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分明是不一样的。
这一次牵住他的不是一个完美的扮演者，而是真实的他。
“跟我走。”
在回头离开之时，她余光扫见了那个NPC倒下的身影。
“走后门吧？”
阮莹一边随他走，一边提议道。
“嗯。”裴陌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虽然被触发死亡条件的几个NPC大多数都在后排，那里看上去更危险一些，但是从教室门口逃出去的几率也比前排更大——毕竟教室前门那里已经人满为患了，所有人都堵在墙角，挤成了沙丁鱼罐头，就算是再厉害的人也没有办法穿越人墙夺门而出。相比之下，有NPC的地方虽然危险，但是逃脱的成功率会高很多。
又是一枪。
裴陌左手牵着她，右手举枪开路。他每一次扣动扳机都果断而准确，可以用最经济高效的方式击中目标，没有分毫失误。每当子弹冲膛而出的时候，枪体形成的向后冲击力通过交扣的掌心传递到阮莹心底，微微颤动。
在相互推搡拉扯中，前面有两个玩家相互踩踏倒在了地上，又引起一阵骚动。
她便感到手上的力度又紧了些许。在一片混乱中，被人牵着，一路护着向前，确实很有安全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游船在海中航行时，有灯塔牵引相伴。
在这短暂的十几秒钟里，她虽然一直被护着走，但也没有闲着。
“门和窗应该是被阴气封锁起来的，没有办法暴力拆除。”
她低声向裴陌汇报自己观察到的信息。
前门那边的玩家已经使用过各种方法开门，甚至拿榔头企图砸碎门玻璃的，但是都没有成功。
而根据她在川阳一中副本中的经验来看，窗户和门的开关完全取决于场上的NPC鬼怪们。可惜的是眼前这个场面太混乱，不适合通过破解剧情让鬼怪解开心结，主动开门。
“或许可以用符咒开门？”她进一步提议。
物理办法是不能解决阴森鬼气的，那么就只能靠一些与阴气相同性质的东西来解决了。
“你说的对，”裴陌扫平了面前的道路于是短暂的垂下右手，松了松手腕，“但是目前还没有必要到那一步。”
阮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符咒是需要花巨额积分买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必要浪费。
下一刻，便见裴陌抬手对着最近的那个NPC开了一枪，然而，那一枪除了把NPC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让他把凶恶的眼神从他旁边的一个玩家挪到他身上以外，没有造成任何后果。
裴陌刚刚打的是空枪。
他故意想要引起NPC鬼怪的注意力……
那个鬼怪果然将目标转向了他，张雅舞爪地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课本，极其诡异的是，那本来正常的纸张到了他手里就忽然画化成了一坨黑乎乎的焦炭似的东西，周围似乎还凝结着浓浓阴气。
鬼怪一抬手将那坨东西朝这边扔了过来。
阮莹便明白裴陌为什么选择挑衅这个鬼怪了。因为他会远程攻击，而在扔东西的过程中很有可能砸到教室的门板。
然而，仅仅是砸到还不够。
裴陌侧身躲开，那团东西就砸中了门板上的玻璃，却只让门轻微的摇晃了一下。
他抬手又开两枪。
那鬼怪中弹之后敖敖呼痛，而旁边其他拥挤着的玩家，见到鬼怪的注意被分散了，趁此当口纷纷向其他地方逃去，竟然给他们空出了一小片场地。
于是，眼见前面道路通畅了，那个鬼怪又抓了一团书，然后飞奔冲过来。
他的速度比正常人快出很多倍，瞬间就要飞扑到眼前，阮莹似乎已经可以看见他狰狞抽搐的面部肌块了。
再近一点，假如再近一点点，她或许就可以看到它阴森森的白牙向自己咧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手上的力道忽然一松，那只手转而挡住了她的双眼。
“快跑。”
她下意识的跟着裴陌向门口跑去，撇眼看见教室的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半边，旁边还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躺在那里。
裴陌一脚踢开了门，两人迅速且顺利的从门里出去了。
在这短暂的瞬间，阮莹看清楚了，躺在地上的似乎就是刚刚那个鬼怪，此刻正趴着一动不动。
他看上去像是被裴陌一枪击毙了。
仅仅在瞬息万变的那一秒，裴陌就同时完成了利用鬼怪开门和击毙鬼怪这两件事……只能说，不愧是杀手榜排名第一的玩家。
