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闻家昌喝止。
虽然他知道?李承逸和?宁好之间?有点什么,但这不是能拿上台面说的事。
屋子里鸦雀无声。
小姑的cpu都烧干了,啊?承逸和?宁好?老糊涂记岔cp了吧?
闻家昌缓过一口气,对闻俊杰说:“你回去吧,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让你休息,别犯浑,一张臭嘴给我管好咯。我自有安排。”
自有安排。
闻俊杰冷笑?,还是拿句空话打发?他。
他侧脸的肌肉紧张地动了动,咬字冒火:“行,等着?。”
说完,无法?无天地摔着?门走了。
李承逸晚一点回家,听了关于?这场激烈争吵的转述,嗤之以?鼻:“四叔搞不清自己的位置,他是不是认为公司是他的啊?要布置他的势力、要哄着?他的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持股90%呢!”
闻家昌觉得他的论调也着?实太飘,毕竟公司现在还不是他,人刚被降了职,自信居然一点不减,真让人头疼。
闻家昌不接话,另起话题:“这么晚回家,你又癫到哪去了?”
“见了个项目经理,之前在坤丰负责建总部大楼,干得不错,人也很有想法?,我准备让他来接受江陵南北边的地块。”
闻家昌气稍微顺了点,但就像宁好说的,平台搭建好了,捅不了太大篓子,底下活怎么干不是重点,重点是:“让你找钱,有进展了吗?汪潋家怎么说?”
“她爸太胆小怕事,一心?要当官,当官不赚钱不还是白当嘛!”李承逸挠挠头,“要不我用点苦肉计?”
“什么苦肉计?”
“给汪潋气受,让她爸知道?,不放款,汪潋就在我们家没好日子过!”
闻家昌按着?太阳穴:“你不会用计,以?后别用了。”
宁好等电梯时,李承逸也从走廊那头朝这边踱过来。
过去的两周他过得不易, 精气神受到重创,脸上像糊了一层水泥,嘴角和眼角都些?许下?垂, 自然也没有心思和宁好拉扯感情纠葛。
站定后, 他插着兜长吁一口气,扫两眼宁好,
夏天, 公司和其他她常待的地方都冷气充足, 因此她身上连衣裙不飘逸,是厚面料硬挺的材质,黑色,非常高雅庄重。
但她年轻的脸光洁立体,新鲜得?宛如池塘里独立的荷花。
“回?家?”他主?动搭讪。
“周末了,回?一趟翠竹苑。”她指的是自己娘家。
李承逸点点头,说:“好好休息。”
他从西裤口?袋里摸出烟,敲出一根,含在唇边,刚想点, 轿厢门在面前打开,宁好用眼神示意他先进去, 他把烟又重新收起来。
宁好站在靠外, 背对?他, 却没?按一层。
李承逸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不去地面?没?人接你?”
她转个身, 靠在轿厢侧壁,诧异地仰头问:“谁来接我?”
李承逸松下?神经,得?知并不是他猜想的那样闻斯峘来接她,甚至露了点笑意:“周末晚上就?乖乖回?娘家?没?别的安排?”
“明?天有。”
李承逸脸上稍显灵动的表情又消失了。
她像吊人胃口?似的,说得?很慢:“要和人做美容,还要陪人打牌。”
原来是应酬,李承逸心里松弛,话略微多了点:“挺好,这种时候我都顾不上去维护关系,别人还以为我们云上内部乱成一锅粥了。有你在,维持好外部关系,我放心多了。”
宁好略略侧过脸去看他一眼,继而低下?头,在他好奇的注视下?翻起了包。
半晌,她找出半管薄荷糖,自己吃一粒,摊开手心分他一粒。
李承逸终于像从前一样爽朗地笑起来,剥开糖纸,把糖抛进嘴里,脸颊鼓起来一侧。
“你可要精神点,不能?倒下?。”宁好把剩下?的糖慢条斯理放回?包里,“公司不能?没?有你。”
他品出了嘴里的甜味,还有薄荷的激爽,从喉咙口?往胸腔流。
这种感觉,像战场上找到一片避风港。
电梯抵达地下?一层,这回?宁好先出去,走向她的车位。
李承逸特意放慢了脚步,整个走向专车的过程都在眷恋地望她,背影,侧影,开门,上车。
他移动的速度慢到司机以为他想抽支烟再上车。
他把嘴里的糖轻轻咬碎,没?有在楼上时那么想抽烟了。
宁好很轻易地抚平他心里的焦躁,但又带给他一点别的焦躁——
她说回?娘家,是真的么?还是像上次骗他在锦湖苑一样又在撒谎?
