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隐藏在王振弄权之下的暗刺,正统早年就是一个看似强大实则暗流涌动的时局,可是堡宗没有意向去处理这些问题。
黄萧养一朝事起,最该前去平叛的广东官军,因为还有大部分在正统十三年被调去了广西平叛,所以时任广东左参议的杨信民数次奏请“调回在广西的官兵”,可是竟然均未获准。
此外,多年来的不修武备,使得广东守军此时不仅人数稀少,武器装备也落后老旧,所谓的装备更新,也基本上“多不堪用”。
守军的将领也“怠弃兵政,挟诈饰非”,面对反叛者只想着推卸责任、甚至弹劾夜巡官兵。
可以说,这一场起义,早年广东官军的应对将堡宗年间地方军队空虚、军械无用、官军组织失当所有的错误展现得淋漓尽致。
考虑到当时四面起火一般的起义形势,我有时真的觉得堡宗非正常人也:这大明天下到处都是火星子啊,你怎么做到不管内地愣是要亲征北伐的?
——只能说,在他眼中,起义是叛贼,反贼,是需要被清除的污点,不配被他看见的东西。而亲征北伐,是他足以夸耀的功绩吧。】
天幕对朱祁镇堪称辛辣的批判一字一句敲打在景泰臣子的心尖上,连心底其实趋向正统的老臣都哑然无语——说到底,最无法反驳的从来不是抹黑,而是确确实实的事实。
可是景泰没有进一步借着天幕的道理给他们施压,他的注意力放在后世人对地方守军的描述上。
“看来军事的改革,不仅要着手在京营与边军,还要加强对地方守军的关注。”他对同样正色聆听着的于谦这么说着。
景泰:(平静)骂垃圾能让他干得更好吗?我还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品种的垃圾?与其生气不如好好建设大明。
【黄萧养自正统十三年九月揭竿而起后,到正统十四年八月,因为朝廷始终没有采取正确的平叛措施,发展到了能够裹挟威逼百姓十余万,乃至于甚至有“船三百余艘”的地步。
正统十四年八月,起义军击败了张安、王清一人率领的援军。前者在战事开展之时,尚且醉卧舟中,最后身死;后者战败被俘,结果为起义军驱使,让广州城内的人为起义军开门。
啊这……你们正统君臣可真是臭味相投了……黄萧养起义虽然是农民起义,但是这伙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啊!
——打家劫舍,胁迫百姓,“所过杀掠,污及妇女”,“所过之地屠戮殆尽”。可以说是一群吸纳了大量盗贼匪徒的无组织无纪律的暴徒。
结果你为他们叫门……可真不愧是叫门天子的臣子啊。
虽然城中的官员们到底是清醒的,没给开门让这群暴徒进广州城烧杀抢掠,可是也已经无力反抗起义军的攻势了:驰援军队为敌所溃,大将为敌所俘。
同一个八月,堡宗在北边土木堡之变,当上了叫门天子;而广州在南边,成为了一座孤城。
它被围了三月之久,当地官员求援无路只能“相顾涕泣”,城中“米价腾涌,军民缺食”以至于“饥死者如叠”。】
天幕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朱祁钰在这份平静之下听出了那份淡淡的哀悯,他几近怔怔望着屏幕所显示出来的画面——那不惨烈,没有他想象的血腥白骨。
只有一轮依旧高悬在八月广州城天空之上的骄阳,路边层层堆积起来的瘦骨嶙峋的躯体没有被它具体刻画模样,它的画面追随着那纷扰的苍蝇蚊虫,对准着过路人的表情。
衣着富贵一点的人还有心情用衣摆捂住口鼻。而更多的却是麻木,任由追寻异臭之物的飞虫停留在他们的头上,脸上……
没有人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他们已经习惯了。
已经平定了这黄萧养起义的皇帝突然被这一幕幕的画面刺激到近乎反胃,更多的还是刺痛。
再如何的默默无闻不被重视,他到底是天潢贵胄的皇子,不曾亲眼见过人间的疾苦。而今众生百态被放在他的面前,撕破了他对一切治世的幻想。
这些人从来不是递给他的奏折上几句单薄的报告,无机质冰冷的数字。
