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 by木易雨山
木易雨山  发于:2024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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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令心道,这帮坏痞子。
正想着,忽觉有人揩了一把她的屁股。
哪个混蛋找揍!她弹跳起来,回身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反被一人握住手腕一拧,她痛的“哎吆!”一声。
宋令这一声还真搅黄了不少人的眼福,立时听到湖边女声传来:“谁在那里!”
观看的人群骚乱起来,其中一个公子对下面急声喊道:“这都下去了怎么还往回跑了,你个怂王八羔子!”
那边乱了套了,这边一人笑嘻嘻道:“松开,松开。书院何时来了个这么俊俏的小书童,谁家的?”
她揉着手腕,这才看清握住她手腕之人是白真,那摸她之人定是白陵无疑了,白陵是未晋公卿白氏第三子,断袖之癖已是人尽皆知之事。如今看来,他自己也是毫不遮掩。
他的书童白真,与宋令不住同一院内,只看别人远远指过,反而属于书院之中少有的比较英气的书童,今日看来,果然是有点些功夫的。
宋令内心一阵反感,这人既是龙阳之好,也跑来凑这个热闹作何?
魏鸾淡淡道:“我的。”
白陵“哦”了声:“魏二的啊,这小书童我看着甚是喜爱,何不顺手让与我?”
老天爷,智离顺手把她送给了魏鸾,难道魏鸾又要顺手送给白陵吗?别吓她!
宋令赶紧对魏鸾投以求助无辜外加可怜的目光。
不想他却看也未看她便回道:“不让。”
白陵反而调笑道:“一个书童而已,我又岂是夺你所好之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
宋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此人何其骚气,竟还要与魏鸾共享书童。
还好魏鸾压根没有理会他,又回身瞧河边女子去了。
明明这白陵就讨了个无趣,竟也不知难而退,还欲说什么。这时有公子大声喊:“姑娘别走啊~”
又有其他人跟着嚷嚷:“别走,别走~……”继而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宋令默默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这里尤有一群别样风骚的人群。
魏鸾眼见也是无甚可看了,举步离开。
白陵竟也不死心跟了上来,待四下人稀,他复问道:“魏二,今日听余启说,你要与他族亲余婉儿议亲?”
咦?这个八卦他们院内还未传开,应是最新的,宋令连忙竖起耳朵听着。
魏鸾淡淡回道:“与你何干!”
白陵挑眉故意道:“那余婉儿可是嫡女,能看上你这庶出吗?我不如也要父亲去求娶,看她选你还是选我?”
魏鸾闻言还未回话,宋令一听不乐意了,吆喝,吆喝?看白陵架势,这是找茬来着?
宋令别的不行,嘴皮子不输人,这时候不跳出来表现护主心切让他晓得她也是有用之人,将更待何时?
宋令停步对他嗤笑一声:“英雄不问出处,白公子也别五十步笑百步,先不论你白氏才几座城池,魏氏几座城池;就单看脸,白公子你尚算过得去,可你再瞧瞧我家公子长的,再一比公子你,那长的便跟个癞……”魏鸾咳嗽了一声。
宋令忙改口:“如此大的相貌差距你还想跟我家公子争女人,除了争一口气,争到了能做什么?”你不是只喜欢男人嘛?当然最后一句话她未敢说出口,都是主子,也得留点儿脸面不是。
护主心切的白真,果然欲上前撕烂她的嘴。
宋令“呀”的一声躲到了魏鸾身后。
想来这龙阳之好人都内心十分强大,白陵竟全然不气:“哎~,我还真就争口气,凡是你魏二看中的女人,我就要抢过来,你又能如何?”
魏鸾回了句:“随你!”就离开了。
宋令紧紧跟随着他开了。
离得远些无人了,宋令颇有些不放心道:“公子,今日我可是把白公子得罪透透的了,他会不会暗地里害我?”
魏鸾道:“他不屑对你这种小人之事。”
“那他今日看上了我,会不会来骚扰我?”
魏鸾回道:“他不喜女子。”
“话虽这么说,他现在认为我是男子呀,要是对我用强,可如何是好呢?”
