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斯峘说过一些?常规的祝愿,又揽着郝女士追加郑重承诺:“明年我们一定回家来过年。”
郝女士出?其不意从沙发靠垫后?摸出?一个红包塞给他,看厚度是一万元:“这是给你的压岁钱。祝你明年事业有成,万事胜意。”
闻斯峘一脸错愕。
他和?宁好商量过春节给岳父母包多大红包,宁好说不必了,已经?从微信里?转了五万给妈妈采购年货。他当即给宁好转了五万,坚持着男人该养家的理念,孝敬长辈的钱必须让他出?。
眼下?郝女士又把钱退回来,他惊惶失措忙着推拒,回头用眼神向宁好求助,谁知她手里?也有个大红包,美滋滋收下?了,还?反过来劝他:“收着吧,这个不一样,这是压岁钱。”
“我、我都……”话没说全,他想起宁好也成年很?多年,又见宁好给他使劲使眼色,料想这大概是他们家的特殊传统,懵懵懂懂地收了,“谢谢爸妈。”
告别了岳父母和?闹闹,
他心里?纳闷,回到车上马上刨根问底。
可宁好到底也没给他解惑,只是笑着含糊其辞:“没什?么呀,压岁钱就是压岁钱嘛,过年图个开?心。”
他从来没收过压岁钱,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母亲和?娘家疏远,自己手里?也没多少钱,没心情搞这些?哄小孩儿的环节。
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讲究,不过他想,这钱等一会儿还?是还?给宁好,从女方娘家拿钱让人惭愧。
车开?进雾凇院的地下?车库,他暂时把这红包的事忘了。
因为一掀眼,就看见李承逸穿件卡其色的毛衣端着杯子站在车库和?室内交界处,灯火辉煌那一边。
夫妻俩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东西,拎着往前去。
宁好大方地跟他打?招呼。
李承逸冲她笑了笑,无视闻斯峘的存在:“爸说今天早点吃年夜饭,全家一起在家庭影院看春晚,不许不看。”
宁好顿时愁眉苦脸:“……能带手机不?”
“这个没说,应该带吧。”
闻斯峘也不能先走一步,立在原地听他们对?话觉得很?煎熬,几秒像几个世纪,这对?话绝对?没有任何超出?界限之处,却让他想起他们青梅竹马的时光——
一个吐槽,一个哀怨,同时翻个白眼,一起随便叹口气都习惯成自然。
近一段他没见到宁好的日?子,宁好是住在雾凇院的。
他们是不是,天天面对?这一大家子挑事狂魔,又找回了一点如初的默契?
宁好以为今天要渡的劫只有被迫看春晚, 没想到还没吃上年夜饭,又闹了些纷扰。
除了给家里小辈发压岁钱,她还给所有除夕夜留在雾凇院的佣人发了红包, 钱不多,一点心意,让大家过年都沾沾喜气罢了。
这本来不干汪潋什么事。
可是自从汪潋进这个家门, 就拿自己?当半个女主人, 协助李路云行“协理六宫”之责,树立威严,指挥工作。宁好这种收买人心行为, 在她眼里就是?跟她对着干, 严重影响工作秩序,转头就向李路云告了一状。
李路云最近和汪潋亲近,听听汇报,觉得汪潋说得有道?理,吃饭时在桌上批评了宁好:“家里虽然有钱,但不能随心所欲花钱,节假日阿姨们加班都是?给了三倍金的。你一来,哗哗发红包,一下子涨到四五倍,虽然大家高兴, 万一产生了不必要的期待呢?做事的想,你们家既然这么有钱, 为什么不天天加薪?为什么不日薪加倍月薪两万?你说怎么办?”
闻家昌刚喝酒喝上兴头, 快乐地要拉人一起?唱歌, 突然跟着听了一番说教?,听半天没太听明白, 一脸懵逼地问宁好:“你给她们包了多少钱?”
“每人600。”宁好答。
闻家昌大大咧咧嗤之以鼻:“才600啊,我还以为给了两万呢!过年连600都舍不得给,我这又不是?周扒皮的周公?馆。”
李路云一瞬间就垮了脸不高兴了:“行行行,你们在外?面挣钱的都拿钱不当钱,以后别问我为什么家里花销大!”
