每次,她离开的时候,他都会目送着她离开,那道凝情含怨的视线,便如月光般缠绵。
也让每次离开的清池都莫名有一种自己似乎是渣女的感觉。
他就像是她养在?外?边的外?室。
可惜的一点,她现在?还给不了?他名分啊。
清池缠着他的肩头,那琴声时断时续,几乎不能成曲。
明清玉披着青丝,如溪坠下?,眉宇间望着她,都是宠溺般的神情。
“池儿,你闹着要听曲子,这会儿又缠着我,叫我如何?弹?”
清池噙着笑意,握着了?那只如银似雪般漂亮的手,“当然还是要你陪我啊。”
青年艳丽过盛的姿容上也绽放了?温情的笑意,那眼下?的一颗痣也变得更加性感了?。真是微微一笑很倾城。清池光是看着心都要化开了?。
他的手算精致漂亮,可也是男人的手,几乎一裹,便把?清池那娇小的手包在?了?手心当中。
“好。”
他似艳妖般蛊人地瞧着她,那温柔的嗓音都有些迷人的沙哑。
可惜,如此好的气氛很快被啪的一声破坏掉了?。
急躁的脚步声响起在?画楼尽头的木板上。
无风自起,雪墨纱疯狂地卷起。
清池和明清玉自然也注意到了?,只是他们回眸看时。
鱼戏莲的屏风啪嗒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只少年的黑靴恶霸般地踩踏在?上边。
露出一张绮丽靡艳的容颜,那容姿丝毫不次于明清玉,只是因为?还未彻底长成,反而有种稚气般的妖孽。
“姐姐,你可让我好找啊!”他恶声恶气地说着,那甜美的嗓音里?也仿佛酿了?毒。
清池瞳孔紧缩,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儿。
“元儿?”
天旋地转之间,她已经被他从明清玉的身边拖了?过来,他的手劲之大,是清池都害怕的那种。
少年紧紧攥着的她的那只手臂,疼意蔓延上来。
他却视而不见般地盯着明清玉。
“姐姐,原来这段时间你都在?和他鬼混。”
“元儿!”清池知?道他暴虐的性子,也知?道明清玉不是他的对手,她一边唤着他,一边用眼神催促着明清玉离开。
可明清玉若是一个男人,这个时候又怎么能坐视不管,看着她在?另外?一个男人手中作?茧自缚。
清池的暗示自然也被蒋元瞧见了?,这下?他就更火大了?。
清池吃痛地唤了?一声。
“姐姐,原来你也是知?道疼的吗?”蒋元放开了?她的手,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里?也好疼,好疼啊。”
他步步逼近。
那疯癫痴狂的神情极吓人。
明清玉拦在?了?他面前。
蒋元蔑视地瞧着他,语气里?就透着一股厌恶和杀机。“就为?了?这么一个小白脸?”
“滚!”他暴躁地说着。
明清玉不卑不亢,不躲不闪,风骨凌然,不受他似乎的影响。“蒋公子,请自重。”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的面前说这些话!”
“别?脏了?小爷的眼。”蒋元额头青筋暴起。
“清玉不敢。”说着不敢的话,明清玉却眉头都不动一下?,唇瓣动了?动,那是断然的婉拒。
蒋元呵呵地笑,笑出了?一对天真灿漫的酒窝,但越是这样的他就越是危险。
清池也不能坐视不管。
“元儿……”她抓住了?他的手。
却对上了?一双红得泣血般的眼睛,硬生生地被吓了?一跳,手也松开了?。从她手松开的那一瞬间,蒋元的心就彻底地冰凉了?。
谁也没来及反应的时候,蒋元死死掐住了?明清玉的颈项。
“咳……”明清玉被他掐得呼吸都紧促了?起来。
在?这双看似纤细的手里?,他的生机随着时光在?流逝。
“是你勾引了?池姐姐,去死吧。去死吧!”他的声音越来越恶毒,越来越大。
明清玉的瞳孔里?闪过了?瞳孔,他挣扎了?一下?,才错愕地发现这少年竟然是个练家子。他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而在?这发怒之中,他更是无路可逃。
“你放手!”清池冷唤。
蒋元的手劲松了?些,他捏着明清玉,红着一双眼睛盯着她。“姐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清池只知?道她再不救他,明清玉就会死在?蒋元的手上。
“你疯了?。他快呼吸不过来了?!”