——是一个个人。
【万幸的是景泰远比堡宗来的清醒。
正统十四年,在面对北京告急这样局势的同时,他依旧下诏宣布免除流亡民众赋税,通过免除三年赋税徭役鼓励这些流民回归本业;从本就捉襟见肘的粮食中拨出不小的分量,要求赈济各地灾情之下的受难的百姓,使其不用流离失所。
他通过土木堡之变认识到了明军素质、后勤补给、系统性贪腐等所存在的一系列重大问题,下令整改,派遣御史对各地官军的整体与细节状况进行视察。
不久之后,他继续敕令百官,要求他们“务秉公廉,恪勤乃职,治民者悉心爱民,治军者悉心爱军”。同时对营救被掠百姓成功的军人大加封赏,鼓励军队向其学习与效仿。
面对广东官员素质普遍堪忧的状况,他果断选择听取了于谦的推荐,破格提拔了曾在广东素有善政“军民信服”、现今镇守雷廉的前左参议杨信民为一省巡抚“督其军,巡抚广东”。
选用一个这样一个双方都有所认同的政治人物,景泰的本意其实就是缓和矛盾,抚境安民。
此后再加上发放官粮,旌表向广东捐献粮食的士绅民众,罢黜为官暴虐的姚麟、黄翰、韦广等一批军政官员等措施,使得官场贪虐之风暂止,革新军器有之,作训士卒有之,更使得广州民心逐渐归附。
杨信民最后是在任上殉职而死,“广人手香灯吊,哭者数日”,“广东耆民,相率赴京,乞立祠祀之”。在他死后,他的副手兵部侍郎孟鉴“乃益加招徕”,配合都督董兴的军事行动,黄萧养起义最终失败。
除了黄萧养起义之外,景泰元年还有一场起义的首尾需要朱祁钰来收拾。
正统七年,浙江福建叶宗留、邓茂七等人因政府煎熬过度,偷采银矿仍然不能维持生计而爆发起义。起义军先后持续了八年之久,陆续有同样难以生存的百姓加入,流窜于浙闽赣地区,使其不得安宁。
直到景泰继位,下诏“今后并听闸办御史,从实酌量奏减”,使得浙南闽北银矿工人参与起义的必要性大大减少,继而才于景泰元年彻底平定。
整个景泰元年,可以说就是在不断地平乱之中兵荒马乱地度过的。但我们回首这一年所发生的事情,确实可以评价一句:
以“彼此人民,皆天之赤子”为念的景泰帝,以“生民为忧”的少保于谦,完成着拨正统之乱,反安民之正的历史性任务】
天幕给出了它的第一个评价:
——挽狂澜于既倒。!
第31章
这六个足够分量的大字一字一顿地轻轻敲击在景泰君臣的头上,后世人不吝褒美的评价,字里行间洋溢着是对君臣二人的讴歌。
陈循只感觉自己脑海中一片轻飘飘的恍惚,不假思索着,眼神就飘到了一旁于谦的身上。
陛下作为总揽朝纲的人物,被特意褒奖不算稀奇,可是于谦还特意被后世人加上与陛下并列。这就值得让他们为之心底有些五味杂陈了。
陈循:虽然我肯定是没有于谦功劳那么大的……但是……我爱陛下(酸)可是陛下不够爱我啊!
被天幕特意点出来的少保大人表面依旧是沉得住气的稳重,但朱祁钰抬眼望去,脸上就忍不住浮现出一层真实的笑意。
于谦没有看他,注视着天幕对他的评价,明亮的白光照得那双眼睛一片清澈的透亮。
——他在高兴啊。
于是同样也觉得欢欣的皇帝陛下笑着出声:“于卿。”
他对着回过神来与他眼神交错的于谦,语气温文而柔和:“共勉啊。”
【很多人会受于谦的声名影响,过分夸大了于谦在景泰一朝的作用,甚至于觉得不论大小事宜皆出自于他,对于朱祁钰因为不够了解而产生了误解,以为他是个垂拱而治的放权君主。
实际上,于谦确实大权在握。但是他主要掌握的是由于他兵部尚书身份而来的军权,以及部分因为景泰对他的信任所得到的人事权而已。】
听到这里,原本正为这好儿孙平定内乱而略感欣慰的老朱父子怔住了。
“胡闹,军权这种大事,哪里是能完全托付于一外人而不加制衡的!”
这俩位都是精通军事,能征善战的人物,就算下放军权都能自信以自己在军队心中的威望,没人敢来造反。
可是他们也清楚,这后世的儿孙估计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能马上征战的人物——那堡宗亲征的下场可还历历在目。
在自己没办法亲自统帅军队的前提下,将军权完全托付给一个外人?
