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问,“因为被你咬怕了?”
“不,”五条悟认真说,“因为他笑得没力气,我就趁机把他揍趴了。”
我:“……”
不愧是你们。
“今晚有花火大会。”
之后,蹲在庭院里挖坑,五条悟突然提。
自从超市那次,买回一套沙坑工具后,院子里就赶上月球表面,四处都有大大小小被他有事没事挖着玩的小坑。
仿佛有瘾。
“你想去?”我问。
“嗯,”他点一点头,塑料铲铲开一块小石头,“之前没去过。”
“一次也没有?”
我有点意外。
“嗯。”
点点头。
“他们不允许。”
五条悟闷闷说,蹲在地上的姿势。
脸颊贴在膝盖上,脸肉被挤到微鼓起,有点像是不高兴地在噘嘴。
“说是没有意义的事……”他嘟囔。
“他们说的不算,”我说,摘掉刚好有一片落他白毛脑袋上的树叶,“那你晚上留点肚子。”
他立刻开心起来,原本只有一下没一下挖坑的动作历时变快。
“我那里有浴衣,”过了会儿,他忽而说,“你可以穿。”
“我穿你的吗?”我迟疑,“男款?”
“女款的,”五条悟面不改色,“我去年想穿着偷偷去,尺码太小放弃了。”
好家伙。
为了出去玩甚至考虑女装。
等到五条悟埋好他牙齿,我们就被侍从带去用晚餐。
又少一颗常用牙,这回五条悟更不会吃饭。
一块米饭嚼好久,太过注意避开新牙齿,几次都咬到舌头。
最后他把自己惹得很不高兴,饭只动了一点点就没再吃,起身跑庭院,又用着儿童花洒给他砌出来的土包浇水去了。
“我刚刚就想问了,”我也停下筷,探了个头在窗户,撑脸,虚着眼看他浇,“你干嘛要埋牙?”
不一般都是扔房顶?
“种瓜得瓜,”五条悟正经脸,“这样我牙很快就能长出了。”
我:“……”
他难道真的是天才?
趁着打发佣人们去拿点心的功夫,我们迅速换好衣服,就准备出门。
浴衣大小刚好适合我,黑底之上有着无数橘红色鲤鱼的纹样,称得上可爱,但不显幼稚。
对于儿童浴衣来说已经很难得。
接下来就是离开五条宅,偷跑出去的事先准备做得很熟练。
我动用术式,在全宅给“虫”下达一个命令。
使得它们释放一定频率的声波,用以达到轻微催眠的效果。
一定时间内,院内所有人会直接忽视想起我和五条悟相关的事情。
虽然也能让“虫”直接钻入他们的脑子进行认知的干扰,但次数多了大脑会坏掉,尤其非术师。
毕竟我又不是什么魔鬼,因此还是采取保险的方法。
话题扯回。
今天也很顺利逃出家。
找到会场时,烟火尚未开始,附近摆满小食摊。
我们随意逛逛,买了苹果糖、巧克力香蕉和章鱼小丸子,边吃边找好玩的。
后两个五条悟还算能吃,轮到苹果糖就不行了。
不敢用力咬也不敢咬大口。
就像个兔子一样用仅一颗的门牙对着糖壳到处按牙印。
一副急切想吃,又吃不到,于是更着急。
活脱像一只脚底踩到被太阳照射到发烫地面,而仓促抬脚又放下,抬起另一只脚,不断跳来跳去的猫。
连头顶的飞机耳都不高兴地极力颤抖一下。
……等一下。
我顿住,视线往上。
试着伸手扒拉一下,形状有点像尖角的几撮翘起来的头发毛立刻就被我压平。
眼花了?
“做什么?”
见我薅他头,五条悟不解看过来。
“没什么,”我顺手又帮他理理,趁机揪了一小下他呆毛,“有叶子,摘掉了。”
看错了吧。
对我的举动,五条悟没在放心上。
之后路过一金鱼摊,我就拉他过去玩。
“小姑娘捞金鱼吗?”摊主是个大爷,轻摇着凉扇,笑呵呵看我,“500円一次,捞到几条都能带走。”
我看看带出来装钱的小荷包,只剩下两枚100円,甚尔太穷了,根本不够霍霍。
“老板,”想了想,我于是指指身边被我牵住的五条悟,“我让他用脸帮你吸客,给我们免费玩一回好不好?”
