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她刚刚转身关上澡堂的总门时，就看到隔间夹缝的视野死角里走出来一个身穿浴袍的女人。
她的浴袍裹得很紧，端庄的就像那是一件风衣一样，而她头发干燥的和背后的浴室格格不入，没有丝毫水珠。除开她脸上被水蒸气蒸出的粉红以外，她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洗完澡的人。
这人的容貌很眼熟——正是那个绿色风衣女玩家，也就是韩区长。
但她不是西城的区长吗？怎么会忽然之间跑到这里来了？
“你好，麻烦你先听我说两句吧。”
韩区长的神情比昨天憔悴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强势，缩在浴袍里倒显得有些单薄。
“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有什么事找我吗？”
早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阮莹就用治疗术异能仔细的排查了一下这间房间，发现空气里并没有迷魂药，或者是毒气一类的东西，于是暗暗松了口气。
但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和韩区长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那个水管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她抬头直视着韩区长，想从她的目光里看出些什么。
当时见到那少年惊恐哭泣的模样时，阮莹便在心里感到隐隐有哪里不对。他表现的太心虚惊慌了，就像在遮掩着什么害怕被他们发现的秘密。
“是。”
出乎意料的，韩区长竟然直接了当的承认下了这件事情。
“你一直和裴队待在一起，我根本找不到单独和你接触的机会，所以只能想出了这个法子，让人去把你们家的水管弄坏，这样你就会来公共澡堂洗澡了。”
“这里是女浴室，他不可能会进来。”
阮莹：“……”这倒是。
一时之间她甚至有点感慨韩区长的煞费心机。
“但你有什么话非要单独找我说呢？”
阮莹心中那股奇异的感觉更甚了。
只见韩区长凭空捏出一个什么道具，然后飞快地抹在了浴室墙上，那里蓝光闪现顿时结出了一个隔音结界。
外面的水声顿时消失了，空气里一片寂静。
韩区长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神情稍稍放松下来，但干枯发白的唇瓣却依旧透露出了她的憔悴。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要和你说。”
“你最好离裴队远一点，越远越好，他对你没安什么好心。你的母亲很担心你，希望你快点离开他和她会合，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的……母亲？”
这两个字是那样遥远而模糊，敲开了她尘封的记忆。一个身材性感高挑，容貌冷艳的女性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闪过的画面里，她有时是正经严肃的，而更多的时候都在对她温柔的笑。她的气质很冷酷，有一种强势的气场，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却能让她感受到那种来自母亲的慈爱的关怀。
阮霖风……她的养母。
她的姓也是随了母亲的。
阮莹当然记得父母是在一场车祸中双双死亡的，而现在母亲竟然出现在了这个副本中，也就意味着他们在车祸之后没有死，而是和她一样进入了逃生游戏？
那真是太好了。
养父母是把她养大的恩人，她由衷的希望他们能继续活下来。要是有机会的话，说不定他们一家人还能见面继续生活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不由的迫切起来。
“那……”
阮莹刚想问母亲现在情况怎么样？待在哪里？又觉得这样问实在是太突兀了。
她此刻不能确定韩区长的意图，所以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不要让她知道太多消息，比如自己和母亲对彼此的状况分毫不了解。
于是，阮莹假装不相信的样子，故意用带着一点怒意的声音冷冷的问道。
“是谁教你的这套话术？不要再拿来骗我了。”
“我骗你干什么？”
韩区长无奈的苦笑了一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看可怜的被骗少女的目光看这阮莹。
“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能找到你吗？”
阮莹凝视着她，默然不语。
“就是因为裴队一直在从中阻挠。他不仅杀死了传信者，甚至还利用灵川基地的势力追杀你母亲。”
“那这都是你空口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依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呢？”
“是啊，没有什么依据，我要是有依据的话我还能活着站在你面前吗？”
韩区长讽刺般的勾了勾唇角。
“你到底想说什么？”阮莹忍不住微微蹙眉。
“但凡知道依据，或者企图寻求依据，表现出对这件事有了解意愿的人，都已经被裴队杀人灭口了。”
“你或许会问，那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身为灵川基地的人却会替你母亲说话？”
说到这里，韩区长的目光里泛起几分灰暗的痛楚。
“因为我已经完蛋了，上次我被蒋会长撞见假公济私，还引诱林总管对我宽容以待，肯定是要被基地制裁的。”
