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也好奇。
近日,小姐托人在明昌坊买下?一所三进的?名邸。里面住着人到底是谁?
她也只是隐隐地知晓,小姐去过一次。
清池接过帖子一瞧,嘴角抿起些轻松的?笑意。自然?,这便是明清玉的?帖子。不必不觉,也过于好几日了,不知他可住得惯。
邀她吃一顿饭吗?
清池想了想,恐怕自己会晚归,所以?特意叮嘱了一番般般。“我得出门一趟,若是回得晚了些,芷梨院这边……”
般般立即道:“小姐放心,我会小薇省的?。不过,小姐还是……千万早些时候回来?。”
小姐有时总是神神秘秘的?,般般也早就习惯了这一点。她也用不用世俗的?规矩套在清池的?身上。她的?小姐,本该便如那遨游九天的?凤凰,不该也不能被?这些俗世束缚住。
落霞漫天的?夏日傍晚,清池着了一身紫色襦裙,戴上面纱来?到了胜园。
当?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好一番惬意的?夏风轻轻地吹啊。
她这才下?车,便瞧见了一道修长雪影在梧桐树下?翘首以?盼。他步伐不紧不慢,身上也带着琴师那种皎洁明月般的?气质,走来?时,风吹得他的?衣袂飘飘,眼角那颗痣流着蛊人的?魅丽。
似在终于看见了清池时,眼底那些焦灼才都散了。
“清池小姐……”
“清池。”清池含着笑,纠正他。
“清……清池。”他有些腼腆地唤了一声,那温柔的?嗓音仿佛是破碎的?月光般柔丽,听在清池的?耳里都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你来?了啊。”
他们便在被?外边站了一会儿。这明昌坊向来?是风流人物的?居所,房价在盛京中炒得超高。他们俩俱是出众容貌,这才在外边站了一会儿,就有人从街边瞧了过来?。
“不请我进去坐坐?”清池见他发呆,调皮地逗道。
明清玉才觉失礼般地抬袖道:“这边请——”
他一举一动?中,还有世家那种风韵,清池曾经在蒋唯身上见过,不过和他那种标杆来?比,明清玉身上的?这种,更像是刻入了骨子里的?大?方自如。但又像是生疏了多年的?举止,虽有贵气,但是也不多了。
清池猜想,也许他曾经也是哪家的?贵公子,只是后?来?落魄了吧。
可这种落魄公子的?贵气,无疑和这半新?不旧的?胜园极搭。
仿佛一段等?你去探需的?故事。
清池也曾经在莲峰嘴里听说过,明清玉过去是花魁的?时候,是某一日忽而出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但大?美人心里藏着的?故事却会让更多的?狂蜂浪蝶扑涌而上。
索性,胜园清静。
“近来?,在这儿可住得惯?”
她的?关心,令明清玉的?眸子更暖了,眼底的?温柔也仿佛能叫人溺水般的?柔和。“我很好。这里的?一切都叫我喜欢……这么多年来?,仿佛是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那便好。”
万管家见到清池后?,便唤了一声:“老奴见过小姐。”
“嗯。”
万管家笑吟吟地道:“公子,小姐,一切都备好了。”
清池两人便跟着万管家到了收拾好了的?水阁,当?是夏日,多少的?烦热在这里,都会被?水车扇过来?的?缕缕凉风一扫而空。
丫鬟们正在搬椅子,上菜搭筷。
他们走来?的?时候,正好备好。清池在明清玉对?面坐下?,四面都是纸屏风,梅兰竹松四君子,清雅泼墨,她赏了一下?,便知这是明清玉的?作品。
明清玉也注意到了她落在纸屏风上的?视线,微微羞赧地道:“这几日我闲着,也觉胜园中空旷,便略施笔墨添了些纸画,画工不精,清池莫要见笑。”
“我瞧着倒是挺好的?啊。”清池道。
“今日权当?为你暖新?居,这一杯,可莫要推辞。”清池举杯道,雪白的?瓷杯里是淡青色的?酒液,就像是落进了一片竹叶般的?清雅漂亮。
“这是……竹叶青?”
清池笑着道:“许久之前,我便想和这个酒了,今天正好来?瞧你,贺祝你乔迁新?居。哎……你可别露出这样的?眼神,我知道,这酒醉人……一杯,便一杯!多了不喝!”
