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观影从景帝开始—— by浮笙闲
浮笙闲  发于:2024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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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可惜,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之际,正常人都会对她这种既要还要的态度感到无语。
都说“天无二日”,眼下大明需要的是一个真正上下同心可以高效运转的行政系统。这又有皇太子又有太后摄政的,郕王虽然当上了监国,但是却缺乏了皇帝的权威,政令无法通畅,掣肘颇多,很难完美进行战时的部署和动员。这使得朝臣们对孙太后的不满情绪逐步地累加——够了,跟这样大难临头还看不清形势的短见之人共事,怎么能拯救得了大明呢!】
“臣冒犯,”沉默到现在的杨荣终于眉梢微动,出列向朱瞻基行了一礼:“臣深知陛下爱幸贵妃。”
杨荣也是被朱瞻基提前召见暗示过自己打算废后换后之事的臣子。他之前觉得虽然因爱废立不是什么好事,但到底孙氏确实是陛下长子之母。
立长子为太子,立其生母为皇后,虽然对于胡皇后来说有点残酷,但也不是什么完全悖逆的事情,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所以默然不谏。
但是在看完那未来堡宗之事,和孙氏当上太后之后依旧以个人私利为重的举措,对边防之事颇为擅长,骨子里也带着点烈性的杨荣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
“但以后世观之,贵妃没有为后的眼界啊!”
“伏惟陛下深思。”
——稍有不慎就是国破家亡的下场在眼前,孙氏竟然还忙着争权夺利?
这种人要是当上皇后了,谁都不敢想象她日后要是手握孝道压力,会给那位景帝殿下造成什么样的压力啊!
他们已经默认朱祁镇被退出了继承人的序列,将那尚未降生的皇嗣当成了正经的太子去看了。
【而作为对比组的朱祁钰,在孙太后忙着争权夺利,保住自家皇位的时候又在干些什么呢?
答曰:稳定军心,积极备战。
十九日,朱祁钰下令赏赐目前北京所有守备力量,从官军到匠人伙夫都有所收获,以此凝聚人心,振奋士气。宣布所该供给百官的粮食都由通州仓支取,将京城所余粮食悉数充作军粮,为战争预备。
同时下令让南北直隶卫所的官兵和于福建剿贼的陈懋回京操练,为大局计,他拒绝了兵部让作为王振同党的于贵州讨贼的王骥一起回京的谏言,防止其怕与王振的牵扯会招来祸患,使得局势更加动荡。
二十日,孙太后忙着立太子的时候,他下令委派石亨掌管大营操练,焦敬负责神机营,赵荣分管三千营,给九门守卫官军盔甲,嘉纳户科给事中李侃关于战备的意见,在孙斌请求治罪逃将的时候选择宽宥,命令他们戴罪立功协助孙斌守备居庸关。
二十一日,当堡宗极其丢人的在大同城下高声叫门,为瓦剌索取金银财宝,表示自己“将骄卒惰,朕为所误”为自己被俘虏的丢人事实极力辩解之时。
他本该不用为天下万民担负起如此沉重责任,可以在藩国封地无闻终老的弟弟如是下令。
“并许直言无隐,毋徒事虚文。”
他直白且强硬地点破了碍于他没有皇帝的权威,而迟迟不敢完全高效运作的文官系统的疑虑。
“令升兵部左侍郎于谦为本部尚书”
他果断擢拔了主战派大臣主政,使得朝堂上只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声音。
“所有御用器物,并龙旗御马驾牌旗号等物,俱为虏贼所获”
他否认了堡宗御用物品的合理性,将其定义为瓦剌欺诈,否认了大明皇帝竟然会如此丢人地被人俘虏。
“胁尔开关,切勿轻听,堕其奸计。即运谋奋勇,相机出奇剿杀。”
他直接替边将担下了沉重的压力,告诉他们不要为堡宗丢人无耻的行径而摇摆不定。
二十二日,当孙太后还在极力弱化堡宗被俘这件事的恶劣影响之时,他赦免了南逃之军的罪过,抚恤死伤,安抚军心,对他们说“忠正之士,莫展其志;至有此失,于尔何罪?”
——是啊,国家到了这种地步,真正该罪过的哪里是这些被击溃而为保全自己性命南逃的士兵呢?