“为了保住林总管的位置，我决定一个人把所有的锅都顶下来，最后果然得到了一个被公会开除，逐出基地的结果。”
“既然我肯定没法在这里呆下去了，那还不如趁我明天才离职，今天最后捞一笔。所以我就答应一下你母亲的请求，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费尽心思来给你传话，而你母亲会给我一大笔游戏积分。”
听到这里，阮莹算是明白了。韩区长果然是非常精明的人，在西城区长这个位置上待一分钟就要利用一分钟。
“但是你搞出这么大动静，就不怕被基地杀人灭口吗？毕竟据你所说，所有知道我母亲的人都已经被灭口了。”
“这当然是有风险的，不过我已经尽量把风险降到最低了。因为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基地，到时候天高地远，基地也不一定能找到我。而且，只要你不告发我，应该没有人能这么快发现吧？毕竟我已经安排的很谨慎了。”
“好了，我劝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来担心我干什么。”
韩区长目光悠悠的扫向她，然后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你母亲现在在凤十基地，她说她已经找到那个神秘的实验室了，具体位置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等你和她会合，然后她会带你一起通关。”
“她让我给你带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千万不要相信裴陌，如果有机会的话，尽快和他解除游戏账户的绑定，否则将来等他拿到了他要的东西，再反手把你的账户掏空，让你死在游戏里的时候，你就彻底没救了。”
这些……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阮莹久违的感到了一丝茫然。
母亲的游戏进度这么快，竟然已经早于四大公会找到了实验室的地址……但是母亲又是怎么知道她和裴陌相互绑定了游戏账号的？
她又想起了从凤十基地通往灵川基地的那条路上的“路边传单”……所以那封信也是母亲伪造的吗？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她和裴陌重逢？
韩区长看到了她这副纠结困苦的样子，忍不住微微耸肩，语气中带了淡淡的嘲讽。
“真是奇怪啊，你竟然会在母亲和游戏里认识的一个男玩家之间摇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难道你还不相信你的母亲？”
“我当然相信我的母亲，但我不相信你。”
阮莹迎着她嘲讽的目光，毫不退缩地与她对视。
今天的一切都显得太古怪了。
假如韩区长确实只是个拿人钱财，负责传信的话筒，她应该会像交任务一样的说完了事。但是她方才的言辞中却带有明显的偏向性，而且又故意摆出了一些模糊且得不到考证的事来动摇她对裴陌的信任感。
虽然说这一切可能都是巧合……但是阮莹的直觉还是告诉她，这整件事都显得很微妙。
裴陌到底有没有刻意阻拦母亲给他发消息，对传信者杀人灭口，甚至追杀她的母亲呢？
阮莹不相信他会这样做。
在这一条前提得不到保证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办法相信裴陌接近她和她绑定账号是怀着不善的意图的。
更何况他们的相遇，相纠葛都显得那样巧合。在古堡伯爵副本里的相遇完全是游戏匹配所造成的巧合，而在第二场游戏乡村旅舍中则是阮莹主动追踪他，非要说可疑，也就只有第三场游戏内卷之王里，他不仅追踪自己到了同一个海选副本，而且还在游戏的过程中主动接近自己……但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不像是他提前谋算好的，而两人的关系转变也是在一次次事件中叠加完成的，非常真实。
阮莹不相信韩区长所说的那些。
但是她也同样没办法不相信将自己一手养大的母亲。
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韩区长是受雇于另外一个幕后黑手，故意挑拨她和裴陌的关系。
可是，如果不是的话……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立刻高兴起来，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之前裴陌一直在处理公事，他这会儿有空进来说明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那个程序员的事情有结果了。”
一边说着，裴陌顺手关上了房门，往里面走进来。
“蒋成峰在那里发现了很多针孔摄像头，几乎无处不在，然后他把它们带回来让我复原了一下，其中大部分都坏掉了，只有少数几个还能用。”
“不过那少数零碎的镜头也够拼凑出整件事了。”
“和你想象的一样吗？”
“大致一样。具体的过程是程序员在咖啡厅和女友约会的时候发现公司里很多人都在上班，碍于正在约会，也没有打电话去问。后来末世降临了，咖啡馆里涌入了很多丧尸和神志不清的攻击者，他打电话给公司上司，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进公司里避一下风头，却遭到了拒绝。”
“也在同一时，刻程序员和女友身边忽然多了好几只丧尸，女友在混战中不幸身亡。程序员杀红了眼，在巨大的悲痛中精神崩溃，然后直接用员工卡刷开了门。”
“估计公司里的人也没有想到他在非工作时间还会随身携带员工卡吧，猝不及防之下就被他闯进来了。”
“后来的事就如我们所见了。”