预备逐客而虎下脸的大爷,在对上清清冷冷扫下淡淡一瞥目光的五条悟正脸,顿时哑然。
“呃……好,你们玩吧。”
有意回避开那对凝住冰碴颇带威压的苍蓝眼,老板声音略有些发虚,不着痕迹缩了缩。
“好样的。”
我悄悄朝五条比了个大拇指。
还是如此好使.jpg
只是因为吃糖苦手而冷起脸的他:“……?”
接下来,我将不怎么爱动弹的五条挪到老板坐下的板凳旁,叫他正脸对着路,自己拿了摊位的小网子,蹲下去捞鱼。
就算我的技术非常差,十捞十漏,战绩全无,但也丝毫不影响停下排队的队伍越来越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在往角落缩,尽量避开一旁五条不悦气场的老板这时惊奇。
瞪大眼看看对方又看看扎堆的人群,神情恍惚,怀疑人生。
“这个,叫看板郎,”我说,丢掉了被水泡烂的最后一个网子,“我再玩一次好吗?”
老板:“玩十次都没问题。”
我还是不能在网破掉以前就将金鱼成功捞上,只能选择作弊。
这回,我让“虫”附着在薄纸做的抄网上,加固它,这下终于一捞一个准。
结束时捞满整整十二条。
“恭喜啦,小姑娘,”老板笑开花,“要带走吗?还是继续玩?”
这时旁边过来捞金鱼的人挤占得越来越多,五条悟逐渐有些不适应。
厌烦人多似的,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蹭旁边,就抱膝蹲在我边上,几乎贴住我,习惯性地黏起人。
“不玩了,”我回应老板说,站起来,转向旁边也跟着默不吭声站起来的五条悟,“你想要吗?”
我示意一下被我捞到单独小桶中的小金鱼。
五条悟先拉住我袖子,朝下看一眼,没什么兴致似的就挪开,摇摇头。
“反正也会死……”
他近乎不带情感。
声音被淹没在欢笑的人声里,没有其他人听到。
我看了他几秒,旋即对老板:“请帮我包起来。”
“好嘞。”
老板麻利就弄好,递给我像是一只小水球的塑料袋。
我拿住袋口用来扎紧的小绳子,看一眼里边活泼地交错游曳的红黑色,就将它递到五条眼前。
“给你。”
“什么?”
“送你的。”
“为什么?”
“你很喜欢吧?”
“喜欢。”
“喜欢就拿着。”
“会死的。”
“不会。”
见他还是没有接,我将他手抓过,掰起那只小拇指,将金鱼袋上的绳结挂上去。
“不会死,”直视着那对蓝色瞳孔,我保证,“再有人想从你身边拿走什么,我说过,我会动手的。”
不会让他们存在。
周围逐渐聚集起来的人声实在太嘈杂,我后半句也小声,五条悟似乎没听到。
“什么?”
他问,皱了皱眉。
下意识俯身离我凑得近一些。
我立刻感觉到有一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扫上我指尾。
低头扫一眼,又下意识抬头。
这回我看到了。
不是错觉。
头顶的毛发明显蓬松了好几度。
“耳朵……”
我盯着,喃喃。
“耳朵?”
五条悟脑袋上的两片动了动。
我一下子伸手,捂住。
迫不及待捏了捏。
“——!”
一声局促的猫叫,齐全的尖牙展露出,尾巴一下就炸开。
扫到我手背,抗议似的,啪嗒啪嗒拍。
我:“!”
我的第一反应:附近有咒灵。
我的第二反应:那不是咒灵
那是活菩萨。
什么时候中的诅咒,就连五条悟也没察觉。
大概是因为施加术式的咒灵太弱,造成的效果也延后。
就好比,被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的小虫咬上一小口,造成的痛感不足,影响也小,通常情况下容易被忽视。
“你什么感觉?”简要检查一遍没有其他异常放心后,我再度确认问,“有没不舒服?”