当堡宗丧权辱国,身为堂堂正统天子,竟然为敌人驱使而意图侵害明朝自己的百姓与天下之时。
在朱祁钰的心中,他就已经是罪魁祸首,就已然死去了。
或者说——他还不如去死!】
年轻的藩王手侧还放着那份,孙太后几乎撕破脸皮一般,耍无赖也要让皇位留在堡宗一脉的诏书,可他不算轻松的目光却没留给它半分的余光。
堆积的军报,烽火狼烟的危险,尊上亲为叫门的行径。
他接近于愤怒与不齿地抽动了唇角。
为什么在这样耻辱的情况下,他的皇兄竟然还能“忍辱负重”地活下去啊……
为什么他还不以死以谢天下啊!
【对于文臣来说,有一条最大的政治正确,叫做政权高于皇帝个人。
当堡宗母子丢人现眼,堪称国难临头而不知耻之时,面对尚是郕王的朱祁钰这样一个,虽然才刚刚接手朝政,却已经展现出来了难能可贵的果断,刚烈,坚毅的,可以继承皇位且存在合法性的选项。
选择谁是一个不用多想的问题。】!

“可是不对啊,他们这个时候有什么办法呢……”
最为心细的杨溥蹙起了眉,他将天幕目前所展现出来的局势细细在心中分析。
虽然朝臣的心意在这样的对比之下肯定属意郕王,但是孙太后毕竟是太后,是尊长,那位匆促立下的皇太子也确实是正经的皇帝长子,论继承合法性,不是他们当臣子的可以动摇的。
难道是国有诤臣?在这样的危机时刻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宁可背上犯上的名号,也极力推荐郕王为帝?
那这位诤臣……应该就是先前被天幕特意提到了的,被提拔为兵部尚书的于谦了吧。
做出这样论断的杨溥还是保守了,毕竟在转机到来之前,谁都没想到文臣集团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怒气与怨气,竟有如此之深。
天幕继续说着。
【但是这人选也不是他们想选谁就选谁的,就算不顾尊卑以下议上,朝臣们首先要面对的甚至不是孙太后本人,而是堡宗绝对的铁杆——王振一党。】
是了——突然被点醒的杨溥一惊,他到底还没有经历过这种权宦专.政的局面,此刻才有如拨云见月,找到了自己忽略的地方。
王振既已误国,那么他的同党必然会死死追随着堡宗。因为他们知晓,一旦不是堡宗一脉上位,新君一定会对他们展开政治清算。
所以,如果郕王想要上位……
【在这样的情况下,正统时期文官集团在以宦官为核心,锦衣卫等为辅助的内廷势力压制下,所产生的压抑、愤怒、乃至于仇恨的情绪,借由土木堡之变这样的国难为出口,爆发出了一种强烈的清洗内廷势力的政治诉求与潮流。
大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左顺门事件爆发了。】
——只能先击溃这些庞大的,簇拥在孙太后和皇太子身边的力量。
【八月二十三日,以都察院左都御史陈镒为首的言官势力次第宣劾王振一党,郕王公事公办地回复了一句“朝廷自有处置”,随后成功激起了百官心中多年积攒的怨气,廷中但听见痛苦呼号声一片,“不辨人声”。
而后郕王府长史仪铭率先膝行向前,想要再度劝谏,却反被王振同党锦衣卫指挥同知马顺叱退。
考虑到马顺是王振的同党,又掌管着锦衣卫这样的机构,面对大臣们想要将他贬斥的局面,他的叱退想必也是相当的嚣张跋扈的,这无疑是对文管集团的第二重刺激。
于是,户科给事中王竑第一个一跃而起,热血沸腾的青年人振臂一呼,“此奸党也!”。直直地一拳把马顺打倒了在地,上去扯住他的头发,死死的咬住了他的肉。
这样的场面深深刺激到了大明文臣这几年来对王振一党卑躬屈膝的痛苦心理,于是场面随之一发而不可收拾。
百官争相上前捶打马顺,活生生把他打死。随后又把宦官毛贵、王长随两人相继打死。直到火气稍稍泄了,才将最后一人王山打到还能留下一口气,送去凌/迟处死了。】
武将们:……(傻眼)
他们默默地,静静地,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挪移到身旁的文臣身上:不是,你们原来这么能耐的吗……
虽然不是在皇帝面前,但是当着摄政亲王的面,活生生把逆党锤死?!