这已经不仅是皇帝会不会担心臣子造反的问题了啊,是臣子自己都要怀疑自己人身安全的地步了!
“不,应该……不至于。这孩子之前的种种举措,看起来就像是个脑子清醒的。应该不至于会干出这种事来……”
朱棣勉强使自己冷静下来,为自己的曾孙多少辩驳一句。
“后世人只说了,那于谦掌握着军权,没说全部都在他手上啊。”
这理由确实有几分说服力,于是父子俩也就怀揣着些许的不安,继续看了下去。
【景泰时期,大权依旧掌握在皇帝的手中。朱祁钰一人负责总揽朝纲,统摄政事,而六部只负责分理庶务。至于后来权倾朝野的内阁,此时失去了三杨作为辅政大臣带来的特权,不过是个普通的顾问秘书机构而已。
放权臣下确有其事,但此放权非彼放权。
景泰的放权,主要是在具体事务之上,对于负责主管的官员给予充分的信任与爱护。不会因为他人的非议与弹劾而阻碍、约束有意进取的官员的手脚,使他们能够充分有所作为。
比如大同总兵郭登。他和曾经的大同镇守太监陈公不合,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相互中伤,关系恶劣到参谋大同军事左都御史沈固不得不向上请求调离一人。】
朱元璋捕捉到了那个理当不该存在的词汇:“什么镇守太监?咱不是说过太监不得预事吗!”
他锋利的目光瞬间扫向了一旁,冷汗都随着这一声暴喝冒了出来的朱棣:不管是不是他未来干的好事,总归是他那一脉子孙有人这么干的。
“老四!你给咱好好解释解释,怎么咱说过的太监不能干政,最后到了你那曾孙的时候,连什么镇守太监都出来了?太监怎么都能监控军权了啊?”
朱棣:……这,这,这未来的事我哪里知道啊——(唯唯)(有点悲愤)(但不敢说)
老朱给了他一个眼刀子:等天幕说完咱再来好好算算账。
【在宦官们天然拥有着与皇帝亲近的立场,且陈公率先发难攻讦郭登的前提下,连于谦这种景泰近臣想为郭登说话,都只能委婉地提请派遣御史调查两人之间攻讦的情况是否属实。
结果朱祁钰本人却直接干脆利落地表达了自己对郭登的信任,表示大同是机要之地,如果将郭登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调离,如何守卫边界,加强国防?果断把陈公调了回来。
之后郭登更是干出了一件说起来有点惊天动地的事情:弹劾上面提到的那位左都御史沈固在边年久,不行法令,贪污腐败。希望由礼部尚书杨宁或者河南左布政年富替代他。】
张辅听见了都没绷住这几年下来的养气功夫,为光幕上那多少沾点憨憨的后辈侧目:这可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忌讳啊!
你一个武将,怎么敢插手官员的任命起来的?这未来的景帝殿下看起来也不是多好的性子啊,你怎么敢的?
可是天幕在赞同他的同时,也无情地告诉他,事情就是能这么离奇发展的。
【救命啊!一个边将,竟然敢直接跟皇帝请求,希望由谁谁谁来担任负责监督他的御史。
这要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稍微敏感一点的皇帝,不勃然大怒给你扣上一顶僭越结党,意图谋反的帽子都说不过去。
可是景泰却很痛快地答应了,真的用郭登推荐的年富替代了沈固,完美体现了什么叫做“用人不疑”的气度和胸襟。
而郭登也没有让他失望,证明了景泰在识人用人上面堪称毒辣的眼光:
在他刚到大同城的时候,大同“士可战者才数百,马百余匹”;而在经过了景泰的人事调动之后,上下同心的大同城在郭登的手上,最终发展到了“马至万五千,精卒数万”的地步,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边境重镇,为后来弘治年间九边重镇体系的最终确立奠定了基础。】
“好!郭登确实是个人才,朕没看错他!”
朱祁钰的笑意更鲜明了几分,在天幕的夸赞下尚且能保持风度的皇帝这下的喜悦却溢于言表,恳切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于谦。
“于卿觉得,这弘治年间的九边重镇体系,除了已经知道的大同以外,又该是哪八座城池?”