宁好顿觉不妙,可别大过年的又吵起?来,做生意的人都迷信,都说开年吵架一年不顺,可别点了闻家昌那个炸药包,赶紧对李路云认错:“妈妈说得对,我光顾着高兴了,没考虑到管人难,给妈妈添麻烦了。”
李路云顺过一口气,也知道?不能再激怒闻家昌,见好就收地笑?笑?:“没事,你还年轻,不懂人心。”
餐桌上热闹气氛又回来了,有惊无?险。
宁好鼓着脸长?吁一口气,这一天天,如履薄冰。
闻斯峘凑到耳边给她顺顺毛:“我们明年不在这过,明年你跟阿姨们实话?实说,太太不让发。我看他们吃不吃个‘窜稀全家桶’。”
宁好被逗笑?,在桌面下用手肘怼他:“大聪明,真孝顺。”
闻斯峘赖在她耳边没走?:“肯定是?那个汪潋撺掇李路云的,我看她刚才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她经?常对阿姨们吆三喝四,一点礼貌都没有。大家私下都很讨厌她。”
宁好也跟他咬耳朵:“我初中放学回家对阿姨语气不好,没有称呼,只?说‘开门’,都被妈妈骂了一顿。”
闻斯峘又凑近她耳畔说:“那是?你家教?好。汪潋看起?来很会持家,其实只?会演演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被闻家昌喝止:“你们俩是?连体婴啊?一见面就脸贴脸说悄悄话?,大过年的把桌上长?辈不当回事是?吧?”
桌上其他人除了少数异端,集体嘻嘻哈哈吃瓜笑?起?来。
宁好闹了个大红脸,飞速跟他分开,心想今天有点背,老被点名。
闻斯峘后半程直接被闻家昌抓到面前去喝酒,一同被抓的还有李承逸,那两人明里暗里有点较上劲,好在春晚八点开始,没给他们发动全面战争的机会。
看春晚也不消停。
本?来,两老口带着小孙女坐最前面,往后以家庭为单位随意坐,闻斯峘和宁好躲在最后排左边,李承逸和汪潋誓不与他们为伍,在前一排右边。
闻家昌第三次发现看小品只?有他自己?一人哈哈大笑?,就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气炸了,好家伙!人人低头看手机,根本?没人看节目。
当即发号施令叫大姐那袋子把所有人手机都收了。
“爸,我们要回拜年微信还要抢红包啊!”李承逸试图反抗。
被有效镇压:“那都是?年初一该干的,今天晚上到处发微信的人明天没有家!”
宁好有备而来,痛快地把手机放袋子里。
闻家昌不依不饶:“好好有两个手机,承逸也有两个,都给我收了!”
宁好只?好把另一个也上交,生无?可恋地躺平。
手机没得玩,人就无?聊空虚。
闻斯峘注意到,李承逸那狗崽子不要脸,假装看荧幕中间,脸往左边撇,眼角余光借机贼兮兮瞄宁好。
他起?了坏心,偏要气死李承逸,不过在大庭广众下亲宁好他还不好意思,万一谁回过头就尴尬了,闻家昌回头就更要社死。
不能真亲,还不能假亲么?借位就是?了,只?要李承逸那视角看过来气死就够了。
他找好角度,骗宁好:“你脸上那是?什么?”
她果然上当,转过脸来:“脸上?哪有什么?”
“晒出雀斑了?”
“啊?哪里哪里?”
“这里,我看看,”他假装伸手摸摸白净的脸,左看,右看,像吻得深入持久。
李承逸气得“蹭”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被汪潋的娇娇拳锤揉揉文十八禁纹都在疼训群四尓儿二吴旧意四企了一顿:“有病啊一惊一乍突然站起?来干嘛,心脏病给你吓出来。”
宁好也循声望去看热闹。
等那笨蛋坐回沙发,宁好转回来,闻斯峘才笑?眯眯说:“脸上没什么,一点灰,擦掉了。”
宁好大概也闷得受不了,注意力落在他脸上,伸手轻抚唇:“太干了,我有润唇膏。”
“不要。”他婉拒好意。
“干嘛不要,怪怪的。”宁好摸出润唇膏给自己?涂,是?那种牙膏状的。
他笑?得有点腼腆:“公?共场合涂润唇膏,感觉gay gay的。”
尤其是?李承逸还贼心不死往这边瞄。
“我gay吗?”宁好睨他。
“你是?女的。”
既然这样……
她勾过他的颈,轻轻贴上他的唇,以吻为墨让干燥变得温润。也许算不上一个吻,只?是?关心的流动。罂.粟的味道?,让敲击鼓膜大鸣大放的欢歌变调。
他怕她很快跑掉,想留她久一点,伸手扣住她后脑,手背因微微施力凸出骨节。
一曲唱闭,李承逸用力鼓掌拖着长?腔叫:“好!”