但是终究没忍住,对着手里温乎乎的那尾巴摸了把。
那只蓬松的猫尾巴很悠然地甩一下,就从我手心里抽离。
控诉一样朝我手腕轻轻拍打一小下。
见我不再揪他尾巴,五条悟才回应:“有一点,想吃……”
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小指勾住的小水球。
“这个不兴吃。”
我说,连忙拿走那一袋小金鱼。
他直勾勾盯过来,苍蓝色瞳孔中央似乎有一道竖线隐隐浮现,视线变得更凌厉。
见状我立即又将水球往后藏了藏,彻底不让他看到鱼。
“汪汪!”
蓦地,伴随一声犬吠,身后忽然有骚动。
我转头。
就见一路人甲长出狗耳,将身边同伴扑倒在地,吐着舌头呼哧呼哧直哈气。
身后冒出的犬尾不住摇晃。
没来得及讶异,我就感身体一重。
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经飞窜到我身上,胳膊和腿都紧缠我,像个抱脸虫。
浑身毛发都炸开,并且炸得很厉害,尾巴像被最大码吹风机吹得爆开的大蒲团。
“……”我艰难问,“你还好吗?”
扶了旁边一颗树才稳住。
好重……明明外表完全看不出。
那边五条没吱声,也不愿意下来,光扒猫爬架一样缀在我身上,毛绒绒的脑袋半躲在我肩膀边,缩着肩,警惕盯着仍旧发出一连串狗吠的路人。
血脉压制,我感觉他应该是被吓到。
头顶两对雪白色的猫耳都变成飞机耳,身体也在微微抖,就抚上他后背给顺毛,企图叫他平静下。
情况似乎比我想象的更糟。
很快我就发现,在那些惊讶围观“狗人”的游客中,同样也有部分生出动物的特征。
不断有人做出不似人类的举止——
不远处绿化带拍照的一个jk,耳朵变成了长兔耳,正用冒出唇瓣异常夸张的门牙啃食她刚拔下的杂草。
她身边的友人似乎看不见那对耳,只是震惊地看着她吃草,同样没有注意到自己拿相机的双手已经生出好几撮青蓝色的鸟羽。
大家都越来越像动物。
五条也一样。
虽然已经费劲把他扒拉下,落地后手也揪紧我衣袖,牢牢贴住。
蓝色的猫眼圆睁着,猫科动物那样一直从喉咙里发出焦躁的“呜呜”声。
上下四颗尖牙都威慑龇出来,像在示威。
大概是因为诅咒,属于人类时没长出的牙已经被兽齿给填补,苍蓝色的瞳孔中央也多出来条明晰的竖线,彻底成猫眼。
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只龇牙应激的猫。
“我们先离开这,得去找咒灵。”
眼见着局势愈混乱,我避开一个长出蟑螂须和褐色硬壳用六条腿爬过去的男游客,伸手就要去拉五条悟。
他刚才本还一直缩在我身后,避着狗,这时我回身,反而像是把他吓一跳。
一下就作出要咬人的举动,手都捏成爪,防御姿态地往前挠的同时,张开嘴哈气,露出尖尖的牙。
“……是我,”我也有点被吓到,缩了手,按兵不动站原地,“还认得出吗?”
我紧盯他,见他用一会儿清明,一会儿又有些雾蒙蒙的猫瞳也盯住我,没有立刻再牵他,而是试探性将手伸到他面前,试着递给他。
五条悟眸底明显还防备,但见我似乎没有下一步举动,就暂且相信了无害性。
头上缓缓放下来的猫耳朵动了动,矮下身,凑过来,鼻尖靠近我手指,敛住睫小心翼翼嗅了嗅。
这么个像是确认的举动后,我发现他其中一侧毛绒绒的耳朵片又抖了抖。
瞬间变温顺,垂下头又将脑袋伸来一点点,碎发触上我手背,雪色的睫毛重掀起,蓝眼睛看上来,似乎在表示“可以摸摸他”。
被他发丝微蹭到,我稍微有些痒,下意识要收手。
见我不打算摸,他一下子变得很不高兴,目光也染上责怪,原本收回去的牙这时又生气地龇起,看着要咬人。
“五条悟。”
我不惯着他,同时也觉得没时间,唤了一声他,就直接伸手贴住他脸颊,迅速捏起脸肉给他揪了一小把。
这招有用。
他一下被脸侧稍微施加到的痛觉唤醒。
猫瞳消去茫然,少了动物感,恍然回神一般瞪大。
“……”
很快,五条悟甩甩头,像是湿淋淋的狗狗要极力甩掉耳朵上的水。
甩完后就彻底清醒。