“砰咚”
教室的门又被推上了，徒留一群玩家从里面射向外面的愤怒目光。
是裴陌推的门，他停顿了一瞬，确保门被锁好了。
“我们快走吧。”
“好的。”
教室门现在仅仅是被锁上了，并不确定还有没有被阴气封锁住，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几秒之后便会有大量的玩家一涌而出，教学楼里狭窄的通道根本就不够他们逃生的。所以他们现在需要抓紧时间下楼。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迅速的下楼梯往教室楼外面去了。
刚才在打斗的紧急关头，他们自然而然的松开了牵着的手，而现在他们已经安全了，也没有什么理由再牵起来。
一路无话，因此效率极高，等他们逃出教学楼的时候也才刚刚过去了半分钟。
经历过教室周阴暗又让人不适的阴气重重的氛围之后，重新看到蓝天白云鸟语花香，确实能让人的心情为之一新。
阮莹不由得放松了一些，浅浅的呼吸了一下空旷处的清新空气。
她现在正在调整呼吸频率。刚才一下子跑得太急，她又有些体力不支了。
此时还没下课，这里也没有什么人，一片安静中裴陌淡淡地说道：“如果我不把门关起来的话，其他玩家一拥而上会扰乱我们逃离。”
“嗯……”阮莹微微一愣，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随后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一些，“我知道。”
他是在向她解释……他并不是故意给那些玩家难堪，把他们置于更困难的境地。
只是，他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些呢？
她似乎……也没有那么的不善解人意吧。退一万步说，即使她确实没有领会到裴陌关门的意图，也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而对他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他可能是性格比较谨慎周全，将细节的合理性也都讲给她听吧。
阮莹在心里这么想着。在感情方面太空白的经历，让她一时之间没有联想到，还存在别的可能性——比如，他的过度解释，是因为他的在意，在意她对他的看法。
包括对于他在动手的时候为什么要捂住她的眼睛这个问题……
“按照那个NPC给你提供的信息来看，这个副本之后的走向可能会不太一样。”
两人一边走着，裴陌便开始与她分析游戏的局势。
阮莹点头赞同，将脑海中的假设与他分享。
“如果游戏副本里的所有玩家都是按照游戏原本设定的方式来竞争的话，每天淘汰绩点排名后10%的玩家，那么这样一来，随着时间的推延，副本的平均绩点只会越来越高，因为低分都被淘汰掉了。在那种情况下，这个副本里含有怨气的鬼魂就根本不会复生，也不会威胁到玩家的性命。”
“这也正好符合了你之前说的善恶相抵定律，如果所有玩家都是按照游戏设定竞争，也就符合了游戏中的“善”，那就不会遭到更多的恶意。”
裴陌微微点头，安静的倾听她的分析。
“但是如果玩家们都通过拉低别人的成绩，或是淘汰其他玩家来提高自己的副本排名，从而使得整个玩家群体的绩点下降，就会遭受到游戏的进一步恶意。”
“所以之后副本的走向可能会取决于玩家自己。”
“你说的启发到我了。”裴陌认真的听完，然后不由得有些感叹，“我通常都会直接跳过第一种假设。”
“因为没有可行性？”沉默了一瞬之后，阮莹问道。
“因为只有理论上的可行性，等你经历的副本多了，你就会渐渐明白第二种是几乎每个副本里都存在的，而有第二种行为存在的地方，就必然不会出现第一种可能性。”
说到这里裴陌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道：“但我可能陷入思维定势了，你说的其实很有道理。用人为的方法迫使所有玩家都采取第一种方案也是有可行性的。”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想要副本里和谐太平一点，不要有过多的鬼怪，那么我们就需要人为拉高玩家的平均绩点。”
阮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联想到他的种种作为，她不由得生出几分疑窦。
“如果从拉高绩点这个角度来看的话，月下公会贩卖消息，是不是就从客观上达到了这种效果？”
假如他们不贩卖消息的话，玩家各自走各自的路，很有可能重复踩雷，每个人的绩点都下降几分，就会使平均绩点下降。
“我觉得是。”