“好。”明清玉是极无奈地说。不知何时,竟然?发现清池这个贪杯的?毛病。
这一桌的?菜都极其对?清池的?胃口,以?至于她一边吃着的?时候,都忍不住诧异地瞧着明清玉。
其实一向她在外人面前都吃得比较清淡的?,但在芷梨院和般般她们身边,自然?吃得就较甜腻些。可其实她生冷不忌,酸甜苦辣都爱尝个新?鲜,只是从前陪着安定伯夫人,改了自己的?许多胃口,后?来?又上山,陪着公主吃得虽然?精致好吃,但那斋食是真的?不符合她的?胃口。
“我以?为像清玉你这样的?,应该不喜欢吃辣的?呢。”
这桌上的?大?半的?菜肴口味都偏川味的?,但又不是那么辣,就对?清池这种爱吃辣,但又吃不了多少辣的?人。
“我其实是蜀川之地的?人。自小吃惯了的?,只是多年不吃,如今也只能吃这个辣度了。”明清玉解释说。
清池这倒是没想到,随即笑眯眯地道:“都说蜀川之地的?人,皮肤好,这一点我倒是瞧了出来?。”
待瞧见明清玉面皮绯红如桃花,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得有些孟浪。不过,他这见过大?风大?浪的?旧日花魁,也有点太见不起风雨了吧。
“我……”
明清玉瞥了她那一眼,那一眼的?风情让人倾倒。
他眼角下?的?那颗黑痣,微微有些冷意和疏离感,更深深地加剧了那种矛盾感。似柔和得很容易接近,时而又像是在氤氲的?大?雾里般怅惘。
他抬袖,倒了一杯甜酒给清池。“这个不醉人,喝这个吧。”
清池有点讪讪。她就喝了一杯竹叶青啊,怎么可能就醉了。不过,她调戏人家倒是证据确凿般一样。她很想解释一句,她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啊。
不过,这一顿饭,吃得倒是挺舒服的?。吃的?是自己喜欢的?,陪着的?人又是一副心水的?容貌,就着这,清池觉得她还能多吃几口。
天色不早的?时候,清池记得自己的?门禁,便告辞了。
“这么快……”明清玉脸上笼着些哀愁般的?说,晚霞落在那白玉般的?容颜上,都似亵渎了这绝色。很快,他似自知失言般地捂着嘴角,偏头,但是那灼艳眉眼之间带着的?不舍,却让清池瞧了都想止步。
“那我送你吧。”
在国师府开得那般高傲冷清的?紫薇,换作了胜园这般的?地方,便是一蓬蓬如火般的?赤薇。
在夕阳晚辉里,便如血色般惊艳。
她走下?台阶时,清池脚踩着了落在地上的?赤薇花。
不知为何,她总把?这花想成了明清玉。
此?刻,他便伴在她身畔,那淡淡的?体香也似散着一种蛊惑人却又推开人的?暖香。
“小心。”
清池觉得自己是被?香气迷了魂,但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她也许真的?是有些醉了,在明清玉诧异的?事情下?,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瓣上印下?。
果如她想的?那般美味。
软而香。
仿佛一道上好的?佳酿。
一瞬之间,她又悄然?拉开了距离。
她笑弯了眉眼,香墨纵横,秋波轻抛。
明清玉喉结一动?,耳畔却绯红似桃花。眸中还有对?方才发生之事的?茫然?,他望着她,便是那清风明月也动?了情。
“清池……”他温柔的?嗓音微哑,迷人又性感。
清池却不愿说那么多,她耳畔也有点红,只是被?墨发遮住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别送我了!”