又把汪潋吓得边翻白眼边拍胸。
连闻家昌都觉得他那捧场太过莫名其妙,纳闷地回头看他:“现在这流行歌曲好听在哪儿啊,咿咿呀呀像鬼念经?。”
快到零点,两个儿子被闻家昌拖到院子里放鞭炮,放完鞭炮还有十几?墩烟花,女眷们都躲在楼上暖气房隔着落地玻璃看。
宁好看闻斯峘毫无?准备穿少了,从楼上拿了羽绒服给他。
他叼着烟跑回檐下提醒她别站这里:“万一烟花倒了会伤到你。”
“我给你衣服就走?。”
在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中他放大音量:“这不是?我衣服!”
她也放大音量:“我给你买的新衣服!”
他笑?得恃宠而骄,以一种长?镜头的速度拖泥带水地把衣服穿上。
闻家昌不满地哇哇大叫:“胆小鬼!没用!是?男人吗!叫你放炮你就跑!”
宁好玩心大发,从他嘴里抢走?烟跑过去:“我也要放一个!”
“来!”闻家昌从来没这么亢奋,“让宝贝女儿放两个!”
二姐听了从客厅跑出来,一边捂耳朵一边叫:“我也要放两个!”
“一起?来!”
宁好又急又慌地点完火撒腿就跑,退到安全区域,仰起?头咧着嘴喝着冷风,望向天空等烟花绽放,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扣住自己?头顶,一回头,他已经?像只?大熊似的把她从身后整个抱住。
他突然发现,宁好开心时的神采和小时候第一次遇到她时一点没变。
好像得到了什么重要提示。
他把下颌放在她头顶上:“你该不会从小到大每年都有压岁钱,一直没断过吧?”
“对啊,我在爸爸妈妈眼里永远是?小孩子啊。”她说得理所当然。
他脑海中忽然像回马灯似的跑出了许多个刻骨铭心的冬天。
在闻家昌门前从日暮坐到天黑那个冬天,他只?想叫他一声“爸爸”,闻家昌给他两百元打发他赶紧走?。
还有姐弟三人坐在灌风的病房走?廊被两万元难得抱团痛哭那个冬天,二姐放弃考研,他去借高利贷,因为闻家昌坦白从来没想要他这个孩子。
而宁好说“你该问我借,我还有压岁钱”,原来不是?开玩笑?。
她发现他久不出声,诧异地回头往上看他,见他黑眼睛里湿漉漉的。
“你干嘛?”
“没什么。”他强忍泪水笑?着说,“只?是?我今天终于也有爸妈了。”
烟火在夜空中此起?彼伏地激荡,像盛大不落幕的极光一样。
痛苦的反面不是?快乐,而是?释怀。
他长?长?地吐气,抱紧宁好,放低声量:“谢谢你让我成为小孩子。”
宁好并不能完全懂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笑?:“我要是?从小认识的是?你就好了。”
你早就认识,只?是?太渺小你没看见。
这夜睡前,宁好问他要那个压岁包包,他以为她要没收,一头雾水从外?套口袋里翻出来给她。
她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掀开枕头,把红包放底下再盖上。
“这不硌吗?”他想一万元也有点厚度。
宁好瞠着眼睛教?育他:“不压岁怎么叫压岁钱?小孩子只?有枕了压岁钱才能一年比一年高。”
他躺下去试试枕高,嗤笑?:“我再长?高就要吓人了。”
宁好和他并肩躺好:“我师父说大人也要哄,比小孩更好哄。”
第50章 尾灯
闻斯峘睡了个懒觉, 难得,闻家昌早晨闹到太晚,他自己?也没起床, “家宴”自发取消。
不过?一睁眼没看见宁好,想到闹闹并?不住这里,他在半梦半醒中整理了一下思?绪, 先没过?手机。
飘在一片红的拜年消息最上方置顶的两条:
宁好:[陪领导拜龙华寺, 开你的车去啦]
宋云开:[看邮件,我修改了几个?地方]
很好,宁好把?车开走了, 他很难离开雾凇院。
宋云开又给他连发了好几封工作邮件, 被迫成?为大年初一在家加班的卷王。
往后几天,宁好也同样马不停蹄,有很多关系需要在年假中走动维护。闻家昌和李承逸应酬也多,在家几乎见不到这几个?大忙人。
一晃到了初六上午,难得他们三人同时在家,闻家昌把?二姐也叫上,在书房讨论如何?应对开春可预见的离职潮。
闻斯峘虽不懂工程,但因为担心?宁好,还是想知?道得多一点。他现在是除陆昭昭和宁好之外能登录那个?网址听?见书房谈话的第三人。
直到此刻他才得知?,春节前?宁好并?没有解决全公司奖金缩水的矛盾。
她只是宣布了奖金节后发放。
闻家昌和李承逸都不理解她这么做的用意, 只是单纯的拖延,再怎样也拖不过?四个?月。
宁好拿出了一份她整理好的纸质材料, 为了让老花眼的闻家昌方便?特地换成?稍大的字号:“我不打算按固定?比例下调工程部所有人的奖金。节前?我带着工作组去过?江城每一个?工地, 按照海源的标准给各项目部打分。根据打分结果?, 我也在每一个?项目部组织过?总结复盘会议,基本做到对每个?中层管理人员的工作心?中有数。之后, 通过?工作组评定?、项目□□和项目内背靠背评定?三种方式交叉评定?,给出了工程部每个?人的评估报告,开春后上班第一天,他们每人能在OA系统中接收到自己?的这份报告,这将作为接下来发放奖金和调薪的主要标准。”
闻家昌认真读了几页,上面是非常精细的评分标准和打分情况,靠后有可视化图表,所有项目部工作优劣一目了然。
当初让李承逸去海源挖人,其实就是希望能物色到合适的人把?这套标准带过?来,显然孙国栋没这份用心?。
闻家昌摘下眼镜,肯定?宁好的工作:“你们效率很高。不错不错。”
宁好一边笑眼弯弯看着李承逸一边说:“大哥亲自跟工作组谈话,说一定?要在年前?做完,所以大家都比较积极,一鼓作气?。”
闻家昌挑了挑眉,看向李承逸,潜台词问?他还有这本事?
实则宁好全程让李承逸有参与感,给他充分的错觉,这一切都是有他主导,其余人——包括宁好只不过?听?命行?事,偶尔提提建议。
此刻他洋洋自得的神情让闻家昌安心?,欣慰点头,重新低头看了一会儿,翻到最后还意犹未尽。
他再次抬头:“……不过?员工个?人的评估报告,应该是覆盖不了项目部所有人吧?有一部分老员工没在项目点上,而是在平台。”
“爸,”李承逸接嘴,“我就是觉得平台太臃肿,想精简机构,裁掉大部分人……”
“胡闹!”闻家昌拍案,“现在在平台做管理的人你都得喊叔叔伯伯,你想什么呢?裁人?”
李承逸:“这些人不创造价值,没必要养着。”
闻家昌:“管理层没价值?那你这个?总经理也没必要养着了。”
李承逸:“爸,我知?道你念旧情,但是让一些人安全下船总比集体沉船好吧!”
其实宁好知?道,闻家昌不念旧情,他要是个?念旧情的人就不会连自己?亲生儿女都不闻不问?。
只是他还有给自己?立的人设,不能明目张胆做过?河拆桥之人。这套劝诫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她作壁上观,把?舞台让给父子二人。
李承逸苦口婆心?地劝:“爸你理智地想,我们现在所有对未来的美好预期都建立在江陵南大获成?功的基础上,市场有风险,更不要说有可能明年又来个?政策和税收变化……明年我们敢打包票一定?能渡过?难关吗?你说今年,有多同行?暴雷?多少同行?倒掉?”