说到这里，裴陌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微微蹙眉。
“自从我和学校超市达成一致，抬高物价之后，我就发现月下公会的消息降价了，似乎是在故意补偿着因为我的影响而被拉低的绩点。”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刚进入副本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之后会出现这种场面吗？”
安静的一瞬，裴陌淡淡地开口道：“或许……这个副本里其实有另外一波势力。”
听到这话，阮莹立刻想起了那出现危机后马上逃之夭夭的助教和授课老师，于是立刻有了推测。
“这节课的老师害怕复活的鬼怪被死亡条件激活后会对他们造成威胁……也就是说，他们和学生鬼怪是有恩怨的，也站在玩家这一边。”
阮莹一边说着，逐渐感到思路清晰起来，有许多问题便浮出水面了。
“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提高玩家的平均绩点，因为绩点是要乘以道德系数的，而老师们没有办法决定学生的道德系数。而他们能做的仅仅是给玩家提供机会罢了，比如组织各种各样的公益活动，让玩家有机会拉高道德分数。”
与此同时，阮莹又想起了自己之前曾经举报过因为学生接吻而给他们发黄牌的老师，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她得到了教务处的表扬和奖金。
这样看来，那个老师甚至有可能是故意做出如此离谱的事情来给学生表现道德修养的机会的，当然，这仅仅是一个猜测。
但是，这只是NPC那边的事情，和月下公会又有什么关系呢？
阮莹中低头思索，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你和肖宜川的组队条款是什么？”
微微一愣过后，她如实回答道：“我用技能改编了一下，不是正常条款。”
“双方的权利和义务都被削弱了50%，而且合同只能维持三天，明天就到期了。”
不过她有点好奇，正常来说游戏的组队合同是完全一样的，裴陌要是怎么确信她使用的不是游戏的模板合同的呢？
接触到她眼神中的询问，裴陌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解释道：“我觉得你应该不会那么没有警惕心，所以猜到了你可能会在合同上做一点修改。”
唔……那她应该回一句“谢谢认可”吗？
“如果你本来真的没有什么警惕心的话，我相信经过古堡伯爵那个副本以后，你也会产生警惕性的。”
阮莹：“……”
还好她没有急于把谢谢说出口，他这话说的也太可恶了。
她哪里是没有什么警惕心……只是当时刚好状态低落，觉得活着或者死了都无所谓，所以懒得花费心思在破解剧情保护自己的安全上面罢了。
如果她当时真的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花在剧情破解上的话，裴陌怎么可能和她朝夕共处还一直都能保持伪装呢，估计在副本中期就已经被她揭穿了。
“好了。”
裴陌轻咳了一声，像是意识到自己提起了某些令他心虚的话题。似乎是怕阮莹想起了会生气，他的声音变得温柔下来，带着几分宠溺和妥协。
“我只是开个玩笑。”
阮莹这才抬头瞪了他一眼，虽说本意是谴责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这种半怒半怨的眼神，看上去竟然无比娇气可爱，让人忍不住心生喜欢。
“我才没有生气，只能说幸亏你是在那个时间遇见我的。要是换成现在，你敢这样招摇的伪装欺骗，我非在NPC面前揭穿你不可。”
“好吧，是我不对。”
裴陌的话里不由得含了几分笑意，含在温柔低沉的声音里，勾的人心里有些酥痒。
“那么，能不能请爱丽丝殿下继续用在那个副本里的态度对待我呢？”
这人真的是……
阮莹不由得被说的脸红。
“你想继续白嫖一个对你没有丝毫戒备心的傻白甜妹妹吗？那不如去做梦呢。”
“哪有这样便宜的好事。”
她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说话时带着一点气鼓鼓的感觉。
现在她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了，怎么可能还像之前一样对谁都没有警惕心呢。
“噢，我知道了。”
裴陌的语气冷淡下来，似乎因为她的拒绝而有点难过。
用这么清冷的声音表达出些许隐藏的失落情绪，还真的挺让人心疼的。