“在那边。”
用六眼迅速锁定到了咒灵的确切方位。
然而,等我们赶到,发现已有人抢先。
水蛭外形的巨大怪物,在我的眼前,一口吞掉浑身生满各类动物体征的另一只缝合怪物。
两只庞大躯体的正下方,一个黑色的小人影走过去,靠近水蛭咒灵的身边,抬手拍拍它。
巨型的黑影顷刻消失。
月色太暗,看不清那身影,但是朦胧中能看见对方转过头。
显然是注意到了我们这边。
我眯起眼企图分辨那人,旁边的五条悟已是像引擎那样“呜”地低吼起来。
身后原本黏在我手臂,轻轻扫的尾巴也直竖起,像通过电一般,又开始龇牙。
正好奇,“砰”一声,花火大会预定的烟花如期炸开。
天空一下被照亮,与此同时我也能够借这足够的光源,看清稍远处的人。
细长狐狸眼,被海风吹起的一小撮刘海,没有灯笼裤。
但前两个特征就已很明显,是夏油杰。
彼时还很年幼的他,脸庞稚嫩到不可思议。
给人的感觉与印象中稍不同,双手插兜,看过来的表情略微妙。
——显然他也认出了正对他龇牙哈气的五条悟。
隔着一段距离,两个人头顶的猫猫耳和狐狸耳各自支棱起,竖瞳恫吓瞪彼此。
双方都威慑性展露尖牙。
我:“……”
什么猫狗大战现场。
“好了,好了。”
我抬手拍一拍五条悟微微弓起来的后背,上下搓动着安抚。
“事情解决了,回去吧。”
又抬眼看看再度黑回去的天幕,烟花一下就放完,被诅咒一搅合,都没来得及观赏,稍微有些可惜。
“请等一下。”
刚揪住五条悟的后脖颈,准备带不情不愿的他强行走,就被声音叫住。
夏油杰不知什么时候快步跑过来,头上黑色的狐狸耳一抖一抖的。
“上次忘记问,”他扫一眼明显还在用敌意视线瞪过来的五条,退而求其次转而将眼睛转向我,“你们也是,呃……那个吧?”
毕竟是非科班出身,他应该不知道“咒术师”这个专业术语,于是含糊略过。
“今天有些晚,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之后我想……”
“不行。”
夏油杰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看向插话的五条,夏油也看去。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眼神交战,半晌后,夏油杰挂上笑。
“我刚才好像也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吧?缺牙小鬼。”
十分核善。
“在那自说自话什么呢,”五条悟只是矜持地微仰头,用上睨视的姿势,“你看她搭理你吗?泥鳅刘海。”
眼见大战真的一触即发。
“停。”我说,将五条悟揪着后脖颈拉远些,“不可以吵架。”
——可不能再被打掉牙。
被我扒拉着拖回来,五条悟不甘心挣扎一下,还想往前扑。
我就干脆熊抱住,他才认命没再动。
被我一起抱在怀里的尾巴马上一甩一甩,毛呼呼略过我鼻尖。
太多毛,我没忍住,别过脸,“哈啾”一声打喷嚏。
他以为我被海风吹冷了,回过头,圆圆的猫瞳扫我眼,尾巴一下子裹上来,毯被一样把我圈起来。
做完这些,蓝眼睛依旧没挪开,“盯——”地望过来,脑袋两侧的猫猫耳晃两下,黏在我手臂边上的尾巴尖也时不时扫两下。
“谢谢,”懂了他暗示,我抬手敷衍摸摸他脑袋,“好乖。”
尾巴高兴地扫动起,频率快上些。
考虑到被收服的那咒灵,我最后还是转脸去看夏油杰。
“你可以告诉我号码,”我说,“我们没手机。”
无视掉一旁猫科疑似喉咙里传出的低呜声,夏油杰说:“好,我给你座机号,需要找纸笔记下么?”
我摇摇头:“你直接说就好。”
记下号码后,我们和夏油杰告别。
准确来说是只有我和他告别。
五条悟一路不高兴,抱着双臂生闷气。
我盯着看一眼,就去戳戳他耳朵。
被戳的猫猫耳像同极的磁铁相接触,排斥地避开我手指,对折了。
当我停住没戳时,又黏黏糊糊地贴过来,看着并不是不想让人碰,只是闹别扭。
“你刚刚怎么不拜托他帮你解除?”