事件的内容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了，因此阮莹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但是刚才我从针孔摄像头复原出来的视频里却发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
“这一次又是什么？”阮莹抬头问道。
裴陌的洞察力是非常敏锐的，他总是能抓住很多人根本意识不到的线索。因此每次听他讲解事情进展的时候，她都会抱有一份在别人面前所没有的期待。
期待在事情看似结束时他却发现了显露出的另一点蛛丝马迹。
“有一个员工在对话的时候给出了和程序员存在电脑本地文档里的人工智能一模一样的回复。于是我就聚焦了，这个人反复在不同的针孔摄像机里寻找他的身影，发现他每次对话风格都和人工智能很像，甚至出现过好几次一模一样的句子。”
“而且从这位员工的举止来看，他的思维也越来越靠近那个本地文档里的人工智能，基地里的成员快速建立了一个模型，发现他的举止是可以根据人工智能的代码推算出来的。”
“这个场景出现在凶杀案发生之后的第五天。在这五天中，公司里的人都像往常一样正常的工作吃饭睡觉。”
“也就是说那个人工智能的性格是有现实原型的，原型就是那位员工？”
阮莹觉得事情的发展越发诡异起来。这样的话，那程序员岂不是一直模仿自己的同事和女生网恋吗？他就不怕女生和同事在三次元遇见，或者他自己不觉得尴尬吗？
这事情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所以我就花了好几个小时把从凶案发生到那个场景出现之间的视频都看了一遍。”
“我发现那个性格很像人工智能的员工一开始的性格并不是那样，他似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趋向于 AI的性格的。”
“公司里的其他员工也是如此，从前到后连续看视频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是如果只看第1天和第5天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行为举止和性格都变化的特别快。”
阮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跳，一个荒谬到近乎于恐怖的答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该不会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的性格越来越趋近于某个特定的 AI吧？”
“很可能是这样。”裴陌微微点头道。
阮莹便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这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
“那……你说，这家公司里的人是不是某个实验的实验品，但他们自己却不自知？”
说到这里她忽然理解为什么公司一定要杀那个程序员灭口了。
幕后黑手应该是怕程序员从代码中发现了什么，然后把消息泄露出去，导致员工们有所警惕，不会轻易在不知不觉中被扭曲成实验品。
“我也是这样推测的。”
“而且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这家公司对于丧尸来说也有那种特殊的磁力吸引吗？我怀疑每个和精神状态有关系的实验室都有那种特殊的磁力，这两者是对应出现的。”
“嗯。”
阮莹答应了一声，然后详细的把丧尸对于西部地区强大的词性吸引转述给他听。
“那我们明天回一趟西城吧，听你的描述，这个实验室应该就在西城和凤十基地之间，也有可能在西郊。”
阮莹于是点头答应。
两人随意玩闹了一会儿，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的飞快。
转眼就该睡觉了。
裴陌和她道完晚安，看着她在床上乖乖的躺好，然后就打算回房间睡觉了。
阮莹看着他离床边越来越远，伸手就要去关灯，心里不由的一紧，话语已经先于思考脱口而出：“别走。”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她，目光中带了些许疑惑。
“怎么了吗？”
他的声音轻柔下来，像初春时山上化下来的雪水融入了涓涓溪流中，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干净纯粹。
“嗯……”
她被他那如星光般碎在眸中的温柔晃了一下神，声音不由的软糯了几分。
心跳逐渐加快，她在那眼神的鼓舞下，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有点害怕。”
她其实没有完全想好，只是已经在冲动之下把话说出来了，于是也只能继续。
“我一个人睡有点害怕。”她又整理了一下措辞。
阮莹悄悄的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表现的尽量诚恳。
“昨天晚上我就是一个人睡的，入睡很困难，而且半夜醒了，就睡不着了。反正睡眠质量挺差的。”
“我今天又经历了丧尸潮，现在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他们狰狞的面容，实在是……”
阮莹不擅长撒谎，所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越说越轻，心跳也骤然加速，像是要跳出胸膛一样。
好在裴陌并不会用对待他人那样的怀疑的态度来审视她的言行举止，因此也只把这些当做是她害怕的表现。
他理解了她的意思，于是开口回应道。
“那我就在旁边陪你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裴陌走近她，侧坐在床边，上半身折转过来正对着她。