她怕自己的?语气太生硬,又补了一句:“我不喜欢你凝视着我的?背影。又不是再也不见了。”
他似乎懂了,眉眼含笑,仿若花月春风般温柔,脸畔那些浅红也如十里桃花般灿灿动?人。
“好。我等?你下?次来?。”
这一次他们同时转身,可是清池看不见那温柔笑的?人却回头了。
晚风里,那艳丽姿容仿佛在微雨里绽放的?海棠。
那注视着紫衣少女的?视线看似温柔,却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疏离的?冷淡也从那眉眼之间带了出来?,就仿佛是从一个壳子里走了出来?。
“哥哥,别怪我。”他淡淡的?口吻,仿佛在对?另外一个人说着。
“她的?存在,会误导我们的?大?事。”
清池觉得自己没醉。
她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乐趣。人活着, 也不能总算为前?路奋斗,眼前?的事务不也一样的重要。
黄昏时节,她便到了安定伯府。自从她背靠玉真公主和国?师府后, 府里对她的行?踪虽在意,却不强行?过问。车夫也早就被她换作了自己的人。
所以, 清池回到府里时, 倒是大家倒是见怪不怪了。
毕竟, 如今安定伯夫人全?身心地扑在李蓉蓉身上,清池这种出?门的小事, 她也根本不管。
清池想到这儿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本来便不该期待的。
她从侧门绕进府的时候,恰巧听到侧门的门卫唤了一声?“大公子”, 真是好事不死,不会又遇见了李叹吧。
她急着走进去躲人, 可惜慢了一步。
“池儿?”
李叹沉磁微冷的声?音在后边响了起来。
清池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一身紫色襦裙的她在浅浅风里仿若是一只紫色的蝴蝶。
落霞点染着她的芙蓉面?, 似在绽放般的灵动魅丽。
“大兄,你回府了啊。”
李叹整个?人的形容都带着一种风尘仆仆的样子, 但也这丝毫不损他那俊美?冷峻的容貌, 他身姿笔挺, 伟岸挺拔,更看不出?有一丝的疲惫,此?刻在清池的面?前?, 更给她一种压迫感。
她收敛了许多, 也不笑,免得又被他捉到了把柄。
李叹那双鹰眸在她的身上扫过, 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嗯, 正好今儿有空……”他话说到了一半,忽而?语气就变得更加冷酷起来了。那双眼睛也像是看破了她做了什么。自她身上飘来淡淡的甜酒香气和?那馥郁幽深的体香融在了一块儿,也让他有些不快。
“你在外边喝酒了。”
清池就知道会被他发现。
这也是她不愿意碰到他的原因。
清池在心底懊恼了一声?。
“这……”她这还真不好解释,哪有贵女一个?人在外边喝酒的。这时,她想的还是赶紧把他应付过去。
两人走在一块儿,不知不觉,李叹已?经领先了好几步。
清池慢吞吞的。
“我这句话,你很?难回答?”
他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便在前?边站着看向她。
“大兄……我方才在外边遇见了友人,随便喝了一杯。”清池软着语气说,甜甜的,还有些儿撒娇的模样。
若是李叹识趣,也该不继续问下去了。
偏偏在清池这般说了以后,他眼眸更黯更深了,那张冷面?也更冷了。
不过,他也知道清池最近脾气见涨,到底没有直接问出?口,那是谁。不过那盯着清池阴森的视线,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他眸光深沉得可怕,清池也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我记得你向我承诺过。”
那不算是承诺吧。清池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但李叹这样的人,本来就不是说教的人,偏偏对她这个?妹妹管教得厉害。
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了分岔路口,清池的芷梨院和?他的守拙居也不在一条线上。她庆幸地自己终于可以摆脱他了。但李叹唤住了她,“池儿,我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停下吧。外面?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对你来说,府里更好。”
这种大男子主义的话,搁平时清池可能就不怼他了。可是今天她喝了点小酒,整个?人的状态都有点小飘。
所以就没忍住。
“府里更适合我?”清池懒洋洋地抬眸,语气几分懈怠慵懒,那仿佛把嘲讽刻在了骨子里的般的淡漠。
“大兄,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有你想起了才会过来看一眼?我在府里的处境如何,难道你半点不知?”