最后,边呼噜脑袋毛我边问。
五条悟听到,贴在我手边的毛尾巴翘起来一点点,啪嗒啪嗒地扫来扫去。
我看到他猫瞳中似乎露出点得意,偏过脸微微朝我张了一下嘴,炫耀般,露出一口完整锋利的猫牙。
一看牙口就很好。
我:“喔。”
他还挺聪明。
只是显然猫化诅咒也不全是优点。
比如,回家后,五条悟就一直蹲在鱼缸前兜圈圈,好几次都想伸手进去捞从小摊带回的小金鱼,一手拼命按住自己另一手。
再比如,当天晚上洗完澡,我回房。
发现被窝里长出猫。
我看了看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抢占了我抱枕抱住的五条悟。
他雪白雪白的猫尾巴在脚踝旁蜷起来,散成毛绒绒的一大片。
头顶看起来同样被吹风机处理过、微蓬松的猫耳朵有一只被枕头蹭对折,另一只在听到我脚步过来略微抖动一小下。
虽然耳朵动了,但应该是无意识。
因为脸蛋完全没从枕头边挪动,表情困恹恹,睫毛耷拉在眼睑上,睡得正酣甜。
我:唉。
虽然第一反应是把他拍醒撵出去……
可他是猫猫嗳。
床算不上小,可五条悟大喇喇就睡中间,还是占去不少位置。
在“睡地板”还是“挤一挤”之间纠结一秒,我就在壁橱拿了新的被子,爬上床,挨在他边上贴着墙睡下。
关掉了小夜灯。
约莫过去二十分钟。
“咚”一声。
我从尚未陷入深度的睡眠状态悠悠转醒,翻个身。
发现原本占据我旁边位置的障碍物已经空了,没有多想,打了个哈欠,就抱着被子稍微一滚。
躺到床中央的位置舒适地瘫成大字,闭了眼,继续睡。
后来我应该是睡着了。
大概后半夜,我直接被热醒。
气恼地睁开眼,就发现这时怀里多了一只大毛毯。
毛量非常可观的耳朵就贴住我下巴,原本没给被子盖住的腿也被一层厚厚的动物毛盖住。
灾难性的场景,五条悟就好像只紧黏住不放的牛皮糖,正用抱脸虫的睡姿扒在我身上。
“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我抱怨地咕哝一句,就不耐烦去推他脑袋。
企图将热源推远些。
他不知道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被我伸着有点被压麻的胳膊往外推,鼻子里发出一声很不情愿的鼻音
近乎梦呓的声音,含糊嘀咕了两句什么,哼哼唧唧显得委屈。
我刚怀疑自己是不是用力太大,把他脑袋推得有点难受,犹豫地刚一顿住,才老实缩得离我远一些的对方,就又迅速跟蜜袋鼠一样咻咻抱上来。
救命……
夏天嗳,他真不热吗?
我还是不打算惯他,按上他脑袋又准备往外推。
可是这回他发出“嘶”一声,好像真的给弄疼。
我吓一跳,开了小夜灯起来。
“怎么了?”
看到五条悟捂着头,有些水汽的猫眼可怜兮兮望上来。
“痛。”他说,“你摁到我脑袋的包。”
我皱眉,困惑:“你脑袋上什么时候弄的包?”
五条悟:“就刚刚你把我踹下去撞的……”
我:“?”