“大可放心,他喜别人对他用强。”
宋令闻言先是不解,忽的明白过来何意,顺着这意思就秃噜了嘴皮子:“不像,不像,就他那样,明明他对公子你用强才更合理哩。”
今日白陵对魏鸾有些拿腔作调,很容易让人对他二人关系浮想联翩。是以她竟未察觉她此言已经将他二人凑做一双。
这一时不察,祸从口出的后果便是,魏鸾停步道:“上山时候让你每日上下山两趟,你可是一次也未实行过……”
宋令委屈巴巴道:“我每日伺候公子,忙活的紧呢,哪来的那闲工夫呢。”
他却道:“今日我看你闲的很,好的体力也是极重要的,才不会被白真那小子一咋呼就躲你主子后面去了。”
宋令一想,还真是,她虽然挺身而出斥责白陵,但也被白真压住了气势,按理来说她无话可说,不过她不想傻乎乎下山,又半是解释半是求情道:“公子,白真是有真功夫的,我体力再好,也就是挨揍的时候求饶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问题,锻炼什么的对我委实无甚用处,我还是留闲伺候公子才是正理哩,嘿嘿,是吧。”
他不为所动道:“你在军中待过理应清楚,便是输了,多坚持一时半刻便有一线生机,这样吧,我给你指个地儿,北山脚下有鱼腥草,采十支回来。”
还真是热脸贴到门板上,这人何其有心机,怕她偷懒敷衍,竟还得需要证明。
她本想继续求求情,抬眼看到前边不远处有几人,魏鸾对她摆摆手,悠哉悠哉的奔那几人方向去了。
她无可奈何,只能垂头丧气的去了。
走远了几步,隐约听到魏鸾对其中一人招呼道:“陈兄,来的迟了些……”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不得罪魏鸾。
一趟下来可把她累够呛,特意多采了几十枝,送到他屋中十支,他正在屋中读书,见她回来头也不抬又道:“南山脚济水边的莲蓬熟了,摘几个回来。”
宋令傻眼了,也不能这么耍人吧,她委屈巴巴道:“公子……,快到晚膳点了。”
他这才抬头看她,状似才发觉已到这个时辰了:“先去用膳吧,明日继续。”
然后拎起桌上的一个锦袋扔到她怀中,她慌忙接住,听他道:“送到护院房中,避开人交于管震,告诉他山脚下驿站给他留了一桶好酒。”
宋令暗自摸了摸,这锦袋之中必然是银子,作何用途她自然不能多问,领命去了。
第二日一早她伺候魏鸾更衣完毕后本打算回她屋中补觉,他还未忘记昨日之事:“这里没你事了,去采几支莲蓬吧。”
宋令内心腹诽不已,面上佯装乖巧听话的去了。
早膳未用,回来便觉得饥肠辘辘,先未去交莲蓬,溜到后厨找吃的。
这里的厨娘见他生的俊俏嘴又甜,塞给他一个馒头:“可怜儿见的,先垫垫肚子吧。”
宋令喜的连声道谢。
刚嚼了两口,一人跑进来道:“公子们在学堂打起来了!”
厨娘们呼啦啦围过来七嘴八舌问道:“谁跟谁打!”“可巧夫子们都不在!”“一个比一个金贵的身子,可千万别闹出事儿。”
宋令一听,也着急了。
今日梁泽柘碧寺主持一真禅师在章郡上台寺礼佛,书院夫子们昨儿就约了一起下山去上台寺听一真禅师讲经。
本来以为夫子们都下山了,公子们下了早课可以开心耍耍了,怎么还打起来了!
真会挑时候!
“谁跟谁在打?有我们家魏公子吗?”
来人摇头:“我不知都有哪些公子,就见乱糟糟的好些人打作一团,可巧护院们趁夫子们不在也跑下山吃酒去了。”
宋令一听那还了得,魏鸾要是伤了一根头发,她得被剥一层皮,这时候她不去冲锋陷阵谁去!
当下馒头也不啃了,往怀里一揣,跑进厨房抄起大铁锅旁边炒菜的大铁铲子就冲了出去,全然不顾厨娘在后面喊:“铲子!哎吆!我的天呐!”
她举着铲子气势汹汹的冲进学堂,大吼着:“谁敢伤我家公子,拍不死你!”
本来闹闹哄哄打作一团的公子们,尤在你揪着他的头发,他拽着你的衣裳,尚有人骑在他人身上挥拳头,就这么忽的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宋令又急又怒扫视一圈,竟未看到魏鸾。一转头,瞧到魏鸾正与其他未参与群架的几个公子站在学堂一角,貌似在………观战。
见她如此冲进来,面上诧异一闪而过。
打群架中的一个公子骑在另外一人身上粗噶着声音问道:“你是哪边的!”