他的目光依然那样温柔沉静，像是沉在水底的玉石，在柔波的映射下，泛出清冷却温润的光。
“……好。”
阮莹原本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温柔的答应了一声，很乖巧的闭上了双眼，将被子拉好平躺着。
但是她在床上辗转了半天，睁眼又闭上，还是睡不着。
她偷偷的在被窝里点开了电子腕表，发现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而她却奇迹般的松了一口气——这终于让她有理由鼓起勇气说自己想说的话了。
“我估计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但也不能耽误你休息啊。”
“没关系，我体质比你好，就算熬一个通宵也没有任何影响。”
这话倒是把阮莹说的沉默了一下，心里忍不住有些羡慕。
“但那也不行。”
她翻过身子正对着他，从被子底下伸出手去牵他的衣服，指尖轻轻摩梭着那带着洗衣液清香的布料。
“要不你就睡我旁边吧。”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或者你睡床，我睡地下，都可以。”
“啊……”裴陌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不由的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
“那我睡地下吧，我把被子搬过来。”
“不要。”
阮莹有些急了，但她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提的太过暧昧诡异，不由的羞得满脸通红，连忙用被子半遮住自己的脸。
“要么都睡床，要么我睡地下。我才不会让你睡地下呢，那也太不好意思了。”
裴陌仔细的把她的这句话斟酌分析了一遍，发现里面并不带有所谓暧昧，然后就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话说的应该不是那种“睡一张床”，而是队友之间在恶劣情况下不得已而被迫睡一张床。
“但是……我们睡一起的话，你确定可以吗？”
他可以说服自己，阮莹是未成年，他和一个未成年女孩睡在一起不可能抱有什么龌龊的想法。何况之前也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但是对阮莹来说，他可是个成年男人啊。他不确定她会不会感到不舒服。
“我可以的。”
阮莹此刻躲在被窝里，糯糯的小声说道，声音像小猫那样轻微——因为她已经害羞的快要说不出话了。
她忍不住在脑海里复盘自己所说的一切，然后忍不住为之感到羞耻，陷入了一个无限的循环中，简直想掐死提出要求的自己。
但是不提出要求也没有办法，睡一张床确实就是她今晚的目的。
“嗯，那我把我的被子搬过来。”
“好。”
然后就这样奇异的又理所应当的，裴陌也上了床，而且就躺在她身边，离她很近，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阮莹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好快，像是被什么青春懵懂的情绪刺激到了，忐忑又甜蜜。
但与此同时，她却在这份少女式的紧张的心情中感受到了安心。
裴陌可以在同床共枕，距离她非常近的情况下放松警惕入睡……这至少说明他没有防备她。
这样的试探是阮莹的主要目的之一，但她心里也清楚，促使自己提出今晚要求的还有些其他的感情……
一些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感情。
不说也罢。
她只是隐约有一种预感，可能之后他们就没有这样亲密无间的相处的时间了。这种预感让她感到惶恐，想要急着抓紧最后的一切。
就比如此刻的，她所贪恋的安全感和他身上的温度。
不知不觉中，阮莹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一夜睡得很香甜，她似乎做了一个很模糊的恬淡的梦，只是具体内容也记不清了，梦中甚至没有清晰的画面，只有那种朦胧的感觉。
很熟悉的感觉。
那感觉似乎尘封在记忆的底部，触及到遥远的现实世界，但阮莹总觉得它离自己却很近，似乎想要冲破牢笼告诉她些什么。
仿佛和裴陌待在一起的感觉，不是初逢，而是重遇。
仿佛……他们曾经在现实世界里也这样亲密的朝夕相对过，吃饭，睡觉，度过平凡又珍贵的每一天。

裴陌和蒋会长交代了一下有关那家科技公司的事情之后，就和阮莹一起回了西城。
坐在直升机上的时候，阮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侧过身问裴陌道：“你觉得，从那个科技公司到西城这边大概有多远？”
他们来的时候差不多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又坐了十几分钟的飞机。
“绝对距离应该是100公里左右吧。但是开车往来的话差不多要200公里了，因为中间隔着几座山，是需要绕道的。”
裴陌的空间感和方向感都比她好一些，准确的估计出了数字。
与此同时，他也推测到了阮莹的想法。
“你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实验室开在这两个相距很远的地方？”
“嗯，这是一方面。”
阮莹知道现实世界里很多公司，实验室，医院，学校之类的都会在各个地方开分部，这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地址选的较远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问题是末日降临的时间是6月30号当天，那么在当天幕后黑手到底待在哪个实验室呢？