然而，阮莹偏过头去，却正对上他眼眸中还未来得及完全收起的笑意，如同深邃的眸中荡起的几丝清漪，竟显得有点腹黑。
她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他是故意装作委屈，在逗弄她呢。
阮莹的耳根又不争气的悄悄红了，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
“距离下节课还有半个小时，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阮莹将话题转移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反正那一节中国近代史纲要肯定是就此报废了，他们怎么也不会再回去上课的。
“你想去哪里？”
“要不就去图书馆吧。”思考了片刻之后，她这样提议。
随即她又假装不经意的想起某件事，然后问裴陌：“你们小组借不到的书是什么呀？我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有资格进入图书馆的那个文史哲重要资料文库。”
裴陌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情。
下一秒，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
“这么关心我啊。”
看来继续白嫖一个可爱妹妹，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呢。
她忍不住有点炸毛。
“谁关心你啦？我只是关心队友的业绩，因为这会影响到我的业绩，换一个人做我队友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裴陌的声音虽然还是那样清冷中带着温柔，但是阮莹总能从中听出一种逗弄似的笑意，“你不用解释这么多的。”
这后半句一出来，话语中的腹黑便显而易见了。
解释就意味着掩盖心虚……她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随便你。”
阮莹干脆放弃对这件事的解释权，做出一副躺平的样子。反正这又不是她自己的事情。
“你不告诉我书名，那你们就自己烦恼着想办法去借吧。”
“诶，不要这么狠心啊。”
裴陌装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左手手腕在电子腕表上面快速的码了几个字，dj发送。
“我把书名发给你了，你到图书馆之后直接看着名字借就好，辛苦了。”
他看到阮莹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似乎依然带着气的样子，于是又加了一句。
“谢谢你。”
“好吧，没办法……”阮莹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似乎自己答应一下这件事只是出于友善妥协，“谁让你是我队友呢。”
说到队友两个字，她便想起了现在还与自己绑定着的肖宜川。
他既然明知道她和裴陌组成了恋爱体验小组，那么自然也不会信任她了。最和谐友好的结局是他或她主动提出解散组合，两人和平分开。但如果肖宜川和她组队之初，就目的不纯，计划好了什么阴谋的话……
假如这阴谋在明天合同到期前还没有实施，那便算是报废了。如果实施了，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因为合同条款已然被弱化，而且没过多久他们就会解散队伍。
无论是那种情况，她都不需要过多担心。
从教学楼到图书馆的路并不算短，大约十分钟左右，然而两人走走停停，一路聊着天，竟然觉得时间过得比平时快了许多。
似乎是眨眼的功夫，图书馆那宏伟的建筑体便出现在了阮莹眼前。
走到大门口时，她低头打开手机校园APP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然后通过了闸门。裴陌也跟在她后面进来了。
“先去综合阅览室看看？”
图书馆一向要求安静，所以裴陌把声音压得很轻很低，轻浮在空中却又带着低沉的磁力，就像是一片羽毛被地心引力吸引着往下悠悠坠落。
这异于往常的声音让他的语气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空明又轻飘的气音，听上去竟然有些缠绵。
不知怎么的，阮莹觉得心里痒痒的，像被那声音化作的羽毛轻扫过一样。
“好。”