大明文臣,恐怖如斯。
而更高一层次的人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天幕话语中的关键词。
“最先想要再度劝谏的,是郕王府的长史?”
这些心眼多多的精明人相互看了几眼,确认了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怎么感觉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呢?
而朱瞻基看着那个名字,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
“仪铭——”他的目光望向了给事中的队伍中,一个神色也很诧异古怪的年轻人:“朕记得你是仪先生的儿子。”
这个姓氏太罕见了,想不记住都有点困难。
仪智曾是他的老师,结果仪智的儿子后来做了他儿子的长史,那个儿子最后还登上了帝位……
两代帝师啊,多么奇妙的巧合。
【在传统的认知里面,景泰在左顺门事件中的表现,就仿佛是一个被群臣威逼柔弱可怜又无助的新手藩王:
被群臣当众打死人给吓到想要躲起来,多亏于谦站了出来拉住了他的衣服,提醒他要安抚臣子的情绪,他才敢于做出最后的决断,甚至有说法称他快把于谦的袖子给拽断了。
但是我们细细去品味这一段事情的经过,再引入一些新的史料之后,却会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点。
比如,最先带头开始痛哭,膝行上前希望郕王可以处置王振一党,反而被马顺贬斥以至激起群情激奋的人,是郕王府长史仪铭。
一个和朱祁钰从正统三年起就相当于利益共同体,有着深厚感情,被时人认为有“从龙之功”的存在。
比如,第一个带头开始打人的王竑,据《万历野获编》的记载,他也是郕王府故人。
虽然并无其他史料佐证,但是考察他为官的经历,自正统四年进士,到正统十一年正式为官,中间有长达七年的空白。
而在这段空白期,王竑所担任的职位应该是“观政”,一个为了便于进士熟悉政务,在其正式为官之前,命于王府、中央机构中观察政事的职务。
尽管观政一般时间都比较短暂,但是正统早年,由于皇帝年幼,行政系统不够流畅,像王竑这样观政七年的事情并不罕见。比如他的同年章纶,甚至比他还要晚上两个月才得以授官。
再结合王竑日后的升迁路,他在北京保卫战中便被景泰倚任甚重,很快便升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守备直接关系京师安危之居庸关。
之后出任巡抚,遇见天灾未经请示通过就直接放粮赈灾,自我都弹劾擅权了,结果还能被景泰夸夸说“贤哉都御史,活我百姓也”。
这么看来,《万历野获编》说他是郕王府故人,也确实颇有几分可信度。事情也就随之更加玩味了。
再比如说,虽然包括明史,明实录等史书,对这段的记载,都写的是郕王在看见大家伙把马顺打死之后起身想走。
可是时任翰林院侍讲的当事人刘定之,在他的著作《否泰录》里对这段过往的记述,写的却是郕王在大臣们弹劾王振之后,尚未开始激烈地表达物理意见的时候,就已经起身离开,甚至还命人把门关上。
结果门还没完全关上,众人就跟着一起进去,在足够封闭的环境里打死了马顺。……这可就真的很有意思了啊,实不相瞒,我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叫做景泰派人关门竟然关的这么慢?慢到竟然能让一群大臣跟着进来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打死马顺?
笑死,尽管后来知道明朝宫门的沉重,关门很慢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我还是忍不住联想到了一个和关门有关的成语。】
那种微妙的预感此刻在天幕给出了进一步的信息之后竟然成真了。
朱瞻基半是诧异,半是骄傲地笑了起来,而后有点激动的眼神和三杨对上了号,四个心里全是这种弯弯绕绕存在的人看到这种场面,甚至还有点老怀欣慰。
很好,虽然长子被养废了,但是小儿子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不过这样看来。他又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要不等祁钰出生之后,到了可以出阁读书的年纪,把仪铭调过去给他当个老师吧?听起来祁钰能被养成那样,和仪铭的教导应该也有一些关系。
仪铭都是郕王府的长史了,郕王要是想搞什么大事,怎么不可能和他有所商量?
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郕王对待王振同党实际上应该是个什么态度,在郕王表示搁置处理的时候依旧强行要去劝谏?
他为什么会被人认为有从龙之功?
——倘若左顺门本身就是一起郕王实力暗中鼓动,策划,和想要捧郕王上位的朝臣暗中达成了默契的事件的话。这一切不就能够解释的通了吗?
