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对面的女生冷声说道。
那人还没听完就已经扑哧笑出了声，他收起笑容正色道：“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反正我是学渣老狗，绩点也就这样了，无所谓，开摆。”
“你们要觉得不公平，那你们自己去跟老师说，别来找我就是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让人上火了，更何况这里的玩家已经在副本里呆了好几天，精神压力不可谓不大，本来就很难控制住情绪。
阮莹对面的男生当即火了，拍案而起。
“你简直就是个人渣！”
大声说完这句之后，他也意识到了在逃生游戏里面这么激动显然有些不妥当。
但他无法咽下这口气，也不能有所让步，于是冷着脸强硬的说道：“这是老师随机安排的队伍，又不是我们自由组合的，容不得你甩锅！”
阮莹听见这段话，下意识地感觉不妙。
“学渣老狗”——这几个字暗藏在那一句引人发怒的话语里，其他玩家或许都没有注意到。但是阮莹距离校园环境并没有脱离太久，对这两个名词还是非常敏感的。
“老狗”通常指的都是高年级的学生，比如“高三老狗”“大四老狗”之类的。
而进游戏的所有玩家都是大一交换生哪里来的老狗呢？
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a大本身的学生！
而这里理论上是没有任何原住学生的，他此刻出现只有可能是——灵异事件让他复活了。
“大家都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然而她的这句话终究是慢了一步，被对面男生忍无可忍的话语给掩盖住了。
“安排你了你就要做！”
他这一句可以算是喊出了其他队员的心声。
假如那个男生不做的话，他们就少了一个劳动力，但这也就罢了，如果之后老师因为什么团队分工不合理，而给他们整个组打了低分，那这个后果谁来承担？
只是阮莹却心道不妙。
假如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复活过来的NPC，那么他肯定自带死亡条件，假如他们刚才的话触发了死亡条件的话……
“安排？”
那人漫不经心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直勾勾的盯着他对面被气得脸色涨红的玩家。
“安排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对吗？”
他的面容逐渐扭曲起来，浑身上下充满了狠厉的气息。
“教务处出台的培养方案再不合理，我也要照着做；老师给分再任性，我也要跪着舔；天天上各种和专业没有任何关系的课，真正的专业知识半分都学不到，全靠课后自己在库存少
到可怜的图书馆里翻书自学……”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实习，面试的时候却一问三不知，HR看我的眼神，我至今还记得！”
“专业课成绩明明够上了，却被杂七杂八的其他事情拉低综合分而保不上研。好不容易拿到国外留学的offer，却因为没有拿到全a而最终被取消资格！但是这所破学校的a率只有15%啊！其他哪所学校和它一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愤怒，似乎就要压过其他小组的集体讨论声了。
与此同时，他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双目圆睁，竟然显得无比狰狞。
“当年招生的时候用奖学金把我骗进了冷门专业，招进来以后就只知道对外宣传高分数线，对我们置之不问，谁管你将来有没有就业岗位？会不会饿死？”
“我大学四年都要读书交学费，没办法补贴家用，结果家里人供我读书却供出了一条狗，一个学校刷业绩的工具！”
这最后一句近乎于咆哮了。
然而不知怎么的教室里越来越吵，他的声音夹杂在其中，虽然显得有些异常，但竟然没能引起较大的波澜。
“哐当！”
忽然一声巨响从教室的后排传来，阮莹这样回头去看，只零星瞥到了后面似乎乱做了一团，但是下一刻，她却又被自己对面的一道凄厉的嘶吼声引回了注意力。
看清楚眼前的一幕后，她愕然地瞪大了双眼。
那个大四生伸手掐住了之前说话那人的脖子，他手上青筋暴起，关节发白，宛如钢爪一般牢牢的钳制住了那个人。
随即，用力。
“操！”
一道刺目的激光忽然从那个人玩家身前发出，准确无误的射中了大四生的胸膛。
在瞬间袭击而来的灼痛和窒息感的作用下，他无法控制的将手上的力气放松了一些。那玩家由此猛挣开，大口吸气，将胀得青紫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可惜，死亡条件一旦被触发便是很难挽回的。
霎那过后，大四生从激光射击中恢复过来，重新发起了攻击。
怎么才能让眼前的混乱停下来？
阮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之前的所有细节都在她脑海中清晰地重现，按照逻辑链排列起来。
他当年选择进入a大的冷门专业，是因为有奖学金，之后又有“家里人供我读书”“补贴家用”之类的词语，说明他的家境比较清贫。
本来找工作就是一件艰难的事，何况冷门专业对口的工作又少，听他的语气，应该是暂时没找到就业岗位了。
再结合他一直看的财经类杂志……
阮莹推测，对于他而言，钱是现在最紧迫的问题。
可是，这个校园里本来是没有任何在校学生，他能忽然出现在校园里，很可能是死而复生变成了鬼魂，就像那个学霸鬼一样。