“姐姐,你也太天真了?。”蒋元漫不经心地说着,他冷漠的口吻下?,是漠视的态度,仿佛对于他来说,杀死一个人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般的。
但是,他下?意识地还是松了?。
明清玉的颈项上绕了?一个红色的指印,恐怖而阴森。
“姐姐,我可以不杀他。”蒋元长长的睫羽也遮不住那满眼的杀机,按捺不住的杀心。他轻轻松松地笑了?一下?,若不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就像是和清池在?要糖吃呢。
他眸光凌厉地瞧着她,“姐姐,现在?和我走,再也不要见他。否则……”
他上前一步,那只黑色的靴子踩着地上那双漂亮得过分的手。
用力,慢慢地用力。
“……不要答应他!”
蒋元的另外?一只脚踩着那要爬起来的人,白衣沾污,面容脆弱苍白的他,还是忍住痛意,对清池摇了?摇头。
“不……”清池不能眼睁睁地瞧着蒋元弄坏了?那双手。
如果没了?这双手,他仅剩无几的骄傲也会消失。那个时候的明清玉还是明清玉吗?
“我答应你!”
清池飞快的一眼,也看见了?明清玉眼底彻底消失的光芒,她不忍直视,只能死死地盯住蒋元。
蒋元很喜欢她这种全心全意的眸光,就好像是她的眼底只有他一个人。
即便这从来不是事实?,可是早晚他会让它成为?事实?。
蒋元像踢开垃圾般一脚踢开那隽秀的白衣青年,然后欢欢喜喜地牵住了?清池的手。清池的抗拒反而增添了?那种胜利的甜美感。
“姐姐,你要听话哦。”他在?她耳边吐着热气,像是纠缠不清的毒蛇,太过艳丽,使人分不清他的毒和他的妖。
清池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蒋元马上就注意到了?,他冷冷地注视着爬到清池面前的青年,阴鸷而残酷,那是一种恐怖的气场,带着让人心惊的杀机。
清池的心被泼了?一桶冷水。
她冷静了?下?来,苍白的脸颊也上带上一些坚韧,她主动地握住了?蒋元的手,“元儿,你答应过我的。 ”
蒋元没有再瞧那人,眸光又落在?了?她的脸上,宛若纠缠不休的蛛网。
他的声音粘腻,像是在?撒娇一般的甜美。
“池姐姐,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动他的。”
在?他打?量的目光下?,从头到尾,清池一眼也不敢回头,她脚步粘黏,几乎是被蒋元拖着走的。
“池儿!”
“池儿。”
“池姐姐。”恶魔甜美如蜜的嗓音在?耳际响起,让她回神。靠近她的面颊,有着甜美的酒窝,阳光的笑容,那双微红的眼睛噙着她。
清池狠了?狠心,咬着唇瓣。
过了?一会儿,她阖了?阖眸子,再次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清明。
“清玉,忘了?吧。”
她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也彻底地截断了?他们彼此最后的路。
第64章 三周目(26)
“池儿……”身后, 明清玉那温柔的嗓音一丝丝地在颤抖着。就像是一根绷紧了,随时会断的琴弦。
蒋元眼底的笑意愈发幽深阴冷,仿佛一直在?忍耐着。
他?紧紧地攥着清池的手?, 攥着她不自?觉地疼,这一疼, 注意力也就从身后移开了。“姐姐, 走吧。”
清池难道还能说不吗?