只不过……朱瞻基又摇了摇头。这件事最后能闹得这么大应该也不是祁钰所想要的。他若是策划,完全不必这么声势浩大。
看来应该主要是因势利导,却没想到文官的火气最后大到了这种地步。
【不管左顺门事件的真相究竟为何,它表面上的经过就是文官集团因为对王振一党的极度痛恨,激发了他们的政治义愤,又因为无法以下议上,便将国难归咎于内廷反对派,干出了这样一件超越常理、违背朝廷正常秩序的事情。
结果最后,他们却得到了执政者的谅解与支持,继而掌握了政治舆论,清除了反对派势力,从而成为主导“土木之变”后政局之决定性政治势力。
而郕王,这位文官势力此时属意的皇位备选人,在事情发生之后,又进一步展现出来了他仿佛天生的执政能力:
他在朝臣犯下了这样的僭越之举之后,选择对朝臣进行宽大处理,不若唐玄宗面对马嵬驿之变的徒有泪流,反而“迹浑机圆”,当机立断宣布对王振一党主要人物进行清算与抄家处理,极显转移人心之妙诀。
可是在这样的果断的同时,即便是满朝怒火都向着王振一党清算,哪怕他顺势打压得再过分也名正言顺,他却也依旧不忘自己执政的底线与限度。
当有人提议将上文所提到的毛贵、王长随这两个王振一党但是地位较低的存在一同抄家的时候,他却认为这些人罪不至此,拒绝了将其抄家这样激烈的手段。
这样集果断刚毅和宽厚仁爱于一体的存在,毫无意外地使得他在文臣群体心中上了大分。
但这样的性格可不是他为了上位而有所伪饰,实际上,终景泰帝执政的时期,我们都可以看见这样的风范与理念始终影响着他的政策,他的大政方针。
甚至他的人生际遇。】!

天已然黑压压的一片,但是大明最高的掌权者尚且一如既往地没有入眠。
点着烛火,将前来朝见的燕王喊来询问北平最近详细情况和边境状况的老人沉默着听着儿子的报告,间或着再插问上几句细节,不时点点头或是沉吟一会。
燕王朱棣注意着父亲的神色,在看见朱元璋虽然依旧不怒自怒,威势自出的模样,两鬓却比起先前多出了不少白发,心里也不由有几分五味杂陈的心酸。
朱元璋曾经是怎样的英雄人物啊,从最底层一步步走上权力的巅峰,遇山劈山,遇水断流,仿佛永远都无法被打倒一般的存在。
结果在朱标死后,眼下却显出了其实早该有的老态。沧桑与衰老一瞬间击败了不肯屈服时间的男人,让朱棣看了都不由戚戚。
“很好,你在北平干得不错。”
听完了朱棣详细的报告之后,微微颔首以示认可的朱元璋不知道儿子心里复杂的心理活动,有些老怀欣慰的他舒了口气。
察言观色到朱元璋那藏在眼底的疲惫,朱棣谢过了父皇的夸奖,很自然地决定告退。
然后一道纯白突然在两人面前撕开空气,慢慢如水波荡漾着抖出一副画面。
两人正惊疑着这种不明所以的情况,就听见这光幕开口便是一句:
“朱祁钰,更为人所知的称呼应该是景泰帝,比较正式的称呼应该喊他明代宗景皇帝……”
朱棣:?等会,我没记错的话。高瞻祁见佑——这是我曾孙吧!
我曾孙是皇帝,那我?
想起不久之前去世安葬的大哥,以及父皇这几个月来对继承人的诡异沉默。尽管在此之前尚且还没有生出什么心思的燕王,联想方才父子二人之间的对话和夸奖,都不由有几分心绪浮动。
难道……难道太子大哥去了之后,父皇属意立我为太子吗!
他半是惊诧半是惊喜地微微转过了头,悄咪咪地瞥一眼亲爹。
可朱元璋甚至比他还要茫然。
朱元璋:?什么玩意,怎么是老四家的?
朱·因为二儿子不干人事不太想传儿子·元·已经隐隐有想过让太孙继位·璋:……未来发生了什么啊。
虽然对这光幕的来历还不甚明晰,但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父子俩,在混乱之中还是准确的把握了重要的关键词——这好像讲的是他们大明未来发生的事情。
迟疑与不敢置信地将天幕周围探索了一遍,确信了这确实是无中生有冒出来的东西,和什么方士弄虚作假的东西迥然不同,父子俩这才半信半疑听了下去。
——建文、永乐、宣德三朝的削藩?这刚好是三代诶!