而对于鬼魂来说，钱财是根本没有意义的，他看财经杂志很可能只是无意识沿袭了生前的习惯和执念。
也就是说，她无法用钱本身作为交换让眼前这位大四生停止攻击。
但出路一定是有的。
对于一个家境贫寒，在家里人辛苦的付出之下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却身死，变成鬼魂的人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都停一下。”
阮莹的声音终于在吵闹中挤出了一条生路。
“我最近想组织一个项目，就是帮助大四学生就业的。在他们找到职业前，我可以为他们提供资金支持。”
“包括，给他们的家庭提供资金支持。”
听到“家庭”两个字，大四生的动作微微一顿，终于对此表现出了一点反应。
而那个与他交战一处的玩家，本身就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拉入战斗，正处于劣势，打斗时又没有其他玩家帮衬他，他一个人面对NPC根本抵抗不过来，眼看有机会喘息，自然不敢恋战，拔腿就往外面跑。
队伍中的其他玩家神色各异，大多数都是松了一口气，看向阮莹得目光带着感激，只有两个人显示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他们可能是自身实力比较强的玩家，想着在最后关头出手，就可以顺带敲诈那个玩家一把了。
只是，阮莹却丝毫没有松懈的机会，她必须立刻让自己的说辞站住脚跟，否则大四生不可能轻易从死亡条件状态中恢复过来。
“我很理解你的遭遇，也知道你一直很想报答家里的养育之恩，所以我想邀请你成为这个计划的第一个帮助对象，并且帮我把计划推广一下，可以吗？”
她一边说一边动作迅速的从包里拿出几张感谢证书——足有厚厚一沓，全都是她在参与各项公益项目募捐过后得到的。
“这是我之前参与公益募捐的证明，你可以看一下。”
阮莹将那一沓感谢证书放到他那边的桌子上。
理论上而言，她应该再说几句“我是认真的”“我不会欺骗你”“这些证书可以证明我有资金实力帮扶你”“你完全可以放心”之类的话语，但是这样像营销一样的话术她却说不出口。
将心比心，她觉得如果自己是大四生的话，也不希望听到太多强调的话语。
这毕竟多多少少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大四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垂下了施展攻击的双手，转而拿起了桌子上的证明书，快速翻看。
“你竟然参与了这么多公益项目……”
大概翻了一圈之后，他放下了手中的证书，神色晦暗不明。
“真是少见，我们学校竟然还能培养出这样的学生。”
这话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和自嘲的意味了。
他做回座位上，双眼眯起，对着第1张证书打量了一下，然后问阮莹。
“你能给我多少？”
“我计划这个项目是分阶段的，每个阶段给一点，这次的话可以给300。”
小组里其他玩家都愕然的瞪大了双眼，望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竟然能给这么多钱？算是掏空家底了吧？她这是为了眼前能逃过一劫，而不要今后的性命了吗？
可能是刚进游戏的胆小鬼吧，只顾着眼前保命了……他们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对于阮莹来说，这是一个完全承担得起的数字，她账户里给自己留了足够的余额。
毕竟，连续保持满绩一天，奖励就会翻倍，再加上先前积攒下来的……现在的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这些钱完全由你来分配，可以全部寄给你的家里人，我不会干涉分毫。”
那大四生也明显愣住了，渐渐垂下目光，似乎被勾动了什么情绪，唇角边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谢谢你啊。为什么我那一届全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和我一样，最后算计了半天也什么都捞不着。”
说道最后一句时，他脸上的神色绷紧了，痛苦又挣扎，充满了自厌自弃的情绪。
“当年就是为了钱进的冷门专业，所以想说转专业的时候就会遇到培养处主任那副讽刺的嘴脸，说拿了钱的都不给转……我也算自作自受了。”
阮莹沉默了片刻。
在这刹那间的空气里，他们这组的空气竟然异常安静，和周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因为小组里的其他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怎么说出口，只能内心企盼着阮莹快快做出回答，带离他们逃脱眼前的境地。
和有心理创伤且已经被触发死亡条件的NPC交谈……那明显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吧。

片刻的安静过后，阮莹还是踌躇着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也许……仅仅是因为条件不够罢了。”
那大四生本已脸色阴沉落寞，听她如此说，不由微微一怔，转头望向她。
在那双漆黑的眼眸的紧锁之下，阮莹用温柔平和的声音继续说道。