闻家昌强调:“所以我不就跟你说,别老想着怎么节流,开拓出去才有生路。江陵南工程稳步推进就行?了,重要的是拿到贷款以后怎么去有前?景的省市拿到更多地块,进一步融资,让整个?周期高速地转起来。”
李承逸:“这是一方面。现在问?题是江陵南工程稳步推进就不容易,公司的资金高速转起来,同时也要求江陵南工程按计划转起来。一旦耽误工期,一期不能按时回?款,二期就不能按时开工,又有很大一笔建设款项压在里面,要想及时回?款,我们不得不从扩张资金中抽出一部分资金投入江陵南,那么扩张的速度又会受阻,陷入越来越被动、拆东墙补西墙的境地。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想留着一些不中用的人。”
闻家昌认真听?他把?所有话说完,沉默数十秒才叹出一口气?,冷笑:“不中用?他们曾经中用。今天云上的一切都是他们拼来的。”
“但是爸,他们在今天已经对公司发展没有半点正面作用,你可以去问?问?合约和财务部的意见,或者调取工程会议记录。平台对下管理很差,只会增加会议次数和时长,讨论议题从来不在点上,因为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深入项目点,不理解眼下这种大型工程该怎么干,只能通过?不断提反对意见到处设卡来彰显自己?的权威。而且他们是全公司年薪最高的高管,裁掉一个?,可以聘用五六个?实干的项目经理。他们是集团内部的恶性肿瘤。”
闻家昌支着脸沉思?,转转眼睛,考虑着其中利害关系:“你不会连你四叔都想开了吧?”
李承逸松下紧绷的神经,嬉皮笑脸:“哪能呢。”
闻家昌愁眉苦脸:“整个?工程部管理平台一锅端?”
李承逸不太确定?,回?头看宁好。
宁好接上来回?答:“没有,荣娟丽、雷悦玲、顾倩几位经理会留下,其实平时平台决策基本是她们在负责。”
“那就是把?你四叔的人一锅端,”闻家昌苦笑着摇头,瞪向李承逸,“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好他回?来以后怎么跟他交待吗?”
李承逸轻描淡写道:“那就不要让他回?来了,四叔年纪大了,让他早点退休吧。”
“你!”闻家昌拍案而起,抓起桌上的“马到成?功”实木摆件就要砸他,被宁好和二姐合力拦住了,“臭小子你说的什么话!我比他年纪大,我要不要退休啊?”
李承逸躲到理他最远的角落:“四叔身体没你好啊,你又不像他老做手术。”
二姐刚把?“马到成?功”从闻家昌手里掰走,李承逸就作死顶嘴,闻家昌马上抓起自己?手机朝他扔过?去。
这次再怎么眼疾手快也拦不住。
手机砸在李承逸挡脸的胳膊上,落了地,好在书房有地毯,不知?其伤情。
闻家昌把?人砸了,仍戏瘾不减,叉着腰怒目圆睁。
宁好轻言慢语:“爸爸,没必要现在大动干戈,等四叔回?来,大家再坐下来劝他,改革是为了公司的发展,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分谁的势力就太见外了。淘汰掉那些不顺应发展的人,四叔无论作为家人还是高管,都应该理解。”
闻家昌要的就是她这番话,要宁好亲口把?“等四叔回?来”说出来。比起宁好,他当然更信任自己?的亲兄弟。宁好坐项目总这个?位置,那和让宁永荣做项目总有什么区别?他不放心?。
李承逸捡起手机,察言观色觉得安全警报已解除,又插科打诨:“万一四叔不理解,一怒之下愤而辞职,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肯定?要闹一场的。”闻家昌白?他一眼,“你把?何?莺给他留下。”
“何?莺我没说要开,我会调她去管明州泰和城。”
闻家昌像听?了天方夜谭:“她一个?女的你派她去管泰和城?”
“女的怎么了?”李承逸笑,“宁好也是女的,不管得挺好刚回?来吗?”
“那、那能一样嘛!”闻家昌顾及宁好在场,不想把?家里这些腌臜事爆料出来,话说一半吞一半。
宁好心?里暗笑,他可真是掩耳盗铃,他自己?上梁不正,他兄弟、儿子哪个?不有样学样。
李承逸:“我知?道,她完全不懂工程嘛,安排人盯着了,出不了乱子。干三个?月,我让她知?难而退,自己?跟四叔提。回?头把?她安置到人事那边弄个?活干着,可不能再领高管年薪了。多离谱,四叔怎么不把?他家养的萨摩耶也安排当高管?”
“三弟,”二姐一脸无语,“我们行?政部是垃圾回?收站啊?”
李承逸笑得很轻快:“不是那意思?呢……就让她负责校招好了,那些菜鸟学生大同小异,这事没有门槛也干不砸,还能让她觉得有点权力。”
“那么,接下去就还得辛苦你们了。”闻家昌对宁好和闻笛赋道,算是一锤定?音拍了板,“尽量平稳过?渡,不要影响日常工作。老四肯定?会听?见风声,他要是有意见,你们就让他找我。”
宁好得了闻家昌的授意,大功告成?,和二姐先离开。
闻家昌多留了李承逸一会儿。
老狐狸那双眼挺毒辣的,他儿子的心?机深浅他心?里有数,再者他和宁好刚才眉来眼去他也看在眼里,说没有猫腻谁信?