走下了画楼。哟, 她还看?见了一个熟人。高大魁梧的男人就?像是一个影子般站在?萱草花中,火辣的太阳落在?他?的身上, 他?都没有一丝的反应。
高乘?蒋元的走狗。
清池那冷漠的眼?神,高乘即使不抬头也能发觉, 只是他?有些疑惑,他?和这位李小姐从未真正地见过面, 为何她的眼?神就?好像是认识过他?一样。不过高乘并没有来得及探究。蒋元的声音便幽幽地响了起来, “高乘, 给我?盯住里面的人……”
“元儿,你答应过我?的。”清池匆匆地截住了他?的话头。
蒋元道:“姐姐, 我?是答应过你不杀那个野男人, 可并不代?表着我?还能接受他?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不知何时, 曾经和她一样高的少?年,如今已经快高过她一个脑袋了。他?挽住她的肩膀,力道是她无法拒绝的那种, 清池被迫贴近他?, 他?的嗓音甜蜜阴森得令人毛骨悚然。“姐姐,我?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听到有关他?的任何一句话。”
他?那双泛着妖气的眼?睛对上她潋滟多情的眸子, 总有几分劝诱和撒娇的意味。
清池不情不愿。
蒋元旁若无人般的牵着她的手?,在?胜园的路上走着。万管家和园里的仆从全都远远地让开, 眼?里都是惊恐的神情。
在?对上清池的目光时,全都是羞愧难当。
清池并没有为难他?们,他?们也只是奴仆而已,哪里能够违抗得了蒋元的人。况且……以后,她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
上了马车后,蒋元就?更加旁若无人了。清池实在?有些讨厌他?那种缠黏的性?子,和糯米团似的,粘稠不分,让被困住的人难以呼吸。
“姐姐……姐姐……”
清池都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了,她真是受够了。
“姐姐就?这么讨厌我??”也许是看?出了她的抗拒,眼?角微红,艳丽无比的少?年阴沉沉地吐着郁气说着。
清池轻笑,轻灵无比,一丝都看?不出阴霾。“是元儿你想多了。”
她若无其事的样子被蒋元打量了好一会儿。
“可是姐姐,我?一不留神,你就?和野男人跑了啊!”
清池差点被他?这句话给噎住。
什么叫和野男人跑了?
下一秒,少?年的脑袋都挤到了她的面前,抬起一张笑靥,露出一对可爱清纯的酒窝来。熟悉他?的清池就?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越是笑得漂亮,那就?越是危险,就?像是大自?然中那些色彩鲜艳的捕食者。
“姐姐,你和他?之间到底到了那种程度?”
清池心里一个咯噔,有种不妙的感觉。她意识到自?己的声线有些发颤,努力稳住了,可是她的一点感情表露蒋元都看?在?眼?底的。又怎会错过她那一丝的心虚。
“姐姐,你又骗了我?!”蒋元脸上的一丝笑靥彻底地沉没。
他?纤细漂亮的手?死死地扣住她的腰身,把她定?在?自?己的包围之中。
“蒋元你……”清池被他?的举动吓到了。
他?的荒唐,早在?前世的密室里她就?见识过了,但?是此刻的他?可是要比过去见过的还要可怕。
他?要想干什么,不言而喻,清池最后悔的就?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被他?所制裁。
她压抑着喘息,“外面有人……”这可还是大街之上。
他?死死地压着她挣扎的手?,挑眉,笑了一声,“姐姐,你和他?鬼混的时候,想过外面有人吗?想过我?会发现吗?现在?……晚了。”
他?轻飘飘地说着,绮丽而靡艳的音色仿佛在?绽放着。
这是在?河畔的草地上。
套头的马儿也乖乖地漫步走着,四际只有夏日那轻微的蝉鸣和风声。
马车内香雾浓浓,几乎就?连夏风都吹不散。
垂下的珠帘玉幕几近摇晃,又被轻纱搅合,发出了清脆响亮又振耳的声音。
时密时疏。
许久,云收雨霁。
也许在?他?人眼?里,此刻的蒋元自?有一股娇痴可爱,但?清池是格外的厌弃。事后的懒意,让她如同一朵被浇灌了的娇花,开得愈盛。
本就?是夏日,马车虽大,也放了冰盆,但?是时间经过了这么长,冰盆里的冰也早就?融化了。还有些清寒之气。
可蒋元娇缠在?她身上,那股子热气蒸腾更加剧了这种清池心头的烦闷。
清池想要摆脱他?,却不能。只能蹙了蹙眉,冷声道:“你缠够了吗?”