“假如你有比较良好的条件，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来选择专业，假如你拥有很多的余钱，你也可能会选择参与公益项目……所以，功利与否是要放在不同的环境中比较的，也不能一概而论。”
他默默的听着，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渐渐平和下来。
犹豫了片刻，他开口问道：“你有很多闲钱吗？”
这个问题倒让阮莹微微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其实闲钱本身也是一个界限模糊的概念，这世上应该没有谁会嫌钱太多，而称之为“闲”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贪婪的人即使家财万贯，也从来不曾拥有过闲钱。
她决定绕开这个话题。毕竟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住他的情绪，帮助他渡过难关，减少他出手的可能性。
“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嘛，我会希望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能有人来帮助我，将心比心，身处困境之中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想适当的帮助一下。”
“我只是希望，在获得帮助走出难关之后，以后你遇到其他人身陷困境，也能伸出援助之手。”
她并没有说教的意思，只是想通过这番话引导他的注意力。
这其实是一句谁都会说的，再简单不过的话，然而不是谁都能将它针对性的用于具体的场合里的——这需要基于对对方心理的分析。
阮莹看出来现在纠缠在他心里的问题是，他觉得他是功利主义者，并且辜负了家人的期待，是个彻头彻底的失败之人，对于这些资助受之有愧。所以她想通过设立一个“等你成功了也来帮助他人”的目标，引导他积极接受，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不过，她说出这番话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假如以大四生为代表的鬼魂出现之后在短期内会消失的话，他应该会委婉的表示遗憾，没有办法承诺以后继续帮助更多的人。假如他答应了下来，那么就说明，这次复活并非短期的，或者说他的身份其实是正常人，并不是鬼魂。
“谢谢。”
大四生的情绪果然因为这段话而平和了许多，神情也认真起来。
“谢谢你的帮助和信任。”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却碍于众目睽睽无法说出口，他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
“希望……害，希望我可以偿还这份恩情。”
“希望”这个词语……阮莹若有所思。如果放在现实生活中，她通常会理解为这是大四生对他自己能力的不信任。但是放在这里，而且被他强调了多遍，她就不得不怀疑——眼前的大四生可能并不清楚他之后可以在世界上存在多久。
他却不再说话了，而是拿出纸条快速的写了一段字，拜托阮莹将它与那300块钱转寄到家里。
“好的。”阮莹微笑着点头。
此刻他那本来僵硬成块的眼部肌肉又恢复了正常，扭曲的面部肌肉也归于原来的位置，和正常的活人没有什么区别。
小组里的其他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向阮莹的目光也都不一样了。
然而阮莹的神经却紧绷起来。
因为在大四生的目光示意之下，她看到了那张纸条上的字。
那些字根本不是写给家里人的，而是写给她的。
［离开这所学校。］
［你们绩点中的道德值可以压制怨气，而当你们的平均绩点下降的时候，复活的鬼魂会越来越多，他们存在的时间也会越来越久］
阮莹心中一紧。
果然如此，那么当务之急是……
她立刻想起了什么，抽身跑向教室的另一角。
如果换做是以前的阮莹，她可能会因为不想劳累逃跑而留下来躺平，或者是趁着还有时间将消息隐晦的传给教室里的所有人，让他们也尽快撤离。
可惜现在她没有办法这样做。
因为她不是自己一个人。
现在的她有了队友，也就有了责任。
在转身往教室后面走的时候，她看见了教室的最后一排乱成了一锅粥，里面不时的传来怒吼和骂人声，吵得很凶。
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也没有人来管管……助教老师和授课老师呢？
阮莹一边走向裴陌的位置，一边偷眼扫了一眼讲台，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她心中的紧迫感顿时更上升了一层。
他们不会是趁着所有人都在小组讨论，已经逃离教室了吧？
窗门紧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窗外的天色也阴暗了些许，空气中似乎透出灰蒙蒙的阴森来。
“你的想法很好，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收集到这些资料，非专业的学生只能在综合图书馆阅览，不能进入文史资料室。”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没有资料这课题根本就没法做……”