宋令一见到魏鸾,一口气憋在心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哪里还有刚才拼命的架势,立马放下铲子,换上一副恭敬嘴脸道:“哪边都不是!”
那公子喊到:“把铲子给我!我拍死这帮龟孙子!”
别说拍死一个,哪怕拍伤了一个,铲子没事儿,公子没事儿,她一定出事!
宋令闻言护住铲子:“使不得!使不得!厨房还等着它炒菜呢!”
被要铲子的公子骑在身下之人趁他说话一把将他拉倒,好家伙,……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打斗。
宋令垂丧着头,拎着铲子走到魏鸾身后。
魏鸾回头瞟了她一眼道:“还知道带武器。”宋令抬头,竟见他脸上有些笑意。
她复又来了精神道:“我可担心死了,公子没事就好。”
见他未答便回身了。
她看着他背影觉得得此良机不易,需得趁他高兴央他把每日上下山给免了,就又在他身后道:“公子千万别因此嘉奖我,我有公子喜爱什么都不需要的。”
他答:“好。”
“……”
不是,她就是客气一下,怎么他就如此不客气呢?既然他这么不客气,她也不能太客气了,便直奔主题道:“公子别罚我上山下山了,好不好?”
也不知他是未听到还是未听清,宋令屏息半晌没听到他回答。
今日良机,错过可就没有了,是以宋令尤不死心道:“公子,别让我爬山了,留着力气晚上公子读书时,我给公子扒莲蓬吃岂不更好?”
他答:“也好。”
宋令在他身后笑了,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害她白白内心嘀咕了许久,看来以后有功就得顺杆爬,要米要银要房要媳妇,绝不能傻含糊,便宜了主子们。
大事已定,她对这一帮子还依旧打个不停的公子哥们也没兴趣,便又在他身后低声说:“我得把铲子给人送回去,晚膳厨房还需指望它呢!公子好好待着,有人打你你就跑,可别跟着掺和!”
魏鸾尤在看热闹,对她微微挥了一下手。
宋令晚膳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日是白氏家族的几个子弟跟陈氏家族的打了起来。
这上痒书院建在崇吾山,而崇吾山又是魏陈二氏分界之地,两大公卿为显和睦,共同建立了这所书院,两家士族子弟皆可来此读书,也能顺便培养两家子弟情谊。
随着书院名声日渐兴隆,越来越多其他世家子弟也慕名而来,甚至还有一些周边小国的王孙贵弟。白氏这一辈人丁兴旺,这些学子中,竟有十几个。
在学子们中间也讲究尊卑,本来这书院便是魏陈合建,历来魏氏陈氏子弟为尊,白氏这一次仗着人多,一直在书院横行霸道,惹了陈氏嫡子陈穆不快,一直心怀不忿。
今日夫子们不在,陈穆和白陵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白氏子弟一看也撸袖子打算助阵,白陵未有如此底气之前,陈穆向来以老大自居,巴结他的人何其多,当即也有不少人加入混战。
是以越打人越多,公子们打架,手下的书童只敢在一边帮声谁也不敢出力去帮忙。
宋令今日还真是第一个冒头的愣头青。
被屋中书童们一致的赞美:无知者果真无畏啊。
听说这一战陈穆占了上风,把白氏几个子弟修理的连连求饶,巩固了自己书院老大的位置。
虽然这次混战魏鸾置身事外,但宋令却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护院们下山吃酒的银子莫不是昨日她送的吧?