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也将声音压得很低，微弱轻盈，像是幼猫走路时向前轻触到地面的气垫。
综合阅览室是这里，除了文科书库和理科书库以外，最大的一个馆区，所有院系的学生都可以进入。
中间区域放着很多桌椅，用来给学生们提供自修空间，而旁边整整齐齐竖立着十几排的书架，上面分门别类放满了书。
裴陌扫了一眼上面的英文字母排序，然后迅速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书架。
阮莹本来也没有想好要借什么书，只是过来随便看看，于是便跟在他后面走了过去。
她看见他伸手抽出了一本《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他那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搭在暗色调的封面上，形成了一种优雅，复古又充满张力的美，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你的专业课要求你看的吗？”
阮莹联想起他的专业，于是轻声问道。
“嗯。”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他刚刚看完了介绍，便又把那本书放回去了。
“那本书写的不好？”阮莹不由得有些奇怪。通常来说这种偏学术的历史相关的书，内容不会差到哪里去才对。
“不是，”裴陌的声音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解释道，“因为我发现我看过这本书，所以就不需要再看了。”
阮莹：“……？”
从这书的名字上来看，它应该不算特别大众吧。如果他拿起的是《狂人日记》，那不足以为奇。
但是就这样随手从图书馆里拿起一本比较小众的书都能发现是自己看过，阅读量未免也太大了！而且她观察到了一个细节，裴陌在看见书名的时候并没有想起自己是否读过这本书，而是需要通过简介来判断。这说明他对这本书的印象并不深刻，仅仅是博览群书中的一本罢了。
她想起从前自己会被老师和同学们称为“学霸”，现在想想可真是太愧疚了。
学霸的世界她其实不懂。
“你以前也比较喜欢研究阿拉伯历史方面的内容吗？”
这样看来，学校把他分配到阿拉伯语专业也不是毫无理由的。
谁料裴陌却摇了摇头。
“不喜欢。”
看到阮莹的目光中带了些许诧异，他便解释道：“我只是有时候闲的无聊，所以会随便翻一翻。”
“闲的时间多了，也就把很多书都翻完了。”
闲的无聊……但是，正常情况下空闲时间太多了不应该刷剧，追番，看小说，打游戏，来一个网上冲浪四件套吗？
“所以你平时不怎么做其他的娱乐吗？”
阮莹忍不住有些好奇。
她自己也算是同龄人中比较自律好学的那一拨了，没有退学前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她都做不到像他这样完全摒弃其他娱乐。
“小时候不怎么有吧，长大一点之后就忙起来了。”
裴陌的目光变得渺远了一些，似乎在回忆自己从前的事情。
“长大之后我就开始学搏击术，枪击，射艺……反正各种运动都有，而且训练强度很大，也不会空出来很多时间。”
“不过有空的时候我还是会选择看书，毕竟习惯从小养成了，改起来也麻烦。”
“但是你小时候就看的进去这种书吗？”
阮莹看着书架上那本厚厚的《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不由得有些不可置信，它那的书脊都已经是其他书的两倍宽了，儿童时期真的能看得懂吗？
“当然看不进去。”
裴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看得懂啊。我当时真的是因为无聊才去看的，看完又觉得晦涩深奥。”
“我还记得当时书架上有一本施蛰存的《鸠摩罗什》，我看到讲经书那一段的时候，还以为主角是石头人，修炼成精产生了意识，但还是要在人前维持一动不动……”
听到这里，阮莹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甚至可以在脑海中构想出这幅画面。高僧鸠摩罗什其实是石头精，所以既可以端坐不动，维持庄严肃穆，又可以生吞下银针而不被刺痛，最后还能让自己的舌头变成舍利子……竟然意外的和谐呢。
尤其是想到幼年期的裴陌，严肃认真的阅读着成年人都不一定能理解透的施蛰存的心理小说……甚至于强行把它解读成了童话。
真是又真实又搞笑。
“不过，正是因为我小时候我都懵懂的看过一遍，长大以后再读这些书，就读起来特别快了。”裴陌又补充道。