阮莹走到他们小组那边的时候，恰好听到了几句讨论。出乎意料的是，与教室里其他吵闹的如同菜市场的小组比起来，裴陌小组的氛围好得出奇。
裴陌坐在靠窗最里面的位置上，若有所感的回头，两人目光相对。
他起身对旁边的同学礼貌的说了句“麻烦让一下”，然后便从里面的位置出来了。
阮莹松了一口气，隔着几名陌生玩家说话确实挺不方便的，她正在犹豫怎么叫他出来呢。
“你怎么样？”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把消息告诉他，便听他这样问道，清冷干净的声音中透出几分担忧与关切来。
“遇到什么危险的话，可以直接通过电子腕表叫我，我会第一时间赶来的。”
裴陌说的很认真，语气诚恳，让人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依赖。
阮莹便忽然觉得自己心中更柔软了一片，似乎有涓涓暖意从他的声音中流淌进她的心底，让她忽然感到无比安心，觉得四周的吵闹和风雨欲来的狰狞都虚化远去了。
可恶……不要沉溺在情绪中啊。
她这样告诫自己。毕竟，眼前的危险迫在眉睫，容不得半分犹豫。
“这里危险，我们快出教室吧。”
“助教和老师都已经走了，不用担心考勤扣分问题。”
听到这里，裴陌微微蹙眉，意识到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他压低声音说道：“应该出不去了。”
“之前我旁边的是窗户是开着的，但是现在忽然被锁死了。我猜教室的门应该也是。”
“那我们就……待在这里等死吗？”阮莹不确定的问道，她总觉得裴陌不像是这样被动的人。
“不，我在等他们打起来。”
阮莹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望向他的眼神中不由得带了几分疑惑。
“等他们先动起手我再加入，伺机破坏教室门冲出去。直接破坏教室门属于故意损坏公物，可能会扣相应的道德分数，而门如果在混乱中被无意损坏，副本应该就扣不了我什么分了。”
裴陌耐心的解释道。
“反正越乱越好，趁乱再淘汰几个玩家也不是不可以。”
阮莹听得心中感到些许震动。
这就是攻击型玩家吗？暴力通关什么的在他口中竟然显得如此轻松和平常。
“如果你想现在就出去的话，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如果你不着急的话，其实只需要站在这里等一会儿就好了。”
他放缓了声音说道，似乎企图安抚她，让她不要担心。
“我也不急，不过如果真的打起来，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阮莹犹豫着说道，有点不好意思。她向来体弱，不拖后腿就很不错了。
裴陌忍不住微微一笑。
“放心，我也没有让你动手的意思。”
“你只需要站在我身后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阮莹不由得脸上微微发热。
她不明白他怎么可以把这种坚定又暧昧的言辞说得那么自然，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她也还没理解透彻为何自己在听到他的承诺之后便会感到安心，甚至可以在这样阴森紧张的氛围中放松心情。
被人保护着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恍惚，似乎离她的生活很远，但她又总觉得她曾在眼前这个人身上不止一次的感受过这种温暖。
作为交换，她只能在收集信息这方面多出点力了。
“刚才我们小组中出现了一个大四学生，似乎是死而复生的NPC……”
趁现在还有时间，阮莹便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把事情简单复述了一下。
“是这样吗？”裴陌恍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边他的小组成员，“之前我们小组好像也有个人表现的爱搭不理，十分散漫，不过后来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阮莹不由得好奇道。
“我把手/枪放在了桌子中间。”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补充解释，“当然，立刻又收回去了。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举报我的证据。”
“在这之后，组里的氛围就和谐多了，有冲突也只会协商解决。”
阮莹：“……”
她不由得有一瞬间的失语。
这就是攻击型玩家的通关日常吗？听上去竟然意外的让人心动。

“道德值可以压制住他们的力量……看来这个副本也用到了。”
裴陌回忆了一下之前自己经历过的上百个副本，在脑海中做了一个横向比较，同时向阮莹解释。
“这属于游戏中的两大自然规律之一，善恶相抵。”
“那还有一个是什么？”阮莹不由得有些好奇。
“因果报应。”
这听上去倒是挺抽象的。
阮莹将这两条定律自动带回所经历的几个副本，善恶相抵确实比较常见，然而第二条就有点难理解了。
“因果报应是个很难说清楚的东西，你可以理解为因果逻辑或者是某种循环。比如你在这个副本里做的事情会影响到你很久以后排到的下一个副本。或者，如果你在这个副本里完成了某样让游戏耿耿于怀的事情，比如抓住了游戏的漏洞，那么游戏也会想方设法在其他副本中对你动一些手脚，弥补这个漏洞。”
“惩罚副本就是这样来的吗？”