那今日看似是白陈交恶,实际便是陈魏合伙,一明一暗,欺负那可怜见儿的白氏。
阿弥陀佛,看破不说破,才是一个识时务下人的良好修养,点到即止,不能细想不能深究。

虽不用浪费力气下山上山白费力气瞎蹦哒,她也自知以后需少在公子堆里露脸,说多错多,行多错多,一个人才最是自在。
万事不担忧,她自在如风。
自在如风的宋令,溜溜哒哒在山里转悠了几日,在后山山腰寻到一处窝风的地段,找一洼地,铺上细草,每日躺在草上,软软呼呼的,哼着小曲,赏着山景,呼吸着山间空气,如今夏末秋初,山中鸟鸣蛙吠,除了正午阳光太烈,身处其中,如置天宫。有时候还偷拿一本魏鸾的私藏密书,好读便读,不好读用来盖脸,这种生活真真好不轻松好不滋润好不惬意。
这一日她用山中泉水洗完头发,躺在自己的神仙小窝上,晾晒头发。中午的日头有些烈,她脸上盖着一本书,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有多久,她被奇怪的声音吵醒。醒后她并未急于出声,而是静静倾听声音来源。
这一听不打紧,差点儿把她心跳给吓出来。
好像就在她身旁不远处,有一对男女在幽会。
于是,她更不敢出声了。
这里离上庠男子书院近,自是不会有女子出现,那这女子肯定便是对面山上的女子。
或是皇亲贵胄,或是伴读侍女。
从女子书院走到这里少说也得半个时辰,为了幽会而花费来回一个多时辰,也不怕被人发现露馅,想来这女子对这男子或者对这份情感正是着迷不已的阶段。
不待她想太多,便有异样声音传过来。
宋令听得动静后,一个激灵从耳朵到脸刷一下子便红了个透透的,这可跟军营听周围人讨论哪个军妓大不相同,军中那帮人是兽行,是发泄。
可这俩人,这俩人……
哎呀呀,晴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再情到浓时不能自禁,也该看看场合啊,如何不能收敛一下呢,好歹这种幽会也该找个遮掩的地方呀,虽说这里也很隐蔽,到底也是露天。这让宋令给羞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立即消失。
那女子声音虽动情仍不忘问道:“你会娶我吗?”
宋令心中替男子答道:放心,你我都已做出这种事儿了,我要还不娶你,岂不禽兽不如!
但她并未听到男子回答。
女子复又问:“再过几个月我便要嫁给你哥哥了,你,嗯,别……”
什么?!老天!这竟是小叔子和未过门的嫂子?!
爱情真的有这么美好吗,可以让人摒弃世俗,抛却伦理,不顾道德!
紧接着男人的话彻底推翻了宋令的爱情之断,男的低声说道:“等你成了我的嫂子,我们这般偷起情来岂不更刺激有趣?”
晴天霹雳!宋令听到了什么?
这声音,这声音,是魏鸾啊。
宋令此刻头皮都发麻了,实在是太咋舌了。
这,这,这得多变态,才会干出如此勾当,不光现在给他哥戴上绿帽,还打算一直让他哥戴下去。
她紧接着意识到,这要是被魏鸾发现她正在听墙角,绝对完蛋了。
可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不她今日洗头未干便睡着了,可能有些着凉,也可能是她好日子过太久老天爷又想起来得继续收拾收拾她,她紧张之下忽然没绷住一个喷嚏脱口而出。
连她脸上的书都被震掉了。
“完蛋了!”
这是她惊慌失措下又抄起书一把盖在脸上后内心的唯一想法。
显然不远处还有一个同她此刻一般惊慌失措的女子,宋令听到急切的一声惊呼。
时间忽然变得如此漫长,她想忽略周围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以及……,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有人用脚把她脸上的书踢开时,她还尚有侥幸的想,若是现在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假装刚睡着还来不来得及。
“宋,令,为何你会在此处!”她佯装闭着眼听到眼前之人咬牙切齿的问道。
她缓缓睁开眼,见到魏鸾立在跟前,衣衫不整,因被她撞破了好事儿而目含怒容,她慌忙跃了起来,脑中虽然闪过了无数借口,到嘴边却成了委屈巴巴的:“公子,此地,真的是我先来的。”
言毕,她想缝住自己的嘴,这,不就是说她都听到了吗。
魏鸾用手示意她速滚。
她赶紧转身,还未开逃,冷不丁被人从背后蹬了一脚,她被踢的一头栽了下去,顺势沿着山坡咕噜咕噜滚远了。
宋令内心那个恨啊,这人真够狠辣,这一脚明显是想趁机杀人灭口。
多亏此地坡缓,她好不容易就势爬了起来,即使是摔得鼻青脸肿,也是头也不敢回望的赶紧逃命去了。
她跑回书院第一反应是匆忙收拾好包裹,收拾完了后正准备跑又犹豫了,而后如热锅蚂蚁般在屋中踱步。
走还是留。
走的话,便是魏府逃奴,章郡肯定是不能待了,魏氏其他城也不能去了,但她身无分文,如何走的出这魏氏封地?偷偷翻山去陈地?万一被抓下场岂不更惨?