——是的,比起自己已经做过的功绩被天幕夸夸。皇帝陛下眼下真的高兴的,是可以抄袭自己未来,乃至于后世明朝皇帝们都干了什么。
【而他所推荐的年富,在景泰面前也受到了差不多的厚遇。
他被提拔为左副都御史,巡抚大同,提督军务之后,就大刀阔斧地清理积弊,处理边务,陆续弹劾了新兴权贵如石亨,郑宏等。
甚至连老朱家的人都没放过,削了襄垣王的菜户,惹得襄垣王跟他一个小小的御史斤斤计较,以至于捏造罪状也要以宗室之尊弹劾起他来了。
可在这种内外分明的情况之下,景泰可以说半点面子都没给襄垣王,极其严厉地斥责了他,反而压根都没派人去审问年富是否做过这些不法事情。把襄垣王气得扬言要干掉年富,又招来景泰好一顿臭骂。
与年富有旧怨,曾被他弹劾过的山西参政林厚之后也愤愤不平,上书弹劾他的不法事。但景泰这次更干脆:上次襄垣王的弹劾,看在宗室的面子上,他到底还是派了个御史去调查真假的(虽然甚至没问年富本人)。
结果这次一拿到奏折,他就表示这一定是林厚怨恨年富而诬告他,派遣的御史直接奔着调查林厚干了什么亏心事去了——最后还真被他查出来是个贪污受贿的。
……有一说一,挺魔幻的。再考虑到拿到奏折景泰就能反应过来这两个人之间的过往恩怨,某种意义上深思一下,真的很难不觉得,怪不得他能当个中兴之主。】
朱祁钰:……你这话虽然在夸我,但是怎么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原本等待着于谦思考完毕回话的景泰,措手不及又被天幕掀了老底。
他看着面前朝臣们掺杂着感动与复杂的神色,不由跟着尴尬起来——他自己能够把朝堂上这些弯弯绕绕放在心上,叫做帝王心术,而一旦被朝臣们知道……
总有一种自己好像干了亏心事的感觉……
多亏商辂是个细腻善言的人,才思敏捷的阁臣轻轻地给皇帝陛下递了个台阶:“陛下心怀天下,将群臣功过谨记于心,赏罚分明,大善也。”
【年富最后干出的成绩也很可观,时人称颂他为“除积年之宿弊,举既废之屯田,贪徒不得骋其奸,豪滑不得肆其志”。
而能在权贵们接连不断的弹劾攻讦的情况下干出这样斐然的成就,也就不得不肯定于谦在其中为之周转的努力,以及景泰始终不曾动摇的决心与信任。】
【如果说,景泰的放权至少还有迹可循,那么垂拱而治就是真的无从谈起了。
因为朱祁钰实际上真的是一个很有政治追求与治世理想的皇帝。
比如景泰二年,瓦剌在奉还堡宗之后曾经多次遣使,希望能够和明朝恢复通好,但他都没有给予回复。
直到瓦剌进一步骚扰边城,朝中保守派势力害怕再起战争,于是上书恳请恢复通好,朱祁钰才在大臣面前表达了自己真正的心迹:
“朝廷自祖宗开创以来,丑虏远遁,不敢窥伺中国者,以绝其往来故也。”
太/祖高皇帝驱除胡虏,光复中华,灭亡北元;太宗文皇帝五次北征,六师屡出,漠北尘清。
“正统之时,奸臣用事,欲图小利,始遣使通好,遂使引寇入犯京师,宗社几危。”
土木之败,多少忠魂埋骨他乡甚至尸骨无存。他曾派项文耀代他前去土木堡祭祀英灵,年轻官员回来之后向他报告的所见所闻,每一寸的土地都沾染满了戚戚黯然凄清之情。
“今朕嗣承大统,拳拳欲富国强兵,以报仇雪耻,思与虏绝”
大军覆灭,天子北狩,京师告急。这样的耻辱难道不足以为之掩面吗?这样的羞辱难道不会让人觉得苦痛吗?难道不该富国强兵,以求报仇雪恨告祭太庙吗!
“而卿等累言复欲如前遣使,非朕本心,不允所请”
“咨尔大小文武群臣,其共议长策,明具以闻。勿事空言,图保身家而已。”
国家的长治久安之策,从来不在遣使通好的一时之利,而在“广议备边御寇、复仇雪耻之长策”。】
朱祁钰跟着天幕一句句复述,此时已经在他心中有所模糊大纲的句子。面对着肃穆正色的群臣,道出了天幕没有言道,自己补充上的最后一句。
“请诸君为朕辅弼。”
【而以这样的发言为景泰执政的纲要,群臣纷纷上言,从政治、经济、军事等多个方面展开了改革,致力于解决前代留下的积弊。
我们从影响相对较小,因为后来堡宗复辟而多半遗憾付诸东流的政治改革讲起。】
原本君臣和睦,孜孜图治一片和谐的景泰朝,气氛突然冷峻了下来。
朱祁钰:?等会,我好像,刚刚才意气风发打算励精图治让大明过得更好的?结果告诉我我哥复辟了?