往前稍稍回想了下。
记忆里的确有听到“咚”的一声。
搞了半天原来是掉下去了。
“抱歉,”我心虚,“睡相不好。”
对他招招手,人就乖乖过来了。
把他额前本就不长的小软毛掀开些,借着灯光凑近看。
果然红红的,有被撞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包。
“床太高了,”我说,“你回你那睡,别被我挤下去。”
用术式很快就治好。
被我敷衍挠挠耳侧安慰时,身后粘住的尾巴还一晃一晃地扫,听到这就顿住。
明显不情愿,苍蓝色的猫眼昏暗环境下反着光,幽怨盯过来。
我真害怕他要黏我一晚上,这天气,我第二天绝对起痱子。
于是只能使出杀手锏,指指他身后。
“有狗。”
话音一落,果然,他嗖一下弹跳起。
再眨眼就已出现在床外边的矮桌上。
躲在台灯后,龇着牙往这边警惕看。
还打碎我一水杯。
我:“……”
纯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现在实在太晚了,碎片只能第二天早上再清理。
玻璃渣弄得到处都是,为了防止明天起床时忘记并扎脚,我们索性决定回五条悟房间睡。
好在他床挺大,比我那大很多。
睡十个都没问题,两人就更谈不上拥挤。
“晚上不许再靠过来,热。”
我警告他,将迷迷糊糊状态下又想黏过来的五条悟强行扒拉开,规范他只能呆在一个范围。
“嗯。”
他很平淡地答应下。
但根本没用。
术式的影响还残留在身上,愈是无防备,大脑陷入睡眠,就是越会被趁机而入,行为接近猫。
大约还是相当粘人的品种。
睡了一会儿就又过来贴脸,蹭脖子,把人当抱枕,一个劲吧嗒尾巴毛,紧紧黏上来。
……这样下去不行。
我只好再次推开他,把猫弄下去,曲线救国说:
“我不喜欢被别人当抱枕,要当也你来。”
之后不由分说反客为主,反手就让对方也沦为抱枕。
第二天一早,五条悟果然悲剧了。
他瘫着脸,抱住双腿在床上哆嗦。
身子蜷一团,将进来为他日常更衣的侍从都吓一跳。
“少爷怎么了?”
她们讶异问。
“大概生长痛吧。”
其实是给压麻了。
都说我睡相不好了,还不信。
之后又是无聊的上课、吃饭,睡午觉,撸猫咪。
五条悟好像已完全习惯了猫形态,就连对于行为会受到影响这事,都完全放弃抵抗。
在此之前我敢保证,以他这时期的性格绝对不会如此自然地,趁人不注意就凑过来,将脑袋搁人膝盖上。
理直气壮看上来,等着让人摸。
中午,又被叨扰到,我死鱼眼低头,瞅一瞅那颗多出来的毛绒绒的头,又瞅一瞅默不作声对着我缓缓眨动的猫咪眼
终究还是把手覆上去,一下一下摸。
手指才碰到他发丝,两片耳朵就急切地贴过来,眼睛也眯起,舒舒服服地直咕噜。
时间一久,尾巴就会悄悄甩起来,快快活活缠人脚踝上。
不能否认是可爱的,但是我合理怀疑他存有报复的心思。
因为——
午睡结束后,他醒来,心满意足伸懒腰。
腿麻的人换成我。
说是从那天分别后,就一直在眼巴巴等我们电话的夏油杰闷闷道。
他头顶那对和五条悟状态大差不差半透明的狐狸耳不高兴地耷拉下。
我下意识想揪——
手就被拦下。
五条悟怨气满满的样子,眉皱着,尖尖牙露出来一颗,也不说话,就盯我。
看着但凡只要我再往那只狗狗耳够到一丁点,就会用示威出来最锋利的牙啃人。
“……”
我遂放弃。
手转了个方向,覆盖在他头顶,改为摸摸他。
看着消了一点气。
却也还是扒拉住不放,抱着胳膊将我直接拖远一些。
做完后,这才享受地半眯眼任由我呼噜他耳朵毛,头也矮下歪过来,方便我角度更好帮他顺毛。
“你没有收服那个咒灵吗?”
一面帮他随手顺,我问夏油杰,说正事。
“没,”夏油抬手揪扯了一把他同样多余的兽耳,“身边人似乎看不到,我就随它们去了…因为要做到上次那样就得吃这些。”
说着他拿出还背在背上的书包,拉链打开,从里边翻出五六个黑色圆润的咒灵球。
“这是什么?”
五条悟凑过来,猫眼稍稍圆睁过一下,好像想要看得更仔细,就又探头探脑。
“呃,不知道,球?”夏油杰说,有点惊讶,“你也没见过么?”
“这个是书包,”领会的我回道,指指路上又走过的几个小学生,“用来装课本去学校的。”
夏油杰看看我,又看看一脸好奇、伸手去挠书包链的五条悟,有点愣:
“……啊?”
我们就被带到夏油家,离这不远。
“我回来了。”
“小杰回来啦。”
看起来是夏油杰母亲的年轻女人欢迎了我们,就端来一些甜点和饮料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