宁好的车先走一步,李承逸的车紧随其后。
他透过挡风玻璃捕捉她最后一点影,下?班高峰车来车往,几条道错综复杂,她总得?开开停停,红色尾灯不时亮起,好像在他眼里下?钩子?。
出地库准备向上爬坡时,一辆3系小宝马突然?灵活地窜出来,把车头硬冲到两辆车之?间,司机谨慎地踩了刹车让它先行。
这么一来,李承逸再没?法?看见宁好了,爆句粗口?,倒向皮椅靠背,扯开了衬衫一粒扣。
那种焦躁感倏忽达到顶点。
宁好车开到距离公司两个红绿灯的路口?,一辆哑光黑Urus悄然?跟上,无?论分流,变道,右转,都紧随其后。
这车在马路上比较少见,宁好很快透过后视镜看见,有点怀疑。
直到下?一个路口?,宽阔六车并行大道,哑光黑超过去,停在她旁边车道一起等红灯,闻斯峘才降下?副驾的车窗,俯首跟她打个招呼。
宁好无?奈地笑。
他说要来接,她懒得?躲李承逸打游击战,哄着他先去岳母家里等,可他还是来了。
隔窗喊话太不文雅,宁好用车载电话给他拨过去,接通了。
“怎么又换一辆车?这辆和你气质不搭。”
闻斯峘撇撇嘴:“你直说我不酷。也是云开的,我都试试手感,买车前不得?试车吗?”
“哪有你这样去别人家车库挑车试的?”
“反正他去越海工厂了,司机都开商务型,这些?怪模怪样的闲着也是闲着。”
天知道他和宋云开两人整天进行些?什么交易。
红灯转绿,宁好一脚油门踩下?去,又板起面孔批评他:“让你在妈妈家等我怎么不听话,开这么招摇的车被李承逸看见了,吃苦头的还是我。”
“万无?一失的,信我,他不往这个方向。”闻斯峘自信满满,因为在他跟上宁好之?前,毛哥的小弟刚给他打电话报备过,说李承逸乘车往天际路方向,应该还是去昨天那私人会所?谈事,今天也揍不了他。
当然?,这不能?让宁好知道,听起来就?像盲目自信。
宁好不说了,省得?被嫌唠叨。
闻斯峘不方便一直保持在她左边车道,只好落到她后面去,照先前那样跟着,通话还没?断,他旁敲侧击打听李承逸的动向:“李承逸最近没?给你找事,感觉还挺安静的,不会又在酝酿大事件?”
“他忙着对?付四叔,这把火给他们点着了,正打得?不可开交。”宁好提起来都想笑,“四叔铁了心要跟他对?着干了。小姑去明?州卖房,他安排民工在售楼处门口?拉横幅讨薪,一套都卖不出去。”
闻斯峘没?跟上思路,不知宁好怎么点的火,也搞不懂四叔怎么能?把手伸到明?州去:“明?州不是以前闻天朗、二伯的地界吗?”