像钢铁工厂那种培育丧尸物理特性的实验室只需要饲养员按照特定的培养内容看管即可，不需要更精密的管控，但是情绪实验室却是截然不同的，应该会需要幕后黑手在两个实验基地间往来吧。
还有一个问题……
“昨天你和我说在针孔相机最后的画面里，他们全都消失了？”
“蒋会长派人搜寻的时候，除了一开始在打斗中死亡的几句尸体以外，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尸体。那么那些被注入AI性格的人最后都去了哪里呢？”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鸡肋。那些人很有可能随着实验的进行而越来越趋向于丧尸，然后冲出公司大门，在街头乱砍乱杀，这都是无法查证的事。
因此，她昨天并没有揪住这个问题。
然而今天她却不得不注意了。
因为今天的高个子丧尸表现的异常兴奋，它激动的连话都比平时多了一倍，连续好几次和她提到“太好了，要往西边走了”，“我感觉越靠近那里我就越兴奋”，“说实话，如果你让我一直待在东部的话，我可能会难受死的，因为西部对我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强了！”
她这才知道科技公司里的磁性吸引比西部弱了很多，多到根本就留不住丧尸。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那些被当做实验品注入AI性格的人类在慢慢被磁力同化后，是否也会因为过强的吸引而奋不顾身地往西边跑呢？
如果他们确实跑向了西边的另一个实验室……那么他们或许就可以找到这两个实验室之间的往来途径了——假如确实有这样一条秘密通道的话。
“这确实查不到。”
说道这里，裴陌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叹道：“针孔摄像头在第7天之后就没有任何画面了，显然是被人关掉了。”
“可以把摄像头给我看看吗？”
阮莹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摄像头占地面积不大，被他当做随身物品一起带到了行李里，因此他很快就翻找了出来。
在掌心触碰到针孔摄像头的一刹那，阮莹便屏息凝神，使用万物有灵，既能赋予它生命。
摄像头慢慢的苏醒了过来，针眼一般大的镜片四处扫荡了一下，显得有些茫然。
“你好，很抱歉打扰了，可以向您询问一件事吗？”
“作为回报，你也可以向我提出任意的一个要求。”
阮莹的声音原本就温和甜美，无论和哪种生灵沟通起来都带有天然的亲和力，现在又有了异能加成，尽管摄像头作为现代科技产品属性是比较冷酷不易亲近的，但与她沟通起来依旧很通畅。
“我倒是确实有个小小的请求，我之前摔到地上过，表面有点磨损，可不可以请你……”
于是阮莹就以给摄像头做外壳保养为交换，换取了它口中的信息。
“噢，你想问那群人都去了哪里啊。”
摄像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转动机械轴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的监控功能被关掉了，没有了系统的支撑和电力来源，镜头里能看到的也就比较模糊，我只记得他们似乎是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物杀死的。”
“也就是在打斗的过程中，我才被不小心砸中摔到了地上。”
“你说的怪物是指那种外形和人类差不多，而且会发出嚯嚯声的怪物吗？”阮莹心里微微一跳，脑海里迅速的思索起来。
“对！就是这个。”
“那你知道那群怪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吗？”
“具体位置我不清楚，但感觉是从公司内部爬出来的，我当时也很奇怪，明明公司从来没有开过大门，内部也是封闭的，但那群怪物就好像……反正没有任何迹象，就那样出现了。”
刚刚拥有生命的摄像头还不能熟练地运用人类的语言，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怪异的感觉。
“你是想说他们像凭空而降一样？”
“对！”
似乎是凭空而降4个字提醒了摄像头，它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
“就是从天上降下来的，从天花板上！”
“如果不是天花板的话，也是某个高处，反正当时我的系统已经被关闭了，所以看的很模糊。也就是我现在有了生命才能想起来，如果我还是机器的话，估计我的存档里也没有保存这些画面，你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了。”
“但是丧尸们落地时的闷响，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从高处靠近天花板的地方突然降临……
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承受住丧尸的分量的，暗阁？木梁？吊灯？通风管？
多种可能性刹那间浮现于阮莹的脑海。
“那后来呢。那群丧尸去了哪里，之前那些人的尸体又怎么样了？”
“那群怪物凭空而降之后，其他人都被吓傻了。所有人都拼命的往外逃，有人打开了公司的大门，然后蜂拥着出去了。”
“怪物们也都跟在他们身后出去了。但是公司里的门是有吸力的，所以在无人撑着的时候又自动关上了，看上去和原来一模一样。”
摄像头作为一个用画面实时记录事件的物品，关注到的场景比其他人更为细节。
“好的，谢谢你。”
至于冲出去之后他们怎么样了，那就真的很难查证了。
阮莹又随意问了一些有关公司的房屋构造，然后异能持续的时长也就快要到了，她于是和摄像头作别，又请求裴陌帮它修一下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