她一针见血的发问,步步逼近李叹。
明明他才是身形伟岸的那一位,这一刻却愣是被逼得无处可逃。
紫裙少女偏还眸色如火,似倒映着霞色,更似一场烈火在燃烧。
“大兄,若是你今儿不遇见我,是不是也根本不会想起我。”
她的眼里有一种看透的凉薄。
“大兄,你可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啊。”她的音色流露出?着独属女人的妩媚。
李叹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明明十?六七岁,却有一种看透世情的冷酷,不再是那个?会向他发脾气,会朝他撒娇的清池。
然而?,她永远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她,却令他更有征服欲和?占有的欲望了。
那是他等?待了太长时间,终于长大了的她。
清池也察觉到了危险,那双鹰眸从微怔,那双总是冷酷理智的眼眸里炽热得吓人,那不是看义妹的视线,而?是瞧一个?女人的。
她也呆了一下,转眼,他们之?间的处境就改变了。
天覆地转。
她被他反手困住。
黄昏渐渐落下,夜幕降临。安定伯府里各处都点起了灯盏。偏他们这儿不昏不暗的,就像是在死角一般的,谁也看不见。
劈头?盖面?而?来的都是一股冷郁的荷尔蒙气息。
“池儿,在你心里,我一直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面?容低觑,如狼般地盯着她,语气淡淡的,这是倒听不出?多少情绪来。
可是背后那死死箍住她的那只大手,可不像是这么表现出?来的。他的怒气也发泄得很?冷静,就那么盯着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彻底地摆脱了兄妹之?间的安全?距离。
“我坐视不管,我冷酷无情,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清池的眼瞳里也跳跃的火星,“是又怎样!”
李叹嗤嗤一笑,那只手掌抚摸上清池白皙的脸颊,那是一只温暖的手,也是一只不再克制的手。
清池有些生气地转脸,却被他强行?地扭了过来。他的鼻息吐落在她的脸边,“我若不是你哥哥,早便这么做了。”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你长大了,想法也变多了。我这个?哥哥在你眼里早就是一种负担。那么……换一个?身份吧。”他用最冷静的声?音,说着最疯狂的话语。
“既然你都这么觉得了,我再说什么都没用。”夜色和?黄昏之?间的李叹,危险无比。
清池的那点飘,早就彻底地醒了。
“不装了?”她强行?冷静地问。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的手指接触时,有些粗粝,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也没怎么用力?居然就红了。
清池觉得有点儿痒。
或者说,她一点也不习惯现在这种接触。
她想躲,躲不了。
他享受那细细的腰身在手掌之?中的把控,一只手漫不经心地从她的侧脸滑到那唇瓣上。
所以,现在他是彻底不装了。清池是提起了嗓子眼,却又彻底地松下了一口气。“你觉得我发现什么?”她故作冷淡地道。
可惜无法抵抗他的力?道,还是如他手心里的金丝雀。
这是一道致命题。
他的视线太过阴森冷酷。
那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带着几分娇怜的意味。
她轻轻颤栗一下,在他的眼里却更增添了几分风情,他的眸色更浓。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玩弄。
清池就是在察觉到这一点,才后悔自己方才怎么就不经过大脑惹怒了他。
“我派人跟着你,每次都被你躲开,发现了?”他却硬是不接清池的话茬。
明明眼前?他们俩都心知肚明了。都是心眼多的人,谁也不会低估谁。
她的唇娇媚,眼如冰。“大兄,你可还记得,你还是我义兄。”
李叹却不接她的话,“盛京很?大,盛京也很?小。你一直在一条路上走着,你以为谁都不会发现?我的人,也是为了保护你。”
他忽而?松开了她。
之?前?她感觉到的那种危险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叹淡淡地说:“好好清醒一下脑子。”
要不是唇上还有他的余温,清池险些以为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他轩宇气昂,俊朗冷厉,身姿笔挺,落于灯火之?中,望着她,那双眼眸里也不再沾染欲/望,而?是清明。
“池儿,今日的话,我便当做什么也没听见。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我……”
李叹瞥着她,叹了一声?。“还是吓着你了。”
啪嗒的一声?。附近有家丁的脚步声?响起。
清池的视线慢慢地从他的身上收起。
清池也感觉到了危险,她怕的是李叹身上那个?还未揭开的秘密。
清池脚步都乱了,她几乎是落败而?归。
而?背后那道冷淡而?又灼人的视线,一直一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一直到,见到了芷梨院熟悉的背景,清池这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她攥着手,指骨发白。
他还是放过她了。
还能忍啊。如此?克制着那份情感,简直让她没有可乘之?机。
她的试探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清池轻轻地笑了一下,不管是他还是蒋元,其实还不是一样的。无论谁输,都不可能是她输。
清池的晚归叫般般和?小薇念叨了大半晚,清池沐浴过后,久久难眠。或许是晚边喝了那点小酒,过于松快的心情,不过在遇见李叹后虽然稍减,但她还是从未像是今晚这般的清明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窗外芭蕉随风轻摇,花香远远地飘到卧室里。
那轮明月倒是无论几世,都是那般的圆。
清池放下手边的话本,赤脚走下了床,她的视线悄悄地落在了摆在高几上的道袍。
抱胸叹了一声?气。
明日,她还得去一趟国?师府。期盼这一趟能够顺利吧。
次日, 清池一早便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宁司君那老狐狸,肯定又会忽悠她。不管他说什么大道理,一定都不能被骗了。
自然, 玉真公主托她送道袍的事情?,他肯定也早就知道了。
也许, 现在?还在?国师府里等着她上门呢。
一想到那人装得霁月光风的样子, 清池就牙痒痒。
云苓、云鹤一见到她便喜洋洋的, “月魄师姐,道君便说你这几日会?过来。”
这两个小道童蹦蹦跳跳的, 十分的可爱。
清池笑得快有点狰狞了,这假仙!