王文最难以接受得满脸黑气,那种被恶心到接近想吐的情感,促使着他差点没忍住再跟朱祁钰当场再上谏一次——他原本以为堡宗最多不过是借着自己正统身份搅风搅雨吧。
谁知道他竟然还能复辟?
严管,必须严管!
就连相对比较偏向朱祁镇的老臣,王直和胡灐都不由一惊:他们最多只是想要让皇位留在上皇一脉,至于让朱祁镇继续回来做皇帝?
额……那就大可不必了……给自己挑领导为什么不要好的要个烂的……
默默无言之间,君臣相对却心下默契地定下了一条共识:等那边朱祁镇回来之后,绝对要对他严加控制了。
如果说景泰那边的气氛是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朱元璋这边就是突然被炸开了锅。
朱元璋:什么复辟?怎么复辟的?堡宗那混账玩意怎么还没被弄死?
朱棣的思维和亲爹擦出了同样激进的火花:乖孙啊,你怎么没把这混账弄死的?
你怎么没弄死啊——!
朱瞻基:……不要再一次提醒我这个好儿子被弄死了啊……(痛苦扭曲)
【正统之时吏治败坏之严重,使得时人都称之为“在官既无廉耻之心,莅政唯肆贪淫之志,酿成污浊之风”。可以景泰的性格,他却是看不下去这样乌烟瘴气的朝廷的。
他认为“国家以民生为重,君臣以政理为先。政失其理,民生何由而遂?”,所以政治改革的第一步就是澄清吏治,加强对官员的监督与约束。
永乐原本定下的由吏部主管官员选补的制度,在宣宗年间因为大臣会保情况的出现,被官员逐渐破坏,以至于官场上奔竞请托之风盛行。】
朱瞻基一惊:“等会?怎么又在朕手上发生问题了?”
一些高位官员们半是尴尬,半是遗憾地私下看了几眼:这样的事情现在还没发生过,之后估计也不会再发生了。虽然澄清吏治固然是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被后世人嫌弃的羞愧。
【于是景泰先是下令停止保举之法,恢复洪武、永乐年间的旧例。之后又听从吏部给出的修改意见,综合考虑了吏部公推的公正性和大臣保举的广泛性,进一步将官员选拔制度进行了调整。
除了吏部正常补缺以外,要求布政使和按察使这两个特殊的职位,必须要由三品以上的官员联名推荐作保,以提高官员的质量。】
朱棣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为什么后世人要把爹你的年号和永乐并列?”
如果按照他之前的推断,这个永乐的年号应该是他儿子的啊?
那他呢?他去哪儿了?
该不会……他心里突然一咯噔,难道他身体不好,不幸早逝吗?
但是不对啊!天幕不是还夸他“五次北征,六师屡出,漠北尘清”的吗?北征既然都能有了五次,他在位肯定不会短啊!
朱元璋也有点慌。他之前才因为那句对太宗文皇帝的夸赞,在心里为这确实干得不错有他亲爹风范的儿子加了不少的分,觉得虽然之前没考虑过,但现在培养一下老四也不是不行。
结果现在告诉他这儿子可能命寿不丰?联想到之前朱棣由于贪嘴,吃多了生芹大病一场的经历,饶是坚毅如朱元璋都觉得自己可能受不了这份打击。
“没事,没事,你都能五次北征了,一定活的不算短……之前那什么三朝的,可能把年号的顺序说反了!你才是那永乐皇帝,建文是高炽那孩子!”
他越说反而觉得越有点道理,“啪”地一声拍在自己腿上:“没错,肯定是天幕把顺序说反了。就你这性格,哪里像是想得出建文这种年号的人?肯定是高炽那孩子,他那么爱看书,他才是建文!”
父子俩短暂达成了共识,坚决拒绝考虑朱棣短命这个想想就荒谬的可能。!