闻家昌坐下喝了口茶,沉默许久,看起来有些疲惫。
李承逸不知?他还有什么要事交待,只好默默等在一旁。
“你和汪潋,就没有一点培养感情的可能性?”他用沉稳而冷漠的声音问?。
轮到李承逸沉默,这沉默中包含了许多内容。
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当初他们也始于自由恋爱,也有过?热恋期,在为了利益斤斤计较短兵相接之前?。老父亲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也不好说什么。
闻家昌明白?了他的意思?,缓缓把?目光抬高投向他,吞了口唾沫,整理着思?绪:“我不干涉你们的感情。不过?你要公私分清,不能把?所有赌注下在宁好一个?人身上。四叔做项目总,用宁好重新搭建的团队和规范去推进工作,让他们俩互相制约,对你才最安全。”
李承逸连连点头:“我知?道,这个?道理我懂。”
宁好在走廊和二姐说了几句话才回?自己?套房,进了门,闻斯峘一脸严肃朝她勾勾手指:“你听?听?这个?。”
为了避免蓝牙耳机意外断联的风险,他们每次听?录音都尽量用有线耳机。
宁好把?他分过?来的一侧耳机塞进耳朵,平静听?完自己?离开书房后父子俩的对话回?放,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我知?道他们会把?四叔请回?来,比较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她把?耳机还给闻斯峘。
“有对策吗?”
宁好微笑着把?他推回?椅子上,两只胳膊肘搭住他两侧肩,曲起一条腿跪在她大腿上借力:“你是关心?我……还是敌军派来的探子,问?这么多?”
早发现她今天过?分漂亮了。
他一把?箍住面前?不盈一握的腰把?身体朝他拉过?去,距离贴近,她身上柑橘和热带水果?调性的香水味好清甜,暖气?房里春天像是先一步来。
他不知?餍足地深嗅,虔诚地仰头看她,笑问?:“要不要剖心?看看?”
她在他心?脏位置的医疗上轻轻勾勒一个?圈,是玩笑又像威胁,低下头,似乎想吻下来,可是只为说话:“我不会说,都是赌,没有把?握的事没有讨论的必要。”翕动的双唇吐出气?息撩过?皮肤,她又直起身退远了。
他像豹一样迅猛起身,轻易追及慢慢撤退的猎物,把?她压在桌上。
明明力量上绝对压制,可到底还是他更像猎物。
深吻结束,他把?她的脑袋扣在刚才她自己?圈定?的位置,她听?见如雷的心?跳,他说话声好像从很远的天边传来,还夹着喘息:“这招不许对李承逸用。”
“抹了点香膏你就大惊小怪。”她笑嘻嘻。
“还化妆了!”他耿耿于怀。
“哦,你现在能看出化妆了,直男进步。”她轻轻拍一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别抱得那么紧。
他不如她所愿,紧锢着不松手:“我是真的担心?你。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怕碰上个?别过?激的,你会有危险。”
宁好顿了顿,抬头认真说:“你担心?得也有道理,所以你把?车借我开一阵吧,我不想坐公司的车上下班。那些司机都是谁的人,不好分辨。我可不想身不由己?,去不想去的地方。”
“对,你自己?开车好一点。”他点头附和,“需要保镖吗?”
她嗤笑出声:“那太超过?了,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代理项目总四个?月,排场大到带保镖上班?董事长见了是不是也得让道?”
她从桌上跳下去,经过?他身侧,去卸了不太习惯的妆。
闻斯峘还觉得忧心?忡忡,把?电脑中的录音网页关闭,后一页是登录过?的邮箱页面,发件人栏一大串宋云开的名字。
他垂眸思?索片刻,虽然宋云开的出没时间让他猜测应该人在国外,他没问?过?,摸出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你在江城吗?我想明天请你吃顿饭]
对面秒回?:
[你请我?]
[我不是看错了吧?你请我?]
[哈哈哈你不会请我吃人均100的排档吧?]
[你是闻斯峘本人?]
[这是恶作剧吗?]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请我吃什么]
[明晚,你发地址给我]
闻斯峘暗忖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好像没有给他留下过?抠门的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