朱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选了建文这么一个奇奇怪怪不符合我气质的年号,但是既然我曾孙前面有三朝,这不就是我了嘛!(自信)
然后就被自己另一个曾孙堡宗的神奇操作给气到,如果不是人还在老爹面前,恐怕已经痛骂出声。
而朱元璋没管儿子的小心思。虽然同样被堡宗给气得牙痒痒,但是到底他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从来没想过把帝位交给四儿子的他,尚且还能用一种局外人的态度去看这不知真假的未来发展。
然后看着看着,他却隐隐感觉到了这玄孙身上有一种熟悉,且亲切的气质。在听到天幕那句“集果断刚毅和宽厚仁爱于一体”之后,才恍然将对方的身影和已然离世的太子模糊地重合上身影。
朱祁钰像朱标吗?
客观来讲,当然是不像的。毕竟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早就疏远了,朱祁钰连亲爹朱瞻基都不是很像,怎么会长得像伯曾祖父。
就连气质,比起文武双全的朱标,他也少了几分太子殿下多年来为弟弟们遮风避雨养出的外向舒朗,和自小在精心关怀中长成的自信。
但是啊,朱元璋看见的是那种本质,那种隔着时代和血缘,却巧合地出现了相像的施政风格。
——集果断刚毅和宽厚仁爱于一体,难道朱标不也正是这样吗?难道他选定继承人的时候,所考虑所欣慰的,不就是这一点吗!
可是朱标就这样先他一步的走了啊……想到这里,他眼前又隐隐都带上了闪烁的水光。
【在左顺门事件之后,王振一党遭到了政治清算,而围绕在孙太后和皇太子身边的政治力量此刻已然大大衰落,朱祁钰已经逐渐能够把持住朝政。
所以,在二十三日之后,朱祁钰对待瓦剌的态度终于可以变得更为强硬,从而大力打击也先利用堡宗诱占边城,索要金银的不利于国家社稷的行径。
二十六日,他将边将送来的堡宗所写的黄纸文书斥为伪作,命令边将以后复有文书,不论真伪,一律拒绝,不要堕入也先的奸计。否认了堡宗作为皇帝的敕令的有效性。
二十八日,广宁伯刘安上奏,承认自己出城与堡宗相见。代堡宗表达了也先愿意把妹妹嫁给他联姻,送他回归京城“仍复正位”的意愿,顺带还向孙太后要了不少的金银财宝。
这封奏折最后肯定都没落到孙太后的手上,就被主政的朱祁钰直接一封敕令骂了回去,内容相当的精彩且颠覆固有认识,真实展现了一些景帝特色。
我大概概括并翻译一下:】
朱瞻基:?等会,什么景帝特色?
他突然想起来上一位景帝那不停被天幕调侃的“小暴脾气”。
……哈哈哈哈,不会吧,应该不会吧。祁钰这孩子看上去就很文静乖巧啊?
然后天幕给他来了个开幕雷击。
【你们是傻子吗!(没有这么粗俗和狂野,我根据语气补充一下)】
朱瞻基:(吸气)(闭眼)不,天幕你可以不用补充的。
【贼子包围着一人口称是至尊,你们就不假思索出门相见,还把城内本就不多的金银财宝赏赐给虏贼?
这肯定是虏贼设计欺诈你们啊!(就算不是也不能承认,堡宗这玩意说的话太丢人了)】
朱元璋:(心情复杂)突然感觉这孩子更眼熟了,标儿也是这样,平时和和气气的,真生气起来……
【“尔等无知如此,朝廷用尔何为?”
话先放在这里,我觉得朝廷不养傻子,你们给我好好想想。
“中国惟知社稷为重,今后但有此等不分真伪,尔等绝不可听信,以误国家。”
社稷为重君为轻,只要对社稷不利就是假的,你们要是敢给我再听他废话试试看。
“近者虏寇诈诱杨洪三次,洪皆不听”
能不能跟人家杨洪好好学习一下,三次都说自己不在,不肯出城啊?
“如尔等再听诈诱,罪不容诛。”
再给我玩这一出,不利于我维护社稷,你们就下去给土木堡死难官兵赔罪吧。】
朱棣:?怎么回事,这个写信风格,怎么这么眼熟?