阮莹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嗯。不过惩罚副本是游戏对规则破坏者的惩罚，并不意味着因果报应的结束。但凡游戏有机会弥补之前被利用的漏洞，它都会安排一系列的事件来圆回漏洞的。”
听他毫无保留的将信息都告诉自己，阮莹便稍稍安心了一些。
他们两个刚刚开启一段正常的队友关系，但两人间经历过的事又何其他普通玩家不同，阮莹还真的有一点摸不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定位。
裴陌是经历过惩罚副本的，这背后的事情对他而言必然十分重要且隐晦……而他没有对自己避而不谈有关惩罚副本的事，这已经能浅层次地表明态度了。
“不过，因果报应的规则对你来说可能比较适用。”
阮莹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在脑海中归纳之前自己经历过的种种，推测道：“因果报应需要玩家和NPC产生比较深的交际吗？”
“对。”裴陌点头说道，看向她的目光中也不由得多了几丝欣慰与赞许，“因果报应指的是游戏和玩家之间的因果，如果玩家在副本中没有留下过自己的痕迹， NPC对玩家的印象也不深刻，那就是没有因果的。”
“对我这种常年靠武力通关的人来说，这条定律几乎就没有产生过作用。”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呢？从游戏论坛上吗？”
“不，这是小时候我的母亲告诉我的。”
这句话宛如六月天的白雪，让人本能的感到不可置信。但是当说话的主体是裴陌的时候，一切忽然又显得理所当然了。
阮莹知道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逃生游戏。现在看来，他的母亲也知道这件事，并且很可能也是逃生游戏的玩家。
所以……在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恰在此时，一声爆破声打断了阮莹的思绪。
“啊！啊……”
“救命！”
“快跑啊，谁把后门锁了！”
“我艹！！”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只见最后一排混乱无比，很多人急着冲出来，却被成排的桌椅挡住，拥挤来去，苦不堪言。
阮莹可以猜想到，之前激烈的吵架终于触动了某个NPC的死亡条件，所以战争一下子爆发了。
混乱很快波及到了前排，以及教室里的各个角落，尤其是当玩家们都发现老师和助教都走了，教室的门窗全部锁死之后，恐惧更是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
“小心！”
她看见一个木凳子忽然从不远处直冲过来，似乎是被谁奋力甩开的，方向直指裴陌这里。
谁料到听到提醒之后，他不躲避，反而迎了上去，眼看着木凳子的前腿就要戳向他的左肋，裴陌忽然无比敏捷地向旁边闪让开去。
只听见“滋拉”一声。
他的外套被划出了一道明显的印子，边角处有些破损。
而木凳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堪堪滑过了他的左臂落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下一刻，阮莹便看见他手里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把银色手/枪。他迅速抬起枪口朝早已瞄准的目标开了一枪，动作间没有半分的转化与停留，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裴陌刚才是故意被划伤衣服的。
阮莹立刻明白了他的做法，心里不由的有些赞叹。
只要他先被攻击，那么他再出手就可以被解释成合理反击，在道德上的正当性也就增加了。
“咔哒”一声，似乎是在阮莹左后方六七米处传来的。
她下意识的回头，便看到一名玩家头骨迸裂，断口处鲜血直流——而他的头被死亡状态下的NPC嫌弃似的随意抛掷在地上。
那NPC抬起头来，正好与她四目相对，他那青灰色的脸庞上布满了骇人的扭曲状肌肉，眼球突出泛着青白，却在看见她之后迸发出了猩红的光芒。
他们之间隔着三排桌椅，和十名左右玩家，然而那些玩家要么就是调成了皮肤泛红光的战斗模式，要么就是已然拿出了本命道具做好攻击准备，要么就是开好防护盾了，很难在短期内一举拿下。
唯独阮莹，因为本身不是攻击型玩家，而且经历的副本少，没有攒下几个游戏道具，成为了手无寸铁的最佳攻击对象。
那NPC抬起一条腿，似乎打算跨过面前的桌子了。
阮莹立刻从虚拟空间中拿出了相机，同时在脑海中飞速规划。
闪光灯对于普通NPC的致盲效果有1.5秒左右，一个正常人按下按钮的耗时是0.3秒，从使用闪光灯技能到退出页面选中图片，使用拍立得技能需要按下三个按键，加上周转的半秒时间，即使NPC可以即刻到达她的面前，她也刚好可以完成。
而她的图库中这几天在校园里拍到的各种素材，比如高大的古树，校园建筑，草坪，教室课桌椅，寝室上下铺……即使拍立得会让它们的体积缩小50%，但总有一款可以拦住NPC的脚步。
NPC的前脚已然跨过桌子，正翘起后腿想要过来，阮莹把闪光灯口对准NPC正要往下按。
耳畔忽然响起一声枪响。
与此同时，她的手被裴陌牵住了。
他微凉的掌心与她相合，似乎有一种力量随之传递而来，将她与外界的混乱隔离开，仔细而坚定地保护于其中。
阮莹不由得心跳微微加速。
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了，在古堡伯爵副本里，他们比这亲密的多的事情都做过很多次。