她的声音似消磨过了,有些沙沙的,娇美的,说不出的动听。
“姐姐。”蒋元眉目之中添些恼意,语气却甜腻地紧。
不过便是此刻生气的清池,也如承了雨露的牡丹,国色天香,艳气逼人。叫他?看?呆了。
他?心里此时又幸福又恼怒,幸福的是,他?终于得到了她,恼怒的是,这最美妙的滋味竟然叫一个外人先品尝了。这如何不叫他?饮恨。内心深处,简直是恨不得杀了那人。他?暗了暗眸底,有些血色纠缠了上去,可惜不行?……他?答应了池姐姐的。
“姐姐,元儿错了,你就?原谅元儿吧~姐姐……”
蒋元顶着一张挠花了的脸,用着最无辜可怜的语气说着。
清池听着他?这种糊弄人的说法,就?更加怒不可遏了,她忍住,却忍无可忍。她细长的蔻丹殷红,紧紧地掐着他?的手?,“蒋元,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笑得一脸幸福:“姐姐若是现在?能嫁给我?,我?便立即三媒六娉,八抬大轿请姐姐回府。”
冷静,不能和一个变/态生气,也不要中了他?的计谋。
而在?她不说话的时候,蒋元阴恻恻的声音又响起在?她的耳畔。“姐姐不会还在?想着那个男人吧?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想都别想。”
这句话就?像是恶魔在?耳畔低语着。
可是,又像是清池的错觉。少?年抬起灿烂的笑颜,盯着她瞧着。
“你够了。”清池松开了手?,却又被另一只手?强迫着扣着。
“不疼,会忘了的。”他?说着。
蒋元抵着她的额心,说:“姐姐,不要再去找他?了。这一次,我?看?在?你的面子上能饶过他?的狗命,再有下次……”
他?的眸子阴沉得渗血般的发红。“我?会在?你的面前亲手?杀了他?。”
“姐姐,我?想你知道的,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清池回到了芷梨院,她那副形容都快把般般小薇这些丫鬟们给吓坏了。
“小姐……”
清池谁也不看?,“给我?准备热水。”
她的眸子里酝酿着不可遏制的怒火。
沐浴在?热水里后,仿佛也终于洗涮掉了那种不可言说的耻辱。
她从水里冒了出来。
眉眼?披着水露,把那明艳的五官都衬得如灼灼出绿波般的好看?,却也多了一股冷肃之气。
热气蒸腾中,她的神情也渐渐地模糊了。
清池颤抖着手?指,眼?前忽而就?浮现出那张凄艳绝绝的面孔,那颗在?光下柔美而冷清的痣仿佛都在?映着她的负心。
她喃喃,“明清玉,我?不能……我?不能。”
她终究还是一个胆小鬼,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她怎么斗得过疯狂的蒋元,过去不行?,现在?还是不行?,如今知道了蒋元的身份,就?更加不行?了。
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他?们的这段情终究也只能抛却。
“小姐……”屏风后,端着衣裳托盘的般般担心地唤了一声。
清池这时,也清醒了过来,“无事。”
般般道:“小姐,您泡了太长时间。”
“嗯。”
当般般为她穿衣时,眼?角瞥见了那雪白凝脂般的肌肤上触目惊心的痕迹时,手?也不由抖了抖。她抬头忘记了清池落在?她身上冷淡的视线,隐隐也带着警告。
屏风外,小薇的声音也响起了,“小姐,可要奴婢过来侍奉?”