“没?分得?那么清,每个项目底下?施工队都是靠关系接活,以前闻家昌很注重一碗水端平,同一个工地有二伯的人必有四叔的人,也有他自己和其他关系方的人。泰和城欠施工方四分之?一工程款是个正常值,只要大家把各自下?面的人安抚好,卖些?房出去,用回?款轻松能?把账平掉,通常都是这么干的。这次四叔的人不配合了,要掀桌。”
“闻家昌没?有对?策?”
宁好失笑:“哪敢让他知道。李路云生怕他又被气得?急火攻心,一病不起。现?在李承逸对?闻家昌只报喜不报忧,一个人扛着。”
闻斯峘揶揄:“那你不偷偷告状?”
“我告状干嘛?现?在气死了闻家昌我也没?好处。少了闻家昌的脑袋,李承逸想以一己之?力摆平这些?事几乎不可能?,内部矛盾只会愈演愈烈。他们鹬蚌相争,我在看台坐好就?行了。”
宁好话尾语调轻扬,打方向盘进小区,听得?出惬意。
闻斯峘安下?心,心情也跟着轻松了。
两人把车停进家中车库,牵着手绕到正门去喊妈开门,其实两个人都录过指纹能?直接进,讲究个仪式感。
在门口?,宁好变回?父母的小女儿使劲吸着空气:“好香!猜今天吃什么?”
“红烧的什么吧,肯定是大菜。”
“千万别是大鲍鱼。她那些?‘轮胎’还没?消耗掉。”又在偷偷吐槽。宁永荣的港城朋友送了好多干鲍,家里阿姨和郝女士都不会烹,但又执着学习。宁好最近每次回?家都被迫吃了各种口?味的“轮胎”。
闻斯峘因为离她家近,又被宁好要求少回?雾凇院,跑她家比她本人还勤,其实吃轮胎“轮胎”次数更多。
但这人奉行“丈母娘永远不会错”原则,从不跟她一起吐槽,要求那么低:“有得?吃就?不错了。”
大门一开,闹闹又一个箭步冲上前,扑完宁好扑闻斯峘。
“快进来快进来。”郝女士喜笑颜开,“我今天炖了佛跳墙。”
还好,闻斯峘抱着狗乐观地想,“轮胎”只是佛跳墙的一小部分。
宁好不满足,还有怪话:“哪有大夏天吃佛跳墙的,腻死了。”
“那你不要吃。”郝女士把闻斯峘拽到自己身边,一句话解决问题,“让小闻吃,人家和你谈恋爱受你的死人气,气出内伤要补回?来。”
宁好一副不稀罕的样子?晃晃脑袋,趁人不注意垫脚凑到他肩旁悄声咬耳朵:“叛徒。”
闻斯峘放下?狗,出其不意地把她打横抱起来,闪身到楼梯那堵墙后面,只留声音:“妈,我们先上楼放包。”
说到包,刚才他动作突然?,差点让她包滑下?去掉地上。
宁好抱紧包包轻捶他,用气声说:“离饭点一刻钟够你‘放包’?”
气息吹在他耳朵上,确实让人心痒,他故意逗她,义正辞严也耳语:“就?把你的包放下?,一刻钟不够?想歪了吧?”反将她一军。
她耳垂染了粉,难堪地举包挡住脸:“你正经,你放我下?去。”
他抱得?更紧:“不放。昨天你不是说腿软、没?力气开车回?雾凇院吗?腿软哪能?自己上楼?”
记忆袭来,让她更赧了,撒娇的话也当真!
才刚上了半层楼,宁好手机在包里响,她翻包找出来,开始猛拍闻斯峘:“放我下?去。”
给他看来电,是微信视频,来自李承逸。
闻斯峘无?奈把她放在楼梯转弯处,宁好把包塞给他,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穿着拖鞋“哒哒哒”往楼下?跑去。
他独自上楼放了包,下?来时,在楼梯上听见视频还没?挂断。
郝女士被迫营业,对?着手机说客气话:“……工作别太辛苦啦,有空上家里来,郝阿姨给你蒸鸡汁,你最喜欢的嘛!”