留?今日撞破这样的丑闻,魏鸾会留她性命吗?她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多少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越是危急时刻越是应该镇定。
她若是选择负荆请罪,是不是会有一线生机?
她又深吸一口气,坐下思索了片刻,如今进退皆是死局,何不赌一把,毕竟杀人这事儿也怪麻烦的。
她想清楚之后,便又放下包袱,想好话术,只剩负荆请罪的时间需得拿捏妥当,去太早他还在气头,去太晚想清楚怎么处理掉她了当然更不行。
她把时间选在了晚膳之后,一入夜,人的情绪不如白日躁动,更容易产生同情之心。
宋令特意多扒拉了两碗饭,吃太多看的同屋其他人啧啧称奇,问她是不是今日摔跟头摔得头都一起摔坏了,怎么看起来不知饥饱了呢?
她心中腹诽:你们懂个屁,她万一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必是死后连个给她烧纸的人都没有,走之前怎么也得做个饱死鬼。
晚膳后,宋令便大义凛然的去见魏鸾了,到了果然未见到他在窗前老位置读书,她谨慎的敲门,唯唯诺诺轻声道:“公子?”
有人走过来给他开门,已经决定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她,在门一开,她头未抬门未进便直接跪地高呼:“公子,我错了!”
“宋姑娘!”
闻言她抬头,发现开门的竟是周云,一脸意外的看着她进门就行如此大礼。
哎?她歪头一看,魏鸾正坐在圆桌之旁按太阳穴,似乎不胜其烦。
而周雨站在一边,见她这副德行也是颇感意外,这又是打算唱哪一出?
这一看周云周雨皆在此地她更有危机意识了,难道是喊了来处置她的。
她赶紧起身小跑几步到魏鸾身旁,伏地又拜:“公子,我今日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我真的睡着了。”
魏鸾放下手对周云周雨道:“你二人即刻携信回梁泽,一路要快,我随后便回。”
周云周雨得令去了。
然后好像才注意到跪地的她:“你……”
宋令忙一脸悲切的望着他:“回去收拾一下,明早随我下山。”
宋令心想我早就收拾好了,但这话绝对不能再无脑脱口而说了,只点头如捣蒜般,得令起身,风一般的卷回屋了。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轻易过去了。
宋令这时才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还不是小事儿。
夜里宋令早已想好,下山之后必会有人接应,所以明日一早下山,是她与魏鸾独处的最后时机。
需得好好把握,将这事圆过去心中才能真正踏实。
第二日她低眉顺眼的伺候他更衣用膳,问他有何随身物品携带。
他回道:“什么也不带。”
有钱人活的果真是潇洒。
二人出了书院牌楼,已有一人侯在那里,见到魏鸾,抱拳一拜:“周月见过公子,周云周雨已回梁泽,我留下接应公子。”
这人便是周月吗?果然齐风霁月一般的男子,人如其名。
宋令占了周月书童之名,周月也抢了她这一路唯一能够和魏鸾独处的好时机。
宋令心中忐忑不已。
下山之路三人无话,宋令也一改之前话多的毛病,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到得半山腰,周月询问:“公子,喝水吗?”
魏鸾点头,宋令见状忙拿出水囊快走了几步,把水囊盖子拔开抢先周月一步递到他手中。
本来欲上前的周月见此,倒是十分识趣,退了一步。
魏鸾接过喝了一口,递还给她。
宋令接下水囊之时,终还是忍不住道:“公子,我觉得你不受世俗束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十分的……,难能可贵。”
她实难寻觅夸他的恰当形容,因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便是此人无耻之至,阴暗至极。
魏鸾虽未答言,但他一定知道她在说什么。
宋令又道:“公子对我有再造恩情,我是绝不会负公子的。”
周月奇异的看她一眼。
宋令此言是为了表达自己就算窥得了什么秘密,也是和他穿一条裤衩的人,绝对不会做出对他不利之事。
魏鸾瞟她一眼,举步下山了。
到得山脚下,已有车马接应,宋令随行不久,便知晓何事了。
智氏大军借道魏地而过,魏地做了提防,过魏地又经余氏之地永州,余氏见魏氏允路,也慨然开城郭为智氏放行。
不料余氏并未留心提防,智氏夜袭永州,一举夺城,复又直奔余氏都城东阳而来。
余氏大惊之下懊悔不及,一面遣人速报未晋皇帝,一面舍女向智离求和。
闻魏氏嫡子魏桓(头戴绿帽不自知那位)向父亲谏曰:“当联合陈氏,背后袭之,以遏其势,防他日作大,反危己身。”
魏宝卷从其谏,派人休书陈氏,陈氏与余氏因交界之地不明,常起争端,素有不和,闻智氏灭余,趁机也夺了交界城池,若是又联合余氏,岂不自打双脸,遂回魏氏曰:“智氏年幼,有勇无谋,何足为患,不如助之,共分余氏。”
魏宝卷复又然陈氏言,出兵夺余氏边郭掖州,魏桓闻言气曰:“此举乃与狼谋皮也。”
说回余氏如今四面楚歌,送女求荣,那女子之前曾和魏鸾议亲,只是还未及订亲,正是余氏嫡女余婉儿,余氏定是瞧到智离灭郑留了郑离在身边,定是好色之徒,便投其所好,将女献出。
智离见余氏之女送来,并未表态,反而问郑离:“是留是杀?”