清池对般般摇了摇头。
般般马上心神领会了,她抬声道:“小薇,小姐这边有我?,你去忙吧。”
屏风外的小薇嘟囔了一声,“那好吧。般般你好好侍奉小姐,我?一会儿便回来。”
般般松了一口气。
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清池道:“这件事,你必须忘记。”
热气蒸腾的浴室内,般般的眼?睛都被热气蒸腾得有点红,“奴婢谨听小姐吩咐。”
小姐松了一口气,但?是往日那动人的容颜里却带上了些许的阴霾,就?像是一场忽而而至的暴雨。
让般般心忧。
窗外,雷霆乍响,夏季的暴雨,如泼水从天际洒下,摧残着画楼。
雪墨纱披拂乱飞,似鬼魅的鬼影,让这废墟般的深室明明暗暗。
折回的蒋元踩着,披纱发出清亮犹如啼哭般的声音来。
“元公子。”高乘躬身沉声道。
“他?还没走?”
高乘也叹奇般地道:“一直坐在?窗边呢。”
蒋元冷笑了一声,“好啊,那我?就?去瞧瞧我?这手?下败将?,还能死皮赖脸到什么时候?”
高乘迟疑了一下,“公子,小心……”
“你在?怕什么?”蒋元道:“难不成你觉得他?能对我?做什么?”
“属下不敢。”
蒋元十分嫌弃,且不屑地说:“也不知道池姐姐究竟是看?上了她什么?一个下九流的贱人。”
黑靴往里踏去。
阳台处一道闪电擦亮了天空,也让晦暗不明的室内映照出了一道雪白修长的影子。
大风大雨灌进阳台,继续把他?浇得半湿。
他?黑发长披,形容几多狼狈,却如一抹魅影般站在?那儿。似木头人般地瞧着被风雨肆虐的萱草花。
蒋元的到来,也没有惊动了他?。
他?脸上的艳色和脆弱早已消失个殆尽,那苍白的眉眼?仿佛不折的杨柳,不见柔色,只有冷韧。
“明清玉。”蒋元的声音已经是竭尽的平静,可还是能听到了波澜之下的杀机。“你这种小人也配觊觎池姐姐?若不是池姐姐求我?,你的小命都没了。”
明清玉回眸,眸色在?落在?了他?白皙的颈项之间的指甲印后,似燎原火般地燃烧了起来。
那一袭白衣仿佛都要垂落般的可怜。
他?死死地盯着。
蒋元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暧/昧甜蜜地笑了起来,他?脸上露出的酒窝那般的幸福,都像是在?回望着那一刻的餍足。
“这是池姐姐留下的哦。”
蓦然,蒋元的目光也冷厉了起来,“……池姐姐,是我?的。”
“所以,你威胁了她。”明清玉紧紧的攥着拳头,指节都泛着白。他?眼?底都泛着血丝般,死死地看?着蒋元。
蒋元嗤了一声,“不要以为池姐姐和你有一夕之欢就?代?表有什么。你……不过是她玩玩而已。”
明清玉低垂着眼?帘,眼?底泛着些许的冷笑。
“蒋元,你以为你又是什么。”
面前的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忽而就?不一样了,和之前那个的他?相比,现在?的明清玉给他?的感觉再也不是那个酸白琴师,而是危险无比的一头豺狼。
蒋元虽不是正统的皇室出身,可是自?小接受的都是皇家的教?育。
五感尤为敏锐。
风雨还在?继续飘摇,还有持续变大的模样。白衣琴师的眼?底幽黑晦暗,深不见底,仿佛盘踞着一头欲要醒来的猛虎。
睫羽也遮不住那种逐渐觉醒的恐怖气场。
“你不是……”蒋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忽而,蒋元冷冷地盯了他?一会儿,道:“我?们走!”