“你就没有看过正常点的儿童读物吗？”
她现在对裴陌的童年产生了些许好奇。她本以为自己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就已经挺与众不同了，没想到还能见到更加异类的。
至少她小时候所做的事都是玩玩具，和其他小朋友玩过家家之类。
“看过的，不过我家本来就没有多少儿童读物，有的几本中大部分我也不喜欢，所以我宁愿去书房里找书。”
“后来父母看我不爱看儿童读物，所以就干脆不买了。”
此时裴陌已然重新找到了一本有关阿拉伯历史的书，拿着它往综合书库外面走去，两人边走边轻声交谈。
事实上，越靠近中心的自习区，周围同学的交谈声便越发明显，现在的他们即使用正常音量说话，也不会造成任何不良影响。毕竟在a大很多人都是把图书馆当成自习室用的，甚至有人会堂而皇之的在里面开展小组讨论。
“但是……你为什么不爱看儿童读物呀。”阮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直接给你讲石头精的故事，不是比让你自己脑补石头精的故事更加直白吗？”
“嗯，但是我确实不喜欢那些儿童故事，有些太傻了，有些太奇怪了。”
裴陌这样的解释反而进一步引起了她的好奇。
“比如什么呢？”
“比如有一个故事里，小狮子因为沉默寡言，找不到朋友，然后大象伯伯开导他说你要主动接近和帮助别人。于是，小狮子开始乐于助人，故事的结局是他收获了很多朋友。”
阮莹认认真真的听下来，却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点。这不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童话故事吗？
“但我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小狮子一定要找朋友。”
说起这件事情，裴陌微微蹙眉，似乎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理解。
阮莹：“……？”
但她觉得裴陌的态度很认真。
他是真的没有办法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有朋友。
“可能是因为，人本能性的需要社交吧，一直没有朋友的话会感到孤独。”
“但是为了交朋友而交到自己不喜欢的朋友，不会觉得很麻烦吗？”
阮莹陷入了沉默。
她其实也不是很擅长回答这道题，因为在现实生活中，虽然曾经有很多人向她表示过友好，但由于她自身的原因，她几乎和每个人都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距离。最终剩下的朋友没有几个，而且都交情不深。
但平心而论，她还是比较渴望能交到许多朋友的。
“那你可以选择和自己比较喜欢的人成为朋友嘛。”
“也比较麻烦。”
两人聊着天走到了综合阅览书库的门口处，裴陌将书本放到了自助借还机上。
他打开手机里校园生活APP中的二维码扫了一下，屏幕上便显示出了他的姓名学号。
“了解一个人本身就是个很麻烦的过程，但是不了解的话，也不会知道自己是否喜欢。”
“何况，我小时候根本不喜欢和同龄人接触，连了解的机会都没有。”
说话间，裴陌已然完成的借书操作，两人一起走出了综合图书馆。
a大的图书馆是一个环形建筑，中间有一块圆形的草坪，上面的灌木被人为修剪成各种笔画和图案，从图书馆五楼看下去，便能看出校徽的形状。
这也是a大著名的情侣打卡点之一。
两人走到门口时，相互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推门进入了里面的那块圆形草坪。
恋爱体验课没有布置，但是他们却来到了这里。这算不算超额完成恋爱体验任务啊？
阮莹一边欣赏着这里生机盎然的绿色植物，一边在脑中没有边界的胡思乱想着。
“那……你小时候一直都一个人待着吗？”
“差不多吧。”
这下阮莹越发诧异起来了。
“那你的父母不会关心你或者要求你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吗？”
就连她在孤儿院里的时候，院长看到她窝在床上不出去，也会建议她出去和其他小朋友玩。
“当然会，但是他们也无法强迫我。”裴陌随心所欲地看着这里的草丛，在脑海中回忆起来，“后来，他们看出了我并不想和其他同龄人一起玩，也就放弃劝说了。”
“也还有一些原因……各种因素加起来，让他们不敢轻易对我的生活做出什么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