“哎!谢谢郝阿姨!我妈妈经常还念叨呢,说跟阿姨聚一次好不方便,想让司机来接您……”手机里传来李承逸的声音。
“我晕车,跑不了那么远。”
闻斯峘靠在楼梯口?的墙后,觉得?不便过去,有些?细节又在提醒他,李承逸和宁好才是青梅竹马,岳母大人连他喜欢吃什么都记得?,想来小时候肯定吃了不少,算他有福。心里有点酸涩。
接见过郝女士,宁好带着手机离开餐厅,边继续视频边在客厅找沙发坐下?。
李承逸语气严肃了一些?:“下?周二晚上,我妈说这事都有个了结,不能?让我爸知道,她请了大伯出面,地点定在瑞福阁。妈的意思是汪潋孕妇,情绪不能?激动,她就?别去了。但是斯峘最好要去,我们家人多点,气势不能?输。”
闻斯峘听见自己被点名,以为能?“入镜”了,却见宁好另一只手在手机背后,对?他摆摆食指,叫停了他的前进。
“我知道了。”宁好淡然?道,“我问问他有没?有空。”
“他要是能?来,你提前打好预防针,四叔可能?什么脏话都说。”
她挂断电话之?后,他才上前:“什么神秘活动?”
“家宴,排除大家长的家宴。”宁好笑笑,“太天真了,谁出面也没?用,怎么可能?凭嘴皮子?达成一致?都是利益之?争。”
云上水深火热这几个月里, 闻斯峘的公司经纬科创以破竹之势扶摇直上。
上月末zy领导在江城国际智能产业园考察,经纬科创是唯一在考察列表里的人工智能领域企业。正如宋云开所说,这两年Ai创业多如牛毛,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后只脱颖而出一家,足见含金量。
创投圈如梦初醒, 但发?现宋云开已经捷足先登。
从宋云开的敏锐到Ai前沿科技应用的未来, 江城的大VC们只要聚首必聊AiPro+。据业内预测,今年的独角兽企业研究报告一定会有经纬科创。基于大家对宋云开的了解,它极有可能预备在港交所上市。
与宋云开一起创业, 想低调行事绝不可能。
闻斯峘被迫营业露过几次面,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热闹中?才?华暂放一边,脸先?被看?见。
他一夜爆红,和?女作家那些捕风捉影的前尘往事又被翻了出来。
当事人惶惶不可终日,随时观察宁好的微表情,膝盖上已绑好“跪得容易”。
宁好有点?小?恶魔在身上,喜欢熬他神经。
昨天,她刷着手机说:“营销号提你了。惋惜你‘英年早婚’。”
他打个激灵,支支吾吾接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早婚又不是什么坏事……”
“可能没?结婚还有无限可能性吧。”
“要可能性干嘛?又不是做偶像, 靠贩卖恋爱幻想才?有饭吃。”
闻斯峘咽着喉咙,暗忖她是不是听见了风声。宋云开的论调就?是嫌他结婚早了, 他在更大范围公开就?更让他生气, 两人还因此闹了几天别扭。
宋云开扼腕:“你要是没?结婚, 可以吊着那些想招你做女婿的大领导,给你更多关照。”这未免侮辱人, 闻斯峘眨眨眼鼓励:“原来你还有赘婿梦想,勇敢自己?上啊。”轮到他自己?,宋云开就?一说一个不吱声,双标。
虽然不当真,但闻斯峘担心类似的话传到宁好耳朵里,让她听了不悦。
今天,宁好趴在床上玩,又刷到他的访谈,看?完颇不满意:“现在记者都不问绯闻了吗?弹幕只关注这个,一点?爆点?也没?有。还是你们公司公关不让她问?”
闻斯峘刚冲完淋浴出来,水还没?完全?擦干,动?作停住了。
揣摩她这是代?表吃瓜群众发?言,还是在阴阳。
“……炒绯闻,不好吧,”他巧妙地偷换概念,“再说哪有人配合我炒?我是有妇之夫,那对方是什么人设?”