【……这种脾气,真难怪他和于谦君臣相和的,你们君臣就好骂人这口是吧。】
朱瞻基:于卿(欲言又止)……确实也很擅长骂人……
隔着时空的间隔,明初四代人(三缺一版本)达成了奇妙的一致:怎么说,就挺,人不可貌相吧。
【都能说出这样颠覆百官印象的话来,某种意义上也是侧面反映了朱祁钰的权威在百官之中已经初步建立,时机也就差不多成熟了。
——该劝进了。
二十九日,文武百官具本伏文华门,以宗庙社稷大计为言,请郕王即位。】
文华门。朱瞻基的脑海中瞬间定位到了这道门所该在的地方:它有甬路直通文华殿。
——它象征的是太子,是皇位最正统的继承人。
而文武百官的身影拜倒在屹立于文华门之前的郕王面前,年轻的藩王口称不敢,谦逊地表示自己无才无德,最后更是问出了“皇太子在,卿等敢乱法邪?”这样的诛心之言。
但是这样的惊慌、无措,乃至于惶恐的表面之下,是他极平静的眼睛,转身斥责的时候,目光望向了他身后的文华殿。
这是在问朝臣吗?——还是在问他自己呢?
他看着那熠熠闪光的绿色琉璃瓦。
【后世史书,为了凸显宪宗的正统性,往往都会论述说众臣是先去取得了皇太后的同意,再前去劝进郕王的。
这样的说法发展到后来,就成了景泰得以登基,实际上是和孙太后达成了合作:他立朱见深为太子,作为交换,孙太后愿意让他登基。继而进一步被人拿来攻讦景泰,认为他易太子是不守承诺,最后人心尽失,罪有应得。
——这不搞笑嘛】
朱元璋听了就从鼻腔深处闷哼出一声耻笑,“这世上哪有老虎向猎物妥协的道理在。”
这玄孙,既然都已经初步掌握了朝政,使得那太后与太子势力大减,又何必在此时做出让步与退让?
【实际上,在当事人彭时的笔记《彭文宪公笔记》中,他对这件事情的记录是这样的:
“是日文武百官,具本伏文华门,请郕王即位,王再三辞让,尚书王直、于谦、陈循等咸以宗庙社稷大计为言,力请不退。会太后命亦下,乃许以九月初六日即位。”
看出差别来了吗?太后的命令是“会亦下”,恰好、适逢传来的。
这也就是说,朝臣完全是在没有真正得到孙太后首肯的情况下,干脆直接先举行劝进仪式,决定把景泰为帝的局面先确定下来,说他们先斩后奏都可以了。
孙太后的同意,与其说是决定性的因素,倒不如说是权衡力量,考虑局势之后无奈地妥协——她到底还是要依靠景泰来保全自己,迎回堡宗的——充其量也就算是个锦上添花。】
那封也许他在等待,又或许没抱有期望的懿旨最后还是到了手中。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一切的准备都已经完善。
“皇太子在,卿等敢乱法邪?”
文武百官齐拜,“皇太后有命,殿下岂可固违。”
文臣的序列里,走出了一个表面清瘦,却仿佛凝聚着无穷的力量,无法被击倒也无法被摧毁信念的人。
于谦向他稳稳拜了下去。
【“愿殿下弘济艰难,以安宗社,以慰人心。”】
【王始受命】!

——“愿殿下弘济艰难,以安宗社,以慰人心。”
于谦语气淡淡的话语,抬头眼神中却满是庄重。他向这位文臣们钟意的大明未来的皇帝陛下行了最郑重的礼节,脊梁却依旧是绷直的坚//挺。
朱祁钰看着他的眼睛,一双足够执拗,足够固执的眼睛。
然后他点头,没有笑,神色仿佛祭天一般的肃穆。
【九月初六,朱祁钰正式登基,遥尊堡宗为太上皇帝,改明年为景泰元年】
朱瞻基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这一通对比下来,他都快没办法说服自己,先别为还没发生的事把朱祁镇贬为庶人了。
朱瞻基:尊什么尊?尊什么尊?堡宗你怎么还不以死以谢天下人!
【而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最先破防的其实还并不是堡宗。
而是手握堡宗这一人质,打算借机扶持傀儡政权的也先。这板上钉钉的饭票啊,怎么还没来得及兑换就过期了?这不能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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