郑离答曰:“望留之共侍将军。”
智离说:“那便杀了吧。”
可怜余婉儿承载着家族希望而去就如此简单的香消玉殒了。
都说战争残酷,身处乱世中的贵女,可能面对的一切会更加残酷,郑离如此,余婉儿亦如此。
而余氏另一个希望,未晋皇帝,显然更不靠谱。
未晋国土虽为天下第一,但五大公卿的权利却赛过皇室,未晋百姓尝私下嘀咕:未晋的公卿敢踩着皇帝的头撒尿。
皇权在未晋就是这么没有份量,形同虚设。
皇帝之言,服之当然,不服,也未有他法。
智氏已经一家独大久矣,若是再吞并余氏,当有祸国之患,未晋皇帝连夜下诏:卿们乃国之栋梁,当一致对外,安肯相害耶?当速速停战,以和为重。
智离拿到诏书,举剑挑诏曰:“非我欲害余氏,乃余氏入梦害我,不除我安敢眠乎?”然后扔起诏书,一劈为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余氏眼见这边也希望落空,也自知不是智氏对手,又提出以子为质求和。
智离冷笑:“打的过便打,打不过便降,不愿降自可以逃命去,逃不掉死便是了,何必送子给我多此一举。”
余氏闻言,俯首纳降。
余氏疆土,一城归魏氏一城归陈氏,其余城郭皆归智氏,遂余氏灭而智氏更强。
宋令随魏鸾回到梁泽不久,便尘埃落定,智氏取余氏如迅雷一般,仅仅用了三十日。
不厚道的讲,她也沾了这事儿的光,魏鸾因此事急往家赶,哪里有机会收拾她。

智离灭余之迅猛,能在灭郑凯旋而归的路上,都未尝修整而出就一举而出灭余,古所未闻,而他的抱负,当不止于此,只是不知道下一个又轮到谁。
不过盛极也未必一定便是福,如今五大公卿尚余四个,智氏如此狂妄,其他几个又岂能坐以待毙。
魏陈两氏本就亲和,见智氏灭余如此轻易,也感觉不妙了,于是迅速抱团。决定将原定于年后的两家子女的婚事,年前落实,以免夜长梦多。
该婚礼的男主角便是魏鸾长兄魏桓,女主角便是陈氏嫡女陈姜。
是的,该婚礼的男主角便是被弟弟戴上绿帽还蒙在鼓里的傻哥哥,女主角便是本以为魏鸾用了心而她许了身到头来魏鸾只是和她走走肾的傻女人。
宋令心中始终悬着一块大石头。
有些事不知道还好,知而不宣真是抓心挠肝。
这魏鸾定是等着人家女儿嫁过来再续情缘呢,看他每日仍气定神闲如没事儿人一般,自是不会去搅黄亲事。而女方那边,若是不从,魏陈失和影响大局;从了,唉,从了便又是一段不幸的孽缘。
不从,家人不放过她;从了,所有人都不会放过她。
言归正传,宋令觉得自己不应该为别人之事操闲心,她随魏鸾别了书院,下了山,这归梁泽一路,她因心怀胆怯,对魏鸾的态度比之从前更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妥妥贴贴,无比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她对他的所作所为,哪怕他亲娘文姬来了,都到不了这份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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