宁好笑了,他才?放心继续穿衣。
她回身由下往上盯住他,他眼睛很?亮,瞳孔里仿佛点?着星星,可不知什么原因,在外面场合或者视频里,看?起来总是谦和?又无情。
情感博主?称他为“慕强女性的致命陷阱”,第一眼他的光环让人没?有抵抗力,但是深入交往会发?现他的傲慢是情感关系中?令人不适的支配力。
医美号、玄学大师、留学中?介和?健身教练更忠诚热情地吹捧他,为他在社交媒体贴上浅显易懂的“招财”、“intj”、“履历”、“体脂率”等标签。
真实的他被解构了,无人在意。
闻斯峘被她用眼神描摹久了,胸口鼓噪得像个捕蝇网,成百上千种嗡嗡声聚一起无节制地相撞。
他改了主?意,把刚穿的上衣又脱了,推迟去公司的时间,落唇下来吻在颈间,挑落她睡衣的肩带:“今天你忙吗?”
“本来……”她也转了念,不再去想本来的事,搂着他重做计划,“晚点?我带你去买衣服。”
“衣服?”他沉迷于大肆摩挲之余,有点?困惑。
“还没?有穿搭博主?分析你,别人会说,有妇之夫不修篇幅,你家夫人好没?品味。”
他眼里沉着光,垂下发?烫的眼睑,捞起细腰,声音微哑:“我家夫人的好,重点?又不在那里。”
因为在娘家过周末,家里还有长辈,两人也不好在卧室午嬉太久,匆匆忙忙吃了点?简餐,穿戴整齐开车去西城。
他前几次做媒体宣传,服装都有品牌赞助,宁好觉得把知名品牌穿在身上反而失去了成系统的个人形象。
“以你的身份要拒绝赞助,没?有人可以威逼利诱决定你选什么。”
“只有夫人可以。”他接嘴飞快。
她把他带到太平路天际路一带,找相熟的师傅定制西服。
面料里料一样一样她自己?挑,和?老师傅讨论得有来有回。
闻斯峘半点?听不懂,手肘支着脸,坐柜台边凝着她一味崇拜,心想原来夫人的好,事无巨细都是重点?。
等订单确认的时间,宁好向他阐述形象理念:“最正式的场合穿全?套西装,黑色死板、灰色乏味,深蓝藏蓝更适合你。平时亮相可以内搭白T,不用戴领带,清爽休闲些。”
他记得认真,不问因为所以,也丝毫没?有自己?主?意,说什么认什么,像喝了甜米酒一样心里又醉又美。
“像星期二那种家宴,不宜穿得喧宾夺主?,但也不能太随便。因为出入瑞福阁之类高消费酒店,碰见你商务伙伴的概率很?高,不能早上在工作场所见过你成熟体面,晚上在外面见到你奇装异服,寻思这人怎么像川剧变脸双重人格。”
距家宴没?几天了,来不及穿上定制。
宁好把他平时穿的成衣挑了两件,也一并带来,让师傅量身修改,应一时之需。
老师傅一边用珠钉在他身上标记定位,一边对他身材赞不绝口:“虽然偏瘦,但不是东亚男性常见的小?骨架,上下身比例特别好,这样的穿西装有气质又有气场。”
宁好笑眼弯弯,等师傅带着衣服转到后面去改了,与他面对面,帮他理理衣领,用气声调戏:“不穿更好。”
周二那个家宴,闻斯峘自认只是个充场的,在场除了宁好,他是最年轻的小?辈,因此坐旁边,还兼带勤劳地起身帮忙添茶倒酒。
四婶上班闲,经常刷短视频,对闻斯峘有印象,调侃道:“你们家老四一表人才?,现在成了我们朋友圈里给女儿物色对象的标杆咯。我是只有一个女儿,要有第二个,也得找个这样的。”
闻斯峘摆手说“过奖”。