不过, 她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不是嘛。
她过去时,宁司君颇有兴致地, 正在?窗下浇花。兰草清幽, 花苞儿?小小, 衬托着那道仙姿雪
魄,仿佛是青帝降临。
“道君, 月魄师姐到了。”云苓清嫩嫩的声音响起时, 宁司君仿佛才发觉到她似的, 抬头,笑眯眯地道:“月魄来了啊。”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了她的手上的包裹。
云苓行?了一礼便先告退了。
清池在?感觉到他的视线后,有点儿?头皮发麻。“月魄见过道君。”
宁司君把花壶放在?边上的花台上, 淡淡地道:“嗯, 本君以为你还要过几日才会?过来呢。”
清池头皮发麻,“道君, 我……公主所托,月魄实在?难辞。况且, 公主说这件道袍意?义非凡,乃是锦绣司的二十四名?绣女耗费一月有余绣山河星川而成?。道君再瞧,这衣襟边的荷花乃是公主亲自绣的……”
“她倒是真拿你当弟子,这般私密的事情?都让你做了。”宁司君的语气?里听不出嘲讽。只不过在?清池听来,那便是每一个词都透着一种嘲讽。若公主是真的在?意?她,又怎会?让她给外男送私密衣物,即便是不属世俗之间的道君,说来也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公主对道君的心,天地可鉴。”来啊,彼此?伤害啊。
宁司君道:“看来你近来是悟了一道,比起从前倒是长进了不少。不过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清明的眸色里划过一丝冷寂的厌恶,不过这丝神情?也消失得很快。
他又轻轻地笑着,不露出自己的过多情?绪。像个假人似的。
清池也知道,他对公主没有一丝感情?,可是如今发觉,才觉全身发冷。玉真公主暖了十年的暖不了半分的人,看似最温柔慈悲淡然如神的琼霄道君,其实心肠也最冷。
在?他的面前玩一些小花样,最终被那双眼睛看透的样子,仿佛灵魂深处都被震荡了。
“道君,月魄实在?无奈。”清池干脆摆烂了,反正在?他面前做啥,都被洞察了。
“是真的知错?”
“真的。”清池咬牙切齿地说,他这非要压她一头的兴趣也不知是何时起的。现在?的清池但是清楚了一件事,比起反抗他,还不如省省力气?呢。越反抗,他就越来劲。
反正不管她做不做,缠了他近十年的玉真公主难道还会?放过他不成?。
除非,他真的放弃这盛京里的一切势力。那是不可能的,近十年的布局,重?振了天师道的琼霄道君,若真的是那么不在?乎俗世的一切,早便不会?下山了。
宁司君的视线落在?少女低头里露出的那截雪白?的颈项上,柔软温顺。他摩挲了一下手指,若是轻轻扼住,是不是也会?轻易地就断掉。
他手下从未见过这样蹦跶的棋子。
一次一次又在?挑战他的耐力。
“道君……?”