第32章
【调整了官员选拔的条例,再加上朱祁钰本人对选贤举能的重视以及官员风气建设的关注,景泰一朝涌现出了不少贤臣能臣,被人称为“朝多直臣”。】
朱祁钰强行使自己从对垃圾哥哥的诟病中挣脱出来,关注的目光落在天幕上。
能预言未来的大好的事情,别完全被一个晦气的家伙困住。
朱祁钰:让我看看我未来挑了哪些贤臣能臣。
【最为出名的当然是于谦。他和景泰之间门的关系,真的能够称得上一句,是明朝罕见的正面双向奔赴的君臣和睦。
土木堡之变之后,五十一岁的于谦由于当时硝烟四起的危机局势,堪称破格地,以一个相对年轻的年纪位列九卿高位,步入中枢系统,甚至管理的还是兵部这样足够敏感与关键的部门。
而在北京保卫战之后,于谦力挽天倾的功劳和他过往不畏权贵,中正清肃的品行,成功使得他的威望达到了顶点,甚至连作为吏部尚书的王直都甘愿退居二线,以之为文官之首。
可是这样的赫赫声名,随之而来的就是过于庞大的压力——于谦是熟读经史的人物,他深知鸟尽弓藏的故事,早在景泰给予他丰富赏赐的时候就进行了推辞,之后更是多次上书请求退休以颐养天年。】
朱祁钰:……?于卿想要退休?
本来欢乐的心跳突然有种猝停的冲动,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被天幕揭露了心中所想的于谦,而于少保欲言又止的神情十分有说服力地佐证了天幕这一论点。
朱祁钰一下子头疼了起来。本来这种人数不多的重臣议政,他体恤他手底下这些年纪大半不算年轻的老臣,基本都是让他们得以坐下议事,君臣之间门的距离也不算太远。
于是他就干脆握住了于谦的手,在对面还没能反应过来他用意的时候,满怀恳切地开口:“于卿确实是朕的股肱之臣,是朕绝不会猜忌的对象。于卿自己又何必自寻烦恼?”
“再者,于卿就算不信朕的肺腑之言,也当信任后世人所言的君臣相得吧。”
“——!陛下此言,言重了。”
于谦正色着,没接下景泰这番某种意义上自黑的话茬:“陛下是英明社稷之主,臣怎敢辜负。”
在场其余人:……
那什么,你们君臣相得我们当然是很感动了啊,但是,我们呢?
【这样的小心谨慎我们自然不能多加指摘,但是景泰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对于谦八年如一日的恩宠与信任。】
朱棣感觉,自己本来因为那句复辟没缓过来的那口气更加喘不上来了。
八年如一日,而听那天幕的口吻,他曾孙又没和这臣子分道扬镳。那也就是说……
“爹——!”
燕王被这几次三番的打击真弄得有些哽咽伤心了:“儿子这曾孙,怎么也跟着不长命呢!”
“呸呸呸,什么叫跟着不长命!”
朱元璋一连唾了好几口,虎目怒睁,一巴掌不轻不重拍在这傻儿子的脑壳上,试图让他清醒点。
“你命硬着呢,哪有跟着这种说法!”
想了想又觉得这句话说的不好,他改口继续:“这一切都还没发生呢。你回去就好好教高炽那孩子,让他好好锻炼身体,以后的儿子、孙子,每一代都给咱健健康康的!”
【凡有军事相关的问题,尤其是边境问题,景泰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门就会招来于谦一起商议。君臣二人的意见一旦定下,敕令谕旨也就算拟好了,直接就能派发下去。
为了使军事方面的改革能够顺利进行,景泰更是给于谦大开方便之门:“前后命将将兵,皆出谦旨”;兵部在改革时期的官员,基本上都和于谦关系不错,可谓上下同心。
宿旧勋臣们因为于谦身为一介文臣,竟然以军功地位居于他们之上而有所不满,甚至还没做出什么过大的反抗,只是“小不中程”,就成功收到了皇帝陛下严厉的切责。
原兵部右侍郎王伟偏不信邪,以为于谦“功高盖主”,景泰没收拾他只不过是没找到借口,于是搜集于谦的过失上奏景泰。
最后得到的结果,竟然是朱祁钰直接把他上奏的奏本拿给了于谦本人看,还要安慰他说:“吾自知卿,卿无憾也”,而知道了谁在背后打小报告的于谦,这位其实脾气也算不上太好的暴躁老哥,回去就直接和王伟当面对质,尽显阴阳怪气的功底,可以说不愧是景泰的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