李路云听人夸闻斯峘并不觉得高兴,反倒很?不以为然,她自己?儿子才?是从小?到大出了名的帅呢,帅气多金,闻斯峘拿什么比。
她阴恻恻笑着,说:“现在有女儿的人家是这样,都不希望男方太强,家里强要被说压人一头,个人强要被说图谋不轨。小?姑娘么也都太宝贝了,想招王子上门?做牛马,挑到最后把自己?剩下了。”
大伯自己?家有儿有女,不过今天他当调解员,没?带那么多人来。
这里好几个小?辈,他名字对不上脸:“老四有没?有对象?让你伯母给你介绍一个。”
小?姑哈哈笑起来,扒拉着身边宁好的肩:“他媳妇不在这儿吗?哥你糊涂啦?去年才?喝过喜酒。”
“噢噢。”大伯幡然醒悟,“我认错人了,以为那是他家老三媳妇。老四小?,但是先?结婚。记岔了。”
李路云什么都忍不住争先?:“我们虽然晚结婚,但是早生子呀,这又不论先?后咯。”
说者无心,小?姑听着却怔了怔,想起四哥上次在三哥说的话,认真观察起李承逸和?宁好之间的磁场来。
菜上得很?快,铺张地摆了一桌。
但除了闻斯峘这样前来吃瓜的,几乎没?什么人动?筷子。
唠嗑的温馨氛围消散得更快,桌上桌下都在剑拔弩张攒着诉求。
大伯主?持公道,让桌两边斗得不可开交的各自提要求。
李承逸:“四叔你把人从明州售楼处撤走别闹,收不回钱把公司搞黄了大家都没?好处。”
闻俊杰筷子一撂,一副摆烂样:“我什么本事把明州的人撤走?我朝天喊一声‘别闹’,天下闹事的都收兵啊?太看?得起我了。”
李路云转向大伯:“大哥,你看?看?,四弟这个态度,今天还怎么谈?”
大伯蹙眉对闻俊杰:“叫你有要求提要求,不是让你阴阳怪气耍赖。”
“我说的是实话,是三哥的好大儿没?说实话。你问问他,股权变更是怎么回事,香港那个投资方又是怎么回事?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你李承逸还怕公司黄了吗?黄了你都没?有损失。”四叔冷笑,看?向大伯,“他们把我们当傻子,嘴上说一家人,他们吃肉我没?意见,但是连汤都不给我们留就?过分了。”
大伯很?擅长总结归纳:“你这都是告状,我不是来断是非的。提要求懂不懂?你把你要的说出来,大家对一对,看?看?有什么共识,哪里能让步,这才?是关键。”
四叔收了收情绪,看?了眼宁好:“我的要求很?简单,宁好退出工程部,让我回工程部。”接着对宁好道,“我不是针对你哦,道理上么,我做长辈的不应该跟小?辈计较。但是你毕竟是个姑娘,工程部怎么能交给一个姑娘?”
“工程部在宁好手上管理得很?好,怎么不能交给一个姑娘?”李承逸反呛。
四叔龇着牙,轻蔑地冲他笑:“你在这儿开老婆夫妻店呢?”他顿了顿,“开也可以,让她去管投资部,别插手工程。工程口是我们大老爷们要安身立命的。”
小?姑已经掉线了,
确定没?听错,他好像是说承逸和?宁好“夫妻店”呢!
再看?看?闻斯峘什么反应?没?表情,没?听见吗?怎么在场所有人都这么淡定呢。
可以确定,大伯的淡定是因为依然没?认清人。
李承逸一只胳膊搁在桌上,身体离桌面有一定距离,闲适从容道:“四叔,不能因为你在工程部开过‘老婆夫妻店’就?揣度别人都和?你一样吧?”