宁司君漫不经心地滑过眸底那点晦涩,还是那位道骨仙风,温柔又不失威严的道家真君。
清池奉上道袍,在?锦缎底里包裹着的,还漫溢着淡淡的降真香,自有一种道家仙韵。
她蓦然地闻到了贴近的篱落香,这出尘冷香也淡下了降真香浓烈的清寒,是一种融入了自然草木的香,还有兰草细细的一脉。
仿佛带着山野间的青草、泥土的清浊之气?,悠然漫溢。
男人的一只手落在?了她手上的包裹,慢慢剥开上边雅丽的锦缎。
随即落出了里面那件繁美过胜的道袍,看衣襟上斜纹,那些精致得过分的繁琐绣纹,也便能知道,这里面下的功夫可是讲究。
不知怎的,清池也跟着把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去了。
“放着吧。”终于,她听到顶上人一句天籁之音。
可,他也只是过了一眼。
清池没有细思?,穿不穿是他的事情?,她只要送出去就行?了。
清池瞧了瞧,他们现在?是在?外边啊,她要走进去放着?宁司君打?量的视线又落了下来,清池干脆地道:“是,道君。”
然后捧着道袍乖乖巧巧地走进了屋里,在?八卦阵边临窗的几案上放下了。
窗外正临一棵青松,松针轻坠,一地的苦幽清寒之香融于这静室。这这种地方清修,是否就能遗忘人间的一切烦恼呢。
宁司君的脚步落在?她的身后。
她转过身来,便见他过人风姿,被这简陋的静室一衬,更是不凡。
“坐吧。”宁司君道:“既然来了,也让我考校你一般,也看看这段时间长进了多少。”
他凝视着她,忽而一笑,“既然眉间的犹豫已经消退,那么如今也不再被那些东西纠缠了吧。”
清池总有一种被他牢牢给吃定的感觉。
她有点烦,这一点也体现在?了她眉宇之间。
不过,还是如实地回?了宁司君,也不敢也一丝的走神。这厮,尤为敏感。
一炷香后,宁司君欣赏地望着她,“不错,在?家里也不忘功课。”他看中的根骨,自然是绝佳,可惜,她身上落着多道尘缘,注定得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才能真正地接引她。
这样一想,宁司君便耐住了心思?。不管红尘多么繁艳,她终究还是要伴在?他身侧的不是嘛。
蒲团上的绿衣少女,容貌灼灼华艳,肌肤胜雪,双眸清清地注视着他。
脸颊上还有些气?鼓鼓的,显然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情?绪如此?外露。
“道君时常吩咐,月魄敢不从命。”
在?山居寂寞之地,只有她才是真实的存在?。
宁司君喉结微动,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清静自持、端方淡然的模样。他笑得愈意?味深长,就愈是让清池头皮发麻。
“我记得,我从前便和你说过,公主那边终究是外物,你不该为外物所动。修心持真,方是正道。”
清池心思?一动,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道君……”
“难道还要我说什么?”其实,说起玉真公主是清池的师父,还不如说这些年,宁司君更像是她的师父。
他盯她的功课,特别的紧。
清池也终于露出了踏进国师府的第一个笑容,甜甜的,仿佛花蕊般的鲜甜。“月魄知道道君果然会?为我着想。”
他的话从不落痕迹,总是很暧/昧,别人听不懂,但是喜欢多想,又熟悉他为人的清池自然也听懂了。
那便是,玉真公主那么的事情?,他自己会?解决,让她别瞎操心。
哎呀,早就应该这般做吧。
清池笑弯了眼角,香墨如画俏眉,秋波月泓闪闪。
宁司君见着她笑,嘴角也轻轻地勾起。还是太年轻了。
清池离开时,又被加了新功课。不过这一次她的心情?好,不和假仙计较。反正他都让步了,那她也让一步呗。反正下一次见面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事实上,这也就是清池想得好。
没过几日,宁司君便把玉真公主送的那件过于华丽雍容的道袍加持过后,送给了皇帝。还称此?为公主作为妹妹对君王的用?心,那山川星河,雪鹤荷花全都是祝贺陛下治江山之劳苦功高。
公主自然不能反驳那是送给道君的嘛。
只把这个罪怪在?了清池身上,怪她没有好好和道君说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