高乘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明清玉不简单,听到蒋元的话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个明清玉有些奇怪,小公子惹上他?,叫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在?主仆两人离开后,明清玉一个人注视着这废墟一般的画楼,忽而发出了一阵笑声。
往昔那么温柔的嗓音在?这一刻也显得是那么的阴柔冷情。
“池儿……”这一声里含着多么的恨,也含着多么的情。
冷风吹动着雪墨纱,吹动着他?的长发。
不时的一道惊雷闪电,擦亮了,又暗了。明明灭灭里,更显得一切都是那么阴沉晦暗。
不知何时,在?角落里出现了一个个的黑衣人,他?们屈膝跪在?地上,朝着那道雪影。“主子。”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大着胆子唤了一声,“蒋元是夏廷的皇子,主子们的踪影一道被他?们……”
他?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就?明清玉一个眼?神冻结在?原地。
他?轻轻地道:“要不是因为这个身份,你以为我?会一直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么?”
暗卫们无言以对。
为首的语重心长地道:“主子,大公子离开之前便吩咐了属下,一旦您的身份……”
明清玉不耐烦地道:“好了。哥哥的话,我?心里有数。”
“是。”
为首的看?着他?那一身湿了的衣衫,连忙对下边的人使了眼?色。暗卫毕恭毕敬地送上了一套雪白的衣衫。“主子。”
明清玉的手?指经夏雨淋湿,泛着冷白,衣角的水露在?地板上滴落着。
他?嗤笑了一声,淡淡地道:“我?这个样子很?可怜吧。”
“这……”暗卫们谁也不敢答啊。
他?伸手?取过那套白璧无瑕般的雪衣,忽也觉得刺眼?。可是他?很?快也压抑住了自?己的这种情绪,眼?底的红意也慢慢地被理智取代?了。
暗卫们回避。
电闪雷鸣之间,雪墨纱狂舞。
清池望着窗外延绵不绝的夏雨, 心情也和这场雨般的绵绵不绝,难以割舍。
她手里握着的一份书信,从早上到下?午, 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已至于书页间已经侵染了她身上的降真香。
“小姐,您……”般般在一边, 从早到现在都留意着这一幕。
清池再次合起了那早已印在了她心间的书信。
池儿。我等你归来。
胜园画楼留。
痴痴几字, 无?落款。
“我没事。”她不知, 她脸上的神情是多么的落寞,便像是一朵凋零的花朵, 虽美,但谁见?了都心怜。窗外的雨脆生生地滴落在窗台, 滴答,滴答 , 带走?了她的视线。
“小姐, 胜园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第一次, 般般主动地问道?。
清池笑了笑,“能有什?么事。”
更晚了一点的时候, 在灯盏点燃以后, 清池把这封信放在烛火下?烧了, 不给自己一点退路。
橘色的灯火明灭地照着那张明艳的玉容。
火灰熄灭的时候,她对自己说,她不能去。
明昌坊, 胜园。
那一场雨从昨日绵延到了今天, 白?日的暴雨是今年整个夏季之盛。从洵烈到归于?平静,整整的一日, 铺天盖地,难绝。
天空尤其明净, 便如美人梳妆后。
绮丽的黄昏渐落下?,天边的火烧云也被浓墨泼上。画楼上,已经重新换了雪墨纱,换了屏风,换了一切一切,一切一切都似与之前?没有两样。
露台处,白?衣青年手抚琴弦,眺望远方。那琴声?里似也糅杂了他的怨,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一般深沉幽怨。
可惜,他等啊等,始终等不到心里最期盼的那个人。
他弹的琴声?从不断绝,那般美妙的音乐,却含了太多的苦闷,不管是什?么曲子,都透着同一样的情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