他说这话时,目光还轻轻扫过四婶。
四婶面不改色,唇边带点?很?淡的笑。
这让小?姑清醒过来,她四哥莺莺燕燕众多,夫妻关起门?吵架,争取家庭利益时还是会一致对外。和?上一辈相比起来,承逸和?宁好真有那事也算不上太奇幻。
“没?有宁好,就?没?有江陵南这个项目,也没?有现在规范化的工程部。请问四叔觉得她比你们大老爷们差在哪儿呢?”李承逸反将一军,“没?有她,去年年底工程部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哼。她发?工资的办法就?是裁人,这谁不会!”四叔转头向大伯要说法,“我把要求说出来了,你看?他有商量余地吗?”
李承逸没?等大伯发?话,接话说:“你这是无理要求。就?因为宁好是女的你让她挪位,你问问四婶,说她是女的让她把正处让给别人,她让吗?”
“你四婶干一辈子了和?宁好能一样吗?底下人服她。谁服宁好?也是,她把不服她的都开了,瞎搞。”
李承逸抢白:“是底下人服她,还是卢厅长扶她?”
打蛇打中?七寸,四婶坐不住了:“承逸你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哦。”
“也对,”李承逸无法无天地开朗,笑带痞气,“四婶不是还想往上升吗?因为一些‘把女儿当儿媳养,把女婿当儿子养’的事止步于此就?可惜了。”
一瞬间,桌上空气凝固了。
四叔家的独生女并不是四叔的女儿,是四婶和?别人生的,这在家里是公开的秘密,通常没?人提。因为四叔只能算靠着云上捞点?钱,家里把四婶的位子看?得很?重,否则也不会是整个家族唯一遵守计划生育的。
李承逸把这事掀出来,本意在威胁,拿住他们家最在乎的东西。可是话多带了半句,把未公开的秘密公开了。
四婶捕捉到关键,噌的拍案而起:“闻俊杰你解释清楚,‘把女婿当儿子养’是什么意思?”
大伯母和?李路云同时意识到不妙,怕她夫妻二人当场在酒店打起来,起身一左一右把她架出门?:“小?燕,小?燕,这个你们回家再聊啊,今天是谈公事的。”
酒桌上呼啦啦撤走半边天,包间里顿时更冷清了。
四叔铁青着脸,对李承逸咬牙切齿:“一家人才?最知道彼此的命门?,你这么玩就?没?意思了。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么能干,盯着明州农民?工讨薪这点?钱干什么?是你的银行家岳父不敢给吗?”
“停。你们俩都别说了。”大伯看?势态再不发?话就?要失控,话已经说到拿对方家的根基相要挟的份上,真闹起来,只会是两败俱伤,“承逸,你给我句话,是不是一定要让宁好管工程部?”
“大伯,不是我‘一定要让’,我现在是投资部经理,宁好是我顶头上司,我怎么决定她的任免啊?”李承逸笑得抖肩,“她的任免是老爸决定的,你要让他改主?意得去他面前说明原因吧?四叔这么对自己?人开火,我们谁敢去跟老爸说?说了四叔能有什么好?老爸叫他‘滚蛋’不就?一句话的事?我这是为四叔好。”
他说得也在理。
大伯这才?想起转头问一句矛盾焦点?处的宁好:“那你自己?怎么想?有没?有可能为了家庭和?谐,暂时把位子让一让呢?”
宁好正襟危坐,脸上维持笑意,语气柔和?:“大伯,爸爸是在他身体抱恙、工程面临停工时把公司交给我的,我临危受命,要对爸爸负责。我把位子让给别人,将来出了问题,没?法向爸爸交待。”
“呵!”四叔嘲出不屑的一声。
大伯沉吟片刻:“那今天就?只能这么办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坚持,就?照董事长的方针把公司好好经营下去,从其他地方筹到钱,把四叔底下队伍的工程款先?结了。不能让四叔